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落日》

我又看到北京的落日了

在西三环沿线

为那冰糖葫芦般的落日

或者仅仅只是

为了这一念头的滋生

唉！我一声叹息

还有那么点儿想哭

这是1秒钟里的

情绪反应

我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付出了7分钟的

检讨与自责

我这是何苦来着

(2001)

《{zh1}的北京》

离开北京的清晨5点

我站在小街桥下打车

那时天已大亮

下了一夜的雨

已经快下完了

以这里为起点

到首都机场的路

不能算远

司机有点不高兴

在一个十字路口

他差点撞着一位姑娘

我看是位小姐

俗艳的吊带裙

刚从洗浴中心出来

完成了一个工作日

——啊，今晨北京

就是世上{zd0}的洗浴中心

连胡同的xx

都被洗干净了

什么人写过

这是我的

{zh1}的北京

{zh1}的抒情

物是人非的没有

一切均安在

只是我淋了点雨

已了无牵挂

《为你直播雍和宫》

我想打手机给你

告诉你我所住的位置

就在雍和宫附近

从不主动找佛

但遇佛即拜的是我

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我想打手机给你

告诉你我周日的行程

雍和宫的红墙外

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面馆还在

山西刀削面

十六年后醋味不改

我想打手机给你

告诉你我在佛面前的虔诚

超过了以往历次

在{zh1}一座大佛脚下

我抬眼一望

看见了自己躲在金光里的未来

我想打手机给你

告诉你雍和宫

不再是一个地点

可供参观——此刻它是

装满我此生全部心愿的寺院

其中一条和你有关

(2002)

《两个司机》

一走出首都机场

就被迎面而来的A

引到地下停车场

我知道他开的是xx

可等白车的队伍太长

不想等——于是

上了车就讲价

我们有十块钱的分歧

我的强硬令他无心开车

那时有一大团乌云

正在前方

北京城的上空

带走了我们的注意力

再过不久

行进入城的车子便穿进了

一场倾盆而下的暴雨

下车时他要把

他的伞卖给我

十块钱——我们的

分歧遇雨而解

我不想以落汤猴的形象

站在等我的朋友面前

便接过伞下车了

五天以后

离开的那个上午

我是在小街桥下打车

于是便上了B的车

听说我去机场

他就问我飞哪儿

国外还是国内

我说国内

南方还是北方

我说中间

那么到底是哪

我说西安

然后B——

这位典型的北京司机

便开始大讲西安

从机场离市区太远开始

一直讲到西安有名的小吃

然后是大雁塔、兵马佣

出租朝着机场飞驰

我笑微微地听着这个司机

讲着我的城市

任他把我当成一个

从未去过西安的北京人了

《双城颂》

一座城市

如果有真正的

朋友和庙宇

就会成为

我之福地

比如——

塔尔寺之西宁

雍和宫之北京

《眼前一热》

我刚说这么多年

这么多次来北京

我还没有见过一个

真正的精神贵族

却见中岛

端着一本

刚刚出厂的

《诗参考》

趁着四下无人

偷偷亲了一口

《在美国使馆遭拒签》

整个上午

一百个人挤在一个不大的厅里

像挤在一条偷渡船的仓底

在等待签证的百无聊赖中

一个学芭蕾的美少女

成为全场的{zd0}姣点

在与签证官见面之前

我已经有点底虚了

我怎么瞧着被签的人中

几乎没有青壮年的男人

有那么两个

一个是带着老伴的老头

一个是个头够不到窗口的侏儒

美国怕了

真的怕了

他们现在怕男人

哇靠！大胡子的签证官

其实比我长得

更接近于穆斯林

也更像个恐怖分子

他未加丝毫考虑

坚定不移地拒签我

难道是猩猩惜猩猩

他一眼便瞧出了我眼中

深藏不露的杀气

移民之嫌

有此迹象乎

大唐李白想要移民波斯

你他妈甭跟老子开国际玩笑了

在我扬长而去之时

那个学芭蕾的美少女

也被另一窗口的黑女人拒签

她真是快乐得像只欲飞的小鸭子

欢叫着离开此地

“一准儿是她父母逼着她去美国……”

队伍里有人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2004)

《2005北京之春》

在机场

我拖着行李

走到接机口的尽头

看见了戴口罩的莫小邪

我一脚踏空

踏回到大疫弥漫的两年以前……

在行进的红旗车上

小原委把时下发生的

反日游行称作“学生运动”

我滋味复杂地笑了一声

车轮飞奔

我的心如沐十六年前的春风……

北京，北京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我是你不断归来的

陌生人是也

《又见食指》

去年

比现在晚些时候

也是在北京

在小街桥下的马路边上

于坚说：“北京就是

一个装B的地方”

说完就把他那

蛤蟆式的大墨镜戴上了

老于一语中的

这还用说吗

我以牛B对付

该城的装B

已有很多年

可是啊——

在这个春天

当我在朗诵会上

见到七年未遇的食指之时

我是什么B都忘记了

徐江说：“食指

让人感到温暖”

我感到的是清凉

从头而下

一直抵达脚跟的清凉

仿佛是站在一座冰山面前

（背后是烤箱一般的城市

和烤肉一般的人儿）

《在北京，对一位诗友

将此残酷的真相说出》

只要你在写

你就可以对峙

一座城

甚至一个国家

如果你不写

这满城的混子

这城市的主人

会将你打得一败涂地

并且丝毫没有

商量的余地

《风筝》

在海啸为我张罗的

新书xx式后的

晚宴上

新朋老友

济济在堂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中岛对我说：

“这么多年

你遇见了

太多的贵人”

——这句话

像一枚钉子

将我立马摁在了桌面上

让一只涨满酒精的风筝

不得漂浮

(2005)

《诗意在前》

上午我还在西安以南的某间教室里授课

窗外是终南山清晰可见的山影

黄昏时我已在北京北太平庄的饭馆吃饭

一口吞下了铁狮子坟落日的丸子

这极富落差的感觉让我好爽

这是古人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是飞机之快为我们创造出的诗意

可是偏偏有人非要去怀念一头驴

倒骑驴再念一念“XX是一种慢”的伪经

但是——我也不会因为得此诗意

就要去歌唱飞机赞美快颂扬现代

像一个向往文明的乡巴佬

《回母校之路》

沿着来路向回走

迎面走来了

二十年前那个

二十岁的我

书包斜挎在身

脚蹬足球鞋

老爱踮着走

左手拿着一只包子

右手还是一只包子

一脸的阳光灿烂

心花怒放不知为谁开

我对今天的自己说

甭搭理这个除了年轻

一无所有的傻B青年

让他自己慢慢去受

他日后该受的罪

成为一个爷们儿

《对朋友的情怀》

在京的某一夜

我和几个朋友

睡在洗浴中心

感觉还不错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中岛建议我们

还去那里过夜

他说出的理由是

“有吃有喝还便宜”

确实舒服

可我也受不了了

立刻批评他说：

“你有游击作风

盲流习气”

朋友们

别看我的话语和口气

听起来很老毛

却有一颗杜甫的心

(2006)

《酒瘾未过》

北京行

什么都不缺

惟一缺少的

是一顿

痛快的大酒

因为我的朋友们

开上了车

养上了生

怕上了死

看来以后要过酒瘾

挥洒性情

得去找敌人了

在他们摆设的

鸿门宴上

《徘徊在使馆区的影子》

怀揣鹿特丹诗歌节的邀请函

我要去使馆区找荷兰大使馆

签证

打车

我说到亮马河南路4号

但是司机把我放早了

放在一座夸张的大楼前

见是南美多国合建的使馆

正是在此

我走反了方向

越走越不对劲

来到外交公寓门口

问守门的胖保安

他用京油子的腔调回答说：

“你找荷兰

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顺着河边往回走

一直走下去

别离开河边

荷兰就到了”

我就照他说的

那么走

一边走一边欣赏着

周围的景致

我想说

每次（不多的几次）

我走在使馆区的路上时

心情都十分不错

但又有点复杂

无法总结

难以形容

不是一言难尽

而是一言难以弊之

我看见一个包头巾的

妇女走出来

一看是伊朗

问门口站岗的我军战士

他说再向前就是荷兰

果然

一切都很顺利

拿到签证出来发现

荷兰王国的东隔壁

竟是联合国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