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讲个小故事:
xx的时候,学校(也许是工厂)召开或百或千或万人的大会,一个穿军装扎皮带英姿飒爽的女老师(女工人)上台揭发解放前的资本家,她悲恸万分地运动着表情肌,一根手指戳向远方:“伊、伊、伊去商场的时候,总是直接上顶楼的办公室,斜靠在皮沙发上,一只手捏香烟,一只手端咖啡,穿统一裙装的售货小姐捧着托盘排队走过伊的面前,看中什么,伊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那东西就留下来,然后统一打包送到伊府上去,伊从不付钱!”重音自然落在最末一句,还另外附加了忍无可忍的哭腔。一时群情激奋,响彻云霄的xx声掩盖了翻江倒海的酸水。
那个年代,这样的故事随时随地可能发生,女老师或女工人所描绘的场景,是底层民众全心向往却无力拥有的奢华想像,它的{zx1}简约版,就是那个流传甚广让人心酸的笑话:等咱有了钱,喝豆浆吃油条,妈的想蘸白糖蘸白糖,想蘸红糖蘸红糖,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开头讲的那个故事,曾真实地发生在永安公司(中国近代{zd0}的百货公司,即后来上海南京路上的华联商厦)四小姐郭婉莹的身上,这个从校规严苛的中西女塾(宋庆龄姊妹母校)出来的资本家,像听阿拉伯故事一样听着对自己的控诉,心想:那是无法想像的,首先家里都不会容我。
没错,像郭四小姐这样真正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女子,环境和教养都不会给她一丁点跋扈、刻薄、炫耀,她的生活中从来不缺什么,她从不了解穷人的状况,所以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特殊,她只是平和地接受它,并从容淡定地过着与生俱来的奢华。
也正是因了这份对生活的从容淡定,以及坚定的自尊,当天倾地颤的时候,她才能在没有暖气却看得见星空的亭子间里,用铁丝和煤炉蒸出彼得堡风味的蛋糕;才能在监狱的停尸房里,望着面目全非的丈夫的尸体而没有在“那些人”面前落泪;才能挺着脊背告诉猎奇的外国媒体,xx中的劳改有助于自己保持体形;才能在88岁的时候,仍会遭遇马路上素不相识的仰慕者搭讪……
我们从小被教化了很多远大理想,似乎不是为了全人类或祖国的前途,我们的人生就猥琐就暗淡,然后突然之间我们明白了这些理想只适合放在玻璃盒子里敬仰,手足无措间金钱变成了{wy}的图腾,于是就只好飙车撞人,只好xx些什么,只好举着大把纸币照相,只好倒掉那碗多出来的豆浆。
司马光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比郭婉莹的故事来看,司马御史显然是偏狭了。“要是生活真的要给我些什么,我就接收它们。”郭四小姐淡淡地吐出这句,原来只是因为自尊和对世事公正的眼光,一个人就可以做到洒脱、从容、勇敢和宽宥。
在只有富豪没有贵族的城市里,我们穿行于倒了很多豆浆的马路上,小心翼翼不溅到皮鞋上,还要注意保持优雅的体态,实属不易。
郭婉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