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笔者采访时,李师傅拿出了跟随他七十多年的那把豁口老钳子。
这把钳子,穿越时空的隧道,如今,仍握在李师傅的手中。这把钳子的苦难与幸福,给他留下了太多的感受。生命的钳口在艰难中咬合,是那样的苦涩,令人心灵震撼。理想的钳把被幸福握着,是那样的有力,让人热血沸腾。
一位年近90岁高龄老人手握钳把,向笔者讲述着这把豁口老钳子的来历。他用这把钳子当做说话的由头,向笔者展示他的苦难与幸福。他的脚步趟过苦难的河,踏着信仰的节拍,一路走来。他目睹了日本鬼子在东北野蛮掠夺,饱尝当亡国奴的苦难滋味。他见证了中国电力从无到有,他青春的胸口灸热,投身到老解放区的电力建设之中。他品尝到了当劳动模范的幸福与快乐,一夜之间,他成了当年家喻户晓的人物。
他用生命在苦难与幸福的征途中,打造一种永恒的图腾。人在苦难的时侯,能够锤炼出一种坚韧。在喧嚣的尘世中,承受苦难,攥紧一份幸福的希冀。李师傅出生在中国东北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1939年3月26日,李师傅经在伪满洲国电业株式会社当雇员的表哥介绍,来到伪满洲国牡丹江电业株式会社当常佣夫(临时工),并得到了这把钳子。当时伪满洲国牡丹江电业株式会社出劳务的中国人分为常佣夫、佣员、雇员。在伪满洲国牡丹江电业株式会社里,每天吃得是橡子面,穿得是更生布。给日本鬼子刨坑、运杆,干一些体力活,干活时有些不到的时候,常常遭遇到日本鬼子的打骂。
三年后,李师傅成了伪满洲国电业株式会社牡丹江支店正式佣员。那时,伪满洲国电业株式会社牡丹江支店的支店长是日本人,统治着50多名员工,员工大多是中国人和朝鲜人,少部分是日本人。日本人最吃香,根本不用干活,其次是朝鲜人,因为朝鲜人会说日本话,所以也很吃香,常常欺负中国人,李师傅在背地里骂他们“二鬼子”。“二鬼子”经常当着日本人的面说中国雇员的坏话,李师傅听不懂日本话,所以就经常挨日本鬼子的揍。
50多名员工中,营业工十六人,内线工十六人,其余是配电工。1943年,李师傅被伪满洲国牡丹江电业株式会社调到海林营业所为日本人卖命。海林供电所共有5人,李师傅担任雇员(相当于现在的班长),负责内线、外线、另加小屯抄表收费。李师傅负责的小屯中,有三处日本兵营,叫东大营、子药库、斗银沟。
民族的屈辱是苦难的土壤,渴求幸福是仇恨的种子。日本鬼子的巴掌唤醒了他心中沉睡的种子。李师傅的上司值电长是一个日本人,每次到重要的军事要地去抄表收费,都需要他写条,才能到制米厂、木材场、子弹库、兵营、机场、发电厂等重要部门他开的路条去一个日本兵营抄表收费。进兵营时,在给站岗的日本鬼子看路条时没有给站岗的日本鬼子敬礼,被日本兵揪住脖领子,左右开弓打了二十多个大嘴巴子,当时打得鼻口串血。这个日本兵觉得打得不过瘾,又从李师傅的工具袋里,搜出这把钳子,在他的头上狠狠凿出一个大血包,回家休养了多时。休养那几天,李师傅一直在心里骂:“日本小鬼子,我xx妈,早晚有{yt}我会报复的。”
装订成册的日子{yt}天翻着,每一页都记载着苦难。凭直觉他感到苦难的日子快要熬到尽头,翻过苦难之后,就是幸福。1945年8月9、10日那两天,李师傅感到海林的气氛有点不对劲,隐隐约约听到苏联红军打了进来,日本鬼子投降了,10日那天,日本人被集中起来听广播,听完广播日本人大人孩子都哭。10日下晚,海林营业所的日本值电长从李师傅的手中拿过这把钳子,珍惜地看了又看,然后,连同营业所的钥匙,一同交给了李师傅,说:“李头,这把钳子从今往后永远属于中国人了,这是海林营业所的钥匙,我们投降了,要走了,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了,说完值电长哭着离开了营业所。”
1945年8月11日早5点,苏联红军进入海林。进入前,先是苏军的飞机狂轰乱炸,桥粱、铁路、供电线路尽数被炸坏,然后苏军的地面xx攻进海林。战争打响之后,老百姓全躲出了城,当李师傅回到海林营业所之后,发现营业所一片狼籍,门窗、桌椅、板凳,电线用电材料全部不知去向,李师傅把仅剩的一副脚扣子和三个紧线器背回了家。战斗的硝烟刚刚散去,李师傅和大家一同到东桥迎接苏联红军。
回城后,李师傅找到吴国宝商量,说:“营业所空了,全城无人管理,但我们还得保护好变电所,变电所三台主变和一个配电柜不能被破坏,一旦破坏想修复就难了”。
那时,日本鬼子刚投降,没有政府。一切无秩序,怕当地老百姓以检洋落的名义把变压器油倒回家点油灯。李师傅同吴国宝一起,用这把钳子把变电所用刺滚围上,昼夜进行保护。苏联红军进入海林后成立了维持会。维持会找到李师傅,对他说:“电灯李,海林全镇没电了,你能不能组织人来修复供电线路,没人可以就近找农会,维持会同当地农会说了,农会给解决吃的住的,可以出人帮工,尽快恢复海林供电,每月领一百斤高梁米。”
李师傅找到苏军维持会,说:“我们没有办公的地方,干完活回来,得有一个地方放工具,歇歇脚。”维持会便把海林邮电局隔壁一个办公室借给了我们,办公设备只有一张没有抽屉的办公桌和两把三条腿的凳子。他用这把钳子掐折8号线,固定了凳子腿。
此时是1945年11月中旬,李师傅联系到了5名愿意参加修复线路的青年,他们5人中,只有李师傅和吴国宝懂电,两个人无法修复供电线路。李师傅就利用手中的这把钳子,三天时间教会了另外三个人学习架线,一边教一边干。
1945年的11月份,天气特别寒冷,李师傅他们仅穿着单鞋,腰里系着草绳,衣着单薄的他手握这把钳子,和大家一同修复供电线路。在修西水源地时,战争中有不少线路上的绝缘子被打碎,李师傅领着几个青年上杆更换。寒风中只能轮流上杆,在电线杆上工作十几分钟就要下来跺跺脚,跑一跑暖和一会再上杆。
当修复供电线路工程干到拉古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被关押在战俘营中的日本战俘因为天冷,把李师傅他们刚架好的木头电线杆锯断生火取暖了。李师傅找到了苏军维持会,说明情况后,苏军维持会联系战俘营管事的苏联红军交涉此事,杜绝了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那时,吃饭、住宿找农会。每干到一个地方,就找当地农会解决食宿。找不着农会时就啃冻窝头,睡旧砖窑里的草帘子上,但是,这把钳子从来就不离手。
xxx接近尾声时,导线没有了,工程进行不下去时,维持会要求到下属村屯去,将那里的导线撤下来恢复主干线,于是李师傅又带领这些人到海林乡下农村,用这把钳子撤回旧导线,恢复了对海林镇的供电。从海林一直修到牡丹江的南一次变电所后。李师傅领着几个人对全线进行了巡线,走了四个小时,吃了两个大饼子。
1946年10月16日,牡丹江专署电业总局成立。何纯渤任局长。他的夫人蒋寒梅,任办公室主任,李师傅他们都叫她蒋秘书。有一次,何局长专门将李师傅找来,看了看他手中的钳子,对他说:“小李子,我应该叫你李师傅,你和你的这把钳子可是立了大功,你用手中的钳子,为我们保住了海林变电所的变压器和配电柜,使海林镇能很快送上电,我代表人民谢谢你,奖励你一碗面条。”
从那时开始,每次李师傅从海林到牡丹江找何纯渤局长,蒋秘书都让厨师给他做一碗面条。
海林供电所成立时,李师傅被牡丹江专署电业总局正式下文任命为海林供电所所长。
1946年11月份,牡丹江专署电业总局何纯渤局长把李师傅找来,让他尽快恢复桦林xx油库供电。李师傅立即组织施工人员施工,施工人员没吃没住时就找当地农会,没有施工材料,就用手中这把钳子,到日本人遗弃的废旧电线杆上,将旧材料拆下来用,仅仅用了十八天的时间就恢复桦林xx油库的供电。
1946年12月29日,牡丹江二团进驻海林,xx有两千多人。通讯线路不通,二团的xx领导把李师傅请去维修,李师傅带领工人们,用手中这把钳子,很快修通了电话线路。从1947年到1948年,李师傅又组织施工队用手中的这把钳子,陆续修好了柴河镇、五林镇、桦林镇、朱家镇等地的供电线路。同时负责海林、桦林、柴河、五林、朱家镇的供电。
1946年建局前后,电力器材严重匮乏。在没有电力器材的情况下,李师傅想尽各种方法用手中的这把钳子保供电。
在恢复北拉古、南拉古、中央村、沙虎供电时,因为没有变压器油,无法正常供电。李师傅琢磨许久想出了用豆油代替变压器油的方法。李师傅让当地农会发动大家凑钱买豆油,放在大铁锅里熬,没有气泡就算熬好,晾凉后,放进变压器代替变压器油,保证了这些地方正常恢复供电。线路变压器和“耷拉码”(一次开关)没有保险丝也无法供电,咋办?李师傅琢磨出找来废旧电话,用手中这把钳子拆下旧铅皮,用火加热化成铅水,做成铅条,用铁锤把铅条砸圆。然后,从银匠铺借来拔丝工具把圆铅条拔成所需要的保险丝。粗的当变压器保险丝。细的当“耷拉码”(一次开关)保险丝。
从苦难中走来的人,对幸福有最深的体会。从光复建局开始,到七十年代末,李师傅这一代中国电力工人不善言语,却用手中这把钳子咀嚼苦难与幸福的人生,吐出电力最纯粹的语言和理想。他们赶着马车上山,没有路,运输塔材,全靠人拉肩扛。他们在组装铁塔的同时,也组装出自己,一副钢筋铁骨的身板,响铛铛!他们用一双双结满老茧的大手,把光明送到每一个村寨和工厂。
他理解的幸福是为人民服务,并为此获得荣誉。1982年9月,李师傅用手中这把钳子换来优异的工作成绩,参加了全国供电系统提高服务质量经验交流会。被评为全国水电系统劳动模范,他的事迹先后被《人民日报》、《工人日报》、《中国电力报》及省市一些地方报纸电台报道。
那一年,李师傅59周岁,担任着牡丹江电业局铁南供电局内线班长。李师傅率领着全班11人,用手中的这把钳子,担负起牡丹江市铁南地区7万多户居民和1300多个动力客户的装表接电和事故处理及大修表定换任务。
1983年,李师傅老人正式退休。苦难与幸福随着这把钳子,穿越时空隧道之后定格,成为李师傅心灵影集永恒的记忆。这位90岁高龄老人,用这把xx的豁口老钳子,把他的苦难与幸福,向世人展示出一幅幅难以磨灭的画面。他握着手中豁口的老钳子,趟过苦难的河,踏着信仰的节拍走向幸福的岸。他手中这把xx的豁口老钳子,是一种永恒的生命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