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期声】边陲汉墓遗事

主持：广西北海合浦县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一直有着一个巨大的谜团，谜团来自遍布县城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土堆。这些土堆有的长满荒草，有的被树木覆盖，{zg}的有十几米高，{zd0}的直径近百米，它们是自然形成还是人工堆砌的？这些土堆下面到底埋藏着些什么？
女村民：我不知道那个是什么，我只知道它是个岭头，我不知道是什么。

主持：这些被认为是小山包的土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终于露出端倪，一些小山包不知道被什么人挖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在当地人看来，这山包里面埋藏了一座座用木头和砖修建而成的奇怪建筑，很像人们居住的房子，于是这埋藏于地下的奇怪建筑，便和当地一种皈依的传说结合在了一起。在当地，盛传着一种说法，这是一个异族——“直眼人”居住的地方。

男村民：我们小的时候听老人说，地下发现小小的房子，房子里面有缸缸盆盆，是用来装米装谷装东西这样，这些东西证明是直眼人在这里住，在这里生活的生活用品。

主持：在合浦县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直眼人的传说，说是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另一个族群生活在这里，这个族群被称为直眼人。

男村民：（直眼人）不怎么有肩膀，挑不了东西，这些人吃东西又少。他们专门是监督下界人，谁做了不公道的事情，他们报给上界天庭。

主持：这些诡异的传说，当然只能是民间的附会。而尘封的历史总会在某个时刻跃出纸面。地下建筑不断出现，引起了考古部门极大的xx，谜底终于在1972年被揭开。那一年合浦廉州炮竹厂在平整仓库门前的土地时，发现了一个砖石结构的建筑，当地的文物部门闻讯前往清理，建筑的形制让考古专家们立刻作出了明确的判断。

熊：这座墓葬是很典型的这个东汉晚期的一种墓葬形制，它这个前室是从这个穹隆顶，后室是这个直圈顶，前室两侧有这个耳室，那我们细细看一下这个墓，它的砌法就很讲究，每一个砖之间的错缝啊这些都很整齐，这座墓经历了大概一千八百年的历史，它没有垮台，是一种奇迹。

主持：中原地区的汉墓形制怎么会出现地处边陲之地的岭南，而且如此大型的汉墓即使在中原也不多见，是什么人为自己修建了如此高规格的死后居所。合浦汉墓的发现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一个大型的汉墓考古发觉行动拉开序幕。接下来的发觉让考古工作者也感到意外，他们在整个合浦县的范围内又发现了大大小小一千多个汉墓及封土堆。

熊：现在我们看多这个封土堆，它的底径大概有90米，这个高度，现在残存高度还有将近9米，像这类似的封土堆，大大小小的封土堆在合浦汉墓里面有，我们初步统计一下就有1056个。这是其中比较大的一个。一般来说，汉墓特点一个是封土堆，我们发现这个封土堆就是，我们发现这个汉墓呢，就基本上都有封土堆，有一些因为水土流失，各方面平整土地这些原因就没有的，我们初步算了一下，它就是大概现在有封土堆跟没有封土堆的墓葬就大概是1比8到9，这样一算合浦这个汉墓大概将近一万座。

主持：这些汉墓有很多都是大型墓葬，规格很高，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在当时，绝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受的。而远离中原的岭南边陲，在中国古代历来被认为是蛮荒之地，如此大量和高规格的汉墓群，它们的主人究竟是些什么人，又为什么如此密集地埋葬在一个地方呢，文史学者和专家们提出了几种可能性。

主持：首先被提出来的是战争说。公元前218年，位于中国版图最南面的百越民族，还在经历原始社会末期的刀耕火种，一支人数达到五十万以上的xx正在向南开进，这是一支来自中原的xx，他们的统帅秦王嬴政刚刚统一中原六国，建立了强大的秦王朝，此刻，他将视线投放了南方的地区，他要让他的政权辐射到那片尚未xx开化的土地之上。

为了战争的需要，秦始皇命令史禄辟山凿渠，在广西兴安开凿了灵渠，连通了漓江与湘江，把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连接了起来，使得中原的水陆运输可以从长江到珠江，到流经合浦南流江一直进入大海。水路打通的第二年，秦始皇统一了岭南，建立了岭南三郡，合浦隶属于象郡，位于连接中原水路的入海口。

范翔羽：廷为了开发岭南这个地方，大量xx进来。这些士兵有在战场上死亡了，比如说秦始皇五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往我们这个地方进入。汉武帝楼船十万开发岭南，汉光武单单马元一个xx两万五士兵，两千战船，士兵十之四五死在这个地方，看看。

主持：如此庞大的汉墓群，真的埋葬了在战场上失去了生命的士兵吗。
熊：从我们发觉这个汉墓来看，就是说他们这个埋葬啊，都是属于比较正常的状态，怎么说正常呢？它把这个墓室砌好，然后再把人埋，埋进去。它属于一种比较正常比较从容的状态。就是说墓葬，如果是战争死亡的战俘，就是说在别的地方也有发现，它就是说一般一个土炕就埋进去，都是属于比较仓促的这种状态，而且就是说基本上没有随葬品，也许只有一件兵器呀之类的。就是说基本上没有什么随葬品。从合浦汉墓来看这种战争死亡这种可能性不大，而且文献记摘的话，像在合浦这个地方没有发生过比较大的战争。

主持：战争说遭到否定，另一种假设又被提出来那就是移民说。
范翔羽：还有秦始皇为了开发这个地方，把所有中原的犯过错误的公务员（小官吏），就是说失职、寡妇、商人和那些什么干其它三教九流，都往这边赶。为什么？因为他把那些人当做是不祥的人，你看史书上说秦始皇怎么么把写不祥人赶到了岭南，所以这帮人来以后他不能回去，对不对，大量的人过来他也在这里安家了。

支持：在这些被迫前往岭南的人群中还有一些特殊的人，他们曾经有显赫的背景，曾经有值得炫耀的家世。在他们眼里已经被开发的合浦仍然是一个湿热、蛮荒的地方，但是某一日，命运却将他们也抛弃到了遥远的南方。贬谪的官员。

范翔羽：举个例，从两汉之间王莽专政的十五年期间，迁徙到我们这个地方的，从太守两千担以上到中山皇太后，国相，京城的警备司令（军事行政长官），都往这便推，所以这帮人他过来了，他不可能孤身一个人过来。家族，株连九族，家族也要过来，比如说当时朝廷的京兆尹、王章，他是按照我们说的是北京警备司令（军事行政长官）比如说这些大官，他被那个权贵设计谋害了，不算数呀。他的家属也要过来是吧，所以他们过来的时候，人数不算少，但他们有时候整个家族过来，他们来了以后，在这个地方开发，他也是一个很庞大的人群。

主持：另外在汉墓考古的发觉过程中，一件件珍贵的文物不断被发现，伴随着墓主人入土的除了有本地特色的陶罐和干栏式建筑外还有来自中原的四合院、陶鼎，以及来自印度、希腊等地的琉璃品、香料，甚至还有工艺考究做功复杂的装饰品和生活用品。

熊：个铜凤灯它由三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它这个颈跟那个灯罩这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它那个身子，然后呢就是把两部分套合起来，还有一部分是灯盘，灯盘它可以移动的，调节它的光，这个灯盘里面装的是动物油脂，点燃了以后那个烟就着顺着这个颈部通到腹腔，然后从它那个后面排出来，这个腹腔里面一般就装着那个水，这个烟呢通过过滤以后再排出来，所以有人把这个称为中国早期的这个环保灯具之一。

主持：从这些精美的出土物中，我们可以想象，因为各种原因来到岭南的拓荒者，踏上合浦这片土地之后，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修建了{dy}座具有中原特色的砖瓦房，又怎样将新近的耕作技术运用农业生产中，将中原人的生活方式和理念渗透到百越民族的生活中。

范翔羽：汉以后大量的移民过来了，才改善了这里的生活条件和生产条件，他们才懂得原来住房子除了搭棚子以外还可以搞砖，原来除了那个我们到山上去打猎以外还有可以养猪，你看，汉墓出土文物里面有猪圈、有猪。

主持：来自中原的拓荒者们，改变了合浦原始的经济状态，他们带进先进的农业技术和生产方式，使得合浦日益昌盛，人口也逐渐多了起来。无疑，大量中原移民是合浦汉墓主人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真正改变合浦的是另一群人，他们各个朝代都扮演着推动经济的极为重要的角色。所以专家们又提出了合浦汉墓群墓主人第三种假设，商人说。

熊：就是说商人，肯定也有一定的数量，这个商人就是说，从北方运这些丝绸来到南方进行贸易，也可能在南方交易一些像琉璃呀，甚至有可能是珍珠呀之类的。

主持：大量的商人怎么会涌进合浦五这个位于岭南偏僻角落的小城镇来呢。
范翔羽：我们看到的这些河滩，就是入海南流江入海的港口。我们这里的当地人叫三岔港，古代运输最简便xxx最经济的运输就是江河，江河文化。江河是孕育了中国经济文化一个巨大的动脉。自从秦始皇打通这个南流江连接三江水运的交通一个交通网络以来，在岭南建立三个郡以来，到了汉代建立九个郡，一直这条江河都成为中央政府，都成为朝廷对岭南地方军事、经济、文化，就是一个开发一个主要的大通道。

主持：也就是说，处于南流江入海口的合浦，向北通过水路可以一直到达中原，向南则直接连通大海。特殊的地理让合浦这个海滨小城，在汉代发散出耀眼的光芒，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始

主持：海上丝绸之路是古代中国与外国交通贸易和文化交往的海上通道，在汉武帝平定岭南之后逐渐形成，是已知的最为古代的海上航线。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古代中国将瓷器、纺织品等运往海外，交换回玛瑙香料等物品。可以想像得出大量的商人正是因为看到了合浦作为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之一的特殊贸易地位，才千里迢迢地从中原南下，他们顺水路来到合浦，带来中原的丝绸，中原的瓷器，同时也带来了中原的文化和技术。他们又出海远行，将来自地中海西域的玛瑙、珠玉和异域的文化带进合浦，带到中原。

熊：这是一个那个低温的那个绿釉这个壶，这个嘴是带流的，这是很典型的这个中亚的一个陶器从这个陶器我们就可以看出，当时合浦在东西方贸易方面的这个是很通畅的。这个是琉璃珠，这个是豆绿色的，这里还有些是蓝色的，这个是玛瑙，这个是琉璃杯，这系器物呢也是跟当时那个海外贸易是有关系的。这个琥珀户铺，也是它不产在这个合浦当地的，文献记载它是在那个云南西部哀牢国（音）啊，缅甸啊这一带的。所以这些都是能反映这个合浦作为汉代海上丝绸之路一个港口，这个重要的物证。

主持：从秦始皇五十万大军征服岭南开始，合浦的开拓者们用了一百多年时间，将合浦从蛮荒带向文明。他们改变了合浦的历史，翻开了岭南百越民族新的一页。这些人曾是士兵是囚犯是不祥之人，是被贬谪的官员，是投机的商人，他们中的很多带着对命运不公的哀怨来到南方的蛮荒之地，在开拓合浦的同时也让自己积累了无数的财富。然而一切繁华都是过眼烟云，于是他们将带不走的富贵带到墓葬，希望到另一个世界仍然能够享受荣华，也为两千年之后的我们提供了阅读历史的机会。

主持：经过了三十多年的发掘，合浦共发掘了800多座汉墓，勘察现存封土堆的汉墓有一千多座，这些汉墓主要集中在合浦县城东南郊，占地68平方公里，而且很多汉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大多都面向北方。
范翔羽：我们这个墓坐南朝北，刚好跟我们这里的建筑相反。我们这里的建筑讲究什么，坐北朝南。它为什么要坐南朝北呢。

主持：这些坐南朝北的墓葬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呢，两千年前的墓葬还能告诉我们什么样的故事呢。在已经发觉的墓葬中，能够确定墓主人身份极少，但是也两座能够确定墓主人身份的墓葬，却又显现出一些特别的地方，这两座墓葬一座是1971年发掘的望牛岭木椁墓，随葬品中出土的两件提桶内侧，一件用朱砂写有“九真府”三字。

熊：还有一件呢是九真府器，一般来说这个墓主任这个身份呢就是比较高的，就是说真镇府它是（在汉代）是岭南九郡之一，它是在现在越南的中北部，从这个铭文的九真府器来看它应该是九真府的太守或者是高级官员。
主持：另一座墓葬是1990年发掘的黄泥岗1号墓。墓葬中出土了两个印章，一个刻有陈褒两个字，另一个刻有徐闻令印四个字。由此可以推断，墓主人应该是当时徐闻县的县令陈褒。
徐闻县在合浦东面大约200公里的地方，而九真府则在今天的越南境内。也就是说徐闻县令和九真府官员，他们生前都不在合浦生活，却在死后选择将自己埋葬在合浦，这是为什么呢？这和合浦墓葬面向北方有什么关联吗？

主持：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只能进行推测，有可能两人都是到外地做官的合浦人，死后落叶归根葬在合浦。不过这两个墓葬还有与其它多数墓葬相同的特点，就是还发掘出大量的带有中原文化色彩的陪葬品这有又能说明什么呢？

范翔羽：在我们这个地方在没有文明很开发之前，还是一个古越族群居住的地方，他们的丧葬习惯还没有中原那种汉代那种厚葬的情况没有传到这方面来。到了汉以后，大量的移民过来了，才改善了这里的生活条件和生产条件，才随着中原墓葬习惯过来这里的很大部分很大一部分，这里的墓葬（埋葬的）是首先是中原的人士。

主持：千里迢迢从中原顺江南下，来到合浦的拓荒者们，一旦从合浦的港口下船就很难再有机会回到中原。他们或许被朝廷命令牵绊，或许被在合浦衍生的子孙后代牵绊，飘零他乡的失落感越到声明即将终结的时候，越显得强烈，既然不能落叶归根，他们就选择了一种离中原最近的方式安放自己的墓葬。

范翔羽：我死了回不去，把我的坟埋在港口边，我能够回望家乡，所以所有的汉墓都朝北。你从这个汉墓结构可以感受到当时人来到我们这个还未开发的地方他的心境，为什么全部墓葬靠近这个港口，因为它我只在这个地方认得路，可能我是给派到徐闻去，我派到静江我派到九真去了，我要回，有能力的人我要回到我当年下船的地方来，安葬，所以九真太守在这里葬，徐闻县令在这里葬就是这个情况。所以我们这个汉墓就代表了当时朝廷对岭南开发的时候，一种很深的人文色彩。

主持：北方是中原的方向，也是家乡的方向，让自己死后能够凝望着家乡的方向，这或许是解释大多数墓葬都坐南朝北最温情的方式吧。
对于开拓岭南的中原人来说，远离故土去到蛮荒之地，死后也没有机会回到中原，这或许是他们人生中的不幸，但是对于岭南来说，正是这些人改变了岭南，赋予了岭南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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