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斜阳（61）

这是一封市政协发来的公函。公函说经过协商，沈淳于当选了市政协第四届委员。

“多少人挤破头要当这个委员，都没当上，偏偏又摞到我头上了。”他读着那些文字，苦笑。

所谓的“摞到头上”，是因为沈淳于已经是人大代表、党代会代表，还是市委委员。现在再加个帽子——政协委员，“我成了卓别林了我！”虽然事先已听到风言风语，但他还是感觉到有些许莫名其妙。

他习惯性地翻翻桌子上的《万年历》，这个月事儿还真多，1日是世界艾滋病日，3日世界残疾人日、5日国际经济和社会发展志愿人员日、8日国际儿童电视日、9日世界足球日、10日世界人权日、12日西安事变纪念日、13日南京大屠杀纪念日，仅节日就8个之多，而且好几个悲节。当然了，年历上列举的土节洋节多达106个，十月份最多，为22个，但喜节集中。依次往下排是三月14个，五月12个，九月10个，其他月份2到8个不等。

今天是12月12日，还有22天，政协会议（1989年）1月4日就要召开，还要递交提案；1月5日人大会议召开也要递交议案。那半个多月里，沈淳于忙了公司的事儿，还要搞调研。其中人大、政协各组织两天时间的分组集中调研，他参加了政协的经济与科技委员会和人大的城建与资源环境工作委员会的调研。月底他就形成了两个材料，一个是关于企业改革的议案，另一个则是关于环境保护的提案。

在1989年1月4日至8日的市政协第四届第二次会议上，按照日程安排，6日这天，市委一位分管干部的副书记做有关选举的说明中，传达了省委的意见：“省委认为沈淳于同志任高歌市政协副主席是合适的。”7日的选举中，沈淳于1人作为等额选举，被增补为副主席。

市政协的编制是主席1人，副主席7人。原来去年换届时主席和副主席都是满员的，因此沈淳于就当上了第八副主席。其他的编制还有秘书长1人，副秘书长3人，常委53人，另外不受编制限制的，不用选举，通过协商就产生的28个界别的委员280人，8个专门委员会。

在随后的一个多月里，沈淳于仍回到高歌市建筑公司工作，因为这政协副主席和人大、市委、政府都不一样，少数是驻会的副主席，多数是各民主党派的头头脑脑并不驻会。沈淳于是{zd0}界别中国共产党的政协委员，又不是统战部长兼的副主席，所以说不驻会属特殊情况。

回到公司之后，北方市打群架事件也处理完了，苏相等三名队长、段长被判处一年缓刑。北方市建筑公司打死章后的人当然要受到法律严惩。对于在南方市集体嫖娼的事儿，却令人头疼。罚款拘留理所当然，法不容情嘛。但是这些二三十岁的员工长年累月在外施工，这个七情六欲怎么个解决，确实说不出口，但又不能不费脑子。

受这样两件大事儿影响，年前催款两个亿的目标差一步之遥，到帐的才一点七个亿，差3000万呢。春节咋过？公司领导班子一合计，从干部到职工每人发300元过节费，一条猪腿，十斤牛肉，一桶菜籽油。分管后勤的副经理南万水带着总务处的几个人跑河南买猪腿，赶安徽拉菜籽油，去内蒙进牛肉，忙的不亦乐乎。

那时还没有放长假的说法，春节前那几天，公司的几位领导就分别到各地施工前线和职工一块过年去了，直到小年才回公司集中。沈淳于去了北方市，代表公司调整了第37施工队的领导班子，免去了苏相的队长职务，在原班子中提任一名副队长任队长，原主管工程师提任副队长。这样做熟人熟路有利于工作衔接，也有利于调动本单位干部的积极性，比从外面调干部进去好。

正月十六，2月21日，星期二。从凌晨起，高歌市就飘着雪花，到早晨上班时，积雪的厚度已经能埋过鞋帮子，一上午还一个劲儿地飘啊飘的。

这天上午保密员骑自行车去市里交换文件，不慎摔了跤，竟然把左手小臂摔成骨折。这不，送医院去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呐。直到下午办公室才处理好文件送给沈淳于审阅。

偏偏天老爷认定“三七就是二十一”，这天下午分管干部的市委副书记，亲自带着团市委书记潘蒯关冒着大雪，来公司上任。风雨送我走，飞雪迎你来，这消息沈淳于早几天就听说了。同行的还有市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此外参加会的就是高建公司的三位副经理普巴、袁正、南万水他们仨。

会上，市委副书记传达了省委的任免文件，免去沈淳于的公司经理职务，任命团市委书记潘蒯关接任经理，他还特别大声念了文件上加的括号“副地市级”。他在传达省委的意见时说，沈淳于同志为高建的建设几年来作出了许多贡献，但是鉴于他已经当选市政协副主席，担子很重，也55岁的人了，组织上从关心、爱护他的角度出发，不忍心再让他继续兼任公司经理。潘蒯关同志任团市委书记已经满两年，34岁，省团校毕业，有朝气，年富力强，省委认为“潘蒯关同志提任高歌市建筑公司经理是合适的。”省委市委希望班子的各位老同志，要深刻领会组织决定的重大意义，顾全大局，全心全意配合潘蒯关同志工作，打开高建工作新局面。

宣布完之后，新任经理潘蒯关就随同市委副书记、组织部副部长坐红旗轿车回市委了。兴许是办公楼前的马路，过往的人和车较多吧，红旗轿车碾过之后，车后留下一道长长乱乱的辙。

今天的雪还在一个劲儿地下，漫天皆白，都开春了，天却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