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干嘛去啊?那个果篮不是买给我的吗?”
妈妈说:“兔子阿姨(她的牌友)生病住院,我去探望。你要吃水果,茶几上有脐橙、苹果和香芒,想吃别的我呆会一定买回来。榴莲昨天没货,估计中午会有人送过来。”
我问:“牌友生病,是需要探望的嘛?”
“这叫什么话?”妈妈在门口玄关处穿鞋,瞥了我一眼:“难道相识于牌桌就当不成朋友?输赢是一回事,人情是另一回事。不可能因为她手气比我好、赢过我的钱,我就把她当敌人,同样,我赢了别人的钱也不会翻脸不认人啊。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噢,原来,那些陪妈妈在舞池里练伦巴的人,那些在软垫上跟妈妈学瑜伽的人,甚至,那些在牌桌上和妈妈“勾心斗角”的人……都是妈妈的朋友啊!
我一直以为朋友是一块骑自行车去上学一块翘课去爬山一块拿着饭盒去食堂的人呢。我怎么那么狭隘啊。
那天晚上,妈妈非要搂着我睡觉,还像小时候一样挠着我的额头,我觉得别扭,想一把推开她,她忽然问我:“为什么你每次回湖南都不告诉你的朋友?”
“没有啊,我回家一般都会让PP、Ducky她们知道啊。从未刻意隐瞒过。这叫低调,不是故作神秘。总不可能拿个喇叭诏告天下‘嘿,我回家了哦’对不对?”
“可是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在独秀南路遇到小南瓜,她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不得不反思自己对你的教育是否太失败,你真的很不擅处理人际关系。”
“她说什么了?”
“你不是告诉我她在西安念书的时候每星期都会往杭州打你的电话吗?还有,你收集的邮票以及电话卡,她都贡献最多不是?懂事乖巧的她,甚至是你的朋友群里对你嘘寒问暖最频繁的。所以那天我问她,曾跟你如此要好,为何现在很少看到你俩在一起玩耍。”
“她怎么回答?”
“她说‘您的女儿如此繁忙,怎会有时间理我们这种小人物,不是我不找她玩,而是根本约不到’,我听了后,对你非常失望。”
“她真这么说吗?”
“你亲妈需要在这件事上骗你吗?”
“我确实对她很抱歉,在这段友情里,关系很失衡,她对我比一般人好太多,而我对她却只做到对待一般人那样。”
“何止是她,据我观察,你对谁都不咸不淡的,很不像我女儿,你爸倒是这样,所以他回国后寂寞得很,朋友不多,走出去,认识的人都好少,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怜吗?所以我常劝你爸爸多出去走走,多结识朋友,遇到左邻右舍主动打打招呼。没想到,刚把你爸的孤独症治好,却很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女儿病得更重,你说我气不气?”
“对不起。”
“这话应该跟小南瓜她们说,跟你维系友情是多累的活儿啊!我是你妈,所以从不计较你的态度问题,可是别人跟你非亲非故,没道理永远以低姿态迎合你,你无聊的时候她们义无反顾来陪你,她们需要倾诉时却永远找不到你,你觉得合适吗?合理吗?”
“那我该怎么做?”
“把小南瓜约出来散散步喝个咖啡什么的,都行,或者,干脆约到家里来吃顿便饭。我现在有点后悔是不是在你小时候把你管得太严了,使你没什么机会出去与人交流,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宅得要死,社交盲。”
天秤座本来就不是很爱交朋友嘛,如果不用上课不用上班不用为了生存生活必须出门必须接触其他人,我确实可以一个月不出门啊。就像星座分析里常讲的:天秤是十二星座里最没有生命的代表星座,想想看,作为“物”,怎么会真心觉得别人过得好不好跟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呢?除非把我加热,或许会变得“热”情点。
我从来都以为,什么事情都该遵循“顺其自然”的规律。
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抓不牢。所以,对任何人、事、物,都不强求,懒洋洋地“守株待兔”——这是我处理感情的{wy}方式。
再好的朋友都我不懂得发个信息提醒她“天冷,记得加衣哈”“天热,要做好防暑工作哦”。我兀自认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照顾自己是应该的、肯定的,何必旁人提醒,群发这种信息未免太矫情。
可现在想一想,又惊觉自己看问题很不全面,因为收到别人发过来的这种信息时,我明明就满心欢喜,既然自己喜欢,那为什么不和别人共享这份温暖?短短几个字如果能让好友开心一下下、甜蜜一会会,何乐而不为?这个道理,好多人告诉过我,可是我没理,也不是没理,而是没有好好按照大家的思路去改变自己。
有{yt},和Urmine博士聊起自己伤害朱朱的事情——还是那件“罗生门”:我把一个她千叮咛万叮嘱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告诉了别人,因为打心眼里认为那压根不算秘密,既没有瞒着朋友的必要也没有永远瞒住的可能,“败露”时间的早晚对事情本身没有丝毫影响,因为懂得的人无条件理解,不懂的人越晚知道越难理解,只因过分在乎别人的眼光而将一件人家或许根本不在乎的事情视为秘密,那未免活得太累太小心翼翼——我的看法就这么简单。
朱朱在当了{dy}个跟我提出“绝交”的人之后,和Urmine博士谈及此事,Urmine博士对我有负朋友信任的“低下品德”表示遗憾。她觉得我还是应该柔软一点对朱朱道个歉。
我说面对“别人认为你犯了大错,你觉得自己根本没错;别人对你很好但又要跟你绝交,你有些不舍却又很不服气”这种情况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可以放下所谓的高姿态,但有基本的处事原则。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就不可能认错。
Urmine博士问我:“你是不是有必要随时保持这一副假理智的姿态?难道说出一点内心的感受、用一点温柔的词汇和态度会要了你的命?人都在做一些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但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时,我往往会考虑可能带给我身边人的影响。不管道歉与否,这个世界迟早会有需要你妥协的事情发生,你会不会一辈子都觉得一次妥协那么难、那么委屈?”
可是可是,对于一个跟我说“再见”的人,一个认为和我“没必要继续做朋友”的人,现在的我根本做不到像个无赖或痴情女一样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腿不让她走。将来的我,或许能做到卑躬屈膝加以挽留,但现在,我真的没办法……
不管是对爱情还是友情,我都一直认为“要爱,就放肆爱,要分,就彻底分。”所以,我不擅长“纠缠”不擅长“暧昧”。电视里天天上演的“藕断丝连”“拖泥带水”“百转千回”的戏码也永远不会在我身上上演。那个在我十三岁时向老师打小报告说我在课桌里藏了一盆含羞草的语文课代表,我愣是十二年没有理过她,含羞草被老师扔进垃圾箱了,她给我的忏悔书也一样——不是不原谅,而是对于一个只因我的作文被老师当众宣读便耿耿于怀的人,我觉得,原不原谅根本不重要,品性这东西,不会因为年龄增长而趋良,我可不想当那个把冻僵的蛇放进胸口予以温暖的农夫。
呐,话又说回来,我的“洒脱”从来都建立在谨慎上。
世上有那么一种人,爱可以轻易说出口,分手亦然,动不动就说“再见”,所以,纠缠时常发生。我的不同在于,轻易不说出口,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跟人说过“再也不想见你了”这之类的话,可一旦我说这句话,那一定是真的,而且期限一定是一辈子。
Urmine博士对我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我只是觉得你的保护机制太健全,健全到谁都无法靠近你真正的内心。你宁可把一些善意刺伤,也不愿意让自己失守。你大可保持自己的立场 只是,让别人开心一下,一些非原则性问题,何苦那么较真?或者,是你原则太多了?”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我这人,太自私。
有人说:你作一个茧,把自己包进去。我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很对,一个从不失态也不失恋的人,多么乏味。你们说的都对。可是我从茧里出来也要时间和勇气啊。只是没人帮我也没人有兴趣等我罢了。所以,可恨的人,也很可怜。
我从不怕没人爱,只担心,自己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学会真诚地爱别人。别说有人在质疑我了,我都很看不起自己。尝试着暗自改变,但融化钢筋尚要高温与时间,我又怎会一夜进化?或许某天,受到什么巨大打击了,我会变,变得能为别人着想,变柔软……但在此之前,可否,原谅我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