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杜丽娟经过一个多月的摸索,对行政领导工作有了谱儿。然而,面对省里的领导,要汇报全市的教育工作倒有点心悸。尽管来的只是省教委主任,可省政府办公厅通知是代表省政府。在市宾馆贵宾楼的二楼小会议室里,她展开办公室为她准备的汇报稿子,一下整个空气似乎停止了流通。她读完开头的客套话,正要汇报{dy}个问题,但觉得语句很别扭拗口,便抬头微笑了下,同时打开笔记本。这是她昨晚像给学生备课时认真准备的提纲,把她对全市教育工作的看法进行了系统,并提出了个人的设想及长远规划。她在省领导的不断问话下,用她特有的清脆得看得见摸着的顺畅的语音,在一个半小时内汇报完毕。她自己很满意,因 为她发现在场的人都围绕着她汇报的思路在深人展开。{zh1},省领导果然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汇报会后,杜丽娟不能离去回家,要陪领导们进晚餐,市里的书记和市长都来参加了。经办人按惯例在征求她的意见后,每席按400元标准定,比{zd1}标准高出100元。书记叫拿来本市生产的名酒陈澜香。开始上小碟菜,服务小姐要斟酒时,市教委的一名副主任主动接过瓶子,从省教委主任斟起。他是桌上{zd0}的官,据说马上升副省长。小姐端上席的{dy}钵是水煮鳗鱼,接着就是红烧甲鱼,还有炖鸡,鸭子火锅什么的。还配了西红柿炒鸡蛋,爆炒黄瓜,油淋茄子等反季蔬菜。市里该敬省里酒的分别敬后,热闹的气氛一下静下来。一直不怎么活跃的市长发话了。他单点鸳鸯谱地说:“刘主任,杜市长的杯里怎么没酒?” “杜市长说过她不能喝酒,任何场合不准给她斟酒,这是她给我们立的一条规矩!”市教委的副主任有点支唔地解释说。 “嗳!这是什么规矩,这叫不成文的规矩么。今天是任何场合吗,这是特殊场合么。你们搞教育的怎么没有研究这任何和特殊的含义呢!现在时代变了,女人比男人能喝,你们说对吧,哈哈!”有附和“对”后,书记接着指示教委副主任:“你给杜市长斟,她要敬省领导的酒的。”很会说话的书记一番劝酒辞把杜丽娟给将住了。 杜丽娟见教委副主任左右为难,也很干脆地说:“好,刘主任,就破一次例吧!”、她站起来敬了省教委主任一杯,觉得酒味可以,不像从前在家丈夫曾经要她呷的一口白酒,火辣辣的。 省教委主任愉快地喝下杜丽娟敬的酒,眼神笑得发亮地说:“丽娟吃菜,真难为你了。” “应该的。”杜丽娟接着又给省里来的其他几位敬了酒。她喝了几口鸡汤,发现书记、市长似乎在注视着自己,想想这酒也不会马上发作当场出洋相,只好叫刘主任给她再斟一杯,她一起敬了书记、市长。 她见书记市长接受了她的敬酒,并没有显示高兴。她哪里知道,书记市长是责怪她当着省领导没有单独一人敬一杯。接下来是省领导的回敬的感谢酒,{zh1}又是书记市长的回敬酒。虽然杯子小巧,装不到三钱,而杜丽娟是{dy}次喝酒,又一下喝了上十杯,少说也不下于三两。她脸上泛起红晕,那白里透红,更显出了她美丽动人的光彩。这餐饭吃了1个多小时,在余兴未散中散席。杜丽娟告辞省领导,由司机小周送她回家。 小车从五颜六色的街灯和熙熙攘攘的行人中缓行。杜丽娟望着车窗外的街市;觉得肚里燥动燥动的,喉咙热鼓鼓的,险些打出酒嗝来。她想到了家,一切就好说了,就不怕丢人显眼,失态失身份了。小车呼地驶进了机械厂的宿舍区,机灵的司机赶忙下车,替杜市长拉开车门。 “到了,蛮快呵!”杜丽娟清醒地说。 “到您家了。杜市长您慢点。”司机见杜丽娟出车不如往日自如,忙持着手说:“我扶您上楼。” “不要,不要,你早点回去。”她接着说:“你同着我也拖得很累,早点回去休皇吧!” 司机小周不放心,还是跟着到了楼道口。杜丽娟马上很严厉地说:“你去,你去!我已经到家了。” 小车刺地开走了。杜丽娟定了定神,终于辨认出她熟悉的朦胧的三单元的“ 正在检查辅导女儿数学作业的李家玺听到异样的脚步声,便开门出屋出瞧瞧。他一眼就看清是杜市长正艰难地上楼,忙过去搀扶她。他立刻闻到一股酒香和一股未感觉到妻子杨洁身上有过的女人味。他不敢有非分之念,只觉得一阵欣慰。 “是李科长。你也才回来呀。”杜丽娟仍控制着自己的酒醉说:“你知道的,我从不喝酒,他们硬叫我喝。幸好没有喝多,要再多喝一点,就真的醉得不认识人了。”她说着,依附着他粗壮的胳膊,轻松地向楼上迈去。 他们上到四楼。他替她敲门没人打开,摇窗是黑的;他又替她打开公文包,找出钥匙,打开家门。她进屋后顺手打开电灯,顺势坐到沙发上,然后说: “谢谢你,我没事的。”李家玺望着她闪烁的目光,退出屋来,又替她关上门,不放心地下楼来。 杜丽娟躺在沙发上,身不由己。她渴望丈夫能冲杯白糖茶喝;能递个湿浴的毛巾替她擦擦火辣的脸;能扶她抱她上床;替她脱衣,甚至……她终于体会到丈夫一人在家的寂寞和痛苦。她想,他也许出去散步爽心了。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大脑觉得隐隐的阵痛,她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高兴琪看过7点的新闻联播,选了所有的频道,不管是现代剧还是历史剧,不管是快乐100回还是星星播台;不管是NBA球赛现场直播还是科技博览,所有的电视蕃目对于期盼妻子陪伴的他都失去了吸引力。他想尝试外面的夜生活,调节烦闷的心理。他到了小天鹅歌舞厅,去了华美苑xxx,还进了恋君酒吧的大门……他回避了,他不想参与到这些夜生活中去,他觉得这里面总与肮脏联系着。他{zh1}选择了去逛逛青石板的老街。他在老街上看到了青砖旧瓦房,闲聊的老人和逗趣的孩童,便觉得特新鲜。他走着看着还是回到厂区回到家。他仰望家里的窗子有亮,想必是市长妻子回家了,便深深地嘘了口气。当他开门进屋,见她死一般地躺在沙发上,便伸手捏着她秀丽的鼻子,不让其出气。她只是“嗯”了下。立刻浓郁的酒味沁人他的心腑,想必是陪什么男人喝酒了,而在家里要她陪自己喝酒,她却从未顺 从过。他越想越气不平,恨不得用拳xx揍自己一顿;他只好毫不犹豫地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砰”地一下摔到地板砖上,碎片满地。 杜丽娟被碎声振醒,圆睁着血丝的眼睛,大声说:“你疯了!” “我疯了!你照镜子瞧瞧,你还像人吧!”高兴琪接着大声吼道:“难道陪人喝酒已是工作。你别以工作为名,寻欢作乐。我真是憨巴,我不知道去抱小妞,可我不是那号人。你当了副市长就变了,变得没有人情,冷漠狠心。看到你这样我就心灰意冷。我也是憨巴,为什么老把人家惦在心上。我憨巴……”高兴琪发怒了,用拳头狠揍自己的胸脯来发泄心中的怨恨。 “兴琪。别这样,让人知道了多不好。”杜丽娟小声地劝慰他说。她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被他怒目圆睁,直冒火花,脸面胀红,嘴唇发紫的凶像而愣住,弄得醉意散尽。 她明白,此时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给他添薪助燃,甚至会闹出更难堪的境况,她目不斜视地凝视着电视屏幕,她沉默寡言,任他发泄。她叮嘱自己冷静是{zh0}的办法。 这时,他们的儿子晓宁晚自习回家,他这场熊熊燃烧的家庭战火一下自然熄灭,在晓宁的眼里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高兴琪尽情地威风一阵后,心里好受多了,平静多了,便钻到儿子的床上回顾自己刚才所表演的一幕幕不该发生的闹剧。 李家玺搀扶杜丽娟上楼后回到家里,妻子杨洁冲着他质问:“你跑到哪去了,门敞开着,把李月秀子一人丢在家里!你呀,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看这日子怎么过!” “你还问我。你先问问自己吧。每天晚上出去,你管过李月秀子,你看过她的作业。”李家玺愤懑地说。 “李月秀子的学习是你做爸爸的责任。我到什么地方去,去干什么,你管得着吗!一个月发不得三百块钱,连你自己都养不活,还想限制我呢!你整天就呆在家看书瞎折腾,还想当什么作家。告诉你吧,我在家里就看不惯你假文人的样子。我找舞厅里高尚娱乐,过现代生活。我又不要你养活,我一个月七百多,还不算奖金。”杨洁伶牙俐齿,一下把丈夫说得哑口无言,忙缓和了口气,亲亲热热地说:“说真的,你刚才是不是上楼去了,有么事?” “是的。杜市长可能是陪客喝多了酒,难得上楼,我扶她上去的。”李家玺说。 “她老公呢,你瞎参和着做什么。”她接着神秘地说: “你 不知道吧,外边有人问我,说杜市长在外是体面的副市长,在家是窝囊的老婆,常被老公打骂。” “瞎胡说。”李家玺忙拦住妻子的话,严肃认真地说:“这是对人家杜市长的诬蔑。我们在楼下,几时听到人家吵架了的。他们都是有知识,有修养的人,像你泼妇一样,称王称霸的。” 突然,他们听到楼上“咚”地一声振响。杨洁忙打着手势说:“你听,楼上是什么响声,像地震样。只怕是爆发了海湾战争。”她接着说:“真巧!正在说他们的事,马上就发生了。难怪外面有传言呢!你听、你听,高工的声音大着呢,一定是战争爆发了。怎么没听到杜市长的声音呢。唉,一个女人家当什么市长,整天在外面出尽风头的,有什么好。” “杨洁,讲话可得有点分寸。人家杜市长可搞的正事。你呢,整天疯疯癫癫的,尽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搂啊抱啊,跳啊唱啊。那才没什么意思!”李家玺接着说:“这个高工也是的,妻子当市长忙工作,有什么心理不平的。我去劝劝他。” “你真是太平洋的xx,管得宽!他高工打的是他老婆,又不是你老婆。人家当市长,你又有什么暖热的。你呀,真是个官迷。我看你们厂已支撑不了两天了。还是找找生活门路吧!你看人家屋里装饰得像皇宫一样,还有空调。我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她边说边用力拦住李家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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