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孤海

医院的深有个冰冷的房间,那里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个凝重的背影停在一扇双开的金属门前,僵硬的双腿死死的钉在地面上。十分,二十分,一个钟头,几个钟头,血液在体内已经凝固,寒冷的感觉令牙齿都在打颤。心脏在经过一阵急促的奔跑后,狂跳却在打开这扇门之前愕然而止,太过突然的冷却让心脏周围的血管儿不停的缩紧,抽搐。一股从地狱里散发出的恐惧感正在那扇门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它们无形无色,却诡异的出现在眼前,从手脚末端向前蜿蜒,直至吞噬掉一切。

我站在那扇门前足足几个钟头,却没有勇气进去看那{zh1}一眼,写下这个段文字的这一刻我仍旧劝说自己“车祸后的尸体惨不忍睹,我不过是个胆小的人罢了”我没有落泪,回想自己竟然从来就没为他掉过一滴眼泪,迷蒙的雨夜里我没有,舔伤的温馨中我没有,连这{zh1}的绝别下,我仍旧冰冷如霜。所有的情感,一丁点儿都不肯外溢,全部向里,心脏的部位流去,整颗心已经被泪水溺毙。尽管没人会喜欢一个寒冷的像一块冰的人,我还是在所有人悲伤,哭泣的时候,平静的离去,甚至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每个认识我们的人,都在讽刺我是冷血的怪物,盖尔也曾失望的说“将来我的葬礼,你也会无动于衷吧!”我无声的回答,就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谁也不会知道,我每天都会去耶达的那间小公寓,做一顿两人的晚餐,我们一如既往的在平静中共进晚餐,然后躺在床上静静的说着心事。我们‘一起’看照片,追忆那些趣事,笑声还会时不时从我的嘴里传出来......和已往一样平淡的生活我仍在继续,活在一个见不到也没关系的记忆里。继续将穿过的衣服堆在浴室的门前,{yt}又{yt}~~直到它们堆到半人多高挡住了门,我却仍期待明天它们会变成干净的衣服挂在柜子里。

可是...冰箱里牛奶的日期却永远的停留在10月15日这{yt}————Verrazano-Narrows Bridge(维拉扎诺海峡大桥)上一场非法飚车中,他的生命在璀璨中消失,灵魂却遗落在海水里,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用最美的旋律,向蓝色的大海诉说这一缕缕无言的情谊。

我迟迟不肯从迷茫中醒过来,孤独的沉浸在期待中。

这个不可能会实现的希望破灭在被公寓主人赶出来的那一刻,寄居蟹只能拎着萨克斯回到拥挤的马路上。再次来到吹了一夜海风的那个港口,蹲在海水里,哭到声嘶力竭。然后便离开了纽约,带着耶达留给我{zh1}的愿望去了戒毒所。临走前我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没带走一分钱,全部都留给了盖尔,让他以为我死了也好。纽约那四年里留给我的纪念一共就四件————刻骨铭心的记忆,血液里永远也洗刷不尽的毒汁,几张残破的照片,那对已经丢到海里安魂的Cartier指环。

我又像四年前一样一无所有的孤身上路,带着新伤旧恨,满心疮痍的来到一家公益戒毒所。美国有不少这种公益戒毒所,费用都是一些曾经有过xx经历,戒毒后义务募捐建立的。我没离开美国之前的那几年,也会按月向挽救过我的那家戒毒所资助。我并不知道中国这样的慈善机构是怎样的管理方式,美国那里大多采取xx戒毒的xx方法。因为毒瘾并不属于一般病症,发作时处于毁灭性的狂躁状态,刚进去的{dy}个星期是最难熬的。病人在每次发作时会被强行锁在一张床上,直到熬过最艰难的那几天,身边全天都会有看护的人守着,以防病人xx。那感觉真的生不如死,如果没有她们一刻不离得照顾,一次次在最边缘的霎那适量的注射精神类的药剂给我,恐怕那折磨会无边无际的摧残下去。

我慎重的思考着这段经历,一直犹豫着是渲染戒毒过程的残酷呢?还是的平淡的陈述那不过是一个经历而已。前者也许会让看到这个文章的毒民失去信心,可后者又太轻了,孩子们!没人具有那样的意志,轻易的提起还可能放下。xx是生命的xx顽敌之首,碰过它的人都知道这是在xx,却对它无能为力。谁会愿意自己像一条饿极的弃犬一样,每分每秒都在渴求有人来解救自己。发作前那种恐慌感,可以让人蜷缩任何一个肮脏的角落,游移的眼球躲避着每个细微的声响。随着越演越烈的恐惧感袭来,开始搓手,来回的踱步,站起来蹲下去,砸东西,用头撞墙,撕扯衣服,咬烂自己的手腕,发疯的吸食从自己动脉中流淌出来的鲜血。无奈下,只能被堵住嘴,鼻子里的都带有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儿。别用 ‘度日如年’ 来形容在那里的时间,被绑在那张床上,每一秒我都希望自己马上死掉!那几天根本就不是人的生活,嗬!是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饿,而我不但不吃不喝,连最容易的排出的尿液都挤不出来,却在又一次被拖到禁锢床前时顺着大腿淌了一地......

那时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一幕,什么尊严,情感,才华,在那里都是一堆垃圾!任何动物都有xxx的求生意识,人类这种高级生物,此时自然会积极的开启智商‘解救’自己。每次见到看护人员都会用各种理由骗取同情,无非就是想她们给自己多打一针xx剂。其实那样不但救不了自己,只会延长这种折磨的时间。可,那种状态下哪还有什么理智!得不到满足后,每间病房里都传出乞求,哭喊,嚎叫,谩骂...那些千奇百怪的声音每时每刻都回荡走廊里。我想,即便是精神病院也不会有这里惨烈。

九天以后,我离开了强制诊疗室,调到了一般病房。此刻还记得那天喝进去的{dy}口水比蜜汁还要甘甜,那半碗玉米糊,是我一生之中吃过的{zh0}吃的东西。虽然体内的毒还残留在血液里,可总算是能依靠自己的意志挺过去了。这里是自愿戒毒中心,一般在这里的时间并不会很长,大多数人三到四个月都急于出去。我看到好多人都在说自己是第几次来,几乎每个人讲述着自己戒毒后又无法控制的反复。听了他们的这些经历,我不免为自己紧张~~为了不让自己重新陷到毒源里去,我决定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更何况,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我甚至申请了在那里工作,那里的院长和医生都很亲切,让我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吹萨克斯。我在那里呆了整整八个月,也许是因为我和其他病人都有过同病相怜的状况,比较有共鸣吧~~ 大家很乐意听我在院子里吹一些脍炙人口的曲子,不只是已经度过强制戒毒期的病人,我还看见有人在强制病房的透气口那里对我招手。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更加用心的演奏,对我来说那意义胜过以后的每一场音乐会。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洗礼,我有一种重生的感悟,发觉人生在世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于是我打电话给盖尔,希望他也来这里戒毒。他真的来了,再见到他那一刻,百感交集,宛如隔世。他去强制病房的前一晚,我们又在一起了,或许这几个月的分离,让我们对感情又有了新的认知吧~~我对他承诺,我会更加珍惜他,健康的在一起,xx分离。很少承诺什么的我,让他确信不已。我亲自送他进的戒毒室,在关门前的那一刻,我还看得见他脸上那幸福的笑。

随后的几天,我尽责的守在他的门外,在他痛苦的时候,{dy}个冲进去帮助他;在他涣散的时候,在窗外吹他喜欢的音乐提醒他。最难挨的那几天我是和衣不眠的守在他的门口,窗外,整个心都挂在那张曾令我受尽折磨的床上。

谁知在他饱受煎熬的{zh1}时刻,我却因为一通叔叔的电话,离他而去......

自毁誓言

父亲病危

命运给我出了一道单选题,我的最终分数是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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