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地区的水果品种很多，有香蕉、桔子、甘蔗、菠萝、柚子、龙眼（桂圆）、荔枝等，军人服务社能买到。还有一种叫菠萝蜜的水果，外形像海南岛的椰子，长在树上，营区里有几棵，我们一直没吃过，因为不知怎么吃。在这些水果中，平时吃的最少的是荔枝，因为当时水果保鲜技术有限，荔枝容易腐烂，所以上市期很短。一次吃的最多的也是荔枝，也就是这一次，使我了解了荔枝是热性水果，不宜多吃，还差点受个处分。

那是荔枝成熟季节初夏的一个晚上（当时我们全连驻扎在漳州郊区的一个村庄里进行训练），排里组织“被复电话线”夜间小组架设训练，我和二位战士组成一组。

当我们大汗淋漓架设完毕就地待命休息时，一位战士吸着鼻子凑到我面前，对我说：“班长，你闻到了什么没有？”我吸了一吸鼻子，明白我们进入了老百姓的果园。就着暗淡的月光，我发现，周围是一片荔枝树林，鲜红色的荔枝挂满树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休息了一会儿，一位新战士看到地上有些已经熟透、掉落在地下的荔枝想剥了吃，被我制止了。我说：“当兵的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这是我军的纪律。”新战士嚅嚅的说：“掉落地下的荔枝说明已经烂了，老百姓也不能拿去卖钱，我们吃了，叫做——不浪费。”嘿，这新战士还有一套想吃的理论……。

其实我嘴上说不能吃，心里还特别想尝尝鲜的……。想到“卖钱”，我脑子中立即产生一个“既能吃到荔枝，又能付钱”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叫新战士将掉落地下的荔枝捡起来，挑拣后用军帽装着，估计有十几斤，按市场价约一毛一斤计算，约二元钱不到。我将二元纸币（那年，我每月津贴费是八元）卷好，夹在一棵树的齐头高的树杈上，随后，我低声命令：“干！”我们就在这棵树下，狼吞虎咽大吃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明天老乡看见这堆荔枝壳，抬头就能看见钱。——这是红军长征时期，xx经过老百姓村庄又不见老百姓的一种征粮方法，我们在描写革命战争年代故事的小说和电影中能经常看到，我们模仿、借用了。

十多斤荔枝被我们十多分钟消灭的一干二净，真是吃得太舒服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是“集合”的命令。我们心满意足、打着饱嗝，收起电话线回去了。回去路上，我叮嘱新战士，此事谁也不能泄密。那个年代，官大一级压刹人，新战士尊敬老战士，战士服从班长，那是没话说得，我自信不会暴露秘密。——想不到，荔枝的特性把我们出卖了。

熄灯后，睡了一会儿，我感到口干舌燥、胃里翻滚，想吐吐不出，想拉拉不出，喝干了一军壶的水，浑身还是难受。再看二位新战士，也是同样症状。碰巧，指导员查岗经过我排宿舍，立即叫来了卫生员。不知吃了xxx片，一会儿，我们呕吐了起来。望着还来不及消化的东西，指导员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说了句“明天找你们算帐”的话后，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训练前列队，听到连长布置完各排的训练课目后大声命令：“各排带开，一班长留下。”我知道，指导员找我“算帐”了。

在去连部的路上，我反复思考着对策：1、不管什么理由，是违反了纪律；2、我是老兵，我是班长，责任应该我担；3、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结论：虚心接受批评，无理由挨骂。

到了连部，面对吹胡子瞪眼的指导员，我首先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作了检讨，然后主动承担了责任，{zh1}说明是“给了钱的”。指导员听说是“给了钱的”，二话不说，立即和我一起前去果园，核实情况。

找到了果园的负责人——生产队长后，指导员刚说明了来意，生产队长立即紧紧握着指导员的手说：“给航功筒既（解放军同志）啊，我正要来找你们啊。”由于生产队长讲的是闽南普通话，指导员是湖南人，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听明白生产队长说了二件事：1、还二元钱。因为树枝上的一颗没动，都是掉落地下的，不能算钱。2、为了慰问给航功筒既（解放军同志），已叫社员摘了四筐荔枝准备送来。

这下，指导员傻眼了，连忙感谢，竭力推辞。推了好久，也推辞不掉，指导员只能接受，并一再说要让司务长过来付钱。同时，指导员也明白我们是“给了钱的”，只是方法不同而已。

在二名社员挑着荔枝和我们一起回连队的路上，指导员只字不提“批评”“检讨”“处分”之事，只是问我：“晚上每人发一斤，你还能吃吗？”我想象昨晚呕吐难受的情景，回答：“不敢吃。”指导员大笑了起来。

一朝被蛇咬，终身怕井绳。至今，每逢初夏，荔枝上市时，我都不大敢多买，因为有了那次的教训……。

(一叶小舟2010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