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济金被冒领之谜

原载2005年3月8日《河北农民报》）

　　国家给沧州市吴桥县杨家寺乡时庄农民蔡玉章发了20多年的退职救济补偿金，他竟然没有领一分钱，救济金被冒领了？3月9日，记者赶赴吴桥县采访这一事件。

              谁冒领了蔡玉章的救济金？

国家给吴桥县时庄村农民蔡玉章发了20多年的退职救济金，他竟然没有领到一分钱。救济金被谁冒领了？为讨个说法，蔡玉章和两个儿子已经奔波了一年多--

据蔡玉章反映，去年3月，县乡民政人员来到他家说“今年要为1962年‘自愿精简’的回乡人员涨工资，需要给本人拍一张照片，以便换发证件”。“我没有领过救济金，哪来又涨钱的事？”蔡玉章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弄懵了。在场的民政人员为之愕然！救济补偿名单上明明写着“时庄蔡玉章”，20多年了，难道真没领过？他们一一询问蔡玉章的工作简历，蔡如实回答，与规定的救济条件都对上了号。民政人员一时无所适从，问：“你村有没有人跟你同名同姓的？”，蔡玉章肯定地说：“我都70岁的人了，全村500口人哪个都认识，也知道叫啥，{jd1}没有。”这到底是咋回事？民政人员当场表示：“先回去核实一下，再给一个答复。”就这样，没有给蔡玉章拍照片，民政人员悻悻然地走了。

救济补偿金从何而来？记者了解到，1983年，国家出台有关政策，对生活困难的1958—1962年离职返乡人员给予40%的救济，原大齐乡(现杨家寺乡)时庄农民蔡玉章符合政策规定，每季度应该享受82.6元的退职救济补偿。采访中，蔡玉章对记者说，1958年至1962年，他在北京第三建筑公司工作，曾参加民族文化宫的施工建设；1962年，他响应党的号召，自愿精简回家。该公司现有其当年工作的档案记录，本人手头仍保存着一张在民族文化宫竣工时与工友的合影照片。尽管如此，离职回家的蔡玉章始终没有指望国家给予任何形式的救济补偿，也不了解国家在八十年代初期曾出台发放救济金的政策，因此，他没有到民政部门领过一次退职救济金。

9日下午，记者在杨家寺乡民政所看到，几份“享受40%退职职工救济补偿拨发单”上均写着“蔡玉章”的名字，“领款人签章”的空格处盖着“蔡玉璋印”，在“村别”一栏填写着：时庄。从领款单上看，民政所代发的救济补偿金被“时庄蔡玉璋”领走了，而时庄{wy}一个蔡玉章，却没有领过一分钱，20多年救济金哪里去了？

该乡民政所所长曾繁臣说，大齐供销社主任蔡某跟着另外一个人拿着“领款本”和“蔡玉璋”的手戳来领款，一看他的手续合乎领款要求，没有见本人(也不认识)，就让他把蔡玉章的救济金领走了，前些年一直这样做。去年3月，我和县民政局的同志去蔡玉章家拍照片时，感觉这里头可能有点事，蔡玉章的救济金暂时停发，从2003年到现在“蔡玉璋”两年没来领钱了。曾所长说，为查清这一问题，县、乡专门成立了调查组，调查代领款人蔡某时，他说：“是替原大齐乡卫生院医生蔡桂芬领的，蔡桂芬是为她父亲蔡玉璋代领的，蔡桂芬现在调到大港工作，一直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线索追到这里卡了壳，调查就停止了。后来，听说蔡玉璋去世了，调查组认为人死了，其女儿也联系不上，救济金也没人再领了，这事就算了结了。

蔡玉章的救济补偿金被一个叫蔡玉璋的人领了，似乎在逻辑上合乎情理，无有破绽，但这个“蔡玉璋”与时庄的蔡玉章有无内在联系？该县民政局副局长付丽芳说：据查，时庄有两个蔡玉璋(蔡玉章)，均系当年的离职返乡人员，两人名同音字不同。该村老户口册上的蔡玉璋(原40%救济金领取人)一直领取救济金，有领款本、手戳(蔡玉璋手章)；而反映问题的蔡玉章在落实政策时，因无相关证件，不符合政策规定，当时没有办理救济金领取手续，这钱不是他的。2004年3月普查时，民政人员不知道时庄有两个蔡玉璋(蔡玉章)，加上“原领取人蔡玉璋已去世”，误以为现在的蔡玉章就是救济金领取者蔡玉璋，于是按政策检查其相关证件时，发现这个蔡玉章没有领取救济金的相关证件，只有一张在民族文化宫前的合影照片，并且他的手戳与领款单上的签章不一样，所以，民政局认定救济金不是蔡玉章的，而原享受救济金人员蔡玉璋已死亡，就按规定停发了救济金。

蔡玉章反映自己的救济金被冒领了，民政局说“蔡玉章不够条件，救济金不是他的”；蔡玉章说“该村没有同名同姓的人”，民政局称“该村还有一个蔡玉璋”。双方说法不一，问题的焦点集中在时庄是否确有蔡玉璋其人？

　　                           蔡玉章有两个      救济金都没领

在杨家寺乡时庄的老户籍簿上，还真有一个叫蔡玉璋的，他与蔡玉章的“章”字不同。

四年前的时候，民政所长让原村支书蔡绍志通知蔡玉章到民政所领钱。第二天，蔡玉章来民政所领钱，民政人员向他要手戳、领款本，蔡说“没有”，民政所说：“你走吧，这钱不是你的！”事后，心里纳闷的蔡玉章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村户口簿还“挂”着一个“蔡玉章(璋)”。

蔡玉璋是否领过救济金？是否还活在世上？

记者在该乡民政所获悉，领救济金的这个蔡玉璋是原大齐乡卫生院医生蔡桂芬的父亲。蔡桂芬是为他父亲代领的，蔡某又是为蔡桂芬代领的。后来，蔡桂芬调到大港油田工作，把领救济金的事托付给了蔡某，蔡某说“现已联系不上蔡桂芬”。采访至此，记者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串问号———蔡桂芬父亲蔡玉璋是不是时庄人？既然蔡某已与蔡桂芬失去联系，蔡桂芬又是怎么委托蔡某代领救济金的呢？领到救济金后，蔡某又是怎样送给蔡桂芬的？

记者走访了时庄村会计王洪义，王打开一本八十年代初期的老户口簿，里面确实有一张编号为“户口110号”的户口页，该页户主是：蔡玉璋，1924年5月生；妻子邱振阁，1925年10月生，夫妻两人均为汉族，初小文化。王洪义说，他任会计后，在接收户口簿时，里边就有蔡玉璋和邱振阁这两人的户口，但该村没有这两个人，也没有迁出、迁入记载，不知道这俩人是怎样冒出来的。

3月9日下午，记者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蔡桂芬是范屯乡东徐庄人，她父亲叫蔡玉章，仍健在，现在东徐庄村住。记者马不停蹄赶往吴桥县最北部的东徐庄村继续调查。

下午4点半，在东徐庄一个小胡同里，迎面走来一位身材中等、戴深蓝色单帽的老人。记者问：“大爷，请问蔡玉章在哪儿住？”老人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我们：“啊啊，我就是，走走，往家里坐坐。”老人十分朴实，把记者带到他的3间低矮的平房里。

坐在蔡玉章的土炕上，经过交谈，证实了3个问题：一、蔡玉章大女儿叫蔡桂芬，曾在大齐卫生院工作，后调到大港油田；二、蔡玉章老伴叫邱振阁；三、蔡玉章一直叫蔡玉章，而他的“章”字不是“璋”。三点定位，这个蔡玉章就是民政部门认定的救济金领取人。

令人惊叹的是，蔡玉章接着说了两点：(一)蔡玉章今年76岁，一直在东徐庄住，从没有把户口迁往时庄，根本不认识时庄的蔡玉章；(二)蔡玉章除七十年代在村办砖瓦厂干过短期零工外，没有在外地工作过，也没有“自愿精简”的经历。为了印证自己姓名的真实性，蔡玉章特地拿出身份证让记者看，上面写着：蔡玉章，1929年5月29日生，吴桥县范屯乡东徐庄人。这两点充分表明，东徐庄蔡玉章不符合领取救济补偿金的条件。

“你是否领过或者说你女儿桂芬是否替你领过救济金？”记者问。

蔡玉章毫不犹豫地说：“根本没有的事，不光我没有领，大姑娘桂芬也没领过，她要是领了救济钱早就给我了，她现在比我过得好，平时还常常接济我，领了上级给的救济她保证不自己花。”站在一旁的老伴邱振阁也说：“俺家没有沾过救济的光，没领过一分钱，要是真有这样的事，也该到范屯民政所领，咋会跑到杨家寺乡领呀！”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没有领救济金，蔡玉章还让记者看了他的手戳，并说：“手戳一直在家放着，我的‘章’字没有‘王’字旁，我也没有到民政部门办过领救济款的手续。”

国家给时庄农民蔡玉章发了20多年的退职救济金，时庄的蔡玉章没有领过，而民政部门认定“够领取条件”的东徐庄蔡玉章也没有领过，救济金被谁冒领了？

据知情人透露，冒领救济金的始作佣者曾在民政部门工作过，他们有一套蔡玉章的假手续，掌握着领款本、手戳等，救济金来了以后，一办手续就偷偷领走了。问题露馅后，该县民政局为了遮丑，竟想以“蔡玉章已去世”一了百了，上骗领导，下蒙群众。其实，两个蔡玉章都健在，都没有领过救济金。

时庄户口簿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个“蔡玉璋”？为了解真相，记者再次来到时庄调查。

　　                          时庄何时冒出了个“蔡玉璋”

经过记者不懈地采访，“蔡玉章救济金冒领”事件初露端倪，调查圈逐步缩小。在第二次进入时庄的时候，记者将目光锁定在蔡玉璋是什么时间在时庄落户的？这个时间段应是判定真相的关键。

蔡绍志，60岁，共产党员，原时庄党支部书记。他从16岁开始在本村当干部，从生产队长、会计、村长干到支书，一连当了40年村干部。他回忆说，在他当会计的时候，公社民政助理管的事很多，像户口、救济、结婚等等都要经民政助理的手。有{yt}，民政助理王有良通过原村支部书记王洪俊找到他，叫他在本村户口簿里添一张“蔡玉璋和邱振阁”的户口页，没有“迁出和迁入”，他也没有多问，就把户口页夹到了户口簿里。当时，户口管理制度不严，有了户口页这个人就算落户了，时庄就出现了两个蔡玉章(璋)。蔡绍志说，俺村老户口簿上光有蔡玉璋、邱振阁这俩人名，从没见过这两个人啥样，实际上是一个“空户”，而反映问题的蔡玉章是俺村老户人家，年轻时在北京干过几年，六几年减员回了家，全村人都认识他。

还有一村干部说，1990年派出所普查户口时，村干部认为光有“蔡玉璋”的户口页，村里没这个人，又没有分给他责任田，就没往派出所报(户口)，实际上，这个蔡玉璋光在老户口簿上挂了个号，派出所户籍簿里就没这个人名，因为时庄根本没这俩人。

蔡玉章向记者证实：精简回家后，在落户口时，把一切证件都给了王有良，什么时间拿回家的记不清了。拿回来后，啥时候丢失的，也记不清了。

让蔡绍志往户口簿里夹“蔡玉璋”户口页的是原大齐公社民政助理王有良，王担任民政助理职务的时间是七十年代后期至八十年代初期，适逢国家落实救济政策之时，他让虚无缥缈的“蔡玉璋”落户时庄意图何在？

采访中，记者从民政局有关同志口里获悉，王有良前一时期患了一场病，病愈后，说话不清晰，神志模糊，不便接受采访。

蔡玉章的救济金是蔡某等人领走的，救济对象是“时庄蔡玉章(璋)”，而时庄查无此人。这笔一直发了20多年的救济补偿金显然“走错路了”。现在，领款人、发放款者能找到，甚至凭空制造“时庄蔡玉璋”的责任人也能找到，两个蔡玉章又都能找到，吴桥县民政局为什么查不出冒领者呢？

写在后面的话：其实，类似的现象在农村很多，许多困难户的利益被侵犯，许多民政所人员依靠吃别人的“救济金”生活，笔者不辞劳苦奔波几日调查的这一事件，仅仅揭开了冰山一角，冤枉的绝不仅仅是蔡玉章一个人，还有更多更多的人，如果你周围的贫困户有这样的遭遇，请告诉笔者13931037788，也可在此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