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_妄想洋馆_百度空间

那天特别长,推着行李车穿过人潮汹涌的机场大厅,到马航柜台托运行李确认机位,手续都办好后是十日傍晚,八点四十分进入候机室,随着中途转机的、跟我一样从机场起飞的各种国籍各种肤色年龄的乘客鱼贯穿过封闭狭长的空桥,进入飞机内里,然后九点三十分飞机开始运转滑行升空,在昏睡与发呆的中间吃过两顿乏味的飞机餐,吞了胃药xx剂,喝过果汁,看了几部电影片段,昏迷几小时做了几个时空交错的梦,醒来后喝了咖啡,跟邻座的马来西亚女孩简短地聊天,拿出包包里的小说随意翻阅,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我不知道多少次起来到走道上闲晃,经过十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降落,空桥故障,耽误了一些时候才下飞机,忐忑地过海关,然后再推着行李车到入境大厅,没有戴手表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还没看到天空,分不清时序的变换,身上只有薄薄的格子布连衣裙感觉到冷,我推着行李车上坡道,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东西,我在这儿呢!”

我抬起头就看到你了。

似乎比记忆中缩小了一号的你,你在信里说自己受了好几斤,白衬衫深蓝色长裤短靴,头发被风吹的有点凌乱,远远就可以看得到你缅甸的笑容,真的是你,于我记忆里的那人依然相仿。

还是十日,还是傍晚,当然是因为时差的缘故,但我却觉得仿佛是做了一场梦,还在梦里就看见你了。上了你的车,一路奔驰,沿途我不断握着你的手,太多话来不及说,只有笑个不停。马路上疾驰的车辆伴随着逐渐下降的气温,突然听见收音机里播报着,“现在是洛杉矶时间下午六点半”,华人电台主持人说着标准的普通话,我在心里默念一遍,然后就笑了。

原来我不在大陆,我在洛杉矶呢!这是当然的,只是没有意识到这中间时空的转换,环顾四周,高速公路上的路标都是英文没错,旁边汽车里的驾驶员几乎都是白人,我按下一个按键,传送,每天我都是这样将电子邮件传到你那儿,你几乎也立刻就收到那些信件,然后我的电话铃声响起,你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们存在的是这样一个世界,虽然相隔千里,却仿佛声息相闻,只要按下一个按键就可以将我输送到你身边。

我们断断续续说着话,你说带我去吃饭,我才吃过早餐现在竟要吃晚餐了,然后你又表演单手开车,一手紧紧握住我,好像是刚要离开那天跟你一起到学校去的路上,为了擦拭我脸上的泪水,你忙碌地用左手一下转方向盘一下排挡,空出的右手一下抚摸我的脸一下握我的手,其实我根本没有离开对吧!从那天开车到学校的路上我哭了之后你就把车掉头回家,在路上看见很多车辆跟我们向背远离,然后就到了此时,我们要一起去吃晚餐,中间这几个月仿佛并不存在。许多个白天黑夜我抱着猫咪 一字一句在那儿敲打键盘写下给你的信件,几百封电子邮件,你笑说如雪片飞来、如大水滔滔的我的信,按着鼠标左键就可以快速浏览也可以全部取消的,那些过程,仿佛都消失了,那些黑夜白天,两地相隔,八个小时的时差,仔细换算着时间,你是晚上十二点就是我这边的下午四点钟,不知道该说晚安还是早安,你总弄不清我吃饭了没,我几乎是要跟你说过电话才开始我的{yt},错乱的时间,纷沓的记忆,消失在你熟悉的举动里。

我既不是在大陆也没有在洛杉矶,我既不曾搭上飞机也就没有下了飞机,不只是因为时差的缘故我总是觉得恍惚,当时我遗留了什么在你的房间里,此刻我又忘却了什么在上海的机场,来去之间,意识不断膨胀浓缩,你忽远忽近忽而消失忽而出现,出境大厅与入境大厅,城市与城市、机场与机场、行李车与行李车,护照与签证,十日并非以情节串成也不照时间铺排,而是以相同符号不同文字的物件跟顺序相反的动作剪切拼贴而成。

梦境现实已没有界限,时间或加或减、延长或缩短,我乘着飞机到达你所在的城市,那{yt}非常漫长也xx简约。

就着餐桌旁昏暗落地灯的微光,你抚摸着我的脸。

熟悉又陌生,对于世界,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感觉,即使在你面前也是如此,你盼着我出生看着我长大,我们写了那么多信讲了那么多电话,你以为你是这世上{dy}个也是{wy}一个将我驯服的人,但事实上我从未被任何人驯服。我大概也不会跟谁真正的熟悉起来。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小女孩,没办法想象我如何写出那些离奇的故事,旁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是个奇怪的女孩。

其实我开始喜欢和你住在一起就是因为你做饭好吃。第二天早上起来你已经在厨房忙了,说要做早餐给我吃,熬好的稀饭在餐桌上散发番薯的暖香,你跟我说着早上看见电子报纸里台湾的消息,义愤填膺地在那儿评论时事,我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激进啊!话没说完,突然觉得我已经在这屋里生活了很久。

好像长久以来每天早晨我们都是这样度过的,我在一旁看书,你在这儿做早饭,你翻动着锅铲,忽然地回头看了我,然后我走到你身后抱住你,脸贴在你的背上,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你的声音,听不真实,那只是错觉吧!我们突然安静下来,锅子里的鸡蛋在热油里滋滋响动,好像听得见你的心跳。一切声响都逐渐消融在炉火中。

吃完早饭坐在后院的藤椅上晒太阳,一只松鼠从面前跑过,突然停住,两只前脚在地上拨弄着什么,原来是夹着一根小狗啃剩的骨头,高兴地抱着那骨头一溜烟泡了,“你看那松鼠好好玩!”我兴奋地叫着,你正在晾衣服,后头看我,“那只叫做威利,是我养的。”一听就知道你乱说的,可我不管,看见松树我还是挺乐的,小时候我们屋后阿婆家的木瓜树长到我家二楼的窗户不远,有此我发现里面有只松鼠把木瓜咬空了在里头,好几天它都在那儿啃着那颗木瓜,之后木瓜掉了下来,只剩下一个空壳,里面的果肉吃得一干二净,不知道你的松鼠有没有这种本事。

你把衣服毛巾都晾好,拉长水管开水龙头帮花草树木浇水,早上九点钟,以前这时间我还在床上睡着,好奇怪此时我精神真好,之前严重的时差睡饱这两天就好了。

“这里好安静,”我说。

“弄台电脑就适合让你写作。清爽、安静、独立,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你说,走到我身旁坐下,揽着我的肩膀,我就靠着你,懒洋洋地说话,难得温暖的早晨,更难得是我还精神饱满,靠着你,心情整个松弛,“我快睡了,你说故事给我听。”我说,鼻子在你的手臂上蹭,好舒服。

“你知道我不怎么会讲故事。”微笑。

“为什么你那么会做菜?从小娇生惯养的你,为何会做菜?”我问,回答问题总会吧!

“是为了做给别人吃的。”你清淡地说着,我知道你其实是个细腻温柔的孩子,但你不说自己,要听我最近的故事,“以后有时间会慢慢告诉你我的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说。”我把头埋在你的胸前,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女孩经常到村子竹林后面的小山坡去玩,山下有一个围绕着高大松树的大宅院,那是一栋三层楼的西洋建筑房子,院子里停放了一台黑色的大车子,里面住着什么人她不知道,音乐好像听过邻居大婶谈论那个神秘的、与世隔绝的屋子里住着一个“怪人”,说那怪人原本住在城里,不知道什么缘故搬到乡下来,那人六十多岁也没有妻子儿女,那么大的宅院里只雇了一个哑巴婆婆当佣人,大人都恐吓小孩子如果不乖就要送到那个怪人那儿去,有些小孩子听到“怪人来了”还会惊吓得大哭起来。

她曾经爬到树上偷看大宅院里的一切,看见那个哑巴婆婆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扫落叶,几只小鸡悠闲地啄食地上的米粒,没看见那怪人,几次被哑巴婆婆发现她在树上,曾经咿咿呀呀发出怪声朝她挥舞扫把,她吓得差点跌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回家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象着那个所谓的怪人,她似乎觉得自己可以跟那怪人一起生活,更觉得如果住到那屋子去不知有多好。

那天,不知是什么将她带到了那儿,她使劲地敲门,一个满头白发的长者打开门迎接她,这人身形瘦高,脊背微驼,巨大的伤疤占据了半张脸,穿着干净洁白的衣裤,看起来应该是个老人,但却没有老人的气味,应该是丑恶的面容却让女孩觉得亲近。

“你怎么了?”那人说话,她开始哭了起来。

之后无数次,她敲响那宅院的大门,推开,迎面而来的都是那温暖的怀抱。

她叫那人爷爷。

爷爷屋里有很多书,有一架老旧的留声机和数不清的唱片,客厅里还有一架钢琴。宽敞的客厅里有米褐色的长毛地毯,天花板垂下几层水晶珠子串起的大灯,有柔软的黑皮沙发,舒服的靠垫,院子里大榕树下懒洋洋躺着一只大狼犬。爷爷教她弹钢琴,给她讲故事,哑巴婆婆做的菜非常好吃。

经常,爷爷抽着烟斗,摊开满地的相册,一本一本说给她听,爷爷一定去过好多好多地方才能拍出那厚厚的相片,婆婆会端来香热的牛奶,爷爷说女孩身子弱要多补充营养,一口一口喂给女孩吃,爷爷教女孩读书,弹琴,带她认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给女孩听音乐。

爷爷的烟斗里吞吐出烟雾,烟草香四下弥漫,女孩趴在地板上画画,大狗在一旁打呼噜,那时候女孩已经开始写故事了,她用爷爷给的笔记本书写着心里无法对人叙述的,女孩读书,爷爷读女孩写的故事,想着如何像书架上摆放的那些大书本里记录的许许多多,有{yt},女孩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写下那些故事的人,好像一个不能实现的梦想,然而在那个真实里不存在的屋子,被一个传说中的怪人呵护着,女孩知道这里是她想要的真实,爷爷将世界隔绝在这屋子以外,女孩宁愿留在这与世隔绝的屋子里。她自己的家庭就在不远处,但好像跟她没有关系,其实她应该回家做饭,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吃掉,但她不想离开,假想着这时其实她可以从世界消失,没有她的存在,没有什么会因她而改变,她想离那个残酷的现实远一点,想做一个真正的孩子,如她想象中的孩子应该享有的童年,或者像普通人那样简单快乐地生活,她害怕回到那始终嘈杂凌乱的闹市,没完没了的营生,害怕回到那已经没有妈妈的屋子,害怕看见别人辛苦操劳的父母,害怕自己因为她所不理解的悲剧而逐渐阴暗扭曲的性格,害怕那无法停止的忙碌、吵杂纷乱,每一件事都让她痛苦。

像被人拯救了一半,在爷爷的屋子里,没有人知道xxx什么地方,她暂时离开,那伤痛的真实离她非常遥远。

爷爷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柔,无望而悲伤的时候,女孩经常悄悄溜到爷爷的屋子,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那小时的瞬间,无人知晓她的行踪,那是她向上天偷来的短暂时光。

“你那时候真的到那个大屋子去了吗?”你突然问我。

“后来我就逃到你这儿来了。”我说,{dy}次走进你的屋子就觉得好熟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离开之后我又千方百计地回来。

“其实我就是那个爷爷。”

没有,许多事都不存在。

这个故事你其实听不懂吧!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飞走不可?妈妈离开之后许多事就开始混乱起来,仿佛记得,但无法依照时序说个明白,好像妈妈其实并未离开,那段时间到底是怎样度过的?清楚的记得每次做饭的画面,记得妈妈在厨房里忙碌地声音,她生动的样子,但我更深刻记得的其实都是孤单,勉力扮演着不适合的角色,强迫自己变成大人的样子,其实我感觉到的只是无法停止的痛楚,为了让痛楚稍微平息,我逐渐地忘却了许多我不想记得的事。

我是喜欢上你屋子里总是弥漫不去的安静孤独的气味吧!你不是我的世界里的人,所以我才来到你的身边,你曾在信里写道:“让世界都走了吧!我只想留在你身边陪着你。”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句子,像那个大宅院里脸上有伤疤的老人,我不相信幸福,我不相信可以得救,我只是想要跟上天偷窃一个短暂的幻觉。你以为爱我,或许你爱上的,只是我的伤痛,好像我以为我终于离开了,其实我仍然在自己的牢笼里。

于是我又回到了这个屋子里,经过那么多年,我从那里走开逐渐变得无法适应人群,思维经常都是错乱的,你无视于我那错乱的思考跟生活方式,单纯地把我当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你既然这样想就一直这样想吧!有人这样相信这我是美好单纯的,我就会一样地信任着自己。

那个孩子如何继续生活的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像来到你身边的日子,仿佛一转身就会消失,从困住我的巨大牢笼里逃开,在精神崩溃之前把自己送回到你身边,也就只是这样了,把自己关在你的屋子里变得很安全,而这仅是一个短暂的假期,说一个故事,写一个故事,你听听就好,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接下来呢?”

你说。

千万不要爱上那个孩子。一个不断读着信、说着电话的人,只要一个按钮,就可以全部取消。

她说,爱如何开始,就会如何消失,从时间的这端走道那端,孩子走过荒芜走过喧闹,走过寂静流淌的河流,走过嘈杂拥挤的人群,知道有{yt}她开始写作,从慌乱无奈的额现实中逃脱,从不断的重复之间进入故事与故事里,从一个房间辗转到另一个房间,甚至在应该恋爱的时候,她都没有停止过这逃逸的动作。


6 2010-05-15 10:24 P.M. |
回复歌塞特的肖像:我可不像你那麽有勇气 把自己的心声公之于众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

我想问个问题    如果你自己可以选择   你是想要当现在的自己
还是像大部分孩子一样   跟父母一起生活 上学不跳级 ... blah blah blah          当然也没法四处旅游   没法随心所欲地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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