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马猴”跟随红卫兵“司令”欧阳孝峰一行40人乘坐知青专车（解放牌大卡车）来到了滨海市剡湖农场。

 农场大院今日热闹非凡，四周彩旗迎风招展，围墙贴满标语。

 敲锣打鼓的农场职工和跳着忠字舞的男男女女革命群众，农场子弟学校的小学生们手里拿着长短不齐的彩旗，抬着头用嘶哑的嗓门高呼口号。高音大喇叭里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爹亲娘亲不如xxx亲”，歌声、口号声、锣鼓声混合在一起震天动地。

 刚十岁念小学三年级的江文娟，她是{dy}个从解放牌卡车的驾驶室里跳下车来。欢迎的队伍一下子都惊异地看着年仅十岁的娟娟。

 大伙纷纷地猜疑“难道大城市里还有这样的小知青？”，当大伙处在惊异猜测时候，人群里走出一位矮小精悍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他就是这个农场的场长——邹尊熙。他亮了亮嗓门：“谁是李彪？谁是欧阳孝峰？我是邹尊熙，农场的负责人。”

 “报告，我是李彪。”“我是欧阳孝峰。” 李彪和欧阳孝峰他俩刚从卡车上跳下来，头也没抬便大声回应。

 场长邹尊熙指着站在他身边的江文娟冲着他俩大声问道：“这小女孩也是你们知青吗？”

 “是！”俩人异口同声回答。

 “伯伯，伯伯，我是知青，我就是知青。” 江文娟在一边使劲地晃动着邹尊熙场长的衣袖，一边她还一本正经地朝着这位快要被这幕不可思议的现实给气发晕的中年人大声喊道。

 “邹场长是这样的，请您不要误会，等我们把这里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和欧阳俩人再向您汇报并解释清楚好吗？”

 李彪伸出自己那双白嫩的手，紧紧地握着场长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李彪他努力地装出微笑，他多么希望通过自己那张被挤出来微笑的脸上，能显示出那份对农场领导的唯唯诺诺虔诚般的诚意，同时也想让这位农场领导能在{dy}次感觉中对他一丝微笑中的坦诚给留下深刻的影响。

 邹尊熙看了一下李彪和欧阳孝峰，并没有打算再继续追问那二个知青头儿。他转过身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个农场职工快步走了上来，他们是按照知青在学校出发的时候带来的那份名单进行一一核对。

 各小队负责人各自大声喊着名单上的名字，被喊到的知青一个个都站了出来，他们被分成好几个小组，随后就跟着各队的负责人到各小队报到办理有关手续去了。

 知青们各自背着自己的行李，来欢迎的农场职工们伸出热情的双手上来帮助，女生们自然乐意这时候有人来奉献革命的互助精神，走向各小队的路上几乎都是农场职工替知青背着沉重的行李。

 知青们踩着泥泞的羊肠小道，一路歌声飞向蓝天。

 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

 革命时代当尖兵，

 哪里有困难我们往那里去。

 赤胆忠心为人民。

 不怕千难万险，不怕山高海深，

 高举革命的大旗，

 巨浪滚滚xx停，xx停。

 迎着红太阳，意志更坚定，

 勇敢迈步向前进！

 ……

 青春是绚丽的朝霞，在斑斓中飞扬；

 青春是烂漫的百花，在斗妍中绽放。

 青春的豪情只有在时代潮流中燃烧，

 是我们用青春汇聚一起推动历史前进。

 ……

 知青们最听xxx的话，做梦都想把这圆圆的地球修理成方形的，成千上万的青春男女勇士们，他们曾经立下豪言壮语和宣言，用自己青春和生命的鲜血画出最靓丽最美好的图画。

 ……

 知青们都走了，锣声鼓声口号声就停了。大喇叭的歌声暂时停播，现在是转播伟大{lx}xxx的{zg}指示及人民日报的重要社论。

 小学生们和看热闹的群众自动解散了。

 插在围墙上的彩旗依然迎风飘扬，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反帝反修”“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白纸黑字的大幅标语是那么庄严醒目，时刻提醒着每一个来回的过路人，谨防阶级敌人搞破坏。

 农场的场部，简易的场部办公室里，欧阳孝峰抱着小娟娟坐在那把破旧的椅子上。邹尊熙场长一脸严肃坐在自己那把破藤椅上，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一份知青名单，李彪站立在场长的身边等着场长开口，他已经做好了回话的准备。

 场长抬头看了一眼李彪，也就是允许李彪说话了。

 李彪他讲述了班主任魏老师他大学毕业后到祁门劳动锻炼，领回一个叫江文娟的小女孩。xx中接受{zg}指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的伟大号召，魏老师他领着全班学生娃娃挖防空洞，为了救我们几个学生，魏老师被压在里面……死了。魏老师他是一个孤儿，他没有任何的亲戚。因此，这个失去亲人的小女孩现在没人管了。

 xxx让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们就把她一起带来了，让她也一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邹场长咱们是不是也为了下一代着想，坚决忠诚地紧跟伟大{lx}革命路线，共同奔向社会主义建设的金光大道，您看这样难道不好吗？

 李彪他讲的很深动，原因那是他参与了那次惊心动魄的救人场面，他就是其中一个被魏老师救出来的学生，李彪是用自己亲身经历含着热泪在讲述当时的事情经过。

 场长激动了，热泪沾襟独徘徊，那双拿着知青名单的手在巍巍颤抖。他不愿意让刚来报到的陌生年轻人看见自己失态，站了起来说：“你们三个等会到我家去吃饭。”

 这是场长的命令吗？李彪和欧阳二人顿时感到纳闷。

 这年头有地方吃饭，特别是到一场之长的场长家里去吃饭，是多么的荣耀待遇。他俩心里都心里明白，那是对他俩将来知青的招工、上大学及提干能起到一定作用！这顿饭就是劳动模范也不一定有这等待遇。

 小娟娟听了可高兴了，孩子她可没有李彪和欧阳二人当时那么多的心眼，忽听那位年长的伯伯说让他们去他家里吃饭，猛地一下从欧阳身上蹦跳出来，一双小手拍着说：“好、好、好！到伯伯家里吃饭去，伯伯同意收我这个小知情了。”

 邹尊熙一把拉过江文娟，他蹲了下来，看着小娟娟。他的刚才还是一副温怒的脸，突然，渐渐地变的那样慈祥并露出少有的微笑。

 “孩子，跟伯伯到家里去吧……”

 邹尊熙轻声轻语地对着娟娟说话，他担心别惊吓到这个孩子。他抚摸着江文娟的那双小手，接着说：“孩子，我家里那边有你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还有一个会疼你的大妈，你喜欢不喜欢住在我家里啊。”

 江文娟一听，什么？要我留在你这个陌生伯伯的家里，哦，我不干！她使劲挣脱那双被场长拉着的小手，一下躲到她哥哥欧阳孝峰的背后。

 然后，她探着头，惊异地目视着对方，小娟娟心里想，和哥哥他们一起去吃顿饭那是可以的，想把我留在你家里？那是门都没有。

 事情出乎李彪和欧阳孝峰的预料，他俩决不会想到如此复杂的事情会不费吹灰之力解决，这意外的顺利让他俩使劲掐自己的双腿。

 “疼，很疼！不是一般般的疼。” 证实了这可不是梦，而是现实。

 红红的夕阳眷恋着吻别了充满了魅力的农庄田园，在远处的西山那边仿佛已经在朦胧地沉睡了……

 从那天开始，江文娟她有了一个新家，一个谁都会疼她，爱她的家。

 …… ……

 “马猴” 背着行李跟着小队负责人找到了知青点寝室，他安排好自己行李后，也帮着把李彪和欧阳他们二人的行李打开，熟练地按照分配的床铺给他俩铺好被褥。

 从那{yt}开始，“马猴”很自觉地就成了欧阳“司令”，李彪“政委”的随从，也可以习惯性地称呼“警卫员”，专门负责二人的洗脸水和洗脚水。当然衣服是女生会拿去洗的，内衣内裤属于“警卫员”专职。

 这些繁琐的事情“马猴”他是不会白干。

 农场知青点的“司令”和“政委”是知青们和岁数差不多的那些青年农场职工共同默认的，当时他俩在农场也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一个是出头露面冲锋陷阵，一个是鬼点子多而掌握分寸。

 因此“马猴”也跟着他俩常常是吃香喝辣，除了每月让农场扣除一部分的伙食费，多余下来的工资自己一分钱都不用花，全部都寄回家里孝敬弟妹们。

 “马猴”在农场的那几年里，做梦时常都会被笑醒。

 1973年李彪同志在农场表现杰出，被评为“xxx思想积极分子”他不用下农田干活了，经常到全省各有关单位“送经传宝”，被光荣批准加入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当时稀缺的中共知青党员。1974年被农场推荐，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保送到省城知名的大学深造。1978年毕业留校任教。1980年因工作变动，被调某地级市工作，并开始担任领导职务。

 1978年秋天，欧阳孝峰和“马猴”他们一帮农场的知青结束了漫长十年的“再教育”，全体知青光荣的返城了。这帮返城知青一夜之间回到城里，都拥挤在刚刚开始进行调整恢复生产的城市等待分配工作。

 知青的家长和知青本人又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父母可以提前退休让自己子女接班顶替，街道工厂辞退一批临时工，尽量满足和安排家庭特别困难的，还有就是那些找不到后门的知青。

 闲着没事等待分配的欧阳孝峰他是家里的老大，父母的工作岗位已经让弟弟和妹妹接班顶替，早就没有他的指标了。那些破旧的街道工厂他也去看了看，然后一声不响扭头就走。

 然后，他整天和返城知青们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待业分配无望的他，长时间经受内心中积压的郁闷，他感到万分的痛苦和烦恼。消极迷茫中他就开始结帮滋事替人出头打架。

 这座城市只要听说有人拿菜刀砍人打群架，那就是欧阳“司令”干的。后来这位“司令” 被专政机关抓进派出所{zh1}扭送拘留所关押。他进进出出数次，干脆送劳动教养二年。

 “马猴”返城后，他老爸在环卫工作岗位让妹妹顶替了，老妈十几年如一日在菜场帮工打杂刮鱼鳞或退鸡毛。

 “马猴”待业在家里闲的发慌，帮老妈去菜场找点活干干。没几天，街道来找他，让他去街道的运输社当搬运工。

 “马猴”到运输社报到，运输社没有一辆卡车，只有几辆破旧还时常吊链的三轮车，简称黄鱼车，另外还配备数十台人力拉的平板车。

 运输社主任是一位50来岁干瘦的山东老太太，大家都称呼她虞主任，据说她是南下干部随军的家属，解放战争时期跟随xx推着独轮车支援前线，解放南京，解放上海，解放舟山群岛……因丈夫随xx留任在地方工作，她也安定下来了。

 她是50年代初期扫盲班的学员，在扫盲班里学了几个月的识字看图就毕业了，被安排在街道领着各家的闲散家庭妇女“消灭四害”（四害：苍蝇、蚊子、老鼠、蟑螂）和参与居委会里居民家庭纠纷的协调、调解工作。

 街道在五十年代末期，那场世界闻名的轰轰烈烈全民大搞炼钢炼铁赶超英美运动，老太太积极带头，全力以赴相应党中央的伟大号召，把自己家里凡是能炼钢的铁器具都上缴给街道。她老人家不知道从哪里搞到数十辆的平板车，召集一大帮家庭妇女拉着平板车，四处收集废铜烂铁，运输社就在那个奇怪的年代诞生了。

 虞老太太的那种革命无私无谓的劲头和精神，让现代全地球的子孙们看见是永远不会理解及学不会的，再也不可能有人能够模仿和学习这种革命的精神，玩命似的硬拼和坚强的磨练意志，把自己家里的做饭用的铁锅、锅铲、尿壶等捐献出来炼成废铁。

 “马猴”拿着自己随身带的档案和一系列刚刚填写的个人履历表，知青返城招工表，轻手轻脚走进虞主任那间用竹片黄泥砌墙的杂房为虞主任办公室。一张估计是解放初期从地主家抄家上缴来的破旧八仙桌当办公桌，四条长板凳那是招待客人坐的。

 虞主任戴着老花镜坐在长条凳上看刚送来的“街道简报”，她听到有人走进来，便抬起头摘下老花镜。她认识进来的那位年轻人，“马猴”小时候在大热天，挤热疖头惨叫声她也常常听见。

 “马国辉，你总算返城回来了啊——”虞主任说话语气及口音始终是山东土话附加滨海市的本地土话，简称“二合一”地方普通话话。祖国解放三十年了，老太太的乡音确实难以改变，南下干部及老革命留任在地方工作的，基本都是用这样的统一标准“二合一”发言。

 马国辉把手里一大堆资料用双手递给虞主任，低着头也不敢看领导的脸，轻声地说：“谢谢党，谢谢领导关心，谢谢虞主任还没有忘记我‘马猴’，知青返城合家团圆的感觉真好。”

 马国辉的道谢那是从他心里由衷地发出。

 马国辉从农场返城回来后还没有二个月，街道就安排他参加工作了，有了工作就有工资，有了工资就有饭吃，有饭吃了生活就有保障。他的想法很简单，现代人称“朴实”，活着就是为了解决能吃饱饭，穿上衣服，特别是那套蓝颜色的帆布工作服，那就是工人阶级的象征。

 “你的材料我都看过了，你在农场的表现我们也调查过了，农场方面也发函到街道办事处。经过街道委员会讨论决定，让你到我运输社工作，因此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正式成为运输社的一名职工。” 虞主任慈祥中带着严肃，轻声细语中带着庄严。

 马国辉微低着头站立在虞主任面前，十分虔诚聆听着这位在单位中{zg}层领导的训导。

 虞主任说完转过身，从她身后的木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蓝色工作服，递给马国辉：“这套工作服从明天上班就要穿上，你回家试穿一下，如果衣服大了一点，就找裁缝抓紧改一下。”

 原来企业所发的工作服一般都是由自己拿回来后再修改尺寸的，否则不是裤腿太长了就是袖口太宽了，根本没法在劳动时候穿。

 从那天起马国辉成了一名运输社职工，每天可以看见他满头大汗地拉着平板车在马路上来回走过。炎热的夏天他光着膀子抗麻袋、运石块，张着嘴气吁吁地背着水泥；严寒的冬日他在码头的煤场、火车站的黄沙石场都留下他深深的足迹。

 运输社也渐渐随着当时社会的发展，企业实力也慢慢增强扩大了。

 运输社有了{dy}部“东风牌”五吨货运汽车，马国辉成为运输社成立后的{dy}位有行驶执照汽车驾驶员。

 一晃四年过去，勤劳踏实的马国辉在运输社接替虞主任的班，他被大伙选上了运输社主任，虞主任她老了，正式宣布退休了。

 三十岁的马国辉还没有对象，虞主任她老人家急了，四年来他们共同相处，老主任熟悉和了解这个忠厚可靠而肯出力气的“马猴”。

 虞主任费尽心机四处托人帮着 “马猴”在近郊找到了一位农村户口的姑娘，姑娘家没什么要求，就是要解决城市户口。

 这下虞主任本人是没有丝毫一点办法了，{wy}就是晚上回家猛烈地吹起“枕边风”。

 虞主任的丈夫是该地级市的某局局长，老革命今天突然碰到了新问题。从来不开任何后门的老局长，这次终于同意给长年睡在自己身旁的这位革命的老太太，{wy}也是{zh1}一次的后门。

 办理农转非农业户口这件棘手的事情必须通过许多有关部门审批，这些抗战时期或解放战争时期的战友们都在各个重要岗位工作并担任负责人，他们听从老局长指令，各负其责一起出力，三个月内就把那位农村姑娘的户口给转到城市户口了。

 第四个月也是国庆节那天，运输社的全体职工用平板车和黄鱼车推着、拉着到近郊，硬把新娘子从家里拉了回来。

 马国辉同志当年三十周岁，被拉回来的新娘那年二十二周岁，于1982年10月1日那天结婚成亲了。

 第二年的冬至那天，马国辉女儿如意出生了，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海滨市，城市居民都住在很久以前建的那种许多家连在一起的老房子，那种类似四合院的黑瓦土木结构式的灰土房子。

 他的女儿如意出生很具有xx性，或者说是极具震惊性。因为恰是她出生的那天，那个时刻，她家的房子着火了。整座弄堂里的破旧木结构房子烧了个遍，庆幸的是消防队来得及时未伤及人员。

 其实，房子被烧的事情与她如意根本无关，因为她不是在家出生（在滨海市妇儿医院出生）。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的小姑姑（马国辉最小的妹妹）在烤火时不小心烧着了其它的物品，干燥的天气，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化做了灰烬。

 可是相信迷信的奶奶（马国辉妈妈）似乎没注意到灾难是因她小女儿的疏忽引起的，而是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与那个刚出生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身上。说她是天生的克星，是上天派来危害他们的……

 老迷信的奶奶因为如意妈妈生的是女孩，瞧不起如意她妈妈，还在月子里就没事找事挖苦和为难她儿媳。受尽委屈的如意妈妈无奈之下只好与丈夫一起躲到运输社，把四处漏风的仓库腾出一点地方作为临时居住。

 如意外公外婆的家在近郊下乡，属于庄户人家，都是和蔼可亲的人。

 那时，如意的舅舅阿姨们也都已长大，在下乡属于强劳力。农村的外公外婆也不算年老，身体也硬朗，家里条件很不错。每次到滨海市赶集都要看如意，他们会尽量满足小如意的需求，给她买想要的玩具，漂亮的衣服，好吃的糖果。外公外婆和舅舅阿姨们都很关爱她，似要把剩余的全部爱都给了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