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奥布莱恩《士兵的重负》连载六_上海译文_新浪博客


茶蓬河的恋人(二)

    所以,一大早,当他和玛丽像一对旅游者走过那个村庄时,拉特和另外两个救生员一同跟随作为保镖。她好像感觉很舒适,xx像在家里一样,看不出敌对气氛。整个上午,玛丽闲聊着打发时间。这个地方多么古老而别致,她多么爱那茅草屋顶和赤身裸体的孩子们,多么爱那美好、淳朴的乡村生活。这个十七岁的娃娃穿着迷人的裙裤,满脸青春活力,像一个啦啦队队员在访问对手球队的内部小圈子。她漂亮的蓝色眼睛似乎在发光。在他们回营地的途中,她停下来在茶蓬河里游了一会儿泳,她穿着内衣,展示着她的大腿。与此同时,福斯一个劲儿地向她解释埋伏和狙击是怎么回事以及AK47自动攻击步枪的杀伤能力。

    但是,她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只真正的老虎,”埃迪·戴蒙德说,“大人的勇气,小丫头的头脑。”

    “她还需要学习。”有人说。

    埃迪·戴蒙德庄重地点点头,“的确,这个女孩肯定要学习更多。”从诸多内容上看,至少,这是个逗乐的故事,然而,听拉特·基利讲起来,你几乎感到这个故事是一个悲剧。他从来不笑一笑,即使对那些可笑的事情,他的眼睛里总有一种黑暗、遥远的东西,一种悲痛,好像故事表层下面有什么事情正折磨着他。每当我们笑时,他总是叹气,等大家笑完。但是,他不能容忍的是不相信。如果有人问他其中一个细节,他就会变得烦躁。“她不傻!”他突然说,“我从来没有说那个。年轻,那是我说的,像你和我一样,{wy}的区别是她是一个女孩。而且,我要让你知道,她和男人还不能比。我是说,我们刚来时——我们所有的人——我们确实年轻、天真、充满浪漫的胡闹,但是,我们学什么都特别快。玛丽也是如此。”

    拉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再说话,似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会变得平平的。

    “你们不信吧?”他会这么说,“我很正常。但是,你们不了解人的本性。你们不了解越南。”

    然后,他会告诉我们继续听下去。第二个xx,当四名伤员到来时,玛丽不再害怕手上沾血了。实际上,她时常让人觉得她被深深地吸引住了。这并不是因为那些血块起了什么作用,而是那种工作的刺激因素,当直升机降落以后,你就会感到热血沸腾,你必须快速准确地处理事情。没有时间选来选去,一点考虑的时间都没有;你必须双手齐下,立刻堵住伤口。她沉着冷静,从不躲避恐怖的场合。接下来的一两天,随着更多的伤员汇集过来,她学会了怎样夹住血管动脉、固定塑料夹板和注射xx。行动中,她的面部表情一下换了个模样,几乎是宁静的,大大的蓝眼睛压缩成严谨、聪颖的焦点。对此,福斯只是咧嘴一笑。他为此感到骄傲,同时,也觉得惊讶,因为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很快习惯了那种不修边幅的生活方式,不再化妆,不再修指甲,不再佩戴首饰。她把头发剪短,用一个深绿色的头巾扎上,卫生已成为无足轻重的事情了。在她来的第二周,埃迪·戴蒙德教她怎样拆卸M16步枪,告诉她各个部件的功能,并教她怎样使用这种武器。有时,一连几个小时,她都在想办法把C口粮罐头打开,虽然有点儿不自信,但是,她最终还是证实了她有打开罐头的真正技巧。她的语气里有了一种新的自信,行为举止上有了一种新的权力。在许多方面,她仍然天真、幼稚,还是个孩子,但是,克利夫兰海茨现在好像变得非常遥远了。

    有一两次,福斯温柔地提到该考虑回家的事了,但是,玛丽却笑着告诉他别提回家的事。

    “我想要的一切,”她说,“就在这里。”

    她抚摸着他的胳膊,然后,吻了他。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同床共枕,手牵着手,盘算着战争以后的事情。但是,渐渐地,玛丽在对某些事情发表看法的方式上开始含糊其辞了。不一定三个孩子,她会说。在伊利湖畔不一定有所房子。

    “正常情况下,我们还是要结婚的,”她总是告诉他,“但是,不必马上。可能先去旅行,可能住在一起。只是试验一下,你说呢?”

    福斯总是点点头,甚至微笑着表示赞同,可是,实际上,他感到不自在,他揣摩不透。她的身躯似乎也不那么自如了——许多部位过分僵硬,原来柔润的部位现在直挺挺的。那种热情奔放的劲儿消失了,那种爽快的咯咯笑声也不见了。现在,只有确实好笑的什么事打动她时,她才会笑出声来,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她说话的声音好像重新定了一个更低的音调。晚上,当男人打牌时,她会陷入持久的沉默,她的眼睛锁住夜幕,双臂交叉,她的脚在发密码电报般踏着地板。某个晚上,福斯问她怎么了,玛丽看了他好半天,然后耸了耸肩。

    “没什么,”她说,“真的没什么。说实话,在我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幸福。从来没有。”

    但是,有两次她深夜很晚才回来。后来,她干脆不回来了。

    拉特·基利是听福斯亲口讲才知道的。一个黎明前的早晨,福斯把他叫醒。当时,福斯的状态很差,好像嗓子眼儿塞满了东西,都说不出话来,只有鼻孔发出声音,像得了重感冒。他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上。

    “玛丽·安妮……我找不到她了……”

    拉特坐起来,搓搓脸。即使在昏暗的光下,他也看得出眼前的这个男孩遇到麻烦了。他眼睛下面的黑影是一宿没睡熬出的痕迹。

    “不见了,”福斯说,“拉特,你听着,她正在和某个人睡觉呢。昨晚,她都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福斯似乎要崩溃了,他蹲了下来,左右摇晃着,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手电筒。他其实还是个孩子——十八岁,高个、金发,具有运动员的天赋。他是个好孩子,有礼貌、心地善良,但是,此时此刻,似乎什么都不会使他满意。

    “不要紧,从头来,”拉特说,“好,慢慢说。和谁睡觉呢?”

    “我不知道谁……也许是埃迪·戴蒙德……”

    “你确定?”

    “那个小子总在她面前晃悠,总是紧追不舍。”

    拉特摇摇头,“老弟,我不知道。但是,不能想当然,不可能是他。”

    “是的,但是,他……”

    “这事好办,”拉特伸出手来,拍拍这个孩子的肩膀,“为什么不查查床铺呢?我们有九个人。你和我,这就俩,还有七个可能的人选。快去点点人头。”

    福斯有些犹豫,“但是,我不能……如果她在那儿,我是说,如果她和某人在一起……”

    “哦,天哪。”

    拉特站起身来。拿着手电筒,嘟哝着什么,向住处的另一头走去。为了个人的隐私,士兵们在他们的行军床周围搭起临时幕墙,形成一个个临时小卧室。黑暗中,拉特快速地从一个屋走到另一个屋,用手电筒挨个辨认每个人的脸。埃迪·戴蒙德睡得很沉——其他人也是一样。但是,拉特不放心,又查了一遍,非常仔细,然后,他走回来向福斯汇报。

    “所有的人都在,一个也不少。”

    “埃迪呢?”

    “享受着xx剂给他带来的美梦呢!”拉特把手电筒关掉,设法弄明白这件事,“或许她只是——我不知道——或许她今夜在野外住的,在星空或什么之下。整个营地你都找遍了吗?”

    “是的,都找遍了。”

    “嗯,那好,”拉特说,“再找一遍。”

    那时,柔和的紫光洒在东部的山坡上,两三名越南正规军士兵已经点燃了早餐的炊火,但是,这个地方的绝大部分还处在宁静的沉睡中。他们先搜寻了直升机坪,然后是食堂和供应部门的所在地,接着,他们进入了长达六百米的警戒区域。

    “好啦,”拉特{zh1}说,“我想起一件事。”从拉特讲这个故事起,他{dy}次停了下来,看了米切尔·桑德斯一眼。

    “好,你的判断是什么?她在哪儿?”

    “特战xx。”桑德斯说。

    “为什么?”

    桑德斯笑了,“没有其他的选择了。特战xx是那种情况——他们只是把这个地方作为他们活动的一个基地,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这些是为故事发展必须提供的一种铺垫。故事就是这样形成的,兄弟。”

    拉特想了想,然后,耸了耸肩。

    “好吧,是的,的确在特战xx那里。但是,不像福斯所想象的那样,她没有和任何人睡觉。我是说,在某种意义上讲,她和他们所有的人在一起睡觉,但不包括与性相关的那些事情——玛丽只是和那六个蹩脚的、神道的绿色贝雷帽队员躺在一起。”

    “躺着?”桑德斯说。

    “是的。”

    “怎么躺着?”

    拉特微笑着说,“埋伏,一整夜。玛丽·安妮和他们一起出去执行该死的埋伏任务啦!”

 

    “天刚亮,”拉特说,“她和其他人结伴而归,一脸的疲惫,但是却很快活,她把她的装备放下,轻快地拥抱了一下福斯。那六个特战队员没有说话,他们中的一个向她点点头,其他人则盯了福斯半天,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进了他们在营区边缘的茅屋。”

    “请,”她说,“什么也不用说。”

    福斯犹豫着向前走了半步,好像他认不出来她了。她戴了一顶阔边的呢帽,穿了一身极脏的绿色作战服,手里拿着一把标准的M16自动攻击步枪,她的脸用炭涂成了黑色。

    玛丽把枪递给他,“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我们以后再谈。”

    她向特战xx的区域扫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来,快步穿过营区,向自己的地堡走去。福斯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钟,好像有点儿发呆。但是很快,他下巴一沉,嘀咕了些什么,然后大步流星地追xxx。

    “不要等以后!”他喊道,“现在!”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拉特说,“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但是,那天晚上,在饭堂里,很明显他们已经和解了,或者有可能还确定了一些新规则。玛丽的头发刚刚洗过,穿了一件白衬衣、一条海军蓝裙子、一双黑色平底鞋,顺从到了沉默的地步。埃迪·戴蒙德和其他人则设法促使她讲讲埋伏的事——在那儿有什么感受?她究竟看到、听到了什么?——但是,这些问题似乎会给她惹麻烦,她感到很不安,一直看着桌子对面的福斯。她似乎在等待某种同意,后来,她低着头,嘀咕了一两句含糊不清的话,却根本谈不上什么真正的回答。”

    马克·福斯,也是一样,几乎没说什么话。

    “与别人没关系,”那天晚上,福斯告诉拉特,“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不会再有埋伏了,也决不会再有深夜回来的时候了。”

    “你们定下新规则了?”

    “妥协了,”福斯说,“我可以这样说——我们正式订婚了。”

    拉特谨慎地点了点头。

    “嘿,她会成为一个甜美的新娘的!”他说,“战斗准备完毕。”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相互对待的方式有一种不自然、感情伤痛很深的特征,一种在反复的克制力作用下而强迫表现出来的僵硬的正确行为。从远处看他们俩,你会认为他们是这个星球上最幸福的两个人。他们一起在长长的下午晒太阳,肩并肩地在他们的地堡房顶上伸展肢体,或在一棵巨大的棕榈树下玩西洋双陆棋,或只是安静地坐着,似乎是相互依恋的典范。然而,在近距离看,他们的脸上表露出紧张的状态。福斯的举止过于礼貌,过于周到,他极力保持着一种自信的姿势,好像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隔膜,或绝不可能有,但是,这里面有一种脆弱的、暂时的和虚假的东西。如果玛丽偶尔走开几步远,没有和他在一起,即使只有一会儿,他也会紧张起来,他强迫自己不要看着她,但是,他做不到。

已投稿到:
郑重声明:资讯 【蒂姆·奥布莱恩《士兵的重负》连载六_上海译文_新浪博客】由 发布,版权归原作者及其所在单位,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企业库qiyeku.com)证实,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若本文有侵犯到您的版权, 请你提供相关证明及申请并与我们联系(qiyeku # qq.com)或【在线投诉】,我们审核后将会尽快处理。
—— 相关资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