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代隐形链条再调查:义乌风险


年出口100多亿元,小小义乌的大市场,不光吸引了8000多名外国人,还有一个当地人——金老板。

      金老板,义乌江东镇某村的副村长,据称他的岳父开有一间武馆,在义乌有200多个门徒,而金老板自己则控制了10多个人,每个人据称都有一家公司,算起来,金老板至少控制着十多家公司。

      "我要告金老板诈骗。"王东(化名),杭州一家国际货代公司义乌分公司的负责人,金老板名下的公司前后欠了王东190多万元。王东的同盟者是被金氏拖欠140万元运费的上海国际货代"远天控股集团"。但王东们的讼诉之路却障碍重重,甚至,其立案请求至今未被当地公安机关受理。

      据王东了解,义乌有上万家货代,"其中50%甚至80%可能都是没有注册的",有些只要一个传真和一部电话,就开始做生意了。而风险就这么发生了,2006年5月至8月间,金老板的公司在义乌招揽了大量货物,然后委托给王东运至中东地区。但在王东向航运公司支付完运费后,他至今未能从金氏那里收回这笔运费。

      2006年至今,宁波海事法院受理了100多起海事强制令申请案,涉及数千万元标的商品,其中多数起源于义乌中间货代的骗案。(详见本报3月7日<断裂的货代链:谁扣押了"义乌货"?>)海事法院一位法官更是直接指出,"主要就是那么四个人,三男一女",而金氏恰是其中的核心人物。

      义气金老板

      "出手非常大方,花钱如流水。"这是王东对"金老板"的最初印象。

      2006年初,王东刚到义乌拓展货运代理业务时,"为人义气"的金氏曾让他颇有好感。但王东如今已经难得见到金老板了。2006年8月起,王东与金氏开始交恶。王东称,金氏实际控制的一家中间货代公司,拖欠其190多万元运费至今,是一种故意诈骗。王东相信,他是义乌货代骗案的又一个受害者。

      对于"金老板"其人,上海远天控股的法务经理杨照明要了解得更早。

      2005年之前,金氏曾在福建从事运输业务多年,并且"赚了不少钱"。之后,金氏回到义乌,经营一家进出口和货运代理公司,挂靠于"义乌众联发进出口公司"。2005年4月,金氏开始与远天控股宁波分公司发生业务关系。最初,"他还算是个正经的生意人",杨照明说,双方一度合作愉快。

      这种信任并非没有道理。不仅金氏挂靠的"众联发"在当地颇有规模,而且其本人亦颇有背景,他是义乌市江东镇的一位副村长,其妻子的一个堂表亲是义乌前副市长,金氏的优势,对急于想在义乌市场拓展业务的外地货代公司而言,无疑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2005年底,情况发生了变化。在被金氏拖欠了近17万元运费后,远天方面听到了这样的传言,"可能是因为他投资失败,也可能是他去缅甸赌钱输了,或者是借钱给别人赌输了",而这最终导致双方于2006年4月对簿公堂。

      金氏直接出面经营公司,被远天列为主要责任人,而其挂靠的众联发也被远天方面追究连带责任。在输掉官司之后,金氏很快还清了拖欠远天的17万运费。

      在杨照明今天看来,金氏当初"爽快"还债的原因有二:一方面,他是公司的法定责任人,无从推卸;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众联发在当地颇有影响,而"他肯定不想把众联发卷入官司"。

      其时,对于年销售额达8亿元的远天公司来说,与金氏的官司只是一场小小的业务纠纷,而它并没有意识到,一场更大的风险正在酝酿之中。

      隐身控制

      2006年5月,仅仅在输掉官司一个月后,当金氏与王东开始合作时,其已然变身"上海煌兴运输代理有限公司"的"合同联系人"。王东回忆说,金氏称,公司实际上是他自己的,但因为其身份不太方便,所以由江西籍男子彭念田任法定代表人。

      这家货代公司2006年2月注册于上海嘉定,当然,它的实际经营地在义乌,在当地,"'上海'打头的公司显得比较正规"。

      虽然,王东也曾对金氏在市场上低价揽货的行为提出疑问,但金氏解释称,并不靠运费赚钱,他的主要利润来自于"退税"——在义乌当地,外商直接在当地采购,是真正的"出口方",货代公司代其办理出口手续,并获得退税。

      在合作了一个多月后,王东与上海煌兴签下了月结合同——运费由王东的公司先行垫付,与上海煌兴按月结算。2006年7、8月间,来自煌兴公司的货量增长迅速,王东被拖欠的190万元运费正是在此期间产生。

      而同样是在2006年5月,金氏也再次开始了与远天的"合作"。只不过,这一次他采取了更为隐秘的方式。

      远天宁波分公司的一名吴姓员工,在其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与上海煌兴的合同xx由其一手经办。今天,这名吴姓员工已经离开远天,"在义乌做生意",而其经营的公司正是金氏所送。

      当远天发现,其合作对象是"老朋友"金氏时,已经是3个月后,远天为其垫付的运费已高达140万。

      金蝉脱壳

      2006年8月,当王东和远天公司试图向金氏追回欠款时,身为"合同联系人"的金氏称"其与上海煌兴没有关系"。

      煌兴公司法定代表人彭念田,是其撇清麻烦的防火墙。在法律意义上,金氏并非煌兴的直接责任人。王东表示,在其催款过程中,彭念田声称,"是我欠你的钱,以后会慢慢还你","大不了把我抓去坐牢",大有舍身救主之势。

      虽然,王东和远天方面都确信,金氏才是煌兴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并且他已经从货主手上收到了相应的运费,但他们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一点。"要调查货主的账户,除非是公安机关出面,否则,取证对我们来说太难了"。

      而若仅仅将矛头指向注册资金仅50万元的煌兴公司,则恰恰中了金氏的"金蝉脱壳"之计。远天法务经理杨照明表示,"起诉煌兴,我们肯定会赢",但"即使煌兴果真有50万,我们两家分了,也挽回不了多少"。

      王东曾向当地公安机关申请以"诈骗案"立案侦查,但后因"属于经济纠纷"且"金额较低",未获受理。

      而且,杨照明发现,他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位专业级对手,据称,金氏已然聘请上海海事法院的一名退休法官,担当其法律顾问;而当王东通过私交向义乌市一位主要领导递送举报材料后,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金氏的电话,"我在给你筹钱,你却去举报我,那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甚至,迹象显示,金氏已经为最坏的结果做好了准备。王东透露,其12张个人xxx,合计余额不足100元;在义乌,金氏实际拥有多处房产,但在其名下的仅一处,其余则归其妻子、岳父所有;而金氏的个人资料显示,其与妻子可能也不存在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关系。

      近日,金氏给王东提供了一个"以货抵款"的新解决方案,即,王东把自己公司要运的集装箱交给金氏,金氏免费为其托运,以冲抵之前的欠款。"他们当然是再拿去骗别人,这显然是要把我拖下水。"王东说,虽然他已断然拒绝了金氏,但他谨慎推测,宁波某一级货代可能已接受了这一提议。

      王东说,他依然会在当地坚持下去,继续追讨欠款,而远天已经决意退出,事发之后,其在宁波和义乌的分公司已经关闭,远天控股集团总裁黄士伟称,"这对我的信心是一个打击,我从未想过,这个生意会有这么大的风险"。

      类似的故事还在义乌继续上演,"现在这种情况是挺多的,但没有专门的法律条例可以制裁。"义乌市公安局经侦大队一位副队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