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练笔自选集《铅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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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2009年是快乐的,学诗一年,悟诗一年,心得之要如下有五：
1．三个字：真、纯、简；
2．诗写到舒服为止，何必弄得那么复杂；
3．诗就是诗本身，感动的事物自在，诗意自在，你只须说出，少议论，少抒情。
4．诗写生活，脱离了生活的诗是无病xx；
5．好诗它找你，坏诗你找它。
以上心得，实为个人之见，可能有所偏颇，愿与博友共商榷。所谓莲花之妙，肉眼凡胎，各有所见耳。
唯所见，唯所得，唯所好，唯蛰伏而喜清风明月淡鸣之性，唯独爱白纸张铅笔字之习，自选09年度练笔，集之，谓之《铅笔字》。
□诗目
□为母亲的小狗?
这一根骨头呀
它珍藏了很长时间了
有时它埋藏在石榴树下
有时它又扒拉出来 叼在嘴里
?
它叼着这根骨头的时候
就经常跑到一个黑漆的大门前
石榴花又红了 石榴果又裂了
黑漆大门紧闭着 它见不到它的孩子
?
□那个读诗的女孩
雨落下来了
纷纷的游人 决堤一般散了
成群的鸽子 扑楞楞飞了
偌大的街边公园
一下子便空了
?
那个读诗的女孩
将薄薄的诗集 顶在了
她漂染的亚麻色头发上
而一大朵叫不上名字的落花
此时 正固执地坐在
她先前坐过的长椅上
?
□一切阳光晒透的东西都是纯净的?
一切阳光晒透的东西都是纯净的
譬如这半截子土墙
墙根下 身体已土埋半截的老人
黑色的布 白色的棉
积雪的发 羊毛一样的目光
枯叶一样的手掌 掌心的花生
从墙缝里轻轻刮下 轻轻埯在伤口上的
老爷爷土
?
□在路边
路的西边 是大片的麦田
三两棵青柏
守着几座土坟
路的东边 一户人家
哗啦一声 门栓落下
他一眼又看到熟睡的亲人
?
炊烟轻渺 雾气湿重
梧桐枝上落下麻雀的啼鸣
他的发上有今晨的枣花
它的额上有昨夜的灰尘
?
□生死朗读
这城市森林偌大
你我都是蛰伏的小兽
玻璃破碎 阳光弯曲 血与火 眩目
我们衣冠楚楚
常常迷路
?
烟草的草味很淡
红酒的红色很浓
生命有不能承受之轻
月色赤裸裸 我们在爱过之后
还常打开一本枕边之书
?
□与君书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里醒来
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
缸里的水已满满的了
墙上的针脚 还没有生锈
?
□立秋
今天又立秋了
今天 我突然觉得一片黄叶落下
有了特别的意义
今天 我陪老父亲多喝了几杯
他嘱我将浸在杯中的几粒枸杞
一定要吞进肚里
当时有风入窗
天似乎开始凉了
?
□槐米太凉了
你说冲杯茶吧 那好
你说冲杯槐米茶吧 那别了吧
槐米太凉了
我说的是凉性的凉
那些未开而夭的花朵 大抵如此
易将虚寒的胃 伤得更深
?
□棉
棉是白的
可以抽出丝 织成布
可以软和和的 最最贴近
你身体的隐秘部位
棉有时还会化为糖
含在嘴里就化了
此时你走在秋天的大道上
满地里白花花
阳光很干净
你笑得很纯粹
?
□遇或者别
我从我的门里走进你的门里
你的门里有我的一间小屋
我要从屋里牵出那辆马车
我要出一趟远门
?
当时你靠在门框上
眼神温柔 像一匹母马
?
□拾鱼
秋水又落下去了
我还是没有看到
我所期望的鱼
那些鱼是我的
我一直挎着鱼篓 等着拾鱼
在这百无聊赖的岸上
?
□白露将至
砍倒一些玉米棵
整出一小片土地
白菜的种子太细小了
需要拌进沙里
轻轻洒下
?
不可腰身太高 不可大呼小叫
不要让它们落下时
疼得 喊出声来
恋爱或者做爱
生活何其相似
?
□父亲?
这个我越来越说不上
讨厌的人
又坐在老屋的檐下
看雨
有几滴打在他花白的头上
像落进戈壁的荒草地
?
好像他一直就坐在那儿
好像我一直在注视着他
乞力马扎罗山顶的雪
已悄悄移上我的黑发
?
□这世界爱情泛滥
才几日不见 那只小狗
已变成了一个肉球 油光滑亮
我问 它是不是有了
那女人道 没有
?
可叹这世界爱情泛滥 经济繁荣
市井间正流行丁克
各级动物都心宽体胖
?
□犹如
“从架子上取下一本诗集，犹如……”
输入网页 百度一下
所幸啊 还没有类似的比喻
“犹如拨开一丛树叶 进而
打开你的身体……”
轻轻 扉页上落下一些灰尘
?
□杜鹃
去年春天
你将我从市场买回
摆放在屋子中间
当时我正值花期
你醉眼迷离
?
今年春天 一场大雪
我的骨朵都冻了回去
天气稍稍转暖
你就将我移植在后园的空地里
我倒不是埋怨这些 关键是
我的半截身子还埋在你的土盆子里
?
□小鹿丁丁
那棵小草一眨眼就绿了
一眨眼又开花了，那个俊啊。
小妹妹 我有几天没见到你了
快把铅笔削好 把画架撑起来
把七色阳光均匀调好
小鹿丁丁 慢慢朝你走过来了
把小树画得矮一些吧
把溪水画得甜一点吧
?
□父亲
这只昔日的苍鹰
经常捡起我褪掉的一件羽衣
穿在伤痕累累的上身
看上去 像一只麻雀 落下
我儿时飞翔不动的影子
有时 我真想抱一抱他
像抱一抱 我又瘦又小的孩子
?
□空楼
山雨欲来 你打电话
嘱我回去关窗
风已满楼
你不在
我也没有回去
?
□归去来兮?
寻一个小小村落
开一家临街小铺
卖一些煎饼大葱 针头线脑
梧桐细雨 有蚂蚁忙忙碌碌
小桥流水 有麻雀扎堆聊天
像日头一样早起
像庄稼一样睡觉
在大门前转着碗喝菜叶粥
有人经过 认诗不认诗的
都要打声招呼
?
□花椒
不要再掐了
一小撮叶尖
就是一嘟噜花椒
花椒的味道
是辛凉的
?
□蛐蛐儿?
这些细微的鸣叫
这些低处的生命
我已到了脚步迟疑的年龄
生怕踩着了它们
?
黑沉沉的天压下来
柏油路潮湿 多有沙粒
我只不过脚丫子稍大了些
没什么了不起
?
□洋葱?
禁不住流泪吗
那就将刀浸过了水
难道你不知道吗
洋葱有一层层的辛辣
剥了 切了 碎了 再清炒过
是微甜的
?
□星期天的清晨
星期天的清晨
你起得很早
见爸爸妈妈还依偎着
你就去阳台上吹呀吹泡泡
你是向着东10#楼五层的西窗口吹的
那里住着你同桌的小美眉
?
□灯就是这样的
夜那么大
那么静
那么空
灯就是这样的
像黄豆 一粒一粒的
撒在无边的沼泽地里
如果湿度 温度都合适
也会发了芽
弯弯曲曲的
?
□想起小时候玩沙
现在 我已对那些沙没了感觉
只记得捡起过很多小贝壳
白色的 有点潮
一一掰开
都是空的
?
这么多年 我还是独自一人
?
□纸杯一次要拿两个
纸杯一次要拿两个
一模一样的两个
一个用来沏茶
一个用来弹烟灰
茶喝得淡了
烟抽到蒂巴了
再用这杯的剩水
浇灭那杯的余烬
?
□蚂蚁就是蚂蚁?
如果暴雨将至
是不用 提前告诉蚂蚁的
?
地震也一个样
?
□秋天里{dy}片开始红起来的叶子
无论如何
我都相信
它身体里一定有不同于其它叶子的
汁液和脉络
譬如现在 当我多看了它一会儿
好像 它就又红了一些
?
□我的隐秘处也有一块这样的白斑
墙皮脱落的那一小块
我一直未作任何处理
我倒是准备了平板 泥板 腻子 粉料 水
关键是 我找不到一样的白
使它看上去不像一块白斑
?
□雪落在我的身上就化了?
假如
我
足够
冷
雪落在身上
一定会和
落在坟丘上
一个样
?
□梯田
以石围堰
可防土流失
水总是由高处 泻向低处
而绿色恰恰相反
白云一动不动
羊群逐草而行
一个人 坐在半山坡
呆呆地望着人间
?
□薄暮时分?
有时候止不住流泪
可能就只因了一些烟
烟也不定就是什么炊烟
炊烟青啊白啊 飘啊渺啊
也并不尽是美好的回忆
?
烟中还多有尘埃
薄暮时分了 落定还需要一些时间
汽车 拖拉机 摩托 单车 走着的人 灯与影 瞳瞳
都是一些茫然若失的羊
羊也不一定发出咩咩声
?
□那时
两个漫画的小人
背靠树坐着 椰子不说话
远处涛声起伏
明月高楼 灯亮着几盏
风吹星子动
地球旋转 像温驯的木马
?
□仿佛还未来得及重生
你把晚上该干的事
偏弄到中午整
中午这点空紧张兮兮的
爱过一回
就死过一回
仿佛还未来得及重生
又一头扎进了生活
?
□十五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像美人的乳房
乳房里有缠绕的青红丝
有大红枣
有花生仁
有葵花籽
有芝麻
芝麻开花
芝麻开门
开门的是五谷丰登的女人
她有一件旧事 等着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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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看你的眼睛时也有这样的感觉
即使它不开花
一样有迷离的气息瞬间散开
一样会让我迅速安静下来
它有着{dywe}的紫色
开花是多么多余的事情
?
□思乡曲?
今晚的月亮是一个瘦美人
今晚月亮周围没有一丝云彩
像一个刚出浴的少女
?
一会儿它穿上白缎子的旗袍
穿旗袍的月亮是中国的
?
□既往之书?
有时你翻阅既往之书
发现有一些空白页
而你不能再写下些什么
你还发现既往是无法不究的
悔恨也是
?
□这世上有女人这样爱过我?
有一刻我站着
你给我缝一枚快要脱落的衣扣
穿针引线之间
我就觉得稍暖和一些
?
{zh1}缝完了
你用牙齿扯断棉线
现在想起来 我整个的身体
都有小小的震动
?
□小妹啊
就像枯叶蝶睡在枯叶里
小雀子睡在雀斑里
风 穿过枝叶
阳光嘀铃铃
丁丁香的味道总是先于
骨与朵
?
糖还睡在糖纸里
想一想?噢
是甜的
?
□斑鸠与鸽子是有所不同的?
你有梧桐枝
我有草凄迷
空中的哨声低唤
类似火车的汽笛断肠
有人小梦于铁皮箱
有人大醒于温柔床
?
□姐姐
想痴顽的你
十二三
学小姑
偷剪掉麻花花辫子
牵衣出家门
暖风吹动 桃花短发
春光跳跃
羞夸小弟
有了淡淡青草气
?
□嗨?
她今天穿了棉质的小衣
看起来 比往日要
温暖一些
?
棉花花开了
紫的 白的
阳光轻轻地吹
?
□灸?
有这样一种痛
像针尖
一挑
一挑
一挑
?
针捏在你遥远的指间
指上戴一枚旧顶针
是乌银色的
乌银的凹坑埋着乌银的光
?
□小桃奴啊
它肌肤如霜
如雪
味如冰糖
有一丝凉
?
它没有等到摇拨郎鼓的卖货郎
没有等到好闻的胭脂水粉
白露落下来
它忘记了发育
?
它忘记了发育
它紧张着又丑又小的核
躲闪着姐姐又大又美的乳房
?
□打碗碗
黄昏到来的时候
它的小碗还空着
它蠕动小而厚的嘴唇
?
它的妈妈哪去了
没人帮它梳理过长的绿头发
?
它想爬过那道栅栏
那道栅栏 为什么是铁的
?
小碗落在地上
就碎了
萤火虫提着小灯笼
不回家
?
□没有第三段是不行的?
菊要三朵
篱应五枝
那采撷的 必是一个人
?
一个人
飞鸟才是鸟
南山才是山
?
白马垂下眼睑
在溪边静静地饮水
?
□弥留之际的老人?
它一遍又一遍 看身边的面孔
它总不让人关灯
它怕黑
它把每一个年青的女人
都认作美丽的母亲
?
□冰糖葫芦
它脸颊很红
它心里微酸
宁静的阳光照着它小小的雀斑
?
它还在等着
着糖衣
竹马牵
玻璃轿子
穿过窄窄的老胡同
有点甜
?
□在清晨
窗帘的光线微白
公园里的早播 有点听不清
空气里飘来呛锅的香气
?
美丽的妻 正在厨房忙碌
你醒来 像你
九岁的儿子 很安静
?
□蝴蝶兰
兰
你想好了吗
如果我一针针扎下去
这蝶儿就再也不会飞走了
直到你死 直到你腐烂
?
隐秘的
不是斑斓
不是异香
是活着的死亡
?
□吻有时只是一个抽象的图形
小心
那豁口的碗
会划破你的唇
?
碗中有蜜
蜜有点苦
蜜蜂死在蜜里
?
□如蝶?
如果是花的
就做花中最花哨的
如果是枯叶的
就做枯叶中最枯萎的
?
如果坟茔的裂缝张开
就飞进去
你有安静之美
?
□他比苍兰更寂寞?
左轮xx压在纸上
信止于称呼
他有纤尘不染的后背
子弹捏在指间
?
仿佛金质笔帽
惯于顶在从前的鬓角
苍兰是一种苍桑的小朵兰
有污浊入骨的香
?
□他是在天亮时离开的
天一下就亮了
我们瞬间失去了眨眼的星星
?
过了一会儿
有人小声地哭
?
□当小蚂蚁再次聚积?
好了 你们终于都爬出来了
聚在一起了
像一小块黑色的布
?
像昭然若揭
一滴水中的暴动
语言也可以是一种神秘的气息
?
□她身体的其它部分都是蓝色的?
小衣在倒油漆
像一次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的沐浴
我只记住了她裸露的背
像天空遗忘的一小部分蓝
?
□但剪掉任何一节都会不美?
紫竹过于柔软了
垂下身子
又抬起头来
?
紫竹调也过于柔软了
停顿的当口
你随意地一吻
?
□潜伏?
先是霹雳照脸
久等的雷不来
他悬着的心放下
大雨倏忽而至
?
天下俱是泽国
心有潮湿 热泪滚滚
身似浮萍
大隐无形?
?
□桔子女生?
对于桔子来说
大的 总不如小的好
小的又酸
又甜
还多水
有偷偷恋着的味道
?
□红色对于菊花来说是一种悲哀?
菊花竟然也有红色的
我觉得我很悲哀
?
□雪花是多么温暖呀
雪终于落下来了
一片一片的
飘飘忽忽的
?
你说什么
我听不见
雪花一靠近你的眼睛就化了
?
□苹果与梨
苹果就是苹果
梨就是梨
?
刀子钝了刃
篮子漏着缝
?
它爱着它的红脸颊
它爱着它的小雀斑
?
□遇见
突然就有了雪花
风就那么刮了一下
额头觉察到小小的凉
单车有点恍惚 抬起头看天
?
你瞧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
□那时候的雪真大呀
突然想起从前
棚户区
落雪夜
嘎吱嘎吱
小胡同那么长
?
小窗的灯亮着
低矮的木门没有锁
葡萄藤如小蛇
我们哈白汽 搓手 捂耳朵
?
□小棉桃
它在月光下静静地想着
想会变作一小块棉
盖到一个人身上
?
想着想着它就又绽开了一点
软了那么一点
它那么白
?
它只是还抱怨着自己的潮
?
□那时候我偷偷告诉你?
陶瓦罐
接雨水
垒石灶
过家家
?
小羊角辫撅撅
添柴禾
xx茄紫的甜
夹竹桃叶有毒 别掐
?
□小雪人?
菊
下楼来走走吧
星星已出 像两三个钉子
白天见到的小雪人 明天就要化了
?
带上小塑料铲子
我们给它培一培雪
?
□大雪的早晨
突然就醒来
窗格的糊纸透亮
小院里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年轻的母亲 从埋地的陶翁里舀出冰水
?
麻雀在梅上叫着
振落一些白雪
?
□天气寒冷，{zh0}沉默
你有太多的叶子
你承载了过多的雪
你将要折断
?
你折断时将发出咔嚓的声音
绝望极了
?
旁边有一个人暗自惊心
?
□那乞丐忽得一下哆嗦?
有人投下一枚硬币
听当当响的声音
?
树落下一驼雪
砸进它通红的脖颈
?
□我相信?
在春天
我们没有发现
柳枝是什么时候绿的
?
而在秋天
我们又总会看到
叶子没完没了地落着
?
在来来往往的路上
必有一人
心如死灰
?
□你那边有月亮吗?
可以将窗户打开一些
将窗帘拉上
让烟味飘散出去
又不至于着凉
?
反正今晚也没什么月亮
可以坐很长时间
直到烟头
掉在地上
?
□后来你渐渐暖了起来
冬天只是一开始冷一些
像一个霜美人
这我知道的
?
我是如何爱上你的
你的发肤是麦地
你的肉体是村庄
?
□想?
有时我在阳台 抽一支烟
隔着折叠门的玻璃看你
脱掉羽绒的衣裳
?
有时想着想着就长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