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酒、食物，是忧伤的填充剂

文/子涵

她总是在夜晚的时候向对面楼的窗口张望，因为那里住着她喜欢的女人。

女人大概有三十岁了，虽然谈不上年轻，可，却很有风韵。一头秀发，苍白而好看的面容，玲珑的身材，穿一套蓝色吊带真丝长裙，红色的高跟鞋。

她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是，这个女人看上去不是本地人，因为她具有江南水乡女子的婉约。

夜晚的时候，她房间的灯光总是很明亮的。她时常看到她坐在角落里弹钢琴，尽管她听不到声音，但她似乎能感觉到琴声该有多么的悦耳。

她还发现，她的房间，时常有一个中年男子出现，那个男人是个秃顶，肥硕的身子，大大的肚子，西装革履。不过，每次那个男人一出现，女人就拉上窗帘，霎时，灯光变得柔和起来。

她曾猜测，那个男人，一定是她的父亲。可是，又不像，因为她分明看到过他们拥抱，亲吻。

时间并不是很久，那个男人的身影不再出现。随之，她再也看不到她弹琴了，最多的时候，看到的她是一个人站在阳台，双手擎着下颌，向街头张望，看上去很忧伤的样子。

她房间的灯光也不再明亮，朦朦胧胧的。

自从那个男人不再出现以后，女人学会了吸烟。每当吸烟的时候，她就会习惯性的关掉所有的灯，在桌子上点燃一只蜡烛，然后，坐在幽暗的烛光里，再点燃一只烟。

她向来不喜欢抽烟的女人，每次看到对面黑暗中点点的红，她就不屑。

原本，那个女人在她心中的形象是很美好的。她的气质，她的身材，一身得体的穿戴，曾令她那么的心动。不知何时，自己也喜欢上了真丝长裙，红色高跟鞋。她知道自己是在模仿她，可是，模仿美丽有什么过错呢！哪个女孩不爱美？曾经那么美好的形象，如今竟然变成了不屑，她不屑，是因为她瞧不起一失恋就猛劲糟蹋自己的女人。她觉得那个女人挺怯懦、挺悲哀、也挺失败的。

她想：不就是一次离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又没有塌下来。人的感情，不就是在乱哄哄中你方唱罢我登场吗，何必太认真，被一个男人离弃了，可以再寻找下一个，何必指望一棵树吊死人。没有男人，我们女人应当活得更好，更精彩。

她曾遇到过她，在楼下。她很憔悴，也很瘦，似乎也苍老了许多。脸依然苍白，只是指间发黄。她知道，那是烟的杰作。

那个女人时常在夜晚的时候去楼下那家不算大的餐馆，那家餐馆的名字叫“寂寞”。有时，两三个小时后出来，更多的时候是深夜。每次看到她去那家餐馆，她的心就会提拎到嗓子眼，也会隐隐的作痛。因为，她出来时，没有一次不是摇摇晃晃的。有一次还摔倒在了大街上，差一点被一辆疾驶过来的车撞着。

她对她不屑，可也在为她担心。

后来，那个女人离开了。走时，是在夏日的一个傍晚。独自一个人拎一只大大的旅行箱，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只那笨重的旅行箱弄楼下来的。她依然穿的是裙子，可是，不再是蓝色真丝长裙，而是一袭白裙，红色的高跟鞋换上了白色的旅游鞋，头发也剪短了，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不少。到了楼下，头也没回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从此，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女子。

她有些失落。

谁知，三年后的今天，她的境遇和那个女人当初的境遇是一样的。她也被恋人离弃了。

原来，她以为：失恋后的女人糟蹋自己是挺怯懦的。由此她瞧不起那个女人，可现在，轮到自己了。自己就能坚强起来吗？

她也开始吸烟，也如同那个女子一样，在暗夜里吞吐颓废。此时，她觉得，烟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东西。有了它，整个人的寂寞都随着手指间那株烟的烟雾在蒸腾。

她也开始酗酒，也如同那个女子一样，去那家餐馆一醉方休。也是在此时，她觉得，酒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东西，有了它，整个人就会沉醉在酒精的xx中，这样，可以睡得着。

人说：“女人最怕感情空虚，由于承受不了空虚之重，必须选择烟、酒、以及食物来填补”，那个女人不例外，她也不例外；人说：“失恋会让女人瘦掉”，那个女人不例外，她也不例外。

她恋上了烟酒，也恋上了食物，她想让这些东西填补自己的空虚。她以为自己会从此胖下去，可结果呢！脸更白了，眼窝更加深陷了。她已经骨瘦如柴。

许多人以为她病了，劝她去医院看医生。她不去，有没有病自己最清楚。她有病，是心病，而且病入膏肓。

她也开始喜欢去楼下的那家餐厅。有时，看到那家餐馆的招牌就暗自发笑，觉得这家餐馆的女老板挺有创意的，给餐馆起了一个另类的名字“寂寞”。她想：或许，女老板知道现在的人，尤其是女子，容易寂寞吧！，或许，女老板本身就是一个曾经或者依然在寂寞的女人。

每次去，她都找靠近角落的位置。靠近角落多好，在那里，不被人所注意，也不被人所在意。可以一个人在昏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任凭忧伤翻滚，搅动刺痛着最敏感的神经；可以一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角狼吞虎咽，喜欢什么就吃个没完没了；可以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任凭你摇摇晃晃，满嘴胡话。

这里，曾是那个忧伤的女人坐过的位置吧？她想。可是，如今坐上了自己。

这家餐馆的确够寂寞的。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的食客大多都是女人，而且好多都是忧伤的。她坐在这里也无法开心起来。不知是受人们的影响，还是这家餐馆太昏暗，或者自己本身就忧伤？她搞不懂，反正，她看什么都是昏暗的，犹如心情。外面的梧桐树正开着香气迷人的白色小花，一朵朵的，很美，可是，她竟然把花朵看成了树叶，而且是打着卷的枯叶。一度，她以为是秋天到了。

她是北方女子，向来不喜欢辣的东西，可是，现在，偏偏爱上了酒。她不知究竟因何爱上了酒？能xx神经，能睡得着，这些，不失为充分的理由。可是，仅仅只有这些吗？不是。多日来，忧伤的泪水始终不曾干过，那么，就让辣辣的酒掩饰自己的泪水吧！谁会说她的眼泪不是烈酒辣出来的呢！

她选择的是东北特有的一种烈酒，65度，这种酒，是北方粗犷汉子的专利，没有哪个女子敢轻易尝试。据老板娘说，这种酒买进已经好几年了。三年前，有一个女人曾喝过，而且还有瘾，一来就要这种酒。自从那个女子不再来了以后，一瓶也没卖出去。

她想到了那个同自己一样可怜的女人。想必，三年前的女子就是她吧！她想。

这种酒真的很特别，入口不觉得什么，可是，顺着食道流下去就像一团火一样，从肠子一直燃烧到胃，然后，在胃里燃烧，翻腾，眼泪蓦然流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酒真的好烈。她想：自己不是彪悍的汉子，也没有那个酒量，何必拼死一饮？如同感情，没有那个情商，何必一试。

她又想起了那个女人，她竟然能恋上这种酒，可见，她伤的有多么深。

尽管酒是烈性的，燃烧了她的肠胃，可是，她也得到了空前的满足感，尽管泪痕依然。

这时，有一个一头长发，一袭白裙的女子走进了餐馆，手里夹着一根细细的烟，烟雾在手中蒸腾着。她，和那个女人，何曾相似；和自己，又是何曾相似。

她如同她一样，中间的空位置不坐，偏偏也挤到角落里来。

她几乎是飘过来的，款款的坐在她的对面，凝视了她一刻，讨好般地说：“嗨，你的眼睛真明亮”。

她笑了，含着泪笑。岂能不亮，泪水刚刚洗过的眼睛都明亮，换谁都一样。

女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忧伤，劝慰道：“女人忧伤为谁？何必呢？你看，美食、美酒、还有未来的美好。何苦深陷”。

是呀，还有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听了女人的话，她的心开始重新回暖。她突然决定，此后不再来。

她转身离开，就在走到门口回头一瞥时，她看到，这个女人也端起了酒杯，一杯烈酒，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