2010年05月30日_红佛_新浪博客

一只公鸡

 

墨子有一篇文章叫《所染》,其中说到染料接触到什么就使什么成为那种颜色,对染料要谨慎。稍作穿凿,我所说的是染料是,一只公鸡。谁家里喂一群母鸡,只留一只公鸡即可,如果是散养呢,就不用喂公鸡了,散养母鸡所有的蛋都具备孵化小鸡的条件,有一年我母亲冒着孵不出小鸡的风险把自家的鸡蛋放在母鸡身下,因为四邻八舍都看不见一只公鸡。{zh1}果然不虚,都孵出来了。我认为村子里的鸡有染料的性质。

养着一只公鸡有时是必要的。如果没有母鸡孵小鸡带孩子,要靠人养成几只母鸡不知道有多难,小雏鸡的天敌太多了,都在暗处,它们经常遭到暗算。有一年挂在墙上的筐子里盛放着我们买来精心喂养的小雏鸡,有{yt}全部被老鼠咬死了,这{yt}惨痛得全家吃不下饭去。有时我们喂着喂着,它们其中一只就死给我们看,躺在纸箱子里。瘦小的身体僵直了,只有羽毛很软很长。有一次我见它们拉稀,就拌了一点痢特灵,强填进一只小鸡的喙里,然后灌了一点水,没想到登时它的小脑袋耷拉了,我非常受打击,教训是即便它们要死,不吃不喝,也不能灌水给它们。有时箱子里就空了,把饮水和喂小米的碟子拿出来,把纸箱子搬出去扔了。我们仍不甘心,又买了好多,接二连三地死,越长越大,数目越来越少,终于喂大了几只,真比养孩子还难。

如果是有亲生母亲的小鸡就好活多了。这还是有公鸡的好处。

一点一点喂养小鸡,不过是为了得到几只母鸡。可是,往往公鸡的比例占得多。公鸡要被卖掉或宰杀,因为不下蛋。

鸡都长半大了,仍然可爱地饮水啄食,饮一点水,就xx享受地抬起头来,水顺着它的食管叮咚流下,然后它就甩甩头,可能类似人吃了好的然后抹嘴儿。一点点水就让它们如此满足,可见作为一个生命是多么美好,这世上还有数不尽好吃的好玩的啊。

 

母亲在给鸡群扔下几把玉米后,看着它们一一啄食时念叨,这一只可能是母鸡,那一只可能是公鸡。基本可以确定明年开春时会有几只鸡能下蛋了。后来又听母亲说,那只怎么变成公鸡了。母鸡变成了公鸡,也不稀奇。如果只看鸡冠大小是不能确定的它的雌雄,只看鸡腿高不高也不能确定,看它们的神态是否温顺,也是片面的,总有看走眼的,有的鸡好像很好地把持了自性,始终是一只母鸡,有的就放任地变成了公鸡。那时我和我三姐,就曾经打赌哪只鸡是公鸡,那只是母鸡。或者有时我干脆说,我感觉那只是公鸡,这感觉从哪儿来,当时也说不清。

公鸡在吃了秋天的粮食后就肥了,羽毛也长满了,谁家的鸡群都一样,长大后公鸡都去向不明了。我总感觉这种收获的后面有大阴谋。被卖掉,或者杀了吃肉。有{yt}我在街上看到一个收买公鸡的老头,他的自行车的两个把上倒挂了十几只公鸡,样子实在是可怜。就想,谁也别转生成只公鸡。鸡群被纯洁,留下母鸡,或只留下一个公鸡。这一年我们没有留下一只公鸡的意愿。有{yt}其中一只,忽然打鸣了,我预感到就是我和我三姐打赌的那只白色的,我对母亲说,我听见鸡打鸣了,我母亲也跑出去看,那只鸡果然又打了一声鸣,怎么变成公鸡了,母亲很生气,好像受到了糊弄。

我们家的白公鸡一鸣惊人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展示和发展它的雄性特征。腿很高,鸡冠子越来越红,红得触目惊心,简直就是热血在往上奔涌,还有脖子下面的坠子也红透了,羽毛发亮,几根尾羽很长,它的羽毛是慢慢长全的,想到它缺毛的八月的样子我就想笑,有点滑稽。没想到过了八月它就慢慢地威武起来了,走起路来好像踱四方步,很从容,很有威严。它的体型大过所有母鸡,有时看着它我觉得它太大了,如此长下去还不成精啊,我们能养得了这样的家禽吗。

我们在墙角垒了鸡舍,插了竹竿,我母亲让我去集市上买网子,我还疑惑,有卖的吗,有,我母亲肯定地说,到了集市上,果然有专门搭鸡舍的网子,当时我还想,集市竟然这麽知心啊。

天热的时候,看见鸡刨土,刨一个浅坑,把身子和腿埋在浅坑里,翅膀在上面扑打,这样散热,看起来有些蠢,可是作为一只鸡这应该是聪明之举了,冬天很冷的时候,它们走得很慢,有时走着走着就一只腿落地,那一只没找没落地举着,我想,可能是地太冷了?那样子也很可笑。它们那看起来不大够用的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有时走得慢,喉咙里发出无聊的灰灰地叫声。样子是在琢磨在自问,该到哪儿找点什么吃食?

那只公鸡从贴墙的网子缝隙里钻出来,气宇轩昂地在墙头上踱步,在阳光的沐浴下,浑身放射着光芒,那气派,好像它有无限广阔的疆域,它是王,它于是引吭高歌一声,十分地xx。可是,它是我们养的家禽,不过是只大公鸡,这是人居住的村庄。

第二天它把网子钻了个大窟窿,跑了,别的母鸡也跑出来两只,但它们没离开院子。我母亲带着我去找大白公鸡,先去隔墙的邻居家找,没有它的影子,再到隔着胡同的的邻居家去找,也没有。晚上,白公鸡没有回来,等很晚了,我们才把鸡舍的小木头门堵上。这项工作叫堵鸡窝,每天头睡前,我母亲总问,堵鸡窝了没,得到姐姐肯定地回答,才睡觉。我记得有一年我母亲去姥姥家,那时大姐二姐已出嫁,我三姐跟着我母亲也去我姥姥家,就把这项任务靠给了我,我竟然因为贪玩忘了开鸡窝的小门,,等想起来已经过了{yt},急忙打开,饿了{yt}的鸡蔫蔫地出来,我心里充满了犯罪感,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些鸡睡觉时,就卧在鸡窝里的木架上,想那只公鸡早就不想屈尊钻进鸡窝,我们每次要把它撵进去,它可能喜欢像它的祖先那样夜晚上树,卧在树杈上。如果谁家的鸡窝里都没有,它可能就在附近的树上过夜,那当然比在鸡窝里有尊严。

丢了一只大白公鸡,我母亲逢人就说,快成祥林嫂了。多不合算,我母亲说i,喂他这麽大,真是赔钱货。

有{yt},我们正在屋里剥下玉米粒,听到外面公鸡哽一声,哽一声,我跑出去看,那只公鸡回来了,我疾呼我母亲,又怕它被吓走,我母亲抓了一把玉米撒在院子里,它果然飞下来,哽哽的啄食,又啄一下给旁边的母鸡,这是它的优秀品质,我见过好多次它找到了虫子或草籽粮食粒的就给左边和右边的母鸡吃,母鸡就心安理得地吃,理所当然地吃。如果理解了动物的这种事,就不难理解人的事。我们认为它回来了,不会跑掉了,甚至它开始和母鸡们交配,交配的游戏总是,公鸡在后面追,母鸡在前面佯装跑,其实看着母鸡腿是软软的,然后尖叫。

可是等我们再寻找白公鸡时,又不见了踪影,它简直就是个骗子。它辜负了我们对它的信任。我母亲说,再回来一定抓住它,卖了。

它果然又回来,也许就是对食色的怀念。这次,我母亲徒手捉住了它,她递给我,说去拿绳子,我双手提着它,它太庞大了,它的翅膀向上一纵,腿使劲一弹我,简直把我推了个趔趄,我尖叫一声松了手,它跑了。我母亲直骂我笨。在我看来,它的原始野性真是不可阻挡,人豢养这种家禽真是错误。难怪它们的下场就是被杀。

隔了一段时间,它又一次回来,毛有点杂了,样子也有点变化,我母亲说,这只还是咱那只吗?我肯定地说,是。这不能改变。{yt}中午,这只白公鸡在食色之后,又要上墙头,我母亲上去抓,它用力挣脱,竟然拽下来了一把尾羽。然后我们追去,到了街上一个门底下,它钻了进去。这家的门锁着。我们等了一会,我母亲说晚上再来。晚上,那家的主人叫淑梅的却先来找我们家,说你们怎么说我那只公鸡是你们家的,明明是我养大的。我母亲说,不会吧,是我们家的,我们孩子都认得它。我母亲又问,晚上它钻你们鸡窝了吗,让我去看看,淑梅说,晚上不进家很长时间了。我曾在街上看到有一个妇女要卖公鸡,另一个妇女过来阻止,说这公鸡明明是我的,有我的邻居为证,你怎么给卖掉,那个说,我喂了很长时间它也吃了我很多粮食。两厢争执不下,找来一个有威望的人来给管事,就卖了公鸡,所得钱一家一半,如此也算了断了这件事。两家可是有了仇。几年都不说话了。听说淑梅后来也把那只公鸡的尾羽拽下来一把,她的野心就可见了,她也想卖掉那只公鸡,可她应该不知道那不是她的呀。被我母亲拽下一把尾羽又被淑梅拽下一把尾羽的那只公鸡仍在村里村外逍遥,样子有点难看,但仍然端着威风凛凛的架子。有时候我们也搞不清了,这只公鸡到底是不是我们家那只,何况它还在长,羽毛还在变化,又变得那么桀骜不驯,野性十足。

但是,它一出现,我就认定了,是它,我向来是相信感觉的。这天,我和我母亲和我三姐又开始了对它的围追堵截,它飞翔和逃跑的技术已经非常娴熟,它在这个村子已经混了很久了,已经不再是以前我母亲能徒手捉住的那只了。我们发誓要抓住它,几番折腾,它又钻出院子堆放的高粱桔向外跑,我和我三姐追出去,抓它时我们是关了门的,它被逼到门洞里,竟然从一个小缝隙钻出去,挂下来好多羽毛,我们急忙开了门,我看见它穿胡同直奔大街,我三姐出来,她自以为她跑得更快,就撒腿去追,巧得很,村里放羊的正好赶着一群羊穿过胡同,我在门口看着那只公鸡向西拐了弯,而我三姐因被一群羊挡住了视线而向东追去,活活地像演电影,我笑得蹲在地上,等会我三姐自然无功而返。

那一次后,我们就放弃了对它的寻找和捕捉,甚至它一出现在墙头上我们就对它扔砖头,我们憎恨和讨厌它。现在我们不能说因为那时养大了它,它就是我们家的,这样的真理已经不可靠。可是这是人居住的村庄,它后来的下场肯定也出不了圈圈,它把村子作为它的无限疆域是错误的,人的村庄是讲势力讲利益的,也是禁欲的,游戏的比例应该是一比一的。人们对它的憎恨是原始的。

因为村边的场院里人们都在打玉米,有很多粮食粒,我们就把家里的母鸡散开来养了,它们每天都回来到鸡窝下蛋睡觉,我们忘了那只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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