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
我是下午3点钟醒来的,却不知道昨晚是何时入睡。
当我醒来的时候, 曹老师已经呆在我的书房里,正看着我打印出来的书稿,看的很投入。我起床穿衣洗漱好后,进去冲曹老师打招呼时,他才惊愕地抬起了脑袋。
他,中年汉子,粗腰短腿小脑袋,矮胖子一个,看起来像一个陀螺。陀螺的上头却戴着一副黑粗边框的近视眼镜,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子。透过酒瓶底子,我看到了一双往外凸的红眼睛。
曹老师很和蔼,微笑着招呼我坐下。我则像一个学生般,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面前,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教授。
曹老师扯了扯衣服,然后啜了口茶水开始正式授课。
“小孟啊,你的书稿我看了!很好,不错!我已经向好几家出版社推荐了,只是这名字嘛要改一改。你看,书名叫瞎扯淡不好听,也让人觉得不真实。现在主流文学啊,尤其我国主流文学一般都是现实主义,要求写实,反应现代的好生活好日子好政策。你这名字不改的话,到时候可能审稿的时候容易引起误解。你这本书是写你以前混混生活的,内容情节都不错,尤其结尾啊。结局,你弃恶从善,你终于从混混的生活脱离了出来,要开始新生活准备做一个善良的普通人!主题很好,名字嘛要改改就更好了,也更符合主流文化的要求!你看呢?”
曹老师询问我怎么改名,我不知道说啥,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名字嘛,我也想了一个,不过不知道好不好。你看书名叫希望好不好?年轻人不管以前做什么,可终归找到方向了,要开始新生活了,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嘛!我看啊,就叫希望!”
我点头同意。
曹老师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然后用粗短的手指头扶了扶境况,接着给我讲授文学与生活。
“啊,小孟,文学的深度其实就是人的高度,人有多高他的作品才能有多大的深度。你看你的作品是来自于生活,但有些地方呢,嗯,要艺术化,不能太直白。直白了太容易理解了就显得肤浅了,就没有了深度。比如你里面那个关于你和两个女孩子同时发生关系这段,我觉得要改改。太直白了。本身xx是美好的事情,可你把它写俗了。啊,当然了,你这个现实中有没有?有!可不能这么写啊,你想啊,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呃。你得琢磨琢磨,不然的话容易让出版社的编辑误解。是不是这个道理?”
曹老师说得挺有道理,我点头同意。其实曹老师说的那段是真实的,以前我当老大的时候,是有过这么样的现在看来极其荒唐的事情,本来不想写的可后来莫名其妙地就写了。没想到曹老师这么细致,竟然看到了这一段,我想这段文字在书里的位置应该五分之四处。
曹老师的这种细致的确值得我学习,像我写东西就没有这样的好习惯。写完了就是一扔,从来不愿意认认真真地回头看一遍,看不下去。写那本书我内心深处是带着忏悔的目的的,为我曾经的罪过忏悔。
曹老师稍微休息了一下,拿着手帕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子,继续授课。当然,我现在就是他的学生,估计他是这么认为的,至少看样子是这样。
“啊,小孟啊,不错,啊。其实写作这件事是个苦差事,我是深有体会,写的很痛苦。不过,好的作品都是在痛苦中在寂寞中酝酿的,艺术的灵感来自哪里?啊,只能来自于孤独寂寞的生活,来自于浸染了各种生活滋味的底层体验。是不是?你看,你年龄虽然不大可你上过高中混过社会又……”
时间过得很快,当阿兰弄好了晚饭,曹老师不得不停下关于文学和人生的授课。
端起酒杯,曹老师又开始讲课,这次他的学生又多了一个,阿兰。不过阿兰好像对他的授课不感兴趣,要么低头吃着饭菜,要么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或者拿什么东西,忙忙碌碌地让曹老师的课讲得有些断断续续。
“啊,小孟啊,文学的范围很广,喜欢文学的人很多,可能够坐得住冷板凳不多,能够坐得住又能写得出好作品的人更少。啊,现在啊,市场经济冲垮了人们的思想道德底线,大家是越来越浮躁,越来越看重物质,越来越抛弃精神内涵!浮躁的时代,浮躁的社会,整个地乱了,搞文学的大部分也耐不住寂寞跑去经商了,还留下像我们这样的又当起了缩头乌龟,猫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搞纯文学。这个问题很严重,很严重。这次,我来参加会议,提出的一个命题就是文学和市场的关系。西方社会文学的价值和咱们不同,他们更加注重人文精神,咱们注重的却是极度现实主义,现实利益被推到一个历史的{zg}点。这很危险……”
我的脑袋点了一下午,脖子都摇晃地酸痛起来,现在还不得不继续摇晃着脑袋附和着曹老师的讲课。阿兰坐不住,算不得好学生,再说她也不是文学青年,坐不住也不能怪她。可我既然算是个文化流氓,或者文学青年,在这么个文学大师面前,还能分辨什么呢?除了点头,只能还是点头称是。
曹老师的酒量严重超过我的预计,他的酒量几乎可能赶得上他的文学知识含量,他喝酒的速度又差不多赶上了说话的速度。这下,最苦的就是我了,他喝酒我得陪着。一杯又一杯,我敬他一杯,他又回敬一杯,我再敬他一杯,他又回敬一杯……
说着喝着,我的脑袋已经开始晕晕沉沉,眼前的景物也愈加模糊起来,无数个曹老师带着无数张嘴不停地在我眼前晃着说着,我的脑袋开始飘了起来。
慢慢地,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慢慢滑到了地上,脑袋却不断飘着旋转着,看到世界的四面全是由无数的嘴组成的墙壁,那些嘴不断地张合着,表演着最是滑稽的舞蹈,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包围着我。
时间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我的大脑彻底当机了,眼前的世界像巧克力做的般,随着温度的不断升高,慢慢开始熔化,{zh1}变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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