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三点刮起了风沙,还是一路从西北刮过来,新闻报道甘肃某地天色全部变黑,已经不是沙尘暴,称为黑风,有些天怒人怨昏天黑地的氛围。刮风的时候,我正在北街一带的胡同闲逛。北街、南街是通州的旧城区,南街住的多是穆斯林,不在这次拆迁范围。北街多是汉民,月初公告要拆,我原以为不会动工那么快,去看了才发现十家已经搬走八家。拆迁工作进行顺利。
拆迁工人在遗弃的院子里砸墙,胡同口聚集着收废品的人。燕子叽叽喳喳在没有房顶的院子上空盘旋,在电线上站一会,又到还没有拆除的电视天线上站一会,那房顶前半面已经没了。前几天我在八通网论坛看到有人高兴地发了一个帖子“小燕今年又到我家搭窝了”我们知道燕子是认得家门的,春天飞回来,还是这一家,不久又孵出几只嘴角带着芽黄的小燕在旧巢里探出头,喳喳要食。我记得这种场景,我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奶奶家的厨屋里就有一个燕巢,厨屋的顶棚灶烟熏得乌黑,小燕身上的毛也是黑色的,最清晰的就是小燕柳芽一样嫩黄的嘴角,我抬头看着它们非常快乐,想喂它们,但是没有办法把馒头递到它们的窝里。这个发贴的人一定也是非常快乐,当作一件喜讯传到网上与大家分享,可能他们家不是在拆迁的范围。否则小燕呆两天,房子砸了,岂不是要流离失所了。这样想不过是小仁小义,他家的燕子不失所,总有燕子失所,这些盘旋在断垣颓壁上方的燕子,它们的啁啾音调惊慌、急切,能够听出来。
还有另一个帖子,标题是“拿到拆迁款,我妈哭了”,妈妈说咱家没了。
家再安在哪里?到一个地方一家人在一块就是一个家。难舍故园,难舍的有故园的一草一木,扶了几十年的门框,迈过的几十年的门槛,开了几十年的那把锁,推开千万次的那扇门。
也有人不在乎什么故园,连亲情都不在乎的人,也不是少数,从低矮拥挤的胡同大杂院里走出去的子女们,平时难得回来聚在老人身边,为了老人的房产拆迁款分配问题,争的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甚至去打官司。习唱花脸的耳朵背老大爷,耳朵不怎么好,说话很大声,他摇着头摆着手跟我说,“我那两个外甥,要气死我老姐姐了,这是怎么了!不就是钱吗?钱呗!”
在胡同里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循着香找过去,一处院子的大门和前面墙已经拆掉,正房房门关着,冬天的厚门帘还没有摘,落满了土,房前一树紫色的花(我不认识)开得正好。这叫开得寂寞吗?主人离开了,等着它的是挖掘机的一推。
沙尘暴又搅起拆迁现场的灰土垃圾,这风沙肆虐,裹住人,它不管不顾。有两个老街坊,其中一位背着零碎包裹,带着帽子,用手遮着眼睛,跟迎面过来的街坊打招呼,两个字:“走了!”
风沙大,多说,小心满嘴沙子。
我在公园里,还是在西海子,看到一个塑料布帐篷,主人搭起了上下铺,上铺睡人,下铺睡的是一窝小猫,大猫在把守。倒不如这样洒脱。公园另一边一队中年主妇在排练数来宝,唱的是那合写的社会,过敏的词。你一定要幸福哦,一定要感谢过敏的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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