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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同事马茨打电话给Lico，邀她第二天傍晚去一位摄影师家里吃晚饭。
 
“好呀！”lico欣然同意，“需要准备点什么礼物去呢？”
 
“她有个七个月大的小孩，” 马茨在电话的另一头说，“准备点小玩具？我带瓶红酒去。”
 
如同阿里巴巴的咒语一般，马茨的话突然磕开了lico记忆库的大门。大约半年前，从同事那儿lico听到了一个德国版的铁女人的故事：一位四十好几的摄影师，超高龄怀孕，孕期挺着大肚子照常上班，生完了孩子还没足月，便又挺着硬邦邦的满涨奶水的胸脯，重返摄影棚。摄影师的活多带突击性，常常头天深夜接了电话，第二天清早就得拎着沉重的器材迅速出发，预定保姆成了大问题。在没人帮着看孩子的时候，那个小猫大的婴儿便给放在摇篮里，搁在摄影棚的一角。 孩子醒了，张嘴大哭，摄影师头不回，手不停，眼不眨，只朝着助手的方向厉声呼到：“帮我抱五分钟，马上过去喂奶！！”助手们对她又怕又敬，是位出了名的作风彪悍，凌厉坚强的女人。
 
“对，就是她！她叫芭芭拉。” 马茨听了lico的猜测，呵呵地笑了起来：“她工作和下班时xx不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像小学生{dy}次参观大学校园，lico既激动好奇又忐忑不安。“即将走入一位铁女人的真实世界。。。”lico心里说，好像在为即将上演的下一幕配音，但听上去带着电视上泛滥成灾的预告片里蹩脚台词的味道。
 
lico与马茨在一栋不太新的石灰色公寓楼前停住。厚重的深栗色木门，旁边是块写着住户名字的电子呼叫板。lico看了看，发现一楼与二楼都落着芭芭拉的名字。
 
木门解了锁，一个柔美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快上来吧！”
 
墨红的xx沙发，黑白相间的色泽鲜明的豹皮地毯，散落在各个角落柔和的射灯，巨大的极简美学的壁挂，钢琴，家传的雕花木柜，亚洲运来的小石佛；厚实的木质长餐桌上上质的银餐具在闪闪发光，透过窗外能看到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阳台，色彩斑斓的花草在夜风中摇曳摆动。。。lico仔细打量着这个家，它温馨温暖，格调别致，似乎正是一切文艺青年梦想中的样子。
 
芭芭拉在厨房忙着煮意面，她看上去回家不久，穿着长筒皮靴，齐膝的丝质短裙，蜷曲的栗色长发。 她动作轻盈灵巧，一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一边和身边的人亲密地说着话------厨房里还有一位高大挺拔的男性，说话时总带着温和的笑容，他也正忙着做沙拉，亲手调理着沙拉酱。
 
芭芭拉的小孩坐在婴儿椅上，长了两颗牙，不停地啃着毛绒绒的玩具，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极了芭芭拉。
 
“芭芭拉的先生是干什么的？”lico问马茨，边逗着小孩玩儿。
 
“她男朋友好像是做音乐的。”马茨纠正道，“芭芭拉没结婚。”
 
lico正摸着小孩头的手停了停，不由自主地朝小孩的小脸多看了几眼，小孩冲lico咧嘴一乐。
 
“嘿，”lico低声对马茨说，“事先要说明一下，我差点说错话。”
 
马茨奇怪地看了lico一眼，好像不正常的是lico。
 
“确定一下，小孩的爸爸是厨房那位吧？”
 
“对！”马茨说，“嘿，你也别想太复杂了。这种情况在欧洲多着呢。”
 
“这种情况在欧洲多着呢？！”lico在skype与人在纽约的昂莉聊天，有点激动，“难道我错了，我的想法过时了？婚姻就那么令人可憎，土得掉牙吗？如果没有婚姻的结构支撑着，旁人当然容易糊涂了，这不就提供了无限自由自在的排列组合么-----人工受精的小孩，女朋友前夫的小孩，男朋友前妻的小孩，女朋友前男友的小孩，男朋友前女友的小孩，邻居的小孩，亲戚朋友的小孩，etc。”
 
“法国ELLE的主编也是这样，与男朋友间有个小孩，一家三口人住在一起。她这么说过， ‘不结婚便没有离婚的痛苦。’”昂莉说道，“这种想法也蛮有诗意的呀。”
 
“哈！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反讽？是反讽的诗意吗？”lico说，“避开婚姻的人生选择到底是基于对人性的信任还是绝望？”
 
“有的人可能是出于对人性的信任，或者说对世俗的厌恶。”昂莉想了想，说，“我有几个朋友也有这样的理想主义，不要那张官方的纸，不要婚礼上的示众演出，要的只是爱情和最基本的家庭概念------信任互助，共同养育孩子。”
 
“布拉德皮特和朱莉以前也这么想，但不幸他们现在是活例子。”lico说，“在理想和现实握手言和的蜜月期，矛盾还没有显现的时候-----你还会觉得自己挺酷，能公然挑战世俗陈规。日子一长，当双方进入倦怠期，被激情掩盖的矛盾便会出现。观念上的，经济上的，生活习惯上的，期待值上的。。。有矛盾很正常，看就得看怎么化解。比如说皮特就渴望增强角色感，最初希望用结婚来挽救与朱莉的关系，否则自己有点儿找不着北。可惜朱莉和法国ELLE的主编站在一条战线上。”
 
“lico！你也看OK!杂志啊！”昂莉笑道，“这些被OK!杂志挖出来的皮特与朱莉分手的内幕八卦，却被你说得正儿八经------也挺有道理。”
 
“只靠理想主义和爱情来维系一个家庭-------如果能称其为家庭的话，保险系数太小。”lico说，“好在他们分了手也不缺钱来养两个人的小孩。换了普通人，比如说一个单亲妈妈，要有多大的压力！何况还有社会的偏见。”
 
“西方还算强一点，东方的确难！ 不过如果我能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负担自己和小孩的生活的话，做个单亲妈妈也行------我父母一定会喜欢自己的小外孙，无论这个小家伙是以什么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上。”
 
“哇，你父母这么开明？！不太像传统的日本人啊。”lico羡慕地说，“要是换了我，我父母会斩钉截铁地与我绝缘------家里出了个败类。未婚先孕就是一大丑事，还敢把孩子生下来，非法同居不结婚，{zh1}自食恶果被始乱终弃------这加起来有多少宗罪！”
 
“哈哈，” 昂莉笑道，“简直像个电视剧！但是也不能为了父母和社会勉为其难地结婚啊。”
 
“当然，如果把事情看得更理性些，依照Jared Diamond教授的理论，婚姻的确有保护女性的一面------在人类社会养育小孩需要的资源太多太复杂，靠母亲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需要想方设法地将小孩的父亲拴在身边，从他那儿不间断地得到帮助，以免其被雄性本性驱使，四处采花撒种繁衍后代。就像如今日本盛行的奉子成婚，结了婚也就等于保证了自己和腹中孩子未来的饭碗，小孩的父亲就算心里不愿意，那也是罪有应得。”lico说，“不过人类进化的速度太快，理论有点跟不上。现在中国进化出了二奶二爷，社会上的竞争角色一多，婚姻中的便不免有点儿降价。好在婚姻也有坟墓一说，不结婚的女人至少还是活的！要走要分要重新开始，均能行动迅速，跑得动------只要还能背着孩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