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洋劳工涌入中国,给中国的社会治安和涉外管理带来了多重考验。新华社发

新华网4月30日报道 去年以来,中国警方在广州、东莞等地的工厂连续查获大量非法洋劳工,地处中越边境的广西东兴、凭祥被视为是越南非法劳工进入中国的主要通道。非法劳工大量进入中国,涌入珠三角等发达地区的工厂,寻找“中国打工梦”。

非法入境劳工涌向中国工厂

今年3月24日,广西防城港市公安边防支队民警在南(宁)北(海)高速公路大塘服务区截获一辆大客车,当场抓获非法入境越南劳工56名。这些越南劳工的目的地是广东茂名的一家工厂。

在1020公里长的广西中越陆地边境线上,几乎每天都有越南人通过边境小道进入中国,他们通过客车、火车不断涌向广东、福建等地的工厂。

“我国沿海地区出现了 用工荒 ,很多越南人就从中越边境偷渡入境,试图去福建、广东、南宁等地打工。”广西崇左市公安边防支队参谋长李佐征说,今年以来,崇左市边防支队民警在南宁至友谊关高速公路大巴截获多批非法入境的越南人,“有16人称要去福建一家鞋厂打工,另有100多人要到东莞的工厂打工;其他40多人想去南宁的建筑工地打工”。

今年4月1日晚,广西警方连续查处两起涉嫌非法入境案。南宁火车站派出所民警在一列开往广东的列车上,查获途径南宁准备前往广东茂名等地打工的越南人19名。这19名越南人没有合法入境证件,他们向警方称是从广西大新中越边境进入中国,然后乘坐大巴到南宁,在准备乘火车到广东时被警方查获。

据广西公安边防总队统计,2009年以来,广西公安边防总队共查获非法入境人员225批1820人、拦阻4839名、遣返2218人。

低价劳工颇受“欢迎”

“越南劳工吃苦耐劳,工资待遇只需要中国工人的一半左右。”崇左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莫绍仁说,越南劳工在中国一些地方颇受“欢迎”。

“去年底以来,越南北部山区也遭遇了持续的干旱天气,本来可在越南本国从事农业种植的农民大量偷渡到中国寻找打工机会。”防城港市公安边防支队支队长樊启说。

早在2007年,崇左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就开始追踪调查非法入境的越南劳工。崇左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莫绍仁介绍,根据劳动部门的调查,每年到崇左各地非法务工的越南人保守估计为1万人,并且随着中国经济回暖而逐年增加。在崇左务工的越南人主要在崇左市江洲区,宁明、龙州、大新、扶绥等县以及凭祥市,85%是从事砍运甘蔗、其他的分散在建筑、酒店等行业。

广西崇左是中国主要的甘蔗产区,甘蔗种植面积近300万亩。由于本地的年轻劳动力大多去广东打工,家里留守的老人和妇女做不了重活。每到榨季,上万名越南人都从中越边境的100多条边境小道进入崇左,为蔗农砍运甘蔗。

“榨季到了,崇左的汽车站就会有大量越南人,等待雇主上来雇佣。”莫绍仁说,根据崇左市劳动部门的调查,崇左市日常农村劳力缺口在3万人左右,到每年甘蔗榨季,缺口达到5万人,这些缺口大多被闻讯而来的越南劳工填补。

边境小道成偷渡通道

在凭祥市蒲寨口岸,《经济参考报》记者看到常有三五成群的越南人从口岸附近30米左右的山间小道进出中越边境。在记者观察的10分钟里,先后有3批共14人从小道入境,有2批共6人背着货物出境。而这样的边境小道,在崇左中越边境线上就有123条,每天有上千人进出。

在广西凭祥市弄怀、蒲寨等许多广西中越边境贸易区里,随处可以看见这些被称为“苟柄(意为做苦力的人)”的越南人,其中以女性居多,她们以吃苦耐劳赢得了中国雇主的认可。

《经济参考报》记者到蒲寨、弄怀边贸点采访看到,很多越南人不通过持有效证件从正式口岸入境,而是选择没有边防人员值守的山间小道进入中国。

在凭祥市蒲寨边贸点,记者看到不少大货车在转运进口于越南的西瓜等水果,车上的搬运工大多是越南人。而在边贸点的小巷里,随处可见一些越南人在闲坐或玩xx,等待着中国雇主上来雇佣。

北仑河是中越国界河,这里每天都有上千条船只往来。遇到枯水季节,人们在北仑河上游无需脱掉鞋子,就能过河到达对岸。

对于广西中越边境线上越南人大量进出的情况,广西防城港市公安边防支队支队长樊启称:“山水相连的地理条件,让1000多公里中越边境成为xx开放的国境线,人们通过小道或者趟过界河,几分钟就能达到对方的国境线内,给我们的边防管控带来了极大的挑战。”

“洋黑工”入境带来多重考验

事实上,越南劳工进入中国已经有了不短的历史,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但活动在边境地区,甚至已经深入到中国腹地。由于中国政府还没有对外开放劳务市场,这些越南劳工都背负着“非法”的名义在活动。

越南非法劳工涌入中国,给中国的社会治安和涉外管理带来了多重考验。

“步行几分钟即可入境”

“究竟有多少越南人从中越边境偷渡进入中国,再转到了珠三角、长三角地区,警方至今都无法确切掌握。”广西崇左市公安边防支队参谋长李佐征说。

随着中国-东盟贸易区建成,中越边境经济发展速度加快,中国内地通往边境地区的交通四通八达,铁路,沿边公路、高速公路,国道等给老百姓带来方便的同时,也给非法入境人员提供了便捷的通道。目前,崇左市辖区共设有6个边境检查站,3个公安检查站,这些检查站只能监控主要交通,从大新县往南宁、崇左的各交通没有检查站,根本无法堵住从大新入境的越南人。

“崇左辖区中越边境线长533公里,边境线上没有xx屏障,倒有123条可通行的小道,越南人只需步行几分钟就可以进入中国,然后买张车票就能畅通无阻地到达北京、上海。”李佐征说,广西中越边境独特的历史地理环境,公安边防和解放军无法对边境小道进行全面监管,一些越南人非法进入中国,给中国的社会治安带来极其严峻的挑战。

去年12月,两名越南籍男子从边境小道潜入大新县,盗窃了8辆摩托车,后被中国警方抓获。

崇左市公安边防支队目前有260多民警,根本无力监管边境线上的123条小道。李佐征建议国家投入资金和技术,在中越边境无民警看守的小道安装监控设施,减少边境监管“真空”。

“不排除中国人牵线搭桥的可能”

莫绍仁认为中越加强劳务合作是可行的,市场对廉价劳动力的需求量大,越南劳工一定程度上能解决国内或区域性的短时用工缺口问题,“关键在于外国劳工的合法进入,合法用工问题要解决,监管要到位”。

崇左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曾就越南非法劳工进行专门调研,他们发现不少越南劳工是由非法团体组织偷渡进入中国的。崇左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莫绍仁说:“这些非法组织操作很隐蔽,不排除有中国人参与其中牵线搭桥,收取劳务中介费的可能。”

大量越南人非法进入中国务工,劳动部门无法对其进行有效监管。他们潜入中国后,有的分散到农户家中干活,有的直接买张车票就从高速公路、铁路经南宁去广东、福建打工。

目前,中国还没有对外开放普通劳务市场,对于越南非法劳工在中国的陆续出现,中国各地警方一直在进行排查和处理,但这些举措并不能xx阻止越南非法劳动的偷渡入境。

对于越来越多的外国劳工进入中国劳动力市场,莫绍仁认为价格低廉的外国劳工是我国部分地区劳动力市场的有效补充,他建议,国家应该与越南等部分条件成熟的国家劳务合作谈判,探索劳务合作管理模式,让外国劳工从进入中国,到务工,再到返回本国,都有相应的制度监控和保障,加强外国人在中国市场就业的管理。

应加大双方监管合作

广西防城港市公安边防支队支队长樊启说:“有很多人我们把他们遣送回国,但民警一转身,他们就从小道又溜回来了,中越双方应加强出入境人员的监管合作。”

目前,中越边境已经完成勘界工作。“中越边境目前处于高度开放状态,东兴北仑河沿线随便可以进出,边防工作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樊启说。

樊启建议国家加大中越边防投入,从人防、物防、技防上提高非法入境人员的管控能力。另外,公安边防海希望国家加大科技投入,增加监控设备,在人员进出往来较多的敏感地带增加技防设施,实现边境线的全天候监控。

此外,越南非法劳工进入中国的利益源头在中国工厂,组织偷运越南劳工进入中国的资金利润也来自非法雇佣越南劳工的工厂。珠三角地区等地的劳动部门应该加强对用工单位的监管,对非法用工现象展开专项整治,斩断非法偷运越南劳工入境的利益链。

加强对客运企业的监管迫在眉睫。东兴市横江公安检查站站长许富中说,在东兴市横江公安检查站查获的非法运输越南劳工的案件中,一些客运车辆明知要转运的是非法进入中国的越南劳工,为了利益也不顾违法参与其中,“有的大巴从车站开出时一个乘客也没有,但上了高速后就坐满了中途上车的越南人,主要就是监管不到位,让不法分子钻了空子”。

非法劳工输入背后的跨国路线图

他们以蚂蚁搬家的形式,用摩托车走小路将非法入境的劳工偷运绕过检查站,化整为零进行偷运,在高速路上转运上客车,然后再送到广东等地。

今年2月26日,一辆从广西东兴开往广东茂名的客车缓缓开进防城港市横江公安检查站。检查站民警上车检查时发现,车上除了司机外,只有3名乘客。

上千公里的运输路线只有3名,老板会愿意亏本?事由蹊跷,检查站的民警决定伪装跟踪这辆客车。民警开车跟着客车上了高速路,却发现客车一路走走停停,沿途不断有人从高速公路两侧上车,{zh1}竟中途上了40名乘客。民警随后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将客车拦下,经检查,中途上车的40名乘客都是没有合法证件的越南人。

在随后的调查中,横江公安检查站警方发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现象:常有闲杂人等在检查站附近转悠,一旦检查站民警警车上路巡查,他们就迅速散去。

防城港市横江公安检查站站长站长许富中说:“后来才有涉案人员供述称,他们专门安排了8个人盯着检查站,随时通风报信。”

今年3月24日,广西防城港市公安边防支队民警在南(宁)北(海)高速公路大塘服务区截获一辆大客车,当场抓获非法入境越南人56名。在此案中,警方刑事拘留了多名涉案组织者,他们中除了越南人之外,还有来自广东茂名、东莞,以及广西南宁、防城港等地的组织成员。

今年截至3月30日,防城港市公安边防民警共查获非法入境越南人45批408人,侦破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案4起,运送他人偷越过境案2起,查处运送他人偷越国(边)境案12起,刑事拘留涉案人员16人(中方12人,越方4人),查扣运输工具大客车两辆,面包车3辆,船舶9艘。

目前,广西东兴市公安边防拘留审查所共有非法入境的越南人256人。4月2日,《经济参考报》记者在东兴市公安边防拘留审查所见到了两名越南非法劳工。

今年18岁的海丽两年前就通过朋友,从东兴中越边境非法潜入中国,到海南海口市的一家商店为老板卖手机。去年12月,她返回越南过春节,今年2月再次非法进入中国时被东兴警方截获。海丽在海口打工两年,已可以用流利的中国话与记者交流。她说:“越南的很多年轻人都希望到中国来打工,这样可以挣更多的钱,而越南也有人在帮助这些人到中国来。”

与海丽一起被截获的还有来自越南北江省的黄文工,他与海丽之前并不认识,他们是听从他人安排在高速公路等到转运的大巴时被警方抓获的。

黄文工听同村的人说到中国打工可以每个月挣800元人民币以上,而在越南每月最多 能 挣1 0 0万 越 南 盾(略 等 于 人 民 币4 5 0元),就随同村人偷渡到中国。

“据涉案人员交代,组织偷运一个越南劳工到广东工厂可以得到1200元的好处,扣除车费、食宿费用后至少还有700元以上的利润。”广西东兴市公安边防大队副大队长王诗强说,组织偷运越南非法劳工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利益的链条,组织的核心“人头”并不出面,一旦案发,他们就逃到越南,警方能够抓获或者掌握的只是一些涉案的船夫、司机。

在防城港市公安边防支队今年连续查获的越南非法劳工偷越国(边)境案中,可以看到背后隐藏的组织脉络。

广西防城港市公安边防支队支队长樊启向《经济参考报》记者详细描绘了越南劳工非法入境的分段承运跨国路线图:中方工厂出现用工缺口,愿意出钱请人组织工人进厂 越方组织者在越南组织大量想到中国务工的劳工 通过边境小道或者搭乘小船分批将越南劳工偷运进入中国 由中国方面的组织者安排越南劳工分散住在边境某个秘密的地方 组织者联系好前往广东的大巴后,再雇佣面包车或者摩托车搭运这些非法入境人员,从小路绕过公安检查站 在高速路上中途运送上组织者事先安排好的大巴车,上了大巴后的非法劳工就可以直接送进广东的工厂。

“越南非法劳工偷渡进入中国,其背后的组织比走私还要严密,从用工的工厂到旅途客运、边境防控,每个环节都要严加监管,才能切断越南非法劳工进入中国的通道。”樊启说。

由于劳动力市场对越南廉价劳工有客观需求, 非法分子就在中越边境内外勾结,组织偷运越南劳工进入中国内地的工厂务工谋利。面对严峻的防控形势,崇左、防城港等地公安边防建议国家加大投入,出台联防联打机制,组织公安、劳动、交通等部门联合堵截,从源头上打击非法入境越南劳工。

记者从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获悉,从今年3月至10月,广西警方在中越边境开展整治“三非”(指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业)暨打击边境地区突出违法犯罪专项行动,已查获大批非法入境人员。在此次专项整治行动中,为杜绝一些不法分子企图从边境口岸蒙混过关非法入境,驻守在各边境口岸的边防检查站和驻守在各边境贸易点的边境检查站,严格口岸、通道出入境人员、车辆检查,强化了人证对照、资料录入、证件识别等查验环节,提高发现和查堵不法分子持用伪xx件蒙混过关的能力。各港口边检站加大登轮检查、船体检查和监护力度,严防船舶藏匿人员、物品非法出入境。(记者 熊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