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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鲜花 [转贴 2010-04-24 11:32:09]   
时令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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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德烈·莫洛亚
这天又是星期四,艾惕安·卡尔吕手捧鲜花慢慢地朝蒙巴那斯公墓走去,他的太太吕茜尔就葬在公墓的七区。

那是去年9月底的事了,当医生贴着吕茜尔的心口宣布“完了”的时候,他的精神生命也随xxx。他每星期四都来看她,决定到死方休。

艾惕安伏下身去将鲜花献上,每星期这时,他总是要自己追忆他们美满姻缘的历历往事。他始终不相信,那个xx无缺、快活得像孩子似的吕茜尔会离他而去。

艾惕安原先是个神态俨然、只知道工作、别的都不以为然的人。5年前,自从绝世姿色的吕茜尔下嫁给他后,就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啊,清新脱俗,娇媚xx,善解人意,从不做使人难堪和绝望的事,处处都能和他想到一起……

这次,在离吕茜尔坟墓不远处,有一个身着重孝的xx,跪在地上。她仪态不凡,神态肃然,满脸泪痕,面前也摆着一束美丽的鲜花。艾惕安在路过那座坟墓时,看到上面写着:安多华·龚斯当之墓。艾惕安猜想,这大概是她的丈夫。从xx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们夫妇的生活是xx和谐的。残酷的现实不仅使他失去了吕茜尔,也使这位xx失去了爱侣。艾惕安感到,他和这位妇人真是同病相怜。

自吕茜尔离去后,艾惕安形单影只,寝食无味,工作也没了兴头。他觉得抚爱缱绻再也不会有了,连续弦再娶的想法,他都觉得是对吕茜尔的亵读。

星期四,那位重孝的xx又来了,艾惕安同情而且理解地看了她几眼,发现她献上的是一束蝴蝶花。

有两个星期四,艾惕安没有见到那位xx,心里竟有点遗憾。

又一个星期四,他们几乎同时来到墓地,彼此眼波倏起掠了一下对方。这天,他拿的是郁金香,她拿的是康乃馨。

从这之后,每个星期四他们都见面。她有时早来,有时晚到。但恪守星期四不变。

“不会是因为我吧!”他暗自思忖着。

然而,每次等的时候,情绪总不免会起点波澜。现在两人都很经心于花的选择,瞅另一位献什么花的眼神似乎也更坦然。彼此暗中好像在比赛,花的品种亦愈趋名贵。

每次离去时,xx总是行色匆匆,艾惕安怕她发窘,总是在她走得很远后,才离开墓地。

5月的{yt},他来到墓地,发现墓地守卫抓着一个老妇人的胳膊,身边还有那位xx。守卫告诉艾惕安,这位老妇人常偷xx和他献上的鲜花。xx显得很惶遽,央求守卫放了老妇人。艾惕安发现老妇人长相不俗,便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老妇人低垂着目光,尴尬地说:

“要是您儿子的坟在那儿……而丈夫手那么紧,别说是买剑兰,就连买点紫罗兰的钱也不肯给……您会咋办?”

“我也会这么做的。”xx面无惧色地说。

艾惕安转身对守卫说:

“我和这位太太每周都来换花,花总是要蔫的,放了她吧。”

守卫放了老太太,艾惕安给了她一些钱,xx又加了点,老太太含着感激的泪去了,剩下他和xx相对而视。他们{dy}次开口对话。

“方才的事,真得感谢您,你们男人就是说话有力。”

“因为我理解她,都是为了心爱的人。”

他们开始谈起了对爱侣的怀念,当彼此叫到对方的姓名时,都显得十分惊讶,之后又都变得很欣慰。看来,他们都在对方不在的时候,偷看过对方所去的墓座上的碑文。

安多华夫人认为,自己失去的是天底下{zh0}的丈夫。在安多华活着时,没有一个女人会像她一样得到那样的体贴和爱怜,只要是为了她,安多华无不尽心竭力。他很年轻就出了车祸,没有给她留下一句话就永远离开了,撇下她茫然无所依……

他们的共同点太多了,都失去了最亲爱的人,都没有孩子聊以自慰,都是满腹哀伤和对爱侣的无尽怀念……

紧接着的一个星期四,他们又都像有约在先似地走在了一起。

艾惕安讲起,他除教学外,还爱写剧本,在吕茜尔去世前,他的一个剧本已开了头,后来就再没有心思动笔了。安多华夫人也喜欢戏剧,曾专修过文学,得过硕士学位,他们在一起讨论了好一阵文学、戏剧和文学评论。她还鼓励艾惕安要写下去,为了死去的太太。

艾惕安好似突然活了过来。

在离开墓地时,下了一场大雨,只有一辆出租车,于是他们只好同车返回。

艾惕安有点激动,车外大雨滂沱,车内坐着一个与他有那么多共同语言的年轻美貌的女人,他心里突然感到惶恐,好像生的欲望又复苏了。

就在这时,吕茜尔的影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很惭愧,自责地叹了口气。她十分解事地瞥了他一眼。

分手时,艾惕安畏怯地小声说:

“是不是……总之……也许你会觉得唐突。但既然我们在同{yt}走同一条路,何不同租一部车呢?我来接你。”

她显得有些为难,踌躇片刻之后,决定还是由她叫辆出租车去接艾惕安,因为她比他住得远,况且这样也不会被家里的老妈子看见。

于是成了一项程式:每星期四,她乘车到泵浦路,鲜花搁在膝上;他在门洞下 候,手里拿着花束。这样几次后,他们几乎无话不说了。花当然是他们之间的一大话题。现在他们挑花搭配固然是为了死者,同时也兼顾着对方。

艾惕安重新开始写作。安多华夫人常常向他借书看,并不时向他提出中肯的建议,建议之妙颇使他意外。

吕茜尔周年那年,教堂里,艾惕安意外发现她也来了,悄然坐在{zh1}一排。他大为感动。

日月如梭,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艾惕安愈来愈发现自己离不开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她。

在一次晚餐上,他大着胆子握住了她的手。她的目光里带着惊恐,恳切和爱慕,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艾惕安肯定地说:“我以为跟你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一定很……”没等艾惕安把话说完,她马上缩回手去,脸上又挂起一层悲哀的帷幕,泪水滚了下来。

“别这样,并非一切对你都结束了……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各个时令有各种鲜花,一味浸润于过去,不是上策。抚今追昔,在于体味人生,而不应央其本意。回忆过去的可贵,在于帮助我们生活,而不是妨碍……我相信,我们失去的爱侣一定希望我们活得更幸福。”艾惕安说完这些话,自己也觉得奇怪,朋友们也曾这样劝过自己,可无济于事,今天,他也这样劝起她来……艾惕安感到生活始终都那么美好。

下个星期四,他们又在一起时,彼此虽然很拘束、窘促,但他们终于挽起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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