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松本润打来电话的时候，大野智刚刚调低了空调。伸手险些把遥控器当成了手机。
“智君，”松本润的声音透过无线信号依然有一种难言的张力，“今天忙么？”
大野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台历，“还好。”
“有没有兴趣来喝一杯？”松本润在电话那端轻笑。
大野智有些奇怪，“有什么事么？”松本润并不是会闲来约自己的人。
那边转瞬间换了语调：“知念旷了几天班不见人，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有找过你么？”
大野智拉开抽屉拿出车钥匙，“我去他住处看看。”

不久前刚刚一起吃儿童套餐的孩子失踪了。
大野智关了车窗打开了空调，没有看天气预报就打消了洗车的念头。
看着副驾驶上刚刚被自己从办公室拽出来的二宫和也，大野智有点不忍心，“饿了么？要表吃点什么？”
二宫摇了摇头，向后一仰又睡了过去。
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是樱井翔，地点却是东京。
“这么快就回来了？”大野智有点奇怪，压低了声音问。
“恩，”樱井翔心情不好，“扑了个空。”
大野智没有意外。
“而且，千叶昨天发生了一起帮派火拼，发现了一批新枪，欧洲货，你注意点。”
大野智一愣，随即问：“知念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樱井脸声音又是一沉：“恩。”
“你以前见过他么？我是说上次案子之前。”
樱井想了想，声音有点隐约，大野智猜他是在那边摇了摇头，“我在相叶那边的时候还没见过他，可能是这两年的新人，一直在下面。”
大野智抬头看了看窗外，“你觉得他在哪里？”
樱井翔答非所问：“相叶雅纪不至于对松本润的小孩儿动手。”
大野智笑：“我没说是他干的，你表紧张。”
樱井翔窘在那里

略显拥挤的平民胡同。店铺鳞次栉比，民宅比邻而居。
“大野队长，”二宫一身便服从警车上下来，“上班时间我为什么要被你拉出来闲逛？”
“知念就住在那个楼，”大野智指了指前面的居民楼，“上次接他去体检的时候我来过这里。”
二宫白了大野智一眼，转身上了楼。
是简单的居民建筑，二宫敲了门，半晌没有反应。
“大野队长你有搜查证么？”
大野智摇了摇头。
“你要进去么？”
大野智点了点头，后退两步，准备踹门。
二宫从后兜里摸出把{wn}钥匙，开门走了进去，“注意表留下脚印指纹。”
“你这把钥匙什么门都能开么？”大野智好奇。
“放心，”二宫拍了拍大野肩膀，“我对你家没兴趣。”
大野智只好把“借我复制一把。”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没有任何反常信息。
大野智四下看了看周围，“我们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二宫点了点头，朝小街的一头走去。
大野智反方向走了几步，正对上一家店铺，老旧的牌匾上几个苍劲的大字，“小仓米店”。
“请问，”大野智过去跟正在整理货架的老人打招呼，“爷爷您有见过一个男孩子么？住在这附近的，大概这么高……”大野智比划了一下。
小仓温和地笑了，“住在这附近的男孩子表太多喔。”
大野智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递给小仓，“就是贴纸上面的这个。”
小仓眯起眼睛看了看，“喔是他啊，今天早上还见过。”
“什么时候？”
“早上六七点钟吧。当时我刚刚开门，他在我这里打了电话。”说着指了指前面柜台上的电话。
大野智这才注意到，这家老旧的米店还有着现在已不多的公共电话。电话很老式，模糊的显示屏，没有通话记录。
“在他之后还有人打过这个电话吗？”大野智问。
小仓眯起眼睛看向大野智，“你是？……”
“喔，”大野智低头揣起手机掩盖起并不擅长的谎话，“他是我弟弟。我们吵架了。”
“喔是这样，”小仓笑，“他之后就没有了。”转身接着去收拾货架。
大野智拿起话筒摁下重播，屏幕上闪出的一串手机号码。
一秒钟错愕，大野智赶在待接音响起前喀嚓挂了电话。
小仓往这边回头看过来，大野智掏出钱包，失神间零钱掉了一地。
他能记住的电话号码没有几个。
那是二宫和也的手机。
“没接通，不用给钱喔。”小仓冲着外面喊。
大野智笑笑，弯腰去捡地上的硬币。

“22毫米口径，欧洲标准。”二宫伸手递还过去，“这子弹你从哪里弄来的？”
大野智答非所问，“这种枪地下并不常见。”
二宫支着下巴盯着大野，连续的阴天下雨大野智好像白了一些。
“所以，你从哪里弄的？”
“在知念楼下的米店门口。”大野智看着二宫的眼睛，好像在等二宫说些什么。
二宫忽然去了兴趣，转身去整理材料，“今天的课外活动到此结束，大野队长我还有正事要忙。”
大野智知道二宫不想再继续谈话，还是忍不住说：“樱井说千叶发现了一批同一款式的枪。”
二宫停下手里的东西，侧着脸望向大野智，“大野队长，三年前我们好像约定过，彼此之间不谈相叶雅纪。”
大野智忽然觉得二宫很像一只戒备森严的猫。更多的话他没能问下去。

松本润叼着吸管，抬眼看大野智笑。
“智君，把手伸出来。”松本润放开吸管，伸手等大野智的手。
大野智有点疑惑地把右手递了过去。
“你看，”松本润摊开自己的手比了过去，“我们的掌纹有一条能够连在一起喔，这是孽缘。”
大野智一口酒喷了出去。
松本润笑，“别处就算了，来我这里表总是沉着脸。”
大野智接过松本润递过来的餐巾纸，“你{zh1}一次见到知念侑李是什么时候？”
“9号。”松本润想了想，“9号上午，那天本来不是他的班，山田有事和他临时换了一下。”
“他最早开始翘班是什么时候？算上和同事调的班？”
松本润看了看天花板，“他的9号的夜班和山田换了，11号的早班应该是他的，但是他没来。”
大野智看了看笔记，有意无意地说，“店员的事情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么？”
松本润笑起来，低头去咬吸管，“智君，你应该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大野智在汉堡和便当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拎着两个汉堡走到了收银台。
中午seven eleven排队的人很多，大野智和其他顾客一样在等待的间隙无聊地张望。
斜对面警署大院开出的一辆私车。
大野智掏出手机摁下快捷键1：“你在办公室么？我去取上个案子的备份材料。”
二宫看了一下车窗外随口答道：“我在seven eleven排队，晚些回去。”
接着他看到了711牌子下面拎着汉堡的大野智。
二宫收回视线，“记得热了再吃。”说完挂了电话，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大野智看着远去的车子，空白充斥心底。

中居把调职令掉转了180度，冲着大野的方向推了过去。
“不是说下个月么？”大野智没有接。
“我知道，你舍不得重案组的那帮小子，”中居不动声色地打趣，“还有那间重案组长的办公室。”
大野智装没听懂。
“前几天前堂本刚的枪已经入境，还是你尽快回去上面放心些。”
“知念的失踪，可能和这批枪有关系。”大野智说，“还有一些事情我需要弄清楚。”
中居看了看大野智，伸手拿回调职令，“我给你压三天，你们表弄出乱子。”

大野智端着餐盘转身看见了樱井翔。
“诶你不是买了汉堡了么？”找了位置坐下，樱井翔递过一杯饮料指着大野智餐盘问。
大野智低头扒饭，没吱声。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人并不多。大野智抬手看了看表，也已经不能算是中午了。饭菜有点凉，大野智开始想念桌子上的汉堡。
“你怎么也这么晚？”大野智看樱井翔确实饿了，有点狼吞虎咽的味道。“表吃这么急我不跟你抢。”
樱井翔差点呛着，缓了一下道，“那批货到千叶的时候相叶雅纪并不在千叶，出面的是横山。”
大野端着筷子等着下文。
“我想是不是和最近的那批枪有关。”樱井翔不清楚大野智知道多少。
“那批枪是堂本刚的货没错，其中有一部分还预定给了今井翼。”大野智低声说，“你觉得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千叶？”
樱井翔摇了摇头，“下次真的得早点到，来晚了就剩凉的了，吃得我胃疼。”
大野点点头，“我也是。”

大野智换了张画纸，提笔在最上面居中写下“枪”。
下面一行顺次是堂本刚，今井翼，千叶。
交叠的空白下面是知念侑李。旁边是块牌子，“小仓米店”。
米店扯出一根螺旋着的电话线。
大野智停下笔。
不知道二宫回来了没有。
应该把二宫和也写在哪里。

丸山推门进去的时候大野智正对着画板发呆。
“头儿？”
大野智猛的回头。
丸山不知道是自己把大野吓了一跳，还是自己被大野吓了一跳，愣在那里忘了说话。
“什么事儿？”
“传达室说有人给你的。”说着递过去一个纸袋。
大野智打开一看，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伸手拎了出来。
丸山惊呼中后退了一步。
一把22毫米口径xx，一发带血的子弹。
大野智打开来闻了闻，合上易拉扣递给丸山：“马上送去给二宫法医，找山下医生要知念的医疗档案。”
丸山出门撞上了喘着粗气的生田。
“头儿，”生田俯身撑着膝盖，“知念来了。”
大野智的心骤然悬了起来。

知念跟着松本润走进重案组的大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给xxxx烦了……”知念抬头发现气氛有些怪异。
“诶？”生田拉过知念，“你没受伤？”
知念一脸惊讶。
松本润掏出一把枪扔到桌子上，所有人吓了一跳。
“回来的时候从他身上发现的。”松本润皱着眉头。
大野智看了一眼，一把22毫米口径的新枪，转身伸手扶住知念肩膀：“你{zh1}打给二宫法医的电话说了什么？”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二宫桑，”知念有些不敢直视大野智的目光，“有人要害你。”
“头儿，”丸山拎着袋子走进办公室，“二宫法医不在办公室，电话也没人接，楼上楼下都没见他。”
丸山话没说完发现空气好像凝固住了。
大野智掏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是“nino”。
“大野队长，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大野智混乱中辨认出来了声音的归属。
“今井组长，好久不见。”
“呵呵，大野队长还是那么沉稳啊，”今井翼又干笑了两声，“老朋友好久没聚了，请二宫法医来坐坐，大野队长有没有兴趣呢？”
“你想干什么？”大野智没有语气地问。
“不要这么直接嘛，难得二宫桑今天有空。”今井翼顿了顿，“人聪明，业务又精，可惜身体不太好。”
大野智蓦地握紧了手机：“你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
“表紧张，表紧张，才刚一颗而已。我已经交代下去，要兄弟们好好招待二宫法医。”今井翼满意地笑，“转告相叶雅纪，人货两清，否则他别想再看见二宫和也。”

樱井翔看向大野智，不知道该说什么。
松本润的手机兀自响起。
“松润，”相叶的声音直达空气，“你在哪呢。nino跟我约在你酒吧，到现在还不见人，手机也不通，你有见到他吗？”
樱井翔低头伸手捂住了眼睛。
松本润抬眼看向大野智，大野智伸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在外面呢，你问问山下医生，是不是临时不舒服去他那了。”
“好的那我打电话过去。”
大野智看向樱井翔，“相叶的确一直在东京，之前的那批货是在为之后的军火做掩饰。堂本刚之前曾答应和今井翼坐地分货，但相叶雅纪说动了堂本刚高价让枪走了千叶。”
樱井翔摇了摇头，“我真想敲开相叶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想引起一个人注意而又不能直说的话，最直接的办法是什么？”大野智忽然问得没头没脑。
“干坏事。”樱井翔顺口回答。接着心里一凉。
大野智点了点头，拿起文件夹，“知念是今井翼在堂本组的内线。几天前货秘密到京后堂本刚即时扣人点货，知念应该是在那个时候被叫去帮忙并且被收走了手机。知念通报今井

翼货走了千叶之后得知了今井翼要对二宫下手的消息。”
“相叶约nino是要干什么么？”松本润疑惑。
“我想不是相叶约二宫，”大野智摇头，“是二宫约的相叶，劝他不要再跟今井翼针锋相对。”
“我说，”樱井翔终于忍不住打断大野智，“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急，”大野智认真地点头，“要赶在相叶发现并且开火前把人救回来。”

审讯室里知念侑李不安地绞着双手。
大野智掏出零钱让锦户出去买了两听可乐。
“你这几天去了哪里？”大野智泡过可乐的声音很软。
知念放下可乐不说话。
大野智合上了笔录，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铺平在桌子上。
“你知道二宫法医在哪，对不对？”
知念抬起头看向大野智，眼睛里是欲言又止的焦虑和些许怯懦的犹豫。
大野智转头问向靠门站着的生田，“你刚才有见过一把22毫米口径的新xx么？”
生田张着嘴巴愣了两秒没接上话。
大野智冲知念点了点头，“看来是我记错了。”
知念会心一笑，提笔在纸巾上写下了一行地址。
大野智霍然起身开门往外跑，“秘密封锁109大厦，请求防暴大队支援。”

黑云压城。
大野智仰头看向大厦的顶端。
忽然想起事后生田曾经说起，那天赶往109大厦的路上二宫一路恍惚不定。
那也许是个凶兆。
大野智想有些世事并不是难料就能够概括。
比如九年前樱井翔进入今井组开始卧底，比如六年前庞泽倒在眼前，又比如三年前天台的那场混乱。
以及那天二宫眉眼间并行生死的一声呢喃。
大野智翻开手机。
屏幕上是二宫灿烂的笑颜。

樱井翔盯紧了大野智，生怕他脱离视线。
大野智出奇的平静让他担心。
仿佛今井翼如果此时出现，他会毫无征兆地抬手开枪。
樱井翔忽然觉得大野智做杀手说不定更合适。
大野智崩开锁撞门冲了进去，一脚踹翻了看守的头目，枪口直抵眉心。
“大野！”
樱井翔一声喝断。
生田丸山赶上来连扯带拉拽起地上的人，趁大野走火前赶紧拷走。
xx，黑帮，医生。
一瞬间不大的仓库里各种声音仿佛隔世般遥远。
大野垂下手，转身朝门口走去，没有向二宫看过去一眼。

一样的医院，一样的走廊。急救室门口仿佛是情景回放。里面的人一样，等在外面的人也一样。
大野智靠在墙上，他看见樱井翔过去扶住了相叶雅纪的肩膀。
松本润走过来安慰大野智，“别胡思乱想。”
“没有，”大野看见松本润憔悴的脸色，“我在想等他醒来我该说些什么。”
松本润笑，“看来三年过去你长进不少。”
“有烟么？”大野智忽然问。
手术门啪地被推开。
相叶唰地站了起来。
“危患，家属签字。”
相叶向前走了一步，又转身回头看大野智。
大野智接过松本润的烟揣进口袋里，走过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狗血诶，我说你们几个。”二宫坐在病床上叫唤，“然后呢然后呢？毙了么？”
“没有，”丸山残念地摇了摇头，“被樱井组长叫住了。”
二宫撇了撇嘴，“某人真是煞风景。”
樱井翔哭笑不得，“你自己也要反省一下好吧。知念都打电话给你了你也不小心一些。”
“啊你还敢跟我提那个小子，”二宫更嚷嚷了，“声音抖得跟什么似的，我上哪听出他是谁。”接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生田一眼，“再说旧债多嘛，想害我的人多了去了。”
生田咳嗽两声把偷笑盖了过去。

大野智轻轻把二宫抱到轮椅上。
“山下医生说我能下地走啦。”二宫有点别扭。
大野智给二宫披上外套，盖好毯子，“还是多休息好么。”
初秋的早晨还是有些凉。
医院的中心花园，大野智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生怕咯到一个石子一根树棍。
二宫回头笑，“大叔，我都快出院了你业务还这么不熟练啊。”
大野智温柔地笑，走到前面，蹲下来给二宫掖好腿上的毛毯。
“kazu，”大野智轻轻握住二宫的手，仰起头，“我……”
晨风乍起，吹动碧波涟漪荡漾，漫天红叶纷扬。
“你说什么？”二宫狡黠地笑，伸手拿起落在大野智头上的一片红叶，“风太大，我听不清。”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