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看周志文的《同学少年》,书是松子相赠于我的,说实话,这之前,并没有看过他的任何一篇文章,而一读,便觉着它的好。我想,我必是要再去找他另外的书来读了。
它的好,朱天文的序中先是提到——“台湾《印刻文学生活杂志》的总编辑说,周志文的文章是十年来所见散文{zh0}的(不是“{zh0}的之一”,是{zh0}的)。可为什么我竟错失没看见,赶快找来看《同学少年》。才看不多,已觉得我真好比那位眼昏的汉元帝,《同学少年》是昆曲《昭君出塞》里每看必叫我落泪的王昭君”,“《同学少年》不让人觉得是美文,这点像王昭君一样,在美与不美之上只是其本色遗想千古。周志文其文的不这么被广知,也像。”
原来,好友竟是这般温暖且慷慨的馈赠,让我不曾在茫茫书海中遗落于它。
它的好,读一篇便知晓,并非以华丽的词藻与高远的境界吸引人,作者以很朴素的言语,含蓄的情怀,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地一路道来,童年的记忆细碎而清晰:幼年的玩伴、少时的师长、能做宁波年糕的母亲、工厂领唱军歌的姐姐,包括小镇见闻、求学生涯、少年的梦想……他笔下的童年并非充满美好甜蜜,相反更多是寂寞与卑微、贫寒与无常。
一个个片段,是某个特定年代的影像,也是作者成长历程的写实。少年的心事,无论枯涩、惆怅,都是一段有根的记忆,生命以此为起点,开始了长久辗转的奔波、冲突、繁茂渐而衰落。《同学少年》的字里行间,蕴含着质朴的乡土情怀,些许浅淡的悲悯情绪,我们或者可以从中找到影响作者一生的因果答案来,对于年过花甲的周志文教授来说,童年的追忆是其生命中最为深沉与厚重的依恋。
作者生长于台湾乡下,《同学少年》中的世界,动荡微渺、晦暗无奈,离我似乎是过于遥远,但并不妨碍给予我阅读的感动,比如文字中洗尽铅华的苍凉、比如故事里芸芸众生的悲欢,又比如,平凡岁月里百味俱全的笑与泪、喜与痛。于是便明了朱天文所说:“《同学少年》是昆曲《昭君出塞》里每看必叫我落泪的王昭君,那昆曲的笛子一吹起来,悲亢高远,闻之此生也可以不要。”
那日,言及何为好散文,我以为文章贵“真”,反驳者说那只是写散文的初级阶段、{dy}层次,好的散文首先要文质兼美,思想性更为重要。不免汗颜,想着是难以企及这般高度了。回家翻遍《同学少年》也看不到美丽的文字与有高度的思想,如赤子之心、思念故土之类的,唯见流泻于作者笔端的“真情实感”,于是长吁口气,想来被认为是“华语文学十年来{zh0}”的散文总是不可能仅立足于低层次的吧。
是的,散文是可以这样写的,不必要牵涉大的文化题目,也无需纠结于大时代,只是写实人生、只是内心的那一声叹息……就如同作者在《空山松子落》一篇中的感慨:“我的这群同学都是台湾社会芸芸众生中的一部分,一生平凡,默默无闻,很少有特殊成就,他们存在于世,有点像深谷中的花开花落,无人关怀,无人知晓,但对那棵寂寞的花而言,那短暂的开落却是它真实的一生。空山松子落,不只是一颗,而是数也数不清的松子从树上落下,有的落在石头上,有的落在草叶上,有的落在溪涧中,但从来没人会看到,也没人会听到,因为那是一座空山。啊,多么豪奢的一场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