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贤明
很多人一定不知道题目上“拆纱头”三个字什么意思。但是大家一定知道擦洗机器用的回丝。用回丝可以擦机器上的油污,房屋装修时工人用它来擦木器的表面,或者直接用它来给器具打蜡上光等等。回丝的用途是十分广泛的。回丝的来源就是工厂生产的各种汗衫、棉毛衫等针织品的碎料。拆纱头就是把各种汗衫、棉毛衫等等针织品的碎料,经过撕拉、分解,拆成一团团的回丝。
拆纱头分两大类,薄的和厚的。薄的就是上述各种汗衫、棉毛衫等等针织品的碎料,给它拆开,厚的就是生产秋衣秋裤(上海人有把它叫做卫生衫裤的)的碎料拆开成绒状,这往往是做各种充填料,而不是用来做回丝。每拆一斤纱头,薄的大约四五角钱,厚的大约1角几分钱。
小时候家贫,母亲想到了可以申请开一个拆纱头的户头,拿一些纱头回家来,我们哥俩可以在家拆拆,多少挣一点小钱,贴补一下。
那时要想拆纱头也并不是想拆就拆的,要居委会的证明、盖章,证明你家确实经济困难,然后给你开一个户头,发给你类似银行存折一样的折子,你就可以到专门的地方领几斤纱头回来拆。每个月凭这个折子去领工钱。
记得发纱头的地方在文庙路附近的老道前街的一个宅门里。每次去领的时候,必须带着一个布口袋,装上上次领的拆开的纱头——厚的或者薄的。发纱头的人,把你送来的纱头称一下,对照你领去的纱头的分量,相符的话,就在那本折子上做一个记录。然后再发给你新的纱头,也在折子上做记录。如果领去是2斤,交回来缺秤,不但要扣你工钱,还要另外扣钱,因为工钱只是拆的钱,纱头本身还要钱。由于纱头拆开会有损耗,所以他们发的时候,秤杆稍翘些,称得“鲜”一些,或者再宽宏些,略微多给你一两半两,或者抓一把什么的。交回的时候,如果秤杆平一点就算了。有时候由于种种原因,自己在家时称称发觉有点缺秤了,就稍微喷一点水雾进去,增加一点分量,但不能太潮,不然的话,给发纱头的发觉了,不但不收,让你弄干再来,还不发你新的纱头。你领不到新的纱头,就失去了一次机会。每次送拆好的纱头去,那边的人在称之前,先用手抓一下,凭手感来确定你的纱头潮不潮,然后再随手翻检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多纱头尾巴。纱头尾巴就是在一块纱头拆到{zh1}的部分,这部分,往往手都捏不住了,但也必须把这部分撕拉开才行,当然较为费时费力,因此往往拆到这部分随手拉不开就就容易放过。但这纱头尾巴在这些拆过的纱头里面是很明显的一个小白片(如果是白色的纱头的话),纱头里稍微有一点,那边也许就马马虎虎放你一码,如果多了,他也不收,非让你弄好不可。这时候你就赶紧的在那里翻出来弄它,再叫他验收。他收了,或者警告一句,“下次弄好了,这次算了。”你再领新的回去拆。真是,这点小钱也不好挣。
纱头的分量很轻,一斤纱头,有一大堆。哥俩往往要拆半个多xx,碰到难拆的纱头,譬如“麻皮”一类,简直是要了命,一斤纱头一个xx也拆不完。
薄的纱头如果是普通汗衫、棉毛衫之类的还好,如果是一种花式织法的纱头,拆起来十分困难。因为它的表面如麻子状的点点圈圈,所以我们叫它是“麻皮”。薄的纱头看着东西不多,但它实沉,那一小把,一个小时也拆不完。
厚的纱头分量也很轻,虽然看上去东西很多,一两斤有一大面口袋,但因为它的厚,而且都是支塄着,蓬蓬松松,实际上纱头块数就要比薄的纱头少多了,拆起来相对容易,但它的工钱也真是便宜,只是薄的纱头几分之一。但我们宁愿拆厚纱头。
拆纱头须用左手拿着一块纱头,右手去扯下它的丝来。一块纱头拿在手上,必须先找着纱的“头”。你用右手拇指的指甲,用右手食指的侧面的指肚做垫,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小圆圈,拇指的指甲狠命的去扯纱头的丝,不停地扯。一块一块不停地拆、不停地扯那纱头。碰到难拆的“麻皮”,有时还需要啤酒瓶盖锯条的锯齿什么的来帮忙。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拿着啤酒瓶盖,而此时左手的食指的侧面的指肚做垫,用啤酒瓶盖有齿的一面去拉那纱头,才能拆开。一斤薄的纱头不知道有多少块,方的、三角的,梯形的、长条的、圆的、椭圆的、多边形的、不规则形状的,大的,小的,各种形状都有,大大小小、长长短短。
在那几年里,哥俩每天在放学之余,做完作业后,就开始拆纱头。右手的拇指的指甲抵着右手食指侧面的指肚不停地拆。右手拆累了,左右倒换着拆。时间长了,右手食指侧面的指肚上长出了厚厚的硬硬的茧子。这些茧子直到不拆纱头好些日子以后才渐渐退去。
有时候,纱头断档时,即送交拆好的纱头时,那边并没有新的纱头发下来,那可真是小小可以算做放假的日子,这样我俩在作完作业后,就可以玩,可以看书。当然,因为我们家较为困难,有时居委会看到这个情况,会介绍别的小活儿给我们做。
我记得,有一次纱头断档,而且可能要断档一些日子,于是他们介绍给我们批云母片的活儿。
云母片是一种矿物,不知道是干什么用。拿来一淘萝的云母厚片,要用小而薄的刀片,把它们一层层批开,一直批到不能批为止,批成一片片亮晶晶的薄片。所以人们又把批云母片叫做“批亮晶晶”。拿自制的用钢锯条做成的薄刀片,左手持待批的云母片,右手拇指和食指持刀,中指抵住刀片的尖头,直插入左手拿着的云母片中,一层层地批开。云母片越批越薄,一不小心就容易扎着手。因为我们是临时做的,也没有好的工具,效率也很低,好像比拆纱头挣钱还少。好在批云母片的时间并不长,一有纱头可拆,就去领纱头拆了。
这些年拆纱头,真的是很辛苦,但一个月好歹能挣一两元或者两三元钱。别小看这一两元两三元的钱,我们哥俩的诸如袜子、手帕、或者学习上的小用品之类的小东西,还真多少指着它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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