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坐在铁凝的办公桌前<!-- end_t -->
文/仲 夏
在xx工作了二十年后,我毅然选择了转业。回保定安置时,有很多让无数人垂涎的好单位可以选择,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联。很多人都说我脑子进了水,但我并不责怪他们,因为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胸膛里跳动着一颗怎样的与文学恋爱着的心。上班后不久,领导根据我的写作情况,把我安排在《荷花淀》编辑部,负责主任工作。文联很穷,办公设施大都是前辈遗留下来的。我的办公桌,也是年代久远的老物件,默然呈现着岁月的痕迹。同事们经常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对我说:铁凝当年在咱文联工作时,就用的这张桌子,你真是有福气呀!朋友们来看我,也跟我调侃:哎呀!铁主席用过的桌子,让你小子沾了仙气儿了。
说实话,我不敢肯定,铁凝当年真的用过这张老桌,更不敢说,《会飞的镰刀》《哦!香雪》等作品真的是在这老桌上问世。但我能确定的是,人们言里话外对铁凝主席由衷的敬仰以及对我这个新主人的期待。所以,我宁愿相信,这张老桌曾经承载了铁凝创作的艰辛,承载过那些精典诞生的岁岁年年。
坐在铁凝的办公桌前,我仿佛能感受到,一颗灵动的心,一张平铺的纸,一支激情的笔,正穿过时间的幕布,逐渐清晰起来,把那些隐藏在人们心灵深处的记忆一点点唤醒,把一个个熟悉的陌生重组成一个个陌生的熟悉,把生命交还给生活,更把生活交还给生命。我曾经怀疑,文学大家巨匠的一切,是不是都那么别出心裁,都那么与众不同?坐在这老桌前,我清楚地知道了,那些疑问,只不过是自己的心曾经年轻与浮躁的标签。一名文学青年成长成一名作家,一名普通作家成长成一代大师,遥想路漫漫,老桌是起点。那么多生动鲜活的文字,那么多缠绵绯恻的故事,都曾在这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桌上聚集、流淌。由此,我想,真正的文学创作,应该是心的悸动,思想的绽放,灵魂的舞蹈。而那些强调外在物质条件的创作,充其量,不过是痴人永远说不清的一个梦而已。想至此,我用尊敬的目光,从老桌这头抚到那头。老桌斑驳的面上,浮出淡淡的柔柔的光,似在肯定我的推论。
坐在铁凝的办公桌前,我还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同事不是说,你真有福气么?朋友不是讲,你小子沾了仙气儿么?这福气指的是什么?这仙气又有怎样的隐喻?我觉得,我的所谓福气,正是走在了铁凝曾经跋涉过的路途上。而仙气所指,更是对我的一种暗示,仿佛在这张非同寻常的老桌上,我若写不出好作品,就是对老桌历史的亵渎。在同事看来,我是一辆始发的车,正沿着前人留下的辙开动。在朋友眼里,我又分明是一支开弓的箭,即将进入离弦后的穿行。我,应该感谢面前这张老桌呢,它,正是我车下的辙,正是我箭后的弦。在老桌前,我坐直身子,心也随着坐直的身子,一点点清亮起来。也许,我真的写也写不出人们期待的好作品,也许,我真的会辜负那么多人的期望,但,我不会辜负文学,不会辜负自己曾经的梦。因为,我对着沉默的老桌,已许下了一个简单的心愿:写下去,用我的生命,写下去,用我的时间!
坐在铁凝的办公桌前,如同坐在一个梦的面前。那些过往,铁凝的,老桌的,还有我的,都在桌面上跳动着,还有那些将来,也都在桌面上跃跃欲试。过往总是散漫,一丝一缕地闪烁着,将来总是遥远,一分一毫地延长着。而我,总是拉不住过往,也摸不到将来。现在是过往与将来的分水岭,而这个岭,却又被过往和将来挤压得没了质量,也没了体积,看似永恒,实际上,只是时间刮过的风。所以,我在思考:在将来变成过往的那一个个瞬间,怎样拥有一回现在。铁凝的那些现在,都已在纸里了,老桌的那些现在,都已还给了时间,而我的现在呢?老桌无言,我也无言。其实,我还是在心里对老桌说:如果我眼前有个梦,但愿永远不要醒!我轻轻伏在老桌上,老桌“吱吱”地哼了几声,仿佛在回答我:就这定,就这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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