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张月姣一个人是黄皮肤。
这一次,需要西非开发银行24人董事会审议的,是马里的一个供水项目。有的董事提出,这个项目效益太差,xx回收会有困难。
"水在非洲甚至比石油还重要。"张月姣忍不住要发言。她说,饮用水涉及到非洲国家经济安全,必须保证能供应清洁的饮用水,所以需要多打一些水井。并不需要担心效益问题,中国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比如,可以通过确定与使用量挂钩的水价,来解决水资源的浪费问题。
"Madam 张,你刚才说的话就好像已经在非洲住了5年、10年一样,你太了解我们的实际情况了。"会后,一位当地官员走过来对张月姣说。
他所不知道的是,2004年底中国加入西非开发银行,成为该银行区外{zd0}股东后,作为首任中国董事,张月娇每次到非洲开董事会,都会到当地市场去看一看,和当地人交谈,她曾亲眼目睹,买不起纯净水的穷人们,如何大口喝下那些黄浊污秽的自来水。
张月娇只是希望,她现在的工作,可以或多或少地让这片大陆上人们的生活发生一些变化。当然,她还有更多的工作。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大陆,她是中国的超级大使,众多中国企业的义务推销员。
"Madam张"
2005年2月,正是北京最冷的时候,张月娇接到了一个电话:"中国已经加入了西非开发银行,你能不能代表中国去做西非开发银行的首任董事?"
打电话的是张月娇的老朋友、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他说,在经过多方权衡,并和商务部部长xxx商量后,他认为张月娇是这一职位最合适的人选。
当时,张月娇61岁,拥有堪称显赫的履历——曾任中国知识产权谈判代表、中国复关谈判法律顾问、外经贸部条法司司长、在亚洲开发银行工作六年,英语、法语使用流利自如。
在接到周小川电话的一周前,她刚从亚洲开发银行欧洲局局长任上卸任。当时拍下的一张照片上,她身边是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欧洲开发银行行长和国际清算银行行长,张月娇举着红酒,满脸笑意。
听到"西非"两个字,那个冬日的张月娇无法不想到肆虐的疾病和遥远的路途,但{zh1}她还是接受了这个薪水不高的职位。和大部分她的同辈一样,她总是被一种使命感所驱使。
1964年,年轻的张月娇被派去法国留学,xxx总理对这些留学生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在巴黎的学习让张月娇受益终生。41年后,在西非开发银行董事会,人们说,从中国来的Madam张不需要翻译。
张月娇需要每年四次飞赴非洲,参加董事会。成立于1973年的西非开发银行,是西非经济与货币联盟下属次区域政府间开发金融机构,旨在促进成员国经济平衡发展和推动西非经济一体化进程。董事会24名成员,除了区内的八个成员国各派出两名代表之外,法国、德国开发协会、欧洲投资银行、非洲开发银行、中国、印度等八个区外成员国也各派出一名代表。
在总资产13亿美金的西非银行,张月娇的话语权并不xx来自中国400万美金入股所占的股权,她对区域合作、法律事务的熟悉令她更加受到其他董事的欢迎。早在亚行时期,张月娇就曾力推湄公河次区域合作项目和中亚合作项目。
"我到西非开发银行之后,每一次开会前都要很认真地看文件,在会上提出比较好的建议,这让其他国家感到中国参与西非开发的诚意。"张月娇说。
不止如此,她总是愿意介绍一些中国发展和亚洲开发的经验给非洲的董事们。"我们中国有一句俗语,叫做'要想富,先修路'。"非洲拥有几乎在全世界算得上最差的交通体系,张月娇说,非洲应该发展公路体系,同时解决关卡过多、手续繁琐的问题。
后来,西非开发银行行长博尼·亚伊再次见到周小川时,对"Madam张"大加赞赏,他说,Madam张是来给我们上课的。
"超级特使"
在见到张月娇之前,博尼·亚伊对中国大陆算不上友好。事实上,在当时西非开发银行的八个区内成员国中,塞内加尔和布基纳法索仍然保持着和台湾的外交关系。
但是在见识到张月娇的专业素质与能力之后,博尼·亚伊对这一问题的认识逐渐有了变化,对大陆的印象也越来越好。在张月娇每一次董事会的发言之后,他几乎习惯性的,都会表示同意Madam张的看法。
2005年7月,亚伊在董事会用餐时告诉张月娇,他将参加下一任贝宁总统的选举。同年10月,又是开董事会的间隙,亚伊对张月娇说,在选举之前,他希望能够再到中国看一看,学习一些中国发展的经验,以便在国内提出更有针对性的竞选政策。
张月娇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表态。她立刻表示,亚伊任何时候抽时间访华,她都可以协助安排。回国后,张月娇和各个部门取得了联系,仅仅用半个月的时间,就敲定了亚伊所有的行程。
2005年11月,亚伊访华,会见了中国人民银行、外交部、商业部、国家进出口银行、国家开发银行的官员,还到上海会见了当地官员。为期一周的行程,张月娇全程陪同。她说,亚伊当时最感兴趣的,就是中国的经济发展经验、税收政策等等。
2006年3月,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的亚伊第二轮以74.5%的得票率战胜民主复兴党候选人、前议长温贝吉,当选贝宁新一届总统。上任后,亚伊继续维持着和中国政府的良好关系,曾在今年8月再次访华。
在亚伊出任贝宁总统之前,张月娇在董事会的另外一个朋友——董事会主席巴尼,被任命为科特迪瓦总理。
"中国推销员"
比起"超级大使",张月娇更喜欢把自己定位为"中国推销员"。不管每次的董事会选在哪个国家开,她的日程安排都是:{dy}天开董事会,第二天与当地中国企业见面座谈。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同,非洲虽然国家贫穷,但是却并不缺乏发展的资金。"美国已经宣布了给非洲250亿美元的援助,八国集团也给了400亿美元,其他还包括债务减免,法国、德国、欧盟、世行提供的优惠xx……"张月娇扳着手指一笔一笔地算,"现在西非区域的项目资金起码有几百亿之多,如果这些项目都采取国际招标,中国企业的利润是很大的。"
但在这几百亿中,中国企业并没有分到多少。其中一个因素是,发达国家非常重视国际招标工作,其政府部门中会有一个职员从招标早期就开始介入,并且不断地帮助本国企业获得信息和赢得招标。
因此,现在每次开完董事会之后,张月娇都会把即将招标的项目记下来,及时把招标的消息告诉合适的中国企业,并且帮助他们了解招标流程。
目前中国在西非投资的企业,主要是中兴、华为、中国海外等工程承包企业和中棉等大型企业。他们每次不但从张月娇那里获得{zx1}的招标消息,也会向张月娇提出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
更多的一种情况是,拥有法律背景的张月娇给这些企业提供义务咨询。清华同方曾经在竞争一个海关识别系统的项目时,被一个竞争对手模仿了外观设计。因此,张月娇每次都要提醒企业,要注意对自己知识产权的保护。
张月娇说,西非已经实现了区内货币一体化,经济会逐步走上正轨。她一直记得,自己在外经贸部任职期间,是如何在大大小小谈判中感觉到美国、欧盟对中国贸易施加的压力。她说,要加强南南合作,中国企业应该有多一些的选择。
张月娇多次在董事会上呼吁,允许中国银行在西非多设立网点的事已经提上日程。还有更值得高兴的,11月22日,在多哥首都洛美将举行"中国经济日"。
"相当于中国在那里开的广交会。"张月娇说,到时候西非各个国家的部长、商会会长都会出席,相信会大大促进中国企业在当地的发展。
"中国经济日"被张月娇列为亚伊访华之后,自己第二件最值得骄傲的工作。"现在全世界都在掀起非洲热,我能在其中出一把力,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