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接到小西厚子的邀请,到京都观赏能乐表演。 关西能乐届举办庆典,庆祝一位能乐师的喜寿(七十七岁,草体“喜”字看上去很像摞在一起的三个“七”),东京方面派了不少能乐师出阵庆贺,明子的师傅桥场勇二郎在列,小鼓由樋口浩之担任。 “覆盆子”的工作,奈绪子差不多上手了,而明子自己估摸着该开始准备巴黎之行,请两天假估计问题不大。 明子搭上午的飞机从羽田到伊丹,小西家派车来接,一直送她到京都。 小西厚子在京都建有别宅,但她说,“老宅子,阴森森潮乎乎,”同明子一样在都大酒店订房间,同一层楼,不同房间。小西厚子带着女秘书,住豪华套间;明子因与樋口浩之有约在先,有意要了一间双人房。 庆典定在下午一点。午餐在酒店用过,明子换装,搭小西厚子的车前往会场。 小西厚子穿着带家纹的单衣,浅浅的墨痕一圈又一圈洇开,给人的感觉幽幽的柔柔的,言词难表;系一条绣着花车的单腰带,衬着小西厚子已是老龄略显嶙峋的身体,优雅异常。 厚子夫人看见明子,脱口而出,“好品味!” 明子身着印染会客和服(访问着,比较简略的礼服,适于新年或二度拜访时穿),略略晦涩的鱼白底色上绽开朵朵紫阳花,系一条观世水(抽象化的旋涡图案,观世流能乐掌门的家纹)图案的腰带。 能乐堂中,来客济济一堂;不少是远道东京而来的面孔。 “舅妈!”入口处传来一声呼唤,止住了明子前行的脚步。 朝仓小百合手里拿着节目单,亭亭玉立,竟是很少看到的和服装扮。他的身后,好不好立着的正是心满意足的宇刈乙也,豪华格子套装配蝴蝶结,看得人几乎眼珠脱框。明子觉得自己心脏要结冻。 “你们俩也从东京来?”明子问小百合,尽量作若无其事状。 “对啊,宇刈君说他没有看过能表演,我就把他领来了。”“没有看过能表演”几个字里,傻瓜也能品出小百合的轻蔑。 宇刈乙也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就是就是,我想怎么都还是看一次比较好,让人调日程,挤时间来了。” 话音未落,小百合“嗤”一声笑。“怎么说我们宇刈君比谁都忙哦。” “就是就是。你们想,现在还有谁比我更红…” 小百合不让他说完,“舅妈住哪儿?” “都大酒店。” “真的吗?我们也住那家!” “‘我们’…?” “我是说我和宇刈君,当然房间分开。” 铃响了,提醒观众即将开幕。明子和俩人道别,回小西厚子所在席位。无意间扫一眼剧场周围,瞥见左斜后方那身想不注意都难的西装。原来他们的席位在那儿。 “我还当东西屋(Chindon Ya, Japanese marching band,一种街头广告形式,服装和化妆都很夸张,使用特色道具称东西鼓,很喧闹很吵很吸引人)来了呢。”连小西厚子都注意到了。她端详了一会儿宇刈乙也,“观赏能乐,他是太有特色了一点。” 明子没有底气回应,只是点头同意,然后把视线转向舞台。 正前方,樋口浩之携小鼓到位。明子慌忙垂下眼帘,而浩之则直直地看向明子,面不改色。明子和小西厚子的席位本来就是中央席,正对舞台;乐师团如果面朝中央席的话,喜欢不喜欢都得面对面。 上演的是半能(能乐有前后两场,前场几乎全删,主打后场时,称“半能”),适应季节的编排。 舞台上表演的到底是{yl}的艺术,没过多久,明子就忘记了与浩之之间的尴尬。 能表演了二番,下面接着仕舞和舞加乐队伴奏,下午四时半终场。 小西厚子招待东京来宾到岚山的料亭共进晚餐。明子回到酒店,时钟已过八点,泡澡,换上自带的浴衣。 电话铃响,浩之从大堂前台打来。没等两分钟,敲门声响。 “怎么这么快?”不是安排他们去祗园散心的吗? “我一个人从二次宴会溜出来了。”浩之那态度,活生生一个刚了结公事归宅的男主人,明子伺候他脱了衣服,径自进浴室去了。 “朝仓小百合和宇刈乙也在一楼酒吧,”浩之给明子挂电话时碰巧看见。“那二位,今天去了能乐堂,对吧。” “可不是。他们也在这家酒店住宿。”小西厚子还跟自己住同一层楼呢 -- 实在佩服自己,堪称“色胆包天”! “同一个房间?” “小百合说各住一间。” “他们真能玩火。”浩之笑,“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好凭外表断英雄,他们有主见着呢。” “你说他俩,会结婚吗?” “不至于吧。” 明子告诉浩之小百合如何瞧不上宇刈乙也,如何以嘲弄他自娱,还说因为好玩才跟他一起。 “这样的关系太危险。” “你不觉得我应该去酒吧,忠告小百合?” “去也没用。说不准,反倒火上浇油。”浩之只在腰上卷一条浴巾,香香地品尝明子泡的茶。 “我们自己的事,也该考虑考虑了。”明子把目光从浩之年轻的赤裸裸的身体移开,喃喃自语般说道。 “考虑?考虑什么?” “现在这样子,不是长远之计。” “结婚呢,怎么样?我早准备好了。” “根本没有可能。” “为什么?” 明子目不转睛看着只挂了蕾丝窗帘的窗户。透过那窗帘,霓虹灯连绵的京都城模模糊糊,若有还无。 “你如果担心年龄的事,大老婆,姐姐老婆,这世上多了去了。” “哪儿多啦?” “近年来越来越多。” “那我也比你年长太多。” “又不是没有前例。” “你这么说我也欢喜不起来。” “那就一辈子这样子好啦,反正我不打算结婚。” “可是我没准会跟什么人结婚呀。” “明子有结婚对象了?”浩之警觉起来。 “倒也不是…” “我不会跟明子分手,”浩之走过来,环住明子的肩。 “这样对你没好处。”明子确实为浩之的立场担忧。怎么可能当真一辈子不结婚?同明子这样不明不白牵扯下去,早晚有{yt}被人闲话。“世上的人吧,还是讲究个夫妻般配的。” “我跟你,不就很般配吗?” “更像母子。” 浩之脸上溢出他那{wd}的招牌微笑。“这种话再说一遍试试?”几分粗鲁,几分无情,浩之把明子压在沙发上,伸手解明子浴衣上的细带。毫不理会明子的不情愿,强行脱去明子的浴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