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连载8:枣儿红了, 枣儿落了_liyiblog_uh1pn_新浪博客

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往往在两种情况下最能体现出来,一是真相,二是患难。真相大白之后依然固守懵懂时的承诺,用不变的心应对万变,是近乎痴一样的忠诚;患难的时候,能不顾一切伸出手拉你一把的那个人,必定是能够终生信赖的人。

 







磨难之后,爱真的来了

 

三十多年以后,我被批判的那一幕场景常常转换成一场恶梦重现在脑际:我青春年少,我有知识,我有才华,我有一颗纯真的心,我来自代表文明和进步的城市,可不知为什么,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着,送到了一个荒蛮部落。然后,一群围着树叶兽皮的人上来,撕扯我的衣服,摔碎我的琴,嘴里还发出嗷嗷的怪叫。眼看我的裤衩就要被剥掉,老二将大白于天下。我急得大喊,拼命用手护住隐私部位。没有人来救我,或给我送来一块遮羞布。绝望间头顶一棵大树的树叶如同雨点飘落,将我和那帮子怪人埋了起来,老二虽没暴露,但呼吸越来越急促,就这么憋醒了。

 

这个梦,有朋友解读为环境异化后的逻辑归谬,即命运的不公在一定的环境中尽管荒诞,但也是合理的存在;那棵大树似乎象征着正义,但对谬误的矫正因缺乏合理的环境更显荒诞。

不错,我在农村的经历是痛苦的,但枣儿却让我从回忆中打捞出不仅仅是理性的反思,如同鱼刺、兽骨和树根,都带着锐度;枣儿的存在和出现,也让我打捞出如同水草一样柔软的记忆,这就是历史揉搓的皱褶中的复杂:无论环境多么荒诞,时代多么扭曲,人性多么丑恶,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着人性最柔软的部分,也是最坚定的部分,那就是善良、正直、单纯、果敢、担当、平等,还有如同鸟儿张开翅膀为雏鸟遮挡风雨的天性。

 

枣儿在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批判会上公然唱反调,替我这个反面典型辩解,引起了全场的震动。先是一片沉寂,然后嗡嗡议论响起,有小声赞同的,有反对的,还有起哄的,嘈杂地如同开了锅的热气,要把憋闷的棉油磨房的顶子揭开。主持会议的徐化金几乎用变调的声音嘶喊:“大伙别嚷嚷了,吵什么”。好不容易静下来,徐化金用质问的口气责问枣儿:“你说说,这怎么不算三自一包,嗯?”

 

“啥叫三自一包,俺没有经历过,也不懂。可俺知道人都要吃饭、想要吃好的道理。打个比方说,咱村家家户户都养鸡,下的鸡蛋有几家舍得自己吃啊,还不都是到集上卖了,换成钱买了盐买了布买了油了。户家的鸡是个人的,知青组的兔子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个人的”?

 

“你知道个啥”!徐化金的脸气得变了型,大声呵斥丁枣:“知青组是个集体,不是户家。资本主义就是不要集体、削弱集体,挖集体的墙脚。他王晓平用承包的方式让大家养兔子,和过去刘少奇的分田到户是一个理儿”。

 

枣儿甩了一下头发,刘海下显出了弯弯的眉峰,仍然用坚定的口气说:“知青组是集体,可他们也是户家,工分按照个人记,粮食按照个人算,也要靠劳动吃饭。按照你的说法,咱农村家的鸡啊,羊啊,猪啊,干脆都送到队上集体养着算了,俺知道,这种做法和五八年农村吃大食堂没啥两样”。

“你,你”,徐化金没想到眼前这个农村丫头这么难缠,厉声问道:

“你是哪个村的,什么出身”?

“丁寨村的”,丁枣回答的干脆利落。

“我问你什么出身?你的立场有严重问题!”徐化金的声调更加严厉。

枣儿咬着嘴唇不说,脸涨得通红。这时,场下有人怪声怪气的冒出一句:“什么出身?xx后娘的出身”。立刻,有几个小伙子发出几声嗤嗤的怪笑,但立刻就被老支书的厉声喝斥给压住了。“住嘴!”徐宪周叼着旱烟袋立起身来,走到会场前,对徐化金说:“这孩子的亲爹亲娘是贫农,当年讨饭来咱村的时候被老丁家收留了,我可以做个证。”然后,他冲着底下几个怪笑的人说:“笑啥,人家枣儿从小没有亲爹亲娘,来到咱村,不但上了学,而且干活能顶你们三个小子呐。咋地?抖搂人家的后娘的事情就能显出你们家光彩啊,你们家偷鸡摸狗的事情要不要我也抖搂抖搂?丧良心的事情咱贫下中农可不能做啊,人家知青响应xxx号召来村接受再教育,就你们这水平,教育自己都成问题了。”正当老支书说话间,片上一起来的人在徐化金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徐化金的眼神立刻又逼在了我身上,冷冷一笑:“我说呢,闹了半天这是为自己相好的狡辩啊,看来,丁寨村的阶级斗争形式比较复杂啊,不光有翻案风,还有城里资产阶级的腐朽风,拉外国曲子,看黄色反动书,你这个知青的胆子不小哇。我决定,撤销王晓平知青组长职务,村党团支部要组织深入的批判帮教活动!下面,大家开始发言。”话音刚落,几个早有准备的知青就上台了义正词严地批判起我来。枣儿则一个人默默离开了会场。

 

学习批判会后,尽管我成了全村的反面典型,但也许都知道我这个知青早晚会走,也许我的做法勾起了一些村民对过去殷实小日子的回忆,村里的大部分人对我并没有表现出恶意,铁锤等几个农村好伙伴还到我屋里来打气。老支书徐宪周经历的运动多,自然沉得住气。他对我说,没啥了不起的,你是城里来的,能把你怎样,该吃该睡该拉该尿,徐寨村还是我说了算。就是赶快把兔舍拆了,别栽在风头上。

 

对于知青组的几个对头,我难以压制心头的厌恶和愤怒,也不愿意再和他们掺和在一起。批判会的第二天傍晚,我卷起铺盖独自一人搬到村头原来知青点一间废弃的破茅草仓库。盖房子剩下的几块木板搭了一张床,几块土坯作了一张桌,木格子窗户上贴着的纸早就破了很多洞,盛粮食的几口大缸早已空空如也。天气渐凉,伴随着呼呼的北风,油灯火苗几度被吹灭,又被我固执的点燃。夜深人静,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黑幽幽的房顶,几只老鼠在我的床板上乱窜,有的竟然从我头边遛过。我睡不着,起身走到田间,月光映照在田野,月色和一层白霜交叠成更加惨白的颜色,如同我的命运。青年生命的热血与活力,注定要被这片白色掳走么?我问自己,也问大地的白色。一行脚印,像一个未归的夜行者,就这么远离了家乡,远离了城市,也远离了我如此疼爱的枣儿。枣儿在会上为我仗义执言,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多么好的姑娘啊。虽然枣儿已经订婚,而且还是嫁到城里,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联,但在事实真相面前,在我落难的关键时刻,她还是站出来了。此时,什么当兵回城的念头早已搁置一边,

 

我对原来的我感到可耻,为了给贫下中农留下好印象,为了满足虚荣心,为了未知数的前程,我竟然忘掉了我是一个流淌着热血、对异性充满了渴望和激情的七尺男儿,我竟然能在一个我所喜欢的姑娘面前压抑最本能的冲动,对花格格衣服里那起伏的山峰和神秘地带,我虽然向往却又惧怕万分,故作一幅高尚单纯的样子,其实,中学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时候,我就对保尔和冬妮娅爱情充满了好奇:那个保尔竟然对敞开着的少女冬妮娅毫不动心,以至于从此天各一方,各自归属于两个不同的阶级阵营,我曾经为此不住的惋惜长叹。

 

怎么,我也要留下这样的遗憾么?

 

怀着这样的冲动,也怀着对枣儿的敬佩和感激,我强烈地想去找枣儿,我要让她退婚,我要对她说:枣儿,还是咱俩结婚吧,就算当一辈子农民,有你在,我也认了。人在落魄落难的时候,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在自己真爱的人怀中找到心灵的宁静和归属更重要呢。可是,枣儿毕竟订婚了,在农村,订婚就意味着收了人家的彩礼,成了人家的人,再变卦这女人就等于重新嫁了一回,整个家族都为此蒙羞,我怎么能让枣儿继续遭受羞辱和磨难呢?

 

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往往在两种情况下最能体现出来,一是真相,二是患难。真相大白之后依然固守懵懂时的承诺,用不变的心应对万变,是近乎痴一样的忠诚;患难的时候,能不顾一切伸出手拉你一把的那个人,必定是能够终生信赖的人。后来我和枣儿之间发生的故事,使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正当我为是否要见枣儿迟疑不决的时候,枣儿却悄悄找上门来了。那天晚上,我正在仓库昏暗的油灯下看书,小提琴搁在墙角边,蒙上了一层灰尘。批判会后,我再也没心思拉琴了。突然,熟悉的脚步传入耳膜,尽管声音很轻,但非常清晰,接着,就是几下叩门,是枣儿?枣儿真的来了么?我按耐不住心头的激动,急忙跳下木板床,打开了门。

 

天很凉了,依旧是那身花格格衣服,依旧能嗅到雪花膏和香皂的清香。枣儿一手拿着那本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一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脸上挂着一丝笑容,但难掩心中的苦楚,我能看出来,枣儿是带着决绝的心思,来和我作{zh1}告别的。

 

“这是你的书,还给你。还有这袋子白馍,俺亲自蒸的,里面加了些红糖。俺知道,你们吃城里人吃不惯地瓜高粱面,再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半夜总看书,饿了连点吃的都没有咋办啊,这馍就当点心吧。”枣儿放下那袋馍,正视着我的眼睛,又说:“你还是搬回去住吧,天都凉了,这里透风撒气的,不当组长就罢,省心哩。”一席话说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都什么时候了,枣儿还如此挂记着我,我想握枣儿的手,可一想到她已订婚,又将手缩了回来。令我想不到的是,枣儿微微叹了口气,主动拉住我的手走到木板床边让我坐下,随后,她又用xx挑亮了土坯台上的油灯,并端到我的跟前,像生人似地从上到下仔细打量我,那眼睛里同样跳动着火苗。然后,枣儿把灯放回台上,紧紧挨着我坐下,把头靠在我的肩上。“知道么,你受委屈俺心里疼着哩。”枣儿喃喃说了这一句,便轻声抽泣起来。“不,我没啥,倒是让你跟着受罪了。”我搬过枣儿的肩头,她的满月脸庞上有两道泪痕,我一边轻轻擦拭一边对枣儿说:“我真没有想能遇上你这样一位姑娘,我挨批受难,唯有你能站出来说实话,说公道话,我虽然从城里来,也读过不少书,但在需要义无反顾站出来的时候,反而不如你呀。你知道么,枣儿,哪一刻我万念俱灰,觉着这一辈子都完了。是你,是你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看到了什么叫有骨气,什么才是真正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我从心里感激你,也对不起你。”枣儿用手捂住我的嘴:“俺可没有你说得这么好哩。原先,只是听俺娘讲过去城里的那些人和事,好奇之后是恶心,城里咋就这么多坏人,尤其是男人。你来了,你的琴,你的书,你种棉田的心思和劲头,都让俺佩服啊。你别瞧不起农村的姑娘啊,俺的心性也挺高呢,俺也喜欢和有知识的人在一块啊,如能和你过一辈子日子,俺做梦都想哩。只是农村人的命不好,要和一个俺看不上的人过日子了。没办法,俺爹说了,俺嫁得那个男人的爹,是个干部,管着俺叔啊。要不是俺叔帮衬俺们家,不但俺上不起学,俺爹看病的钱哪里来啊。”我这才知道,枣儿爹丁宝东因为肺病,已经在县医院住了很久了。

 

“唉,”我长叹一声,对枣儿说:“命运对你真的是不公啊,我要是早给你爹提亲就好了,你也不会嫁给那个人了。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俺认命,再过三天,俺就要过门了。过门前,俺{zh1}来看看你。你要不嫌弃,想要俺,俺愿意给你。”说罢,枣儿立起身来,慢慢解开了胸前的纽扣,油灯立刻照亮了枣儿好看的脖颈,现出了花格格衣服里面的红兜儿。

我按奈不住心中狂跳,猛然将枣儿揽在怀中。枣儿身子不断地颤抖,眼角里有泪水慢慢溢出。我双耳轰鸣,喉咙哽咽,看着双目紧闭的枣儿,我为这个农村姑娘的举动而颤栗了。

 

天啊,这竟然是在农村遇到的一个女人,曾经多少次对异性朦朦胧胧的幻觉,已经变成了眼前的现实。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在这片远离城市的农村贫瘠沙土地上,在一颗受伤的心正在滴血的时刻,在诸多同伴背叛你鼓噪你的漩涡中,在浪漫的文学梦、辉煌的艺术梦、光荣的战士梦和单调贫乏艰苦劳累的农村生活撞击变成粉末烟尘之后,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给你温暖,做你知音,听你倾诉,替你挡箭,把金子般珍贵的身子给了你并用它来拯救你的灵魂,这是怎样的女人,这是怎样的一颗心呐!

 

枣儿,我的亲亲枣儿。我轻轻呼唤她的名字,不断摇晃着她柔软的身躯。枣儿在我的双臂中颤晃着,将头深深埋在我的胸膛,仿佛要钻进去看我的心。我腾出一只手来试图解开枣儿脖颈上的红带,但扣的太紧,加上手不断哆嗦,怎么也解不开。只见枣儿用手抓住胸前的红兜兜,猛地一扯,那带子断了,立刻,枣儿一双白馍般的乳房呈现在我的眼前,它们默默挺立着,期待着,竟是那样的肃穆庄严。正待我要俯身亲吻它们的时候,我看到枣儿脖子上被绳子勒出一道血红的痕迹,顿时感到心疼万分,便转而用唇轻轻吸吮那道血痕,嘴里感到一丝咸涩,又有一丝甜味。

 

“疼吗?”我问枣儿。

枣儿摇摇头,眯缝着的眼睛像弯弯的细月:“俺高兴哩。”

“那你就退婚,当我的媳妇吧,别看我是城里来的,我有能力养活你。”我说。

“那你不当兵了,不回城了?不拉你的琴了?”枣儿疾速问我。

“我都成了反右倾的黑典型了,破罐子破摔吧,我已就看透了,绝望了。”说罢,我急促呼吸着,手开始乱动起来,并试图将枣儿压倒身下。没想到的是,刚才还顺从如羊的枣儿突然强烈反抗起来,她不断抵御我的动作,阻止我伸向她神秘地带的手,随后跳下木板床,站到房中央,表情严厉而愤怒。

“你起来!”枣儿用命令式的口气对我说,并用花格格衣服遮盖住了上身。

顿时,我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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