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南京政府频发泄密事件 国民党行政院里的日本间谍

　　泄　 密

　　抗战发生前，行政院设在国民政府（今南京“总统府”）大院的东北角，是两座二层楼房。1935年11月汪精卫遇刺负重伤后，由蒋介石兼任行政院院长。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后，中日战争不断扩大。就在这时，在行政院中出现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重大泄密事件。1937年8月初的{yt}，蒋介石召开了一次极秘密的军事会议，决定针对日军的战略意图，中国xx实施“制胜机先”的军事战略，趁日军主力集中华北之时，在8月中旬主动在上海发起对驻沪日军的进攻，将战争重心引向东南淞沪一带。而在发动上海战役之前的8月上旬，先以海军封锁长江下游最狭窄的江阴要塞江面，一方面防止日舰从上海沿长江西上进攻南京,另一方面拦截与猎获当时正停泊或行驶于长江中、上游各港口的日方军舰与商船，收先声夺人之效。这是当时中国最重大的国防军事机密。与会的只有蒋介石、汪精卫与军委会的几名高级长官，以及担任记录的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浚。然而，就在蒋介石的命令还未下达到各有关xx之前，突然，在8月6日到7日，长江中、上游沿线各港口行驶与停泊的日本军舰与商船，共约20多艘，仓促间都飞速撤往长江下游，奋力冲过江阴江面。在重庆、武汉、南京一带的日本侨民也都突然停止一切工作与活动，随日船撤离。等到中国海军舰艇奉命赶到江阴江面拦截时，仅阻截与虏获到“岳阳号”（3298吨）与“大贞号”（1369吨）两艘日本商船。封锁江阴要塞的军事计划未及实施便宣告失败了。

　　在封锁江阴要塞长江江面泄密案后不久，又发生了一起中央军校逃车案。1937年8月上旬的{yt}，蒋介石指示中央军校举行一次“扩大总理纪念周”，不仅中央军校的全体师生要参加，而且陆军大学的全体师生以及党、政、军各部长官都要参加。蒋介石决定当天他将亲自到会并做重要讲话。那天，中央军校与陆军大学的师生首先来到会场，队列站得整整齐齐。党、政、军各部的大员先后乘车来到中央军校，小轿车一辆接一辆开进了军校大门。由于这天蒋介石到场，南京的军警宪特机关加强了对中央军校的警卫工作：在从中山东路到黄埔路的沿路上，直到军校大门，军警密布，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军校内部则有大量便衣特工人员巡查；进校的汽车都由在校门口值勤的宪兵登记车号与人员后，才准予放行。正当与会人员列队整齐静候蒋介石莅会时，忽然总值日官向大家宣布：发现有两名嫌疑人员混入军校，正在进行搜查。会场上引起了一阵骚动，但很快便安静下来。不一会有人报告，那两名嫌疑人员发觉被人注意，已在混乱中乘坐一辆轿车逃走了。事后，军警机关进行调查，判断那两名嫌疑人员极可能是日本特务，他们潜入军校混入“扩大总理纪念周”会场，其目的无疑是企图窃取情报与刺杀蒋介石等军政大员。经查，那两名嫌疑人员乘坐的轿车为黄浚所有。

　　1937年8月26日，又一起重大泄密事件在南京发生了。当时上海战事激烈,蒋介石多次想亲到上海前线视察与指挥。但日军飞机对从南京到上海的铁路与公路均作了严密封锁，日夜狂轰滥炸，蒋介石无论乘火车或汽车都极不安全。8月25日，在一次{zg}层军事会议上，新任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向蒋介石建议说：“英国驻华大使许阁森明天要从南京到上海去会见驻沪英国侨民。委座可乘他的轿车同去。英国目前在中日战争中宣布中立，大使座车上覆盖大幅英国国旗，有明显的英国标志，可免日机轰炸。”蒋介石对白崇禧的建议当场首肯，并派人与许阁森联系。然而，到了第二天，即8月26日，蒋介石因故临时取消了乘许阁森轿车去沪的行程。结果，许阁森的轿车开上宁沪公路后，于当日下午2时许，在嘉定地段遭到两架日机有目的地拦截与疯狂地扫射轰炸。尽管许阁森汽车顶上覆盖着大幅英国国旗，十分醒目，但无济于事。许阁森汽车左躲右避，最终还是被炸翻。许阁森大使被机枪子弹击中，脊骨受伤，肝部中弹，生命垂危，被送往上海租界医院急救。若蒋介石那天也乘坐此车，定难逃此劫。

　　显然，日本当局已预先得到情报，才采取了上述种种行动。那么，是谁将中国政府的这些重大机密情报如此快速准确地提供给日本间谍机关的呢？

　　侦　 查

　　日本间谍的猖狂活动与中国{zg}当局连续发生的重大泄密事件，引起蒋介石极大的震怒。他连夜召来各军警宪特机关的负责人：军统的戴笠、中统的徐恩曾、宪兵司令兼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等，严令各军警宪特机关的负责人在限期内把出卖军政重大机密的汉奸间谍统统侦查出来，严加惩办。军警宪特机关的头目们立即调动本部门大批人马，投入侦破日谍案中去。然而，偌大的南京，人海茫茫，事情又牵涉到南京政府{zg}层，而且战争迫近，兵荒马乱，到哪里去寻找这伙隐藏极深、手法又极阴险狡猾的日谍汉奸呢？

　　在破案工作中，以谷正伦为首的南京警备司令部得了地利之便。因为他们多年直接掌管南京的警备与治安，工作人员深入到南京的大街小巷与三教九流之中，耳目密布，情况熟悉，情报灵活；更为重要的是，早在1934年前后，他们就在所属xx第二队中专门成立了一个极机密的反日本间谍工作机构———“外事组”，组长为丁克勤，已经在日本驻南京使领馆内部署潜伏了几个内线，建立了一些重要的秘密情报网，并取得了一些工作成果。1937年8月上旬，“外事组”除继续监视日本使领馆与已掌握的日本情报机构设在南京的几处秘密机关外，还调查分析了各种得到的线索，{zh1}将怀疑对象集中到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浚身上。

　　黄浚，字哲维，号秋岳，福建人，生于1884年，早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学就读；归国后，长期在北京、上海的报馆与北洋政府中任职。1928年夏，黄浚通过关系，转到南京国民政府工作。1931年年底，国民党元老林森担任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也是福建人，与黄浚是小同乡，十分赏识黄浚的才学，遂将黄浚调升为行政院主任秘书，其地位仅次于行政院秘书长。1932年初汪精卫任行政院院长，在外交上亲近日本，对精通日语与日本事务的黄浚十分宠信。黄浚兼任汪精卫的机要秘书，在行政院中的地位得到提升，能经常参加国民政府{zgj}的军政会议，掌握国家的各种最核心机密。1935年11月蒋介石兼任行政院院长后，对黄浚仍宠信不减。黄浚成为汪精卫与蒋介石身边的红人，炙手可热。其长子黄晟刚从燕京大学毕业，就被黄浚送进外交部任科长。

　　但是，黄浚虽有才能，却无人格。其父子生活豪奢，挥霍无度，在南京与上海都各有公馆，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每月仅日常开支就达千元，工薪收入根本不敷所用。在政治倾向上，黄浚一贯亲日崇日，毫无中华民族感情与民族气节。黄浚的政治倾向、生活状况、人品与爱好，尤其是他所担负的极其重要与机密的工作，引起了日本在华特务机关的高等重视。

　　日本长期以来，对中国进行了无孔不入的间谍活动。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随着日本侵华步伐的加剧，这种间谍活动更加疯狂。南京，自然成为日本间谍注目与活动的头号目标。南京地区的日本间谍指挥部是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1931年来到南京任总领事的须磨弥吉郎是个挂着高级外交官头衔的日本老牌间谍。他尤其重视在中国政府的各军政机要部门收买汉奸。须磨与黄浚是早稻田大学的同学，对黄浚的一切情况了如指掌。他有目的地引诱与重金收买，卑劣的黄浚很快堕落为无耻的汉奸与间谍。

　　黄浚成为日本间谍以后，不但利用自己极其重要的职务之便，窃取中国政府{zg}当局的大量核心机密提供给须磨，而且还将自己在外交部工作的儿子黄晟，以及国民政府中一些高级军政人员，如军令部的少将高参曹思成、海军部的部员李龙海、军政部的秘书王必贵以及黄浚自己座车的司机王本庆等人拉下水，组成了一个以黄浚为头子的汉奸日谍集团。

　　黄浚日谍集团危害极大。其活动又极其狡猾。他们同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联系的方法更是十分诡秘。方法之一：黄浚定时到南京市中心新街口闹市区一家外国人开办的“国际咖啡馆”里去喝咖啡，每次进店后就将自己的那顶深灰色凉帽挂到衣帽钩上，其凉帽夹层中密藏着情报。在这同时，必定有一个日本特务化装成平民，也进这家咖啡馆喝咖啡，也将一顶同一式样的深灰色凉帽挂到衣帽钩上，其凉帽夹层中密藏着须磨的指示。黄浚的凉帽与日本特务的凉帽紧紧并挂在一起。但二人并不在一张桌上喝咖啡，也互相不搭理。然后，那日本特务先喝完咖啡离开，却在人们毫无知觉中将黄浚的凉帽戴上，扬长而去。而黄浚则在离馆时戴上剩下的那顶凉帽，不声不响地走了。双方的情报交换工作就这样巧妙而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后来，黄浚为避免人怀疑，他本人不再到那家“国际咖啡馆”去，而是指派他的汽车司机小王代替他。交换情报的方法则不变。

　　日本驻南京使领馆在得到黄浚集团的机密情报后，立即迅速地以密电报告日本东京总部。日本军政当局与情报机关立即采取相应措施，作出各种反映，给中国政府与中国人民造成极大危害。

　　智　破

　　南京警备司令部外事组决定成立一个“侦察黄案专门小组”，对黄浚进行隐蔽的严密监视。但秘密监视侦查数日，未见可疑之处。

　　后来，“外事组”侦查人员发现有一位少女常出入黄公馆，或买小菜，或抱小孩，断定此人可能是黄公馆的丫头（女佣），遂决定结识与联络此人，争取她成为侦查黄案的内线。“外事组”侦查人员故设圈套：有一次那少女出门上街时，故意让一个侦查人员装成坏人纠缠她，而让一个叫李荣芳的年轻侦查人员充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赶来搭救，赢得了这个少女的好感与信任。于是李荣芳进而和这个少女建立了友谊。原来这少女名叫莲花，正是黄公馆买来的丫头。她出生于长江北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父母早亡，孤苦伶仃，被人诱骗到南京卖给黄公馆做丫头。莲花姑娘长得秀丽而又伶俐，虽无文化，却懂得善恶美丑。她知道了黄浚的真实嘴脸后，深深痛恨黄浚的汉奸卖国贼行为，表示愿为“外事组”的侦查工作出力。

　　莲花成为“外事组”在黄浚公馆内的内线。她不断将在黄公馆看到的一切可疑迹象与往来人员及时报告“外事组”。特别重要的是她有{yt}向外事组报告：她亲眼看到黄公馆的汽车司机小王从外面回来，走进黄浚的书房，把自己头上戴的凉帽取下向黄一扬，即挂到壁上的衣帽钩上，然后光着脑壳退出房去。后来，莲花又多次看到，当小王要出门时，又总是到黄浚书房中拿到凉帽戴上才走。这个情报立即引起了“外事组”的极大注意。于是，他们加紧了对司机小王的跟踪监视，终于发现黄浚是用这种特殊的方法在国际咖啡馆与日本间谍进行联系与交换情报。

　　“外事组”迅速将案情的查证情况向谷正伦作了汇报。蒋介石下令立即收网破案。

　　1937年8月26日傍晚6点多钟，正是忙碌的夏日黄昏时分，大街小巷中人多声杂。化装预伏在秦淮河沿一处要道口的侦查人员们终于发现，那个日本间谍小河次太郎骑着自行车悠然来了。当小河骑到预伏地点时，早就骑着自行车紧随其后的一个侦查人员突然使劲猛冲，对准小河的自行车撞去，顿时将小河连人带车撞翻在地。而他戴的那顶不合时宜的凉帽被甩落到十多米外的地方。在这时，预伏路口的丁队长等人一拥而上，扶起小河，不由分说就送往医院；另一个侦查人员钟高玉依计划捡起小河丢落的凉帽，骑上自行车往“国际咖啡馆”飞驰而去。途中到一僻静处，他将凉帽翻检，果然在凉帽夹层中发现了密藏的日本特务机关给黄浚的指示信。他将此信收起，而将一张早准备好的假信换进去。此假信是模拟日本特务机关的笔迹与口气写的，内容是嘉勉黄浚，并指示黄浚在第二天晚11点后，约齐所有有功人员在黄浚家聚会，届时日本特务机关将派人化装前往黄公馆，发给巨额奖酬并作重要指示云云。

　　钟高玉戴上小河的那顶凉帽，来到“国际咖啡馆”，从容走进去，将凉帽挂到圆柱衣帽架上的老地方，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喝起来。一会儿他发现黄浚的司机小王也进来喝咖啡了，并将他的那顶凉帽挂在小河凉帽的旁边。钟高玉不动声色地喝完咖啡，到衣帽架前，戴上小王的凉帽就扬长而去。

　　当晚，“外事组”人员拆开钟高玉带回的小王的凉帽，果然在夹层中发现了密藏的黄浚呈送日本秘密特务机关的厚厚一叠情报———其中有蒋介石刚刚签发的军事命令，调动几个精锐的陆军师移防上海与苏杭，支援淞沪抗战；有南京下关江防要塞地形图；有长江江防图等等，都是绝密军政资料。

　　当夜，谷正伦亲自将破案进展情况与缴获的黄浚间谍罪证向蒋介石报告。蒋介石亲笔手令南京警备司令部立即将黄浚集团全体捕获。

　　1937年8月27日夜，侦查人员包围了黄浚公馆。在看到莲花发出约定的灯光暗号以后，先由侦查人员钟高玉化装成邮差，叫开黄浚公馆的大门；然后，其他人提着枪，冲进庭院，直向客厅扑去……

　　就在这时，突然，从黄浚的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枪响！

　　原来，莲花在发出约定的灯光暗号以后，知道“外事组”侦查人员就要进入黄宅，不觉胆子大了起来。她乘黄浚与几个同伙离开书房去餐厅吃喝的机会，迅速潜入书房，把黄浚书桌的抽屉打开，发现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黄浚准备今晚交给日本特务的{zx1}情报，就揣在怀中匆匆退出房来。没想到黄浚恰在这时回书房取物，发现莲花疾步从书房奔向客厅大门，便喝令站住。他见莲花不听，心知有异，慌乱中立即掏枪射击，一枪打去，正好命中莲花背后双肩之间。莲花当即倒于屏风右侧。其右手仍紧握牛皮纸信封，压在胸前。

　　就在黄浚枪响后，侦查人员冲进了客厅。

　　侦查人员用xxx住了黄浚。再看莲花，见她满身是血，一会儿便默默地死去。

　　这时，其他侦查人员将别的几个汉奸也一一捉来，与黄浚、黄晟父子一道押上汽车开走。接着，侦查人员对这个汉奸间谍的魔窟进行了全面搜查。

　　由于战事紧急，南京军法机关连夜对各罪犯进行审判。在铁的事实面前，各罪犯不得不低头认罪。由蒋介石亲笔签署，{zg}军事法庭宣布了对黄浚日谍集团的判决：黄浚父子等汉奸以卖国罪被处极刑；其他罪犯分别被判处无期与有期徒刑。1937年8月28日，黄浚父子与其他被抓获的汉奸间谍共18人被枪决。（经盛鸿  史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