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在经济发展迅猛的佛山市，产业升级之风强劲吹起。“中国陶都”痛下决心，推进陶瓷产业腾笼换鸟，给不达标企业下达“限期搬迁”令，佛山陶企加快了“退城入园”的步伐。

    清新云龙工业园应景开花，这个清远、佛山政府努力撮合下的产物，被称为“佛山禅城(清新)产业转移工业园”，成为承接佛山陶瓷产业的后花园。

    时过三年，2010年5月5日，国土资源部发布14起违法案件查处情况和4起挂牌督办案件，清新云龙陶瓷工业园居首，因国土资源违法被国土部门叫停开发。目前，除建设已占用的2486亩土地外，其余土地全部复耕复绿。

    南都记者走访了解到，十多家佛山企业因此受到影响。佛山陶瓷行业协会会长戴一民感觉无奈，他说，事件是政府诚信的一次拷问，会给企业带来一定的心理阴影，但更大意义是一种警示。

    佛山要求环保不达标的陶企在今年10月31日前迁出。本应在今年下半年投产的工厂被‘判’无期限停止开发，至少影响企业近两年的投资产出计划。

    在陶瓷产业转移上，企业开发时被叫停并非首次，但这么大规模的叫停是{dy}次，在广西、山东都出现过，广西是采用推平丘陵地去置换用于开发的土地，山东方面则采用填平沼泽地的方式。

    走访

    六企业赶生产，三百多农民忙复绿

    农地被征，村民一夜暴富

    从清远市区经清连高速驱车将近35公里，可到达位于清新县禾云镇的佛山禅城(清新)产业转移园。对于这个2007年就规划建立起来的园区，禾云镇五爱村小组村民禤计认为，确实是带动了这两年禾云镇的经济发展。

    “最直接的好处是工业园规划范围内的村小组农地被征后，被征地农民将获得一笔不菲的赔偿款。”禤计说，他的堂姐夫所在的黄竹坑大队总共才110人，所以分到个人的土地补偿款也不少，他堂姐夫被征3亩农地后，领到了30多万元的补偿款。在被征地前，他堂姐夫只是一个很穷的农民，征地后有一夜暴富的感觉。

    禤计现在在清远市区以开出租车营生，虽然家里有6亩地，但都不在被征范围，之前他还觉得惋惜，但听到园区违规征用地后，他很庆幸自己的地没在被征范围内。

    已投产企业仍在运转

    车下清连高速禾云镇出口，便来到了禾云镇政府办公楼，离该办公楼1000多米处就是佛山禅城(清新)产业转移园所在地。

    与一年前还只是一堆推平的黄土相比，现在的园区已初具规模，厂房、宿舍楼鳞次栉比，园区内的产业大道和水电基础设施也成模成样。

    南都记者在园区看到，园区内已建成并投产的有广东英超陶瓷有限公司、清远市天域陶瓷有限公司、佛山市宝仕马陶瓷有限公司、清远市强标陶瓷有限公司、清远市俊成陶瓷有限公司、佛山市南海区(金巴利)陶瓷有限公司。而在建的则有广东新一派建材有限公司、新润成陶瓷有限公司、港龙陶瓷有限公司等。园区产业大道上，挂有“粤E”车牌的重型货车来回将抛光砖等陶瓷产品运出园区。虽然园区开发因违规用地被叫停，但已投产企业仍在运转。

    清远市强标陶瓷有限公司挂出的宣传招牌上写着：强标陶瓷有限公司占地面积300亩，总投资3亿元，计划建有7条生产线，全面投产后，预计年产值达4.2亿元，年创税1200万元，可提供2000多个就业岗位……在强标陶瓷厂房左侧，还有将近半的用地仍未开发。

    复绿队伍种树苗

    开工的陶瓷厂忙碌生产，可在陶瓷厂的周边，当地村民却个个肩挑沃土，在标示有“复耕复绿责任区”内种植蕉树苗。

    “我们从5月3日开始在这些地块上种蕉树，大概有300多人，都是本地人，政府每天给每人45元。”天域陶瓷正门对出的复耕复绿责任区标示为C-1、C-2、C-3、C-4、C-5号地，复耕面积151.05亩，复绿面积648.06亩，一复耕复绿的村民对记者说，陶瓷厂更喜欢招一些外来工，他们这些被征地年龄又稍大的本地农民只能选择做这类“复耕”临工的工种。

    在强标陶瓷正门对出的复耕地块上记者看到，该责任区标示为A -1、A -2号地复耕面积621.91亩，复绿面积677.21亩。两块地的管护单位均为禾云镇政府、监督单位为佛山禅城(清新)产业转移工业园管委会。

    一当地村民说，连日暴雨使得他们的工作时断时续，但政府也没具体要求说立即要完成复耕复绿，所以大家也都按部就班地在做事。在一些需要复耕复绿的地块上，南都记者还看到由清新县政府挂出的“珍惜国土资源、实现持续发展”、“加强土地管理、建设绿色环境”等宣传标语。

    影响

    10多家佛企签约却无法入驻

    11月投产已不可能

    根据最初签订的协议，已入驻的企业中，英超计划投产10条生产线，天域4条，强标6条，宝仕马6条，俊成8条。签约但未能入驻企业有汇亚、美邦、坚瓷等10多家佛山的陶瓷企业，其中汇亚原计划投产8条生产线，美邦6条，坚瓷2条。

    南都记者试图向已入驻企业了解生产线投产情况是否依照原计划，但受到园区工作人员的阻拦。南都记者查找到最早签约所定的企业投产计划，包括18家签约企业一共上马131条生产线，购买土地7518亩地，除去已入驻企业计划内的生产线，那么，有97条生产线遭遇难产境地。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多家企业均列入要求搬迁出佛山的企业之列，限期就在今年10月31日，目前遭遇园区开发被叫停事件，正是当头一棒。“基本土建也需要半年时间，即使现在找到地方投建，还要走报批等程序，要在今年11月投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一条生产线年损失产值1亿元

    有企业透露，购买园区土地时，价格每亩8万元，若按这个价格计算，企业在土地购买上投入高达6亿元。

    有业内知情人士称，事实上，这块土地只有近千亩定性为工业用地，其余都是搭着“陶瓷产业基地”的顺风车加入开发的，但企业在当初过分相信政府，没意识到园区存在违规用地有可能被叫停。

    禅城区经贸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停止推土的是6768亩范围外的土地，对于园区并没有太大影响，他解释说，整个土地正在加快用地申报，会尽快完善核定6768亩土地的用地手续。这次开发被叫停原因在于当地为追求招商引资成效而擅自扩大开发范围，因而遭到国家叫停。“据我们目前协商了解的情况是，涉及到禅城区有六家企业，其中3家已投产，2家在建，1家因为扩大厂区有部分土地是在6768亩外，因而受到影响。”

    一陶瓷界资深人士称，无论是生产抛光砖、玻化砖或是瓷片，投资一条生产线需要的资金(若包括土地购买与土建等成本)大概是一亿元左右，生产线一旦实现投产，一年产值大约是一个亿，“由于佛山这边要求环保不达标的陶企在今年10月迁出转移，企业虽与园区签订了协议，支付了租金，但其因土地问题无法承接企业，本应在今年下半年投产的工厂被‘判’无期限停止开发，至少也是影响企业近两年的投资产出计划，像将投入8条生产线的企业，就意味着16个亿的产值打了水漂。这还不计利息、资金周转等方面的损失。”

    查处暂未涉及已建土地

    2007年5月至2010年2月，清新3个镇政府与82个村民小组签订了征地补偿协议，共协议征地23656亩，其中已进行补偿22928亩。目前，云龙、云来产业基地内，已平整土地8973亩(含基本农田1185亩)，其中8613亩不符合土地利用总体规划。两个产业基地已向18家企业提供土地，其中建成投产5家，在建3家，共占地2486亩，其中基本农田330亩。

    2010年2月，省政府下发通知，责成清远市政府采取坚决措施，对云龙、云来产业基地违法违规用地情况进行全面清查，立即停止推土，立即停止建设，立即复耕复绿，立即恢复被违法占用的基本农田。目前，除建设已占用的2486亩土地外，其余土地全部复耕复绿。

    行业声音

    “事件给当下产业转移一个警示”

    佛山市陶瓷行业一业内人士表示出对此事的愤慨，“政府有何形象可言，还说是两地政府共同开发的工业园，也出现这样违规用地的情况。这确实也让陶企老板明白，学会甄别工业用地的重要性。”

    今年4月底，佛山市陶瓷行业协会曾召开紧急碰头会，召集15家到云龙陶瓷工业园投资和签订意向投资协议的企业，商讨如何应对该事件及相关平稳转移方案，结果该批企业无一到场出席。

    佛山市陶瓷协会会长戴一民称，由于事件处理还不明晰，他还不方便透露事态的进展。但他表示，这个事件拷问的是政府的诚信，另一方面也给当下产业转移、向外投资过热起一个警示作用，

    据了解，一家陶瓷企业投产动辄都要数亿，年产值也是以亿计的，对当地G D P的拉动效果又快又大。在刚过去的粤赣经贸合作项目签约仪式上，南都记者获悉，佛山已有40家陶瓷企业在江西设有生产基地，而这批新建项目能给该省带来每年100亿元的G D P。

    戴一民表示，“佛山是中国陶都，很多地方都跑到佛山来拉拢企业过去投资建厂，但事实上，急功近利是会带来风险的，本次遭遇的是政策关，也是最致命的，并不是通过改善环境，引进人才，加强配套等方式能够解决的。因而，虽然很多地方有承诺多种优惠政策，但有可能其土地性质并非工业用地，若用于开发就是违规，由此带来的风险比优惠要划不来，企业贸然进入可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家刚完成在江西投资设厂的陶瓷企业相关负责人称，这样的开发被叫停，将给陶瓷产业转移泼一盆冷水，投资人要更理智地分辨，产业转移承接地也应该更慎重地推进开发建设。

    解决

    土地征用问题早有端倪

    涉企业用地安置仍得等

    云龙工业园早在2008年8月就被国土部门“盯”上，并先后发出15份《责令停止国土资源违法行为通知书》，但未能有效制止。

    南都记者了解到，在“双转移”战略背景下，清远市大手笔规划了位于清远高新区的佛山(清远)省级产业转移园、位于清新的佛山禅城(清新)陶瓷产业转移园、位于连州的民族工业园、位于英德的华侨产业园。

    2009年4月，为加快工业园区建设，清远市委市政府等负责人曾到佛山禅城(清新)产业转移工业园区进行调研并座谈。当时，清新县委县政府负责人的一份公开的汇报材料显示：定位为清新发展“主动脉”的佛山禅城(清新)产业转移工业园首期规划4.51平方公里，远期规划70.9平方公里，分为陶瓷产业区、综合配套服务主中心、金属加工产业区、综合产业储备区、禾云镇中心区、针织服装生产区、轻纺产业区等7个产业聚集专区。

    听取了与会人员的汇报以及了解各部门遇到的困难后，清远市委市政府相关负责人曾表态，土地问题，除了调配用地指标，更有效的办法是清理闲置土地。资金问题，市委市政府前所未有地把大量资金投入到工业发展中，这些钱要用出去、用好。

    清远市政府一内部人士透露，对于云龙工业园中涉及到企业用地安置方案，还有待市委市政府举行常务会议后做出具体的决定，“这或许也得将涉案的相关人员进行处理后，政府才会有具体的方案公布出来。”

    南都记者从禅城区经贸局相关文件了解到，目前该园区开发已由清新县人民政府全盘接手，其整改意见提出：一是立即停止推土，并拆除园区6768亩范围外所有违规建筑。二是立即复耕复绿，对超出省核定园区用地指标之外的8071亩土地，除已完成建设的1400亩暂不考虑拆除及复耕复绿外，其余平整的6671亩土地要全部进行复耕复绿。三是加快用地申报，按照有关法律法规和文件规定，尽快组织材料，抓紧向上报批，尽快完善省核定园区6768亩的用地手续。

    南都记者了解到，在陶瓷产业转移上，企业开发时被叫停并非首次，但这么大规模的叫停是{dy}次。在广西、山东都出现过，广西是采用推平丘陵地去置换用于开发的土地，山东方面则采用填平沼泽地的方式。

    新闻链接

    2009年9月，清新县国土资源局对禾云、龙颈镇政府违法征占土地2030亩处以罚款270万元；对云来产业基地违法用地问题，2008年12月，清远市国土资源局对云来公司违法占地45亩处以罚款60万元。2009年2月，清远市纪检监察机关给予飞来峡镇原镇长麦灼华行政记过处分，给予飞来峡镇党委委员、副镇长邓文勇行政记过处分。

    广东省纪检监察机关已决定对有关责任人作出以下处理：给予清远市市长助理(清新县原县委书记、县人大常委会原主任)贝冰党内严重警告、行政降级处分；给予清新县县委书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清新县原县委副书记、原县长)欧国伟撤销党内职务处分，建议依法罢免其县人大常委会主任职务，按副处级干部另行安排工作；给予清新县委副书记、县长郑小燕党内严重警告、行政记大过处分；给予清新县县委常委(清新县原副县长)何霖生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给予清新县副县长林明晓党内严重警告、行政记大过处分；给予清新县国土资源局党组书记、局长陈新祺撤销党内职务、行政撤职处分；给予佛山禅城(清新)产业转移工业园管委会书记刘军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给予禾云镇原镇委副书记、原镇长罗文波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给予龙颈镇委书记、镇人大主席叶金宁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给予禾云镇国土资源所所长梁盛途党内严重警告、行政记大过处分；给予龙颈镇国土资源所所长刘国辉党内严重警告、行政记大过处分。广东省政府责成清远市政府作出深刻检查。

    广东省政府将于今年5月15日前督促此案依法依规处理到位。

    06-07版

    统筹：南都记者 吴晓芳

    采写：南都记者 欧阳少伟 吴晓芳

    摄影：南都记者 欧阳少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