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日子是怎的过到夏天的,淮衍记得不是很清楚,知道跋山涉水去了几个地方,在家里闭关式的被教育了几个月,不知不觉就是炎热的夏日了。但是珫言记得一清二楚,他们从昆陵回来后,三月又沿着沂水西行,途经花坞、檀渊,到迷津后又从洛水取道百色、商洛、兰台返回无妄。看过了沂水三月的驱魔祭,花坞梦见月的花舞,檀渊夕阳下苍老的城墙,百色沉默神秘的古老迷宫,商洛水边的睟雪林和繁华的河道,再到兰台当年兰台公子抚琴的旧地。几乎到过了朔国西边所有的景致。
于是在炎炎的夏日,淮衍趴在曲折的栏杆上,看着家中荷塘上清香的一片翠绿,不知道该不该找个理由出门。最近她是越来越懒了,老是想睡觉,哥哥们教的什么东西都记不住,心里烦躁。可能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吧,虽然珫言时不时又给她带来很有意思的东西,有时候下雨的半夜里,教她一些简单的咒术。但是淮衍不排除自己真的是在想他。
“五小姐,三少爷请你前去雕徽楼。说您前几天的功课……”柳家老三专门管自家弟弟妹妹们的功课。
淮衍舒口气,道:“知道了,我这就跟你去。且容我带上书本。”免不了又是一场骂。
果然柳家三公子对自家五妹这半年的表现显然很是不满意,即使知道她的确没有四妹那么有天分。但是身为柳家的人,不该这么差劲,柳三的脸上一片阴霾。见到进门的人又漫不经心的样子,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劈头就道:“你给我跪下!”淮衍还没有反应过来,柳三又道:“前段时间偷跑出去的事还没罚你,这两天还不知道乖乖上课。看到时候你大哥二哥来罚你就知道厉害了!”
“这两天讲的东西,你可又温习过?”顿了顿,柳三看她拿了书本来,还有两分知错的样子,气也消了一半。
跪着的淮衍撅撅嘴,半晌才敢慢慢回答:“老是忘,记不住。”自家的哥哥当然是知道的,三哥再怎么火大还是心疼自己妹妹的,自己有点悔悟他就没辙。
“怎么记不住?”柳三看她跪着委屈,还是亲自扶她起身,看了看她的书本。“就说这一段,‘回风放凝,将梦未梦。思力旋停,画景方至。’这后面一句可知道?”
“画景方至……画景方至。指触睛明四白……观之所深,……观之所浅。”淮衍眼光乱飘,怎么也不记得的书上怎么说的。
柳三叹口气,“知道你资质不好,但愿你勤勉自恪,方能保住我们柳家的脸面。书上背诵的东西,总无关资质的问题吧?淮衍,你也学学你四姐。哥哥们是怕你以后嫁了人……”话还没完,柳三突然觉得手中有点异样,他扶着淮衍的手,正好是经脉处。他习医成痴,凡是脉象均有所感。
手中脉象如同细珠半滞,时而如堵,兼有迟脉与数脉,甚是怪异。柳三惊异的看着自家妹妹,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面色如常,未有异常。
“五妹,你最近可有什么不适之处?”柳三扶她坐下,依然按着她的手腕。
淮衍有几丝诧异,但想恐怕最近身子是有不舒服,便老老实实的说了:“就是容易困,但是就当是犯懒来着。还有就是背书背不住,什么都容易忘。其他的倒还是正常。”
柳三听她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想可能是偶尔情况,再请两位哥哥来看看才好。“你今天精神是不太好,连承泣都记成了四白。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背。”
淮衍奇怪,又听哥哥说:“哥哥叫人晚上给你煎点药就好。”
这才放下疑虑:“那么淮衍告退了,哥哥。”
柳三见她走远,才唤人来:“叫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后速到魏朴堂,还有看好五小姐,一切饮食起居巨细无遗都记下来。”眉心都皱在一起,他转身到书房去。柳三隐隐觉得自家妹子出了什么事。
淮衍倒只是觉得真的累了,回到闺房,偏头就倒在床上睡去。直到傍晚丫头送来了一碗乌黑的药汁,才幽幽转醒。胡乱吃了晚膳,喝了苦的想吐的药汁,还没一会,便又倒在床上昏睡不醒。
珫言想到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淮衍了,原来想着她日间学业重,不便多打扰。现在心下一念,想就夜间去看看无妨。于是淮衍喝药的时候他就在窗外,见她喝完药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暗自好笑。隐去身形,悄悄来到她床边。怕她趴着不好出气,珫言轻轻转动她的身体,想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但是将要拉过被子的时候,珫言蓦地一震,从他感觉到的气场来看,淮衍并不是自然的入睡——当然也不是咒术。聪明如他,自然就想到了那碗药。还来不及皱眉,就听见远远地有三人脚步匆匆向这边走来,正是柳家三位兄长。
只要他们在,想问题也不大。于是迅速退到房门外,即使柳淮衍学艺不精,柳家人也并非个个都是好糊弄的主,毕竟也是术师世家,珫言想着小心为上。
只听三位兄长匆匆步入房内,柳家长子柳淮判迅速扶起淮衍,道:“看来这药效还不够,五妹并没有xx沉入梦境。”
柳二道:“这样状态已经够了,我们又不是侵入梦境。”柳三随即上前把脉,道:“我一个下午也没有找到关于这方面的资料。从脉象来看……竟在数、迟、涩三种脉象之间转换,不知到底是虚热还是虚寒。我来之前也问过了服侍五妹的丫头,她说这些天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见她这样子,怎会没有异样?”
柳淮判沉吟,又问:“五妹几个月前不是才外出游历回来么?可是那段时间出现了问题?”
“五妹回来并未向人提起那段时间遇见异状,只说了到过恒城等地。”柳三道。
柳二道:“那我们得侵入到她的记忆才行。……但是五妹现在的情况,可容许我们这样做?”柳三道:“未知,而安全的方法,便是不要这样做。待她明天醒来问问的好。”柳淮判试探淮衍的身体,并未有其他异样,“即使这种脉象,并未出现病症。”
“这才是最奇怪之处。”柳三低头,“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危害她,更不知道这种危害会怎样。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令人恐惧。”
“我们要找一个人来才行。”柳淮判将妹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谁?”
“气宗医术的传人闾丘皓。”
琮言一听,心下寒了半截——闾丘皓,正是睥寒的妻子。当时在恒城,闾丘皓并没有看出淮衍的病征。
“那么就这样吧,三弟。以后让五妹多休息一点,也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徒增烦恼。”柳二语调黯然,“我明天动身前去即墨闾丘家找闾丘先生来。”
“权宜之计,却只有瞒着的好。”柳淮判也这样认为。
等到三人出去后,珫言才折返到淮衍床前。坐在她床前,他轻轻叹了口气。也扶起她的皓腕,的确是奇怪的跳动,与自己的不同。见她熟睡的脸上还有些许孩子气,心里不觉柔软,握着她的手竟松不开。
“淮衍,是不是我们都弄错了,其实你什么事都没有。”他伸手抚着她柔黑的额发,微微颤抖。
五
闾丘皓并不在即墨,柳二又用了几日时间找到恒城,说明来意。秀气的女子与丈夫互换眼神,对来客道:“说起来我与淮衍妹妹还有几分交情,今次柳二公子不想令妹知道,不如我以朋友身份拜访。不知到底是什么棘手病征才会让二公子如此焦急?”
柳二眉间骤然沉重,“说出来只怕姑娘也当我妄语,舍妹的病征确实奇怪,三弟说脉象奇特,似是迟脉,又像是数脉。但是舍弟医术虽浅,也不至于号脉出错。因此想请姑娘为舍妹瞧瞧。”
闾丘皓道:“的确闻所未闻。不瞒公子,令妹到恒城来的时候,我的确感到有点病征,却觉是自己多虑。现下看来,这病恐怕已经有些时日了。”
柳二道:“敢问那时是几月的事?”
“是十二月左右吧。”
“当时淮衍可有遇见什么事?”
闾丘皓想了想,“这倒没有什么。她一个人一路游玩过来,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睥寒与她互看一眼,也开口:“再猜测无益,不如我与拙荆简单收拾,午后便启程前往无妄。”其实他站在一旁不舒服很久了,闾丘皓嫁给他也有几年日子了,即使外人不知道直呼闾丘姑娘也就算了,这人明明知道却还是一口一个姑娘,摆明了欠揍。
柳二公子到没有多想什么,一拱手,道:“有劳二位了。”
关上门后,睥寒开口:“怎么说她是一个人来的?”
闾丘皓道:“想珫言也不会轻易让人知道淮衍的事,而且若是柳家人知道珫言的存在,怎么会不知道她和谁来过恒城?”睥寒笑了笑,“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不说出来。”
“未必有益。”闾丘皓冷笑一声,“珫言不是个能够出现在大家视线中的人物。谁都知道珫言精通法术,世上无人能及。柳家的反应自然让人担忧。而且现在的淮衍恐怕经受不了太大的冲击。”说到此处,脸色也黯了下来,“寒,这一程路恐怕并不好走。淮衍的病或许谁都没法子。你我都是看过她病征的人,却都没有一点头绪。”
睥寒点头,“ 我倒不担心她,生死各有命。你我是见得多了。只是珫言,我怕……”
“生死迟早要看透,否则他终究是超越不过自己的知见障。”
“他不能,任何人都能,但是他不能。”睥寒叹息,“像他这样对人出现在世上,怎么会是偶然。上天安排了他的出现,定然又要让他做的事。他不能有事。”
“你……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他,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是不是?”闾丘皓瞪大眼睛,如果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承担些什么?她颤声道,“你对我说过,你的生命或许会突然中断,会突然有{yt}让我找不到。你说你的寿命一定不会比我长……你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事,但是——总会有事发生的吧。不是说过么,生死有命。而你是气宗医术的传人,怎么会看不破。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也可能遇到其他的意外。总不可避免,你在怕什么呢?未知的死亡其实该比预见的更加可怕。”睥寒还是不愠不火,环住他的妻子,“珫言并不知道自己的命途中的注定。而若他知道淮衍的病,心情恐怕也与你是一样。”
闾丘皓一怔,抬起头来看他,他的脸,还是安然若素。就像是以前遇见无法拯救的人,没有多余的感情。安静的为人超度,祭奠。生死,对于医师来说,本来就麻木。
到了柳家,是第四天的傍晚。
淮衍早早得睡觉,这样翌日才不会疲惫。调养了一旬,总算没有那么嗜睡。稍微能够集中思力释梦。
闾丘皓到她的床前时,不住的叹息。此时的她,气韵几乎与当时一样,屏障中带有破碎。只是更加明显,两种感觉均有加强。脉象如同柳三所说。闾丘皓轻轻把她的手放进锦被中,恐怕自家的前辈在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是灵魂离体的气息,却又感到生命的跳动。
“不知道医书中有没有这样的记载,气息中生死并存。”闾丘皓对守在门外的睥寒叹气,“而生气混同死亡,让人不易分离处两者。也就是说,淮衍她存在于生存与死亡之间,这两个状态几乎是同时存在。这样的嗜睡,本来就是一种死亡。”
睥寒道:“或许在书上找找能找到。那么她的身体上可有什么病痛?”
“几乎没有,大概就是精神恍惚,思力不能集中,容易陷入沉睡状态。”
睥寒陪着妻子走出院落,“我去找找看典籍上可有提到过,你在这里稳定她的情况。”
“此事紧迫。”闾丘皓低头看着自己指尖,如果就死亡而言,这样无声无息不被发现也没有痛苦的死法最为轻松,但是要救回这样一个在生死之间虚无游走的人,却最为束手无策。
“我要去找珫言。”闾丘皓抬起头,或许有他在会有些帮助。
睥寒眼中不赞许,他不知道该不该让珫言知道。如果治不好柳淮衍,还不如让她这样缓缓睡下去,直到那{yt}突然的死亡。
“我既然能知道有{yt}你会突然离开,为什么他不能知道淮衍的病。难道作为世间{df}的术师我们能瞒他到什么时候?”闾丘皓轻笑,拉过丈夫的衣袖,看他今天又弄破了袖边。都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最容易破的,就是袖口。她的女红不好,袖口最为难。偏偏向来他只有袖口开线,于是定下规矩,袖口破了就罚煮饭。没想到一煮就是几年。但是,还能有几个几年呢。
“皓,不要为那些不能掌控的事伤神。无论能陪你几年,都是一生。”他当然懂她的心思,若说不伤心,那么几年朝夕,便是空白。
“为什么就是这样呢?”闾丘皓将头靠在自己夫君肩头,为什么无论是平凡还是特异。,都是一样在生离死别之间痛苦挣扎。
珫言其实一直都在,他就坐在她的拔步床边,隔着大床外锦缎的帘子。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是睥寒和闾丘皓的不能xx的病症,自然非同小可。他在此刻,一点忙都帮不上。他的医术{jd1}比不上常年接触医书病人的睥寒。况且是未见病痛便已是膏肓之中。他更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他看着飘檐上的纹饰,上面刻的是凤穿牡丹。踏步两边是春深时节花舞蝶戏的图案。想当年为她打造这华贵xx的拔步床的时候,父母兄长们也寄托了自己对女儿妹妹的期盼,吉祥富贵、鹣鲽情深。都是些俗世的期盼,连自视甚高的柳家也不能免除。或许人生一世,要的也就是这一点点俗世的愿想。
“赫嘉,赫嘉。”
是她在轻声呼喊,珫言起身打起帘子。“是我。”
本来梦中醒来,觉得口渴难受,想叫丫鬟进来看看还有没有茶水。没想到他就这样仿佛经历过无数次一样轻巧的打起帘子,一时怔忡。
“这些天见你太累,就没有吵你。”知道她要问为什么都要半月没有出现过。珫言扶着她肩,为她披上外套。
“你不来看我,总觉得缺点什么。这两天好多事情想对你说,却都找不到你。而且最近似乎真的觉得很累,睡觉都要把功课的时间浪费掉。诶,这样子,我怎么跟哥哥交代。让他们养出了这么个妹妹。”她懊恼地把头埋在他肩头,鼻子里发出浓重的鼻音。
“不过是释梦而已,学不会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不是说过这个柳家是你哥哥们的不是你的么。重要的是,你不能让自己太累了。释梦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但是……如果,如果身体累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错觉一般,但是他就是觉得她瘦了好多,几乎只有骨架支撑的单薄身体。
淮衍不知其中原因,心中更加愧疚,这两天个个都由着她发懒,现在连珫言都这样说,怎能不知错?“珫言,我知道我最近是太不守规矩了。什么都不做。我知道你们都是希望我能够在这世上好好的过,自己懂些术法总比躲在别人身后强。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懒散了。”
撒娇似地,淮衍在他怀里蹭着,手里还是揉着他的衣角,“反正现在睡不着了,要不你陪我练练最近学的释梦的术法?”
怎么能让她知道最近他梦到了什么?他每天都想的是她的病,连医道国手都束手无策的病。于是更加抱紧她,“我们好久都没有出去看过风景了,今天就在院子里走走好么?”轻声的呢喃,如同三月的花香。让淮衍忘了思考,为什么他今天这样温柔亲近。
“可是……那我的咒术可就都忘完了。我们不是说过么,等到我释梦学得够好了,我就对哥哥说的。”她有点委屈的样子,表示出,不是她不想出去走走,而是为了更重要的原因。他们当时说好,等到她学而有成,就可以告诉她哥哥,这世上还有个他,和哥哥一样对她无微不至。说好的,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哥哥才会安心把她交给他。
珫言看着光影里模糊的容颜,不由想要更加靠近她,“不急这一时,或许就是很久没有出去走走,才会没有生气。”靠在她的肩头,他不自觉微微笑意,心里一片安宁。这样的她怎么像是生病的样子,她一定没有事。“就当是陪陪我。我想去看看你家花园。”
“我家花园可没有什么可看的,我从小玩到大,连什么地方有老鼠洞都知道。左边种的是黄木香,每到三四月,香味就算是在主屋都闻得到。三姐最为喜欢,每年都要摘上许多磨成香料。亭子后面是棵木兰,年龄最老,据说爹移植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十年树龄了,小时候兄妹玩什么游戏,都在那一块。亭子左边的假山被二哥练功毁了,后来叫人种了玉簪,看上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再来就是流水石桥,水里养的是松叶锦鲤,有时候不舒服吃不下饭,我就回去喂喂他们,每到那个时候,大哥就老是奇怪为什么锦鲤又胖了。靠近我这边有半个池塘,娘喜欢莲,于是养了一大片。弄得我夏天想玩水都不行。原来在种有西府海棠的矮墙那里有个老鼠洞,后来经过我们兄弟姐妹的多年努力,是个人都可以爬出去。前几年爹发现了,叫大哥重新筑墙。大哥阳奉阴违,反而种上紫藤遮掩。现在紫藤长得太快,花匠将一些枝干引出来,架起来。夏天晚上就成了兄妹几个私会的地方,土里面还封了一坛陈酿,是三哥的珍藏。可惜,大哥二哥越来越忙,几个弟弟妹妹被修行压迫,只有七妹还有两个弟弟有时间乱跑。”说道{zh1},淮衍已经闭上眼睛,在他怀中回想着当年兄妹之间肆无忌惮的童年。而睡意又悄无声息的蔓延,“珫言,我又想睡了。你陪我好不好……”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呢,淮衍扯扯他的衣服,“明天好不好,明天我陪你。”
不好,珫言不敢开口,他不想她睡,她的睡意太恐怖,太接近死亡的安静。“淮衍,不要睡好不好,陪我出去走走。老是睡觉会变胖的。”不忍太苛刻的声音,小心的哄她。
“才不会,最近我都吃不进东西。”依然没有睁开眼。
他拿她没办法,只有轻轻晃着她,“那你好好睡,我先回去了。”
“不要,”她撅着嘴,眼神迷迷蒙蒙,“陪我一会好不好,明天肯定还是很累。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你了。说不定明天我又见不到你了。”抓住他的衣服不放。
珫言磨着她的发顶,“不会,当然不会。我怎么会不来看你?我一定都在的,我不走,你也不能走。”然而淮衍听到他说不会,便全然放下心来。反而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珫言叹气,心里犹如一根调紧的弦被人时时刻刻拨动,铮铮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几次想触碰她的皓腕,却又在将至未至的时候收了回来。不敢,也不愿。记得她说过释梦师的手,是不让人轻易触碰的。
淮衍,我怕的,只是你会痛,你会难过。否则这样悄无声息的病征算是什么。只怕你知道了会恐慌,只怕你到时候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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