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千年窑火烧出假官窑-吴树的文化博客-搜狐博客

2010-05-06 | 景德镇:千年窑火烧出假官窑 该日志已被收录

    

景德镇:千年窑火烧出假官窑

屈  菡

    清明后,《中国文化报》记者屈菡随我一起南下采风,调查文物市场现状,通过一系列明查暗访,收获颇丰。现将屈菡撰写的一篇有关景德镇烧制官窑瓷器方面的报道登出,以作我们此次南下采风的开篇   ——吴树

     

    4月,春拍市场火爆。瓷器,尤其是明清官窑器再次成为拍场的焦点。北京保利的瓷杂专场总成交额高达1753万,嘉德的瓷玉工艺品部分创出4580余万,香港苏富比更是以7.5亿港元的成绩刷新了历来中国瓷器及工艺品的拍卖纪录。

然而,在拍场以外,同样亢奋的还有:瓷器xx。近年来,随着官窑市场价格飙升,并不断创造天价,为了谋求暴利,官窑xx业也不断迅速发展壮大。无论是制作工艺还是流通渠道,xx都俨然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

    近日,寻着相关人士提供的线索,本报记者与《谁在拍卖中国》一书作者吴树探访了国内明清官窑的制假重地——景德镇,努力为读者揭示文物xx的真实情况,并探索隐藏在其背后的利益链条。

 

    关于景德镇有这样一个故事:某地海关检查人员截获了一批欲出境的瓷器,经过认定属于国家一级文物,于是他们立刻把这位携带瓷器的“文物贩子”扣留起来并严加质问。这位“贩子”只好讲出实情,说这些都是现代的xx品,不是真正的古董。但是,无论他怎样辩解都无济于事,情急之下只好请来了这些“古董”的真正作者:景德镇的制假师傅,并让他在现场做出了一模一样的瓷器。这样一番现身作假后,“贩子”{zh1}才得以被释放。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版本,这其中有讽刺鉴定水平的成分,但相信更多是炫耀景德镇xx技术的高超。

    带着将信将疑,记者走进景德镇。这个制瓷始自东晋、崛起在宋、鼎盛在清的瓷都至今仍在为瓷而忙:“千年窑火”雕塑、大型瓷片壁画、青花瓷路灯,还有公路上拉瓷的板车、空地上成片的瓷坯、路旁林立的店铺,所见之处无不昭示着这里的繁华。

    经过一番波折,记者终于在景德镇找到了官窑制假的作坊。通过跟踪暗访这些不同规模、不同层次的xx基地,记者目睹了官窑赝品的诞生过程,同时一个制假、售假、拍假的链条也逐渐浮出水面。

被复原的官窑配方

    暗访人物:章一敲

    身份特征:从事制假20余年的老匠人

    暗访地点:景德镇市新都

    打着购买xx瓷的名义,记者见到了在景德镇xx业堪称元老级的人物:章一敲。走进他位于新都的家,记者不禁暗自吃惊:一座三层小洋楼在周围平房中很是显眼,院子里摆满了各种朝代、不同器型的瓷器,几场春雨过后,个个被冲刷的锃新瓦亮。

    楼房的一层是烧制瓷器的车间,除了室内部分,院子里还搭起了一个近100平米的临建房。房子的一角堆放着数十袋烧制瓷器的瓷土,章一敲正在用称称量各种配料的重量。另外半间摆满了不同器型的、还未烧制的瓷坯,有的已经画上了图案,等着上釉。中间安置的是烧瓷用的气窑,这种窑炉是近些年经过改良的,从烧煤变成了用天燃气,据说这一技术的运用使景德镇的空气环境大为改善。窑炉里火势正猛,有一批客户定制的清代雍正年间的笔筒正在烧制中。房间一角的打釉机一直转个不停,产生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二楼是一家人的生活空间。客厅墙上的木格子中摆放了几十件瓷器,章一敲强调说这些大部分是真东西,是他干这行几十年来收藏的。

    三楼是xx瓷的绘画室,所有瓷坯的绘画工作在这里完成。在聒噪的流行音乐声中,5个年轻人正在熟练地勾画、上色,为瓷器披上不同年代的外衣。一个小伙子正在画清雍正的笔筒,他说自己来这干活3年了,算是熟手。对他来说画山水容易些,一个半小时就能搞定一件,人物画因为需要要生动性,所以相对难画些,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工资是按件计酬的,他一个月能拿到3000左右。

     说起自己xx瓷,张一敲的自信从眼神、嘴角以及每一个动作中毫不修饰地流露出来。

“你能仿什么时期的瓷器?”记者开门见山。

    “只要你拿来样品,什么时期的都能仿。”章一敲说,平时他主要做明清的官窑,因为元代的官窑少,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是这是假的。清代历史长,产瓷是高峰期,所以数量比较大。虽然流落在民间的清代官窑并不多,但很多人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能捡漏,因此容易出手。

    “这些xx瓷能通过仪器检验吗?”记者进一步试探他的自信度以及他的作假手段。

    “我做得东西最不怕仪器测试。”章一敲口气很大,“大多测试是检验瓷器的足底,分析瓷胎成分,看和老瓷是不是一致。我的东西xx是按传统的二元配方来搞的,而且原料就来自古代取料的老坑。像做瓷胎用的磁石就是安徽祁门太后坑的,是慈禧太后时期挖过的;高岭土是从附近的高龄村买来的,一百多块钱一袋,当地政府不让卖,村民就趁着晚上挖土、装车,我家里存了几百斤,这些成分和当年都是一样的。釉也是买的最贵的,一斤釉料就要3600块钱,发色{jd1}好。

    “还有一些检验是看瓷器釉面下的气泡,这{zh0}搞了。古代的窑炉是用柴烧的,温度不均匀,所以瓷器上会出现气泡。现在烧瓷一般用天然气,温度均匀,但是我可以通过调节放气量来控制窑内温度,关小几分钟,再放大几分钟,你想要大气泡还是小气泡,一下子就能烧出来。”章一敲说,如果前期用电,后期用木炭,烧出的效果会更接近古代柴窑的效果,相应的成本也会高些。

    “画功能过关吗?”想到几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在楼上舞笔弄墨,记者质疑道。

    “说实话,现在的画师很少能达到宫廷画师的水平,但是走市场{jd1}没问题。以前呢,我们是把胶片印在瓷器上画,可无形中画面就呆板了,线条也不流畅了。现在的高手怎么画?一件老东西摆在一边,不用把瓷上的图搞下来,而是把风格吃透,比如康熙时期的人物肚子都是大大的,脸是变形的,我就把这些风格画出来,位置大概摆一下就可以了,很随意的。”章一敲说。

    “作旧的技术怎么样啊?”这是赝品生产的关键点之一。xx瓷毕竟是新瓷,在烧制出来后釉面呈现崭新锃亮状,业内俗称有“贼光”。怎样去除这层贼光,并产生像历经岁月打磨后的老瓷所具有的温润包浆,成了各路仿家着力突破的重点,也是蒙过业内行家的关键环节。

    “那是没得说啦!”章一敲依然胸有成竹。原来我们用高锰酸钾或氢氟酸泡,但这些xx腐蚀程度太强了,不好控制,本来是仿清乾隆的东西,泡的时间长一点,一检测说是成了明代的东西,时间短了又成光绪的了,这个很头疼。现在那些xx已经过时了,最近南京一个大学的教授给我配的xx很好用,处理过的釉面就跟老的一样。一般就泡上{yt}一夜,就算时间长了也不会过,很平稳。但各家的做旧手法都不一样,听说别人也有用中药或者红茶煮的,这都是机密啦!

    “不知道你的xx瓷销路怎么样啊?”

    “全国各地的都有。一般都是对方拿着样品来定做,然后那些‘杀猪的’(二手贩子)再拿去当老的卖。”

    章一敲原来也当过“杀猪的”,他介绍说,最初贩子手上拿的东西都是真的,他们会先去宾馆找买主谈,如果买主出20万,他们会要到50万,尽量拉大双方的差价,拖延谈判的时间。在双方打拉锯战的空挡里,贩子会找人仿制一个一摸一样的赝品。然后再给买主打电话,如果对方稍微抬高一点说26万时,他们会说急着用钱赔钱卖,28万一分也不能少。实际上,这就是一个xx品,也就值几千块钱。

    “如今做假越是微妙的地方越要注意。”章一敲说他吃过亏,也总结出一些经验。“胎、釉、器型、底足、绘画这些大方向现在做的基本没有问题,可内行会看一般人不注意的地方。因为一些做旧的人也会有这种心理,把外面搞得很好,细节就不太注意。”

    章一敲说他最近就栽在一个小细节上,“朋友让仿造一个康熙柱罐,那个罐子两边有孔,是用来装环的。我做好罐子后就用电钻打了空,本以为做得xx无缺,结果碰上一个当地的行家。那人上手一看哪里都对,但看到那个孔以后就说这件是仿的。我当然不服气,让他拿出凭据。他说,‘古代的孔是用手工钻的,能看得到螺纹,你用的电钻转速很快就不会留下痕迹。’说得我心服口服,后来还和他成了好朋友。”

    经过两天的交流沟通,章一敲逐渐放松了警惕,和记者聊起了自己的经历。他今年53岁,学历只有小学4年级,30岁时迫于生计做起了xx瓷的生意,为了学做陶瓷,他买来初中化学课本,猛背化学元素周期表,35岁时开始在瓷器上作画。他的名字也与作假有关。很多古瓷因为年代久了受到外力碰撞,会在内壁产生细小的“鸡爪纹”,做假瓷的人为了仿旧想尽办法让新瓷也产生这种纹。章一敲的绝活在于用鹅卵石在瓷器上一敲,就能敲出外表不破、内壁已有无数细小鸡爪纹的状态。因此常有人找他帮忙敲瓷,敲一下50元、敲两下100元……

     章一敲说自己目前做得仿品仍属于中低档,价格在几百到几千之间,每年的收入大概在20万左右。他坦言自己快过时了,“如今在景德镇真正叱咤风云的是那些年轻人,他们的技术日新月异,在市场上有很大的竞争力。”

天衣无缝的“接老底”

    暗访人物:俞秀峰

    身份特征:70后的实力派

    暗访地点:制假作坊

    俞秀峰就是这样的年轻新秀,凭借做xx粉彩官窑,今年刚刚33岁的他已经拥有了3千万的资产。这个身材瘦小、高额头、凹眼睛的年轻人在不经意间透露着精明和雄心。他的家里很少能看到生活元素,更像一个大的陶瓷作坊,地下窑炉、练泥房、若干个绘画室,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陈列室。

    知道记者来意后,俞秀峰二话不说,拿出一本某拍卖公司的拍卖图录摆到记者面前,翻到其中一页:上面印的是一个清道光绿彩绘九龙圆瓶,拍卖价为130万。记者在看图录的时候,俞秀峰把一个一摸一样的圆瓶放到了眼前,“图录上那件是我原来做的。这只是新做的,没有处理过,一旦做些旧{jd1}没问题。”他对这件xx品的要价为:一万五。

    “你怎么断定这就是你的仿品?”记者问。

    “人家买去后送拍是不会告诉我的,我平时逛书店看到拍卖图录后就会认得。比如这件圆瓶,真的就在我这,原本是300件(件是计量瓷器大小的小单位),仿品是500件,我自己做的东西只要看一眼肯定认识。”

    “你也会买真古董吗?”

    “当然,我买过的真东西不下200万。买来这些‘母鸡’后,就让它们‘下蛋’,就是按照真瓷器仿造赝品。比如这对乾隆的粉彩瓶,我当时买来花了12万,仿制一对新品最少能卖到两万,做够一定的数量后,就稍微加点钱把‘母鸡’也卖掉,再买新品种,接着仿。我们的目的就是赚钱。”俞秀峰略显出一丝得意,他带着记者参观了他的书房,两个一米宽的书橱里摆满了“下蛋”用的“母鸡”。

    这些所谓的“母鸡”是否属于真品,一时不得而知。因为在一般收藏者眼里被列为宝贝的古董,在俞秀峰这里却随意摆放,真假混迹,有的还充当着来客的烟灰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做出xx品的确堂而皇之地走上了拍卖场桌,并成功拍出。

    “拍卖公司怎么会收xx品呢?”记者想知道这些赝品怎样进入专家林立、戒备森严的拍卖行。

    “一般送拍时,会拿几件真品,再掺几只假的,如果能一起送进去{zh0},如果通不过,就想办法买通拍卖公司的签单员,承诺把拍卖赚得的钱和他分成,那些钱比他几千块钱的薪水高很多倍了,所以很有可能买通。”

    当然,除了买通一定的关系,能够上拍的仿品在技术一定有过人之处,俞秀峰的独门绝技在于:接老底。瓷器底部的落款是鉴定真伪的一个重要元素,俞秀峰把新做的瓷器底部削下来一块,再嵌入一块出自官窑旧址的残破真品的底部落款,这样大大增加了赝品的可信度。

    其实新瓷接老底并不是什么新发明,一般官窑瓷器的仿造者都会做。但要将难在真假瓷片粘接得严丝合缝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得稍有差池就能被肉眼看出。俞秀峰自豪地说,他的接底工具精密度相当高,一台仪器价值就上百万,工人技术也十分娴熟。“这个笔筒就是新的,底部接了一个官窑的款,只要稍后一喷绿,接缝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天衣无缝。”俞秀峰给记者展示他的杰作,这块底买来花了3千多,而一旦接好后加上彩能卖到2万多。

    果然,在展厅的最里面角落里,记者看到了一堆散落的碎磁片。这些多是瓷器的底部,有各种朝代的落款,其中以清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的居多。俞秀峰说这些都是景德镇御窑厂遗址中的瓷片,有专人挖出来后卖给他的。

    御窑厂是明清两代专门为宫廷制作瓷器的部门,为了保证送入宫中的瓷器都是精品,每当一窑瓷器出炉,凡是有瑕疵的都会被敲碎扔掉。至今在窑址下,仍埋有大量瓷片。据《江西日报》记者、xx瓷画家郑云云介绍,御窑厂遗址上原本坐落的是景德镇市政府,遗址被发掘后,政府就迁到了新都,同时御窑厂也被保护起来。当时有人为了能挖掘遗址下的瓷片,就故意在御窑厂周围租住了一些店面,白天开门却不做生意,晚上就打地道xx地下的瓷片。

    除了瓷器本身以外,俞秀峰还会在包装上做文章。“这对民国的粉彩瓷碗花了几万块,我看重的可不是这对瓷器,而是装瓷器的盒子。”他指着一个长方形的破旧盒子说,“我会仿照故宫的藏品做一对牡丹花卉碗,然后放到这个老盒子中,只要能上拍,至少能拍到一百多万。因为有了老包装,‘露份’就高了,买家很容易就被蒙过了。”

    这个17岁就跟着师傅跑上海买假货的年轻人,如今事业正是如日中天。俞秀峰告诉记者,为了技艺精进,他自己经常看书学习,对手下的工人要求也很严格,只要发现赝品有一丝不对,他都要严查原因,并立刻责令工人改正。

    就在记者看货之时,又进来两位北京来的买家,看他们轻车熟路,可以判断是这里的老客户。俞秀峰告诉记者,他的货主要流到北京,而他的哥哥就在北京古玩城开了一家店面,专门经营他做的xx赝品。

未能谋面的“{dy}高手”

    暗访人物:盛荣光

    身份特征:叱咤官商两道的双面人

    暗访地点:盛华公司

    在景德镇xx业里流传着一个排名榜,能进入这个名单的都是各方面的xx高手,虽然很多人都自诩是前几名选手,但{dy}名的位子没人敢座,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属于一个人:盛荣光。

    之前听很多人说起过盛荣光,但和他取得联系是一次意外。

    汽车行驶在去景德镇的路上,记者接到一个电话,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古董贩子李永发打来的,电话里说他正从上海回到景德镇,晚上会带些好东西送到记者住的宾馆。

    晚上7点钟,在位于景德镇新都的开门子大酒店,李永发准时按响了门铃。眼前这个黑瘦的年轻人声音有些沙哑,滚圆的眼睛不时扫视着四周。

    和李永发同来的还有一个人,他四十多岁,身穿红色羽绒服、体态微胖、脸上冒着油光、透过银边眼镜可以看出他的一只眼球转动不太自如、额头左方斜着一道伤疤、本来稀疏的头发打上啫喱后一撮一撮地竖了起来。他叫盛荣祥,是“{dy}高手”盛荣光的哥哥。圈内人管他叫大盛,把弟弟称作小盛。

    两人把手里的大纸箱轻轻放下,把古董一件一件地亮了出来:一对永乐粉彩瓶、一个乾隆釉里红瓶还有两个康熙青花罐。大盛张口就说,这些xx品与真品的相似度都在90%以上,在景德镇没有别人能做得出。而且这都是世界上{wy}的,没有第二件。“我们很讲规矩的,只要这件东西能拍出去,我们绝不会再做第二件的。”

    记者借着宾馆里的灯光把几件仿品看了一遍,称需要更好的仿品,起码在九五成以上的。大盛想了想说:“要不明天带你去我弟弟的厂子里看看,他那的东西是{zh0}的。”记者心里暗喜,便答应第二天下午跟他们一起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dy}高手”。

    李永发后来告诉记者,盛家是景德镇较早从事xx瓷行业的,80年代初,大盛先做出了名声,后来小盛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两兄弟曾经为了竞争互不往来,{zh1}大盛为了维护兄弟情谊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产,还把厂里{zh0}的配料师傅送给了弟弟。大盛现在主要做销售,帮弟弟介绍客户,也做其他xx厂的生意。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大盛开着一辆银白色的现代汽车带着记者出发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车停在了一片闹市中。大盛说,弟弟有事正忙,让我们先去看看他的陶瓷博物馆。这个博物馆约有500平方米,分上下两层,主藏元明清三代的瓷器,正是四月好时光,但这个博物馆中没有任何游客,只有一位接待人员守在门口。记者匆匆扫了一圈发现,陈设的一百多件瓷器中,除了少数几件民国时期的真品外,其他瓷器都标明是复制品。

    既然打着博物馆的招牌,怎么陈设的尽是仿品?正当记者不解时,大盛笑嘻嘻地介绍起来,“这些瓷器都是我弟那做的,这件明成化孔雀绿釉鱼藻纹盘在某拍卖行上拍过,拍了880万,当时一个鼎鼎有名的鉴赏家都过了眼的。还有这个九桃瓶,在几个拍卖公司都拍过,当初光研制就用了三年时间,花了一百多万呢。你看上了哪件,一会到我弟弟那再谈。”这回记者明白了,这个陶瓷博物馆除了是处旅游景点外,还是一个赝品展销平台,在这里光明正大地看完货后,接下来如果有需要还可以进行幕后交易。

    随后,大盛把记者带往小盛的公司。经过了一个火车铁道后,汽车开到市郊一处偏僻的巷子,车停了,眼前有两幢四层的办公楼,上面树立着大大的牌子“盛华”,这就是小盛的公司。在院子的停车棚里,停放着三辆宝马,大盛介绍说这分别是弟弟、弟媳和大侄子的,说话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旧现代,口气里明显有些不平衡。

    小盛并未出现,一个公司的工作人员接待了我们,他说盛总正在与北京人民大会堂的人谈事情,走不开。这个所谓的接待室其实是一个赝品瓷陈列室,房间的四周摆放着各种器型的瓷器,装饰很是考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盛还没有来,大盛有些坐不住了。他出门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告诉记者说,小盛今天可能没有时间了,可以改天再来。

    大盛悻悻地开车离去,在车上,他告诉记者,小盛之所以没有出现是摸不准来者的身份。凡是心里没底的,他都不会贸然相见。而他也根本没有见什么人民大会堂的人,整个下午是和当地一位领导在一起。

“专家是狗屁”

    景德镇市瓷局副局长刘子云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景德镇目前广义上的人口有50多万,其中一半以上的人口都直接或间接参入了瓷器的生产和销售,除了从事制瓷行业外,还有运输、经营等相关辅助行业。这些瓷器业的生存形态以作坊、工作室、民间研究室等小生产方式为主。“2009年,在工商注册登记的制瓷企业有2000多家,而实际上,加上个体的作坊能达到5000多家。” 刘局长推算说。

    来自民间的估算数据远高于官方,据多年从事瓷业生意的王相估计, “景德镇单从事仿古的作坊就有3万多家,其中上档次的xx作坊有20、30家。”

    在整个调查采访过程中,景德镇,这个存世千年的中国瓷都给我的印象似乎并没有多少它应当具备的艺术氛围和文化底蕴,相反,当我们出入大街小巷时,公开叫卖低档元明清三代仿品瓷器的商铺地摊鳞次栉比,处处陷阱、满目苍夷,很难看到几家像样的艺术瓷器商铺,那种感觉与置身北京的潘家园、南京的夫子庙相差无几。对于数量庞大的制假产业,当地政府似乎更愿意解释为“是对传统工艺的恢复”。刘局长不无自豪地对记者说:“当今景德镇的复古工艺可谓是登峰造极,尤其是康雍乾三代的瓷器,从器型、胎瓷、画面等各个角度已经xx恢复。”说到这里,刘局长还感叹道:“复古的过程真是不易,有时烧制百件难能有一件成功,要有牺牲精神。”当记者问及大量充斥于世的仿品是否会对艺术品市场的秩序形成威胁时,刘局长如是说:“虽然xx瓷与古瓷无限接近,但终究不会一样,一般瞒不过专家们的眼睛。”但事实果真如此吗?记者接下来对多位民间制假高手进行了一系列暗访,结论却与此大相径庭。

    “xx瓷的去向大致有两类。”南京夫子庙古玩市场的宋则成说,他至今经营古玩生意20多年,对这个链条看得很是清楚。一类是流向富豪收藏者的家里,这些一夜暴富的企业家通常都编织着发财的美梦,认为自己可以捡漏买到一件国宝。市场上几百万的东西想花几十万买到,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东西也想花几十万买。故宫中都少有的宝贝,自己家里却有很多件,这可能吗?xx是自欺欺人,心术不正。

    还有一个途径是直接送上拍卖。“上拍的东西没有后遗症,因为拍卖法中规定对拍卖行提前声明不保真的拍品免责。前年瀚海拍卖公司因为拍卖吴冠中的仿品被告上法庭,尽管吴本人认定是赝品,但买主依然败诉。这样的大拍卖行尚且在诚信度上不可靠,更别说那些小的了,有时一场下来60%、70%都是假的。”

    据记者所知,那些由景德镇仿造出来的“官窑”瓷器,无论是被富豪收藏还是拿去上拍都绕不开的一关:专家鉴定。富豪买货会找专家把关,拍卖行更是不得少于5位副研究员以上的专家鉴定。如果说这两个环节问题最多,那么专家的“眼睛”跑哪去了?

    记者在暗访中,每当问到怎样过专家关时,大部分圈内人总是报以嗤之以鼻。章一敲说他看过那么多电视鉴宝节目,得出的结论就是:专家是狗屁。“我看那个电视鉴宝都气死啦,有些专家拿起一件罐子就说‘这是土里的东西’,其实那就是景德镇出去的。还有些专家看瓷器上的画面线条流畅就认定是真东西,这太好笑啦!在我们这的作坊里,师傅{yt}要让徒弟画几十个,小徒弟画到后来烦了就随笔一画,专家倒说笔法流畅、画面随意,确定是元代的风格。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专家,但比他们的眼光强多啦!”说完章一敲哈哈大笑。

    俞秀峰说他和北京几个鉴定专家都打过交道,有一次朋友带他见一位很有名的鉴定专家,他分别拿了一个真的慈禧大盘和自己的仿制品。结果专家把新的说成是老的,反把老的看成新的。“专家的理论水平高,但实践功夫就不行了,景德镇的xx技术更新很快,他们不看过根本想象不到。”

    这不是大话。xx鉴定专家耿宝昌是{gjj}鉴定专家,但他如今拒绝帮人鉴定。他曾经表示,如果不是站在窑口,亲眼看到那些xx的瓷器出窑,他也有可能会把xx瓷当成是真品。

    高安市博物馆馆长刘金成说:“现在的文物鉴定专家队伍可以这样形容:鱼龙混杂。有些专家写文章真是很漂亮,真看起东西来却不如倒卖文物的贩子,但就是这些人仍然在鉴定文物甚至签字、开证书,这一方面扰乱了文物市场,另外损失了真正需要保护的国家文物,不得不说是文物界的悲哀。” 高安市博物馆收藏有19件元青花瓷器,是国内收藏元青花最集中、最规整的博物馆。

    在刘馆长看来,国内80%的文物专家都需要提高鉴定水平。“一些专家高高在上,不了解业内真实的行情。还有些专家本来看不出真假,但又怕别人说自己水平不行,所以就信口开河,利用现在收藏界的混乱局面,故意忽悠。”

    “别看那些端坐电视鉴宝节目的专家,说得头头是道,实际上他们说的都是行话、套话,比如说窑口、造型、纹饰、用料等等,都是文物工作者应该具备的基本常识。在外行人看来这些专家能把上百年、上千年的历史了然于胸,实际上都是些基本要素,这些话套到真东西上是这样,套到假东西上也是这样,都是模式化的。真正辨别文物真假时,真在什么地方、假在什么地方是需要仔细辨别的。比如说明代的釉,是真正的明代釉,还是仿制的,区别在哪里,他们可能就说不来了。”刘金成认为,这些电视鉴宝节目对文物市场发展起到了很坏的作用,这种不规范、不负责的鉴定其实就是在忽悠国家和老百姓。

    除了实践功底不够,道德上的缺失也是一方面。“找专家鉴定,如果没有好处的话,基本上说是假的,得到好处后,假得也说成是真的。一些古董贩子在卖瓷器时甚至和专家勾结,提前说好是四六分、还是五五分(利润),把赝品卖给一些企业家。我遇到好多这种情况,若干年后,这些企业家醒悟过来了,但也无法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可悲的是现在还有很多人仍执迷不悟。”宋则成说。

    刘金成甚至说,如果现在不建立一支过硬的专家队伍,那么若干年后我们留给后代的将是一堆xx文物。他感慨说:“我见到有的专家讲座将某一件元青花器物作为例证与历史事件“嫁接”得无衣无缝,但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件器物其实就是个xx赝品!”他还透露在某省的博物馆馆藏文物普查中发现,80%的博物馆都存在xx品,且达到藏品数量的5%左右。

    在前段时间的热播剧《雾里看花》中,市博物馆从拍卖会上花费几千万收购了一件清代乾隆时期的官窑,但随后被告知这是由圈内{dy}xx高手制作的仿品——朱仿,这让众专家大跌眼镜,博物馆馆长更是羞愤难当,最终跳水自尽。现在看来《雾里看花》中的剧情与现实相比并不夸张,只不过生活中很少有谁因为买到了赝品而跳河自尽,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倒手卖给下家。

“xx二代”的明天在哪里

    在景德镇,改革开放后的{dy}代xx人大都步入了中晚年,如今,在他们身后又有了下一代的接班人。章一敲告诉记者,自己的女儿女婿已经办起了自己的作坊,儿子也打算干这行。在烧窑车间,章一敲耐心地教儿子怎样看窑内的火候,而每当有客户来时,儿子就会跟在父亲身后察言观色,学习生意经。据记者观查,在景德镇xx业中,这种子承父业的现象很普遍。原因不难理解:对于孩子而言,长期耳濡目染,进入这种角色很容易;而家长呢,只要孩子愿意学,就会倾其所有,无私奉献。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由于市场法则的一成不变,景德镇瓷工们的生存状态也无需更新,两代人的文化角色便轻而易举地得以自然延续。在复制赝品的同时复制上辈人轻松富足的人生,生存如此简单,有多少窑工还会企望自己或下辈人去学富五车、劳心费力地成为标新立异、一贫如洗的 “陶瓷艺术家”呢?

    然而,从某种角度讲,这种制假售假的“传承有序”有可能会断送景德镇传承千年的瓷文化精髓。景德镇的瓷业生产自宋代以来之所以能够一直走在前端,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制瓷工艺的创新。从宋影青的烧造工艺、元青花的二元配方,到明清两代颜色釉的使用,无一不是通过技术进步和艺术创新所取得的成果。而不是今天人们钻研的如何通过技术手段让一些xx品打进国内外拍卖场、怎么用高超的做旧工艺蒙过专家们的“眼学”鉴定和“科技测试”。

    景德镇瓷局的相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坦承,虽然景德镇的仿古瓷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但长远看不会有发展前途,因为这种无限接近古代官窑的技术缺乏真正的创新。他强调,景德镇当下的发展重点正是创意陶瓷。

    “xx二代”的明天会如何?抑或换个角度,问中国文物市场未来发展将如何?如果古董交易能够日趋正常规范,文物收藏能够回归科学理性,那么“二代”的生活也许要变换一种轨迹;相反,如果市场一如既往,那么他们则可以安居乐业,并精心培养他们的第三代、第四代……倘若果真如此,景德镇的窑火还能烧得出中国陶瓷的盖世奇葩吗?

 

xx:文物市场乱象中的一枝毒花

——访《谁在拍卖中国》作者吴树

    屈菡:这几年您一直致力于调查收藏界的混乱现状,那么在您看来,造成国内文物市场xx“繁荣”的原因有哪些?

    吴树:改革开放以后,人们手里有钱了,于是怀着各种想法杀进了文物市场,富豪阶层很明确以投机和投资为目的、好古的知识分子也买来玩玩,普通市民主要以捡漏为主,因此形成了不同阶层齐动员的全民收藏。但传世的古董毕竟有限,数量远远不够,怎么办?于是有人去盗墓,有人去xx!其实,中国古代就有仿古工艺,宋代就有了成规模的仿制,到民国形成了历史上的另一个高峰,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疯狂。

    此外,西方资本对国内文物市场的刺激也是一个重要方面。近20年来西方资本对其掌控的元明清官窑瓷器高标价炒作、抛售,一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拍到两亿多,明清官窑动辄上千万,这给国内市场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再加上国内富豪的盲目追捧,xx专家们的价值评判失误,导致元明清三代官窑瓷器的市场价格畸形飙升,暴利效应直接带来了xx品的繁荣。

    还有政府监管的不力、文物保护法和拍卖法在实施上的无能为力,也纵容了xx市场的繁荣。

    屈菡目前国内文物xx行业的整体状况怎样?xx重灾区在哪里?

    吴树:文物复制一般有三种目的,一是对于国家无法收藏原物的珍贵文物进行仿造,使其能够替代原物,起到普及历史知识、研究当朝文化的积极作用;二是一种半文化、半商业的复制行为,就是明确告知商品是艺术复制品,为了满足部分酷爱古代文物,又没有经济能力购买原物的需求者,这种复制行为能够起到传承民族传统工艺、普及文物知识、满足市场需求的正面作用;三是出于商业暴利为目的的xx行为,这种复制开宗明义,就是为了骗人骗钱,从法律角度看是违法行为。

    现在中国文物xx的种类很多,其中数量较大、交易最活跃的大概有三类:陶瓷器、玉器、青铜器。以市场上数量最多、交易量{zd0}的陶瓷xx为例:目前最受市场追捧的陶瓷赝品主要有藏界通常所称的“官、哥、汝、钧、定”宋代五大名窑生产的器物和景德镇生产的元明清官窑瓷器,其中xx时间最长、xx水平{zg},对文物市场杀伤力{zd0}的是后者。

    屈菡景德镇xx业的存在有什么特殊背景?

    吴树:制作元明清官窑xx品,景德镇无疑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是那里的官窑文化文献资料相对完整。二是生产工艺的传承未曾间断。三是生产官窑的特殊原料至今犹存,如胎土二元配方所需要的麻仓土并不像专家们所言已经绝迹,而是仍在被偷采、使用。

    屈菡文物xx会对文物市场和社会层面产生哪些危害?

    吴树:景德镇官窑xx业的繁荣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它是当代文物市场乱象丛生的标志性源头之一,危害性不容小觑。先从市场层面上看,景德镇仿造的高中低档官窑赝品大量充斥国内外拍卖场、古董店等交易场所,使得本已混乱不堪的艺术品市场进一步背离艺术品交流、收藏的本质,成为恶意逐利的xxx。

    这几年我见到不少富豪收藏家和普通收藏者,很多人收藏的天价古董其实就是景德镇仿造的官窑瓷器。其中一位浙江富豪,花了近亿元的成本,购买了十几件xx不靠谱的所谓清代官窑器,还自称“件件都是故宫里没有的国宝”,损失惨重,惨不忍睹。

    现在这种官窑仿品已经波及到国外市场。我采访过几个欧美国家的古董商和收藏家,他们表示每年都要到景德镇考察,目的就是为了掌握制假新手段、新动向,避免遭受损失。可以这样说,景德镇官窑xx赝品的泛滥,不但是在自毁前程,同时也严重影响了中国古代文化信息的声誉与可信度。市场上到处充斥着假货、赝品,还怎样让世人相信、敬仰我们几千年的文明?  

    文物xx对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造成了巨大冲击。在赝品暴利的诱惑下,“勤劳致富”的价值观正在被“一夜暴富”的金钱观取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商道正在被“骗术为王”的流氓手段替换。我们在文物市场上经常可以目睹这样的现象,买了赝品,无处索赔,反倒遭人耻笑为“打眼”。卖赝品者脸不变色、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告诉你“古玩是一种特殊的商品”,“买赝品、交学费是正常现象”!

    这种以追求暴利为目的的纯商业xx活动也正在挑战中国法律的尊严。制假、卖假,一直打进国内外知名拍卖行,成交价动辄几十、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人民币,严重地侵害了购买者的利益,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这种诈骗行为同时也违反了《刑法》。这种现象如果不能得到有效遏制,势必影响我国法律的严肃性。总不能说,制造和销售假冒伪劣食品、药品和其它商品的人,该坐牢的坐牢、该枪毙的枪毙,而制造、销售文物赝品、牟取暴利的人却可以安然无事地逍遥在法律之外吧?真要如此,我们的法律精神岂不成为一个荒唐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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