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你做的{dy}件事是把自己的便盆拿到卫生间里放好，洗手之后就到厨房里淘米烧稀饭。之后，又回到卫生间里，开始洗脸洗漱。洗好之后，又回到厨房里，用电水壶盛满水后烧开水和晚上要用的热水。每天大概要烧水四到六个热水瓶。水烧开后，你把空的热水瓶放在水池里，然后双手高高地把电水壶提在半空中往热水瓶中倒。可以看出你提水壶的时候显得有些吃力。等你把热水烧好后，大概已经六点多了，这时我才开始起床，并叫我的儿子也起床，因为儿子要去镇上的小学读书，在七点半之前一定要上学报到。其实自己早上也挺懒的，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总想多睡一会儿。如果你不是感到特别的劳累，清晨总是会早早地起床来做饭。

我和儿子刷牙洗脸之后就开始吃早餐，你一般不会早早地吃早餐，在我们吃的时候，你就拿起扫帚扫地。我们吃过早餐之后，我就送儿子去上学。我回来之后，你也扫好了地，这才开始吃早餐，早晨你的胃口很好，可以喝下满满的一大碗稀饭。吃完之后你又要收拾碗筷。在我要去上班的时候，我的妻子才开始起床，她是早上{za}睡懒觉的人了。而你对我的妻子从来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在我的妻子懒洋洋地起床时，你会站在旁边笑咪咪地看着她起床。其实我的妻子在家里一直是很懒的一个人，家务活什么的都是很少关心的，有空时就拿起遥控看电视，我也不去责怪她，你更是对妻子体贴倍至，什么活儿都是自己默默地做好。只要是自己干得动的家务活儿，从来都不需要妻子来伸手。妻子吃过早餐后，会站在镜子前化妆一阵子，然后急匆匆地拿起手提袋赶着去上班。

大家都走了后，家里只有你了。你就开始整理家里的脏衣服和袜子等，然后站在阳台上洗衣服。家里的外套和毛线衣等大件衣服都是用洗衣机来清洗的，其他的衬衫、短裤和袜子等都是你在洗着，有时妻子有空时也会洗。洗好后，你就把衣服晾晒在阳台上，等到下午的时候，衣服就差不多晾干了，你就把衣物收下来，然后仔细地折叠好，再把衣物放在每个人的衣橱里，好让我们明天要穿时容易找到。这是你每天必做的事，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些小事，可是其中包含着你对家人的深深的关爱。有一次，你在厨房做饭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你却没有说出来，还是为我们洗着衣服，浸在水里的手指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当我看到你用着一只手在洗衣服时，感动得泪都要流出来。

洗完衣物后，大概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多了，到这时你才可以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会儿，阳台上靠近窗口的地方放着一只木凳子，凳子上面再放一只小圆凳，你总是坐在这张凳子上休息。我家是在四楼上的，屋子的旁边是一条大街，人来车往的很是热闹，你坐在窗口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你会悠闲地坐着看着街景，就好象觉得很满足了。

这时，你会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慢慢地抽起来。限于目前的经济条件，你抽的烟从来都是市场上{zpy}的那种，二元一包的，你是长期抽烟的，这样的香烟可能对你的身体不利，所以后来为你买了三元多一包的牡丹香烟，你看到了心里很满足的样子。买烟时一般都是你自己掏钱的，你不想因此而增加家里的负担。其实，我也是不赞同你抽烟的，原因是抽烟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而且使室内的空气受到了污染，人一进家门就会有一股烟味。更为重要的是，在家里抽烟很不安全，你年纪大了，在防火的问题上可能有不周到的地方，一旦失火后果就不堪设想，家里的东西不要说了，你一个老人家可能逃生都很困难。阳台上的纱窗上现在还有二三个小洞，这很可能是你不小心让香烟给烫的，所以我每天出门时，时常要向你提及用火安全的事，要你一定要时刻记着。我也向你提及过戒烟的事，你说，香烟陪伴了你大半生，以后也不想离开香烟了，你说，如果到了香烟也不想抽的时候，你的生命也快结束了。听到这话，我就再也不忍心提及戒烟的事了。

你在家里坐了片刻，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大多数时候你是很简单地弄点吃的，一般早上会多一些稀饭，你放在煤气灶上热一下就吃了，早上有多余的菜就吃一口，如果没有你就加一点白糖将就着吃下去。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做一点好吃的东西自己吃。吃过中饭后，你一般会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半天做下来你会觉得有些累，这时你会眯着眼打一会盹小睡一会。大概二点多的时候，你就醒了，精神也好多了。你在家里总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下午的时候，你就拿起拖巴拖起地来，房间、客厅、厨房、卫生间，每个地方都会用力地拖一遍，这象是你每天的任务似的，但是到了后来的几年，你拖地时明显地感到力不从心了，所以你拖的次数减少了，我常说你累的话就不要干了，我会回家来拖的，可是你总是过意不去，时常早早地把地板拖得一干二净。

接着，你又要用抹布去擦拭家具、窗台和家电等，包括桌椅、床头柜、电视机、衣柜、灶台等，你会前前后后都擦拭干净。有你在家里的时候，家里总是没有什么灰尘，你是一个爱清洁的人，虽然人老了，你在家里常常会收拾得井然有序。每当洗完脸后，你总会把台盆边的水渍擦干。如果你在地板上看到有一点碎屑等垃圾，你就会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嘴里沾上一些吐沫，然后用指尖去沾那点碎屑，把垃圾放入垃圾桶里。虽然这样的做法并不是很卫生，但是你一直是想尽自己的努力把这个家弄得干净一些。

擦完家具后，已是三点多了，这时早上晾晒出来的衣服等都已经晒干了，你就一件一件地收起来，然后放在床上，又一件一件地折叠好，再把我的衣服、妻子的衣服、儿子的衣服还有你自己的衣服都放在各自的衣橱里。虽然你折叠的衣服不是很整齐，暗地里常会受到妻子的责怪，可是你的这番良苦用心，已经让我们感动不已。其实这些事都是应该我们自己来做的，怎么可以让你来做呢，你是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为了这个家，为了让我们下班后能够稍微轻松一会，你总是做这做那任劳任怨，你怎么能让我安心下来呢。你的勤劳你的友善，你对家人的关怀和疼惜，深藏在你每天的一举一动里，让我感动得要落下泪来。

收拾好衣物后，你开始要准备起晚饭来了。晚餐是我家{yt}中最主要的一餐，所以你总是要准备几个好吃的小菜，你烧的小葱嫩豆腐时常是餐桌上很可口的一道菜。由于家庭条件并不宽裕，家里的小菜也都是一些家常菜，比如冬瓜茄子，红烧肉，小葱豆腐等，你在家里从来都不提想要吃什么菜，不论小菜合不合胃口都是很开心地吃着。你在我们回家的时候，差不多就把小菜做好了，如果有一样菜不知道怎么做，你会洗净切好后，放在那里等我们来做。等小菜烧好后，你就会站在阳台的窗口等我们回家来，如果看到我们来了，你会十分高兴的样子，早早地过来开门，看到我们进门的时候，你就会象一个小孩子一样，快乐会显露在你的脸上。

终于到了开饭的时候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一边说着{yt}中看到听到的事儿。你总是坐在餐桌西边靠墙的椅子上，妻子和儿子坐在你的对面。吃饭的时候，你总是舍不得吃可口的荤菜，而是把好吃的鱼啊肉啊让给我们吃，所以通常我会夹一些好吃的菜放在你的碗里。你吃菜总是不会大口大口的吃，而是吃得很省，你说这是你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你晚餐大概只吃半碗米饭，胃口好的话会稍微多吃一些。你不吃辣的食物，不喜欢吃鱼，肉倒是要吃一二块的。你以前一个人在乡下的时候，常会去村里买上三两肉回来，自己烧好了吃上二三天。吃过晚饭后，你总是抢着洗碗洗筷，把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等我们洗漱完成时，你洗碗也完成了。接着你才{zh1}一个洗脸洗脚，你的牙齿十多年前就脱落了，装上了一副假牙，晚上你就把假牙卸下来洗干净后再装上去。你洗完脸后还要擦一些润肤露。洗好之后，你常会坐在桌子边上，和我们说一些话，问问我们白天的一些事。

你在家里每{yt}重复地做着这些日常琐事，认真仔细地做着，你没有更多的想法，只是想在我们回家时家里显得整洁一些，还可以有一口热饭端起来吃，你没有其他的奢求。在早晨我们还没起床时，你会把房间门口放着的拖鞋整齐地放好，以便我们出来时可以方便地穿用。每天早晨你会为妻子满满地泡上一杯开水凉着，你知道妻子早上起床后总是要喝上一大杯开水。你看到儿子穿的袜子上有一个破洞，总是舍不得丢弃，自己拿来针线把那个洞缝补起来。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你会给家里的几盆花草浇水除草，那几盆花草在你的呵护下长得葱绿可爱，其中有一棵鸡冠花你种了好几年，每年开花结果，你把种子收藏起来，等第二年天气转暖时，你又把种子播种在泥土里，这样年复一年地种着，直到你离开我家后，那棵鸡冠花才慢慢地枯萎了。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总是默默无闻地做着。在你住我家的那段时间里，每天总是在家里吃些家常便饭，从来没有让你去镇上的饭店里吃上一顿，哪怕是{zpy}的也好。现在想起来，我心里是多么的后悔，我们在这些日日夜夜里不知欠了你多少，你的辛劳你的付出从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却都是那么深切感人，我们何时才能偿还你给予我们的一切呢。

到了晚上七点多时，该是睡觉的时候了。你会到厨房里用一个小茶杯泡一杯开水，端着走进自己的房间，放在床前的茶几上。你说，晚上经常有些口渴，需要喝一些水，这样把茶杯放在床前，要喝时就不用摸黑起来走来走去了。这已成了你的一个习惯。你时常会在杯子里加入一些白糖，说这样喝起来不会觉得淡淡无味了。睡觉之前，你会把自己用的便盆拿来放在床底下，在半夜里，你时常会起床小便，一般一夜里会有二三次。你睡的是一张简易的木板床，80厘米宽，铁管做的框架，上面铺着木板，坐上去硬硬的。木板上垫着厚厚的棉絮，再上面是床单，你盖的被子有两条，下面一条薄的，上面一条厚的。枕头也有两个，已经是很旧的那种。现在想起来，那时应该给你换一张软一点的床的，你身体很清瘦，身上的骨头睡在木板上一定会疼的，可是你从来没有提起过要换一张床，你说自己已经睡习惯了，我知道，在你的一生中从来都没有睡过一张舒服的床，睡的都是硬硬的木板床，一直到死都是，我现在想到这些，心里感到深深的内疚。

看电视是你非常喜爱的爱好，睡觉之前你每天都会看电视的，不然你会睡不着觉，一般你会看到十点钟左右，然后就会睡觉。有时你干活累了，看着电视过一会儿你就睡着了，我会过来帮你关了电视机，看到你睡得正香的样子，我都不忍叫醒你。你的床前最早的时候放着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过了几年后，我家新添了一台彩电，就把那台旧的25寸的大彩电搬到了你的房间，你看到彩电这么清晰，又是五颜六色的，你显得十分的开心，心里很满足的样子。彩电还有一个遥控器，在你关机时再也不需要起床了。其实一到晚上，你只要一台电视机相伴就很满足了。有时候在白天你也想看一会电视的，只是担心要多支付电费，所以你在白天一般很少看电视的。

我和妻子就睡在你的隔壁房间。晚上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比如糖果糕点等，妻子都会让儿子拿一些给你吃，而你时常会把好东西放着舍不得吃。在你回老家后，你总会说起妻子的好处，说妻子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不会忘了你。你在睡着后，家里又恢复了平静，等待着新的{yt}的开始。

你自2001年住在我家以来，身体一直是很健康的，偶尔会有一次感冒什么的。在你生病时，早晨就起不来床了，饭量也一下子减下来，晚上睡觉时会听到你不断的xx声，由于你行动不便，也没有去医院，通常我会去药店买一些药片来给你吃，这样过上二三天，你的身体都会恢复过来。你躺在床上时间最长的一次大概是在2007年的那次了。农历过年之后，你在乡下住了十多天后，那天我用摩托车把你从乡下带到小镇上来。在半路上，不小心连车带人摔了一跤。你摔倒在地，车子压在你的腿上，幸好你没有摔坏身子，只是小腿上擦伤了。回到家后，你的小腿有些xx，不能行走只能躺在床上。当时我心里十分担心，妻子也在不断的责怪我路上不小心，你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能做，你就觉得十分的不习惯。每天我还要给你端茶送饭，你总是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我为你买来了治伤的xx，每天晚上在你的小腿上施药涂抹。这样过了二十多天，你的小腿居然奇迹般地好起来了，一个月后就可以下地行走了。你觉得很开心的样子，我们全家也都为你感到高兴。

你在家里时常给我们说起你以前的往事，说起你的童年和你的家庭，说起我家的祖辈是如何操持着这个家的，说起你曾经经历过的许多世事。你常常对我说，不管怎么样，以后要好好地对待我的父亲，为了这个家，他也经受了不少的苦难。我那时若无其事地听着，现在想起来才感受到你对亲人的慈爱和对这个家的无限眷恋。你看到我们小辈回家后和你在一起时，你的心里是多么的幸福。你时常把家人的冷暖记在心头，我们出门时，你总是站在阳台的窗口看着我们，直到看不到我们的身影，临近黄昏时，你又在窗口期盼着我们回家……

你常常担心自己住在我家里是不是妨碍了我们，你会私下里问我，妻子是不是要你回老家去了，我总是说没有的事，你安心地住着好了。妻子对你也是很理解你的处境的，人老了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你，所以才让你在这里住下来，妻子和你从来没有吵过一次嘴。可是，妻子在我面前还是会提出一些意见的，主要的是二点，一是你抽烟的问题。抽烟时的大量烟雾飘散在室内，空气会变得混浊不清，妻子对此是有意见的。二是你身上有一股气味，让人不太好闻。最近几年来，由于你不能去浴室洗澡，这种气味更是明显。其实，其中的原因妻子并不清楚，而我是早已知道的。因为你年纪大了，除了夏季你一般都不会去洗澡，所以身上有股异味。更主要的是，你有时会有小便失禁的情况，夜里睡觉时会不小心尿在裤子里，我时常看到你的被褥有些黄色的痕迹，我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并没有说出来，我只是经常地把你的被褥拿到太阳下去晾晒一下。并且让你更多地换洗一下衣裤。在后来的二三年里，你的大便也偶尔有失禁的情况，这样你的异味就更严重了。我时常对妻子说，一个人年纪大了，总是会有些异味的，但并不说明失禁的事。妻子看着你可怜的样子，也只好默默地忍着。

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你来我家住着已经有八年了，虽然在家里一直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可你心里却是非常开心和满足的。妻子有时会在街上为你买一件衣服让你穿，你总是很过意不去的样子。因为出于安全的考虑，我也没有让你经常下楼或是上街，你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在马路上走很让人放心不下。所以，平时你难得会下楼去走一下，或是去阳台斜对面的小店里买一点吃的东西。在我们有空时，偶尔会陪你下楼去走走，或是到广场那边去逛一圈，你会为我的儿子买一点好吃的东西。平时你会坐在阳台上看着大街上的车辆和行人，或是在家里做些事情。

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了八年，一次突然的事件打破了家里的平静。那是在2009年2月底的某{yt}。你吃好晚饭后在桌子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正要起身去倒开水准备睡觉，你从椅子上站起来时，身子骨不经意间闪了一下，你的腰部就觉得有些疼痛的样子，当时也没在意，就去房间睡觉了。第二天，起床时你觉得痛得严重了，但还是爬起来为儿子做早饭。在接着的几天时间，你的腰部疼得更加厉害了，起床时更加觉得艰难，要让我双手扶着你才能起床，行走时腰部的骨头也觉得很疼，早饭也只好由我来做了。又过了二天，你终于不能起床了，家里的事情就多起来了。早上我要为你洗脸洗手，下班回家后才能扶你起来下床小便，你从来没有这样让人照顾着，心里总是十分的过意不去。我又去小镇上的诊所请来了医生为你看病，还为你做了几张膏药贴着。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左右，你的腰部稍有好转，自己勉强可以下床小便。我对妻子说，这样下去也不能解决问题，特别是我们上班后，你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来照顾你，这是让人放心不下的。于是，我打电话给父亲，因为你的身体原因，让他过来一趟。第二天，也就是2009年3月22日，父亲和那女人过来了，我们就陪着你去医院看了医生，并做了身体检查，资料显示，你腰部脊椎骨的一节有一条小裂缝，其他都是正常的。那天就开了一些药回来，医药费都是父亲支付的。父亲回去后，你的病情稍有好转，但还是不能独自起床。于是，妻子说是不是让父亲接过去照顾一段日子。我想，你现在总得有个人照顾才行。于是，就让父亲过来，在2009年4月5日的下午，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你送去了父亲那里，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你转身走进车子时的身影。谁曾想你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小镇，再也没有和我们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