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22 17:34:46 阅读5 评论0 字号:大中小
思乡的煎熬 初涉生活的历练
从家临走的头天晚上,母亲牵挂着不放心,我看出来了。“恩芝啊!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层皮,佛挣一炷香,千万别让人瞧不起。要好好工作,听师傅话,有点眼力见儿,照顾好自己,干活累,多吃点,木器的教诲和叮咛,我怎么能忘记。”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存思念万牵挂,相信母亲此时此刻正和我一样,翻来覆去不能入睡。那天,全家出动送我上车,我满脸喜庆和憧憬,直怨父母的叮嘱太罗嗦,车慢慢地启动了,弟弟妹妹们跟着车跑,隔着车窗大声地、一遍遍地喊着哥哥,远处母亲抹着眼泪还在叮嘱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天下工后,刘工长没回叶柏寿,我俩一起吃饭,饭后我习惯地在灯下看书,他坐在我对面的办公桌上急急忙忙地写着什么,写了一会儿撂下笔说,小王啊,你刚来,咱工区活儿挺累的,要多注意安全,你有文化,好好干,有发展。这让我想起了前几天不小心碰破了手,血出的不多,但仍隐隐作痛,这点小痛没什么,咱从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孩子,从小到大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但安全上是该注意啊。刘工长的真诚关心和鼓励的情形,至今让我历历在目,也使当时的我看到了希望,刚接触这么几天,我就发现刘工长是个好人,对其他职工也很和蔼。
漂泊的人生,永远交织着对远方故乡的思念,晚我梦见自己腾云驾雾越过高山大河回了家,刚落到自家的院里就急忙推门进屋,母亲正在做早饭,看见我进屋,赶忙放下手中的活,一把抓住我的手,恩芝,你怎么回来了?妈,我挺想你的,回来看看,红石那小地方太憋闷人……你刚去那儿,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妈就放心了,你饿不饿,快进屋吃饭……墙上三五牌圆形的老挂钟当当的报时声,把我从温馨的梦中拽回到现实,已经六点了,急忙穿上衣服,下地蒸饭准备上班。
从小到现在,在家里没干什么活,都由母亲伺候,突然要自己劈柴、挑水、买东西、做饭、洗衣服……不免有点手忙脚乱,刘工长说得对,慢慢学,时间长了什么都学会了,母亲说的也对,习惯就好了。这些天很少做菜,每段饭都是就着咸菜下饭,倒也很香,这也许是因为干活累了,吃什么都香吧。
这里的生活,最令我打怵的是到井边汲水,那眼黑洞洞的水井一眼望不到底儿,活像唐僧取经里妖怪吃人的血盆大嘴,每次我都胆战心惊,两腿哆嗦着摇着辘轳。当水汲上来,露出井口时,右手使劲撑住摇把,探着身体,左手伸手提水桶,屏住呼吸,迅速将40多斤的水桶拎上来。一旦失去平衡就得成“井底之蛙”了,每每完成这几个惊险的动作后,我都长长嘘口气,谢天谢地这桶水总算汲上来了。从小就没干过,这会儿硬着头皮也得干,不干也没人替,有时工区来往人多,用水量大,我每天就得连挑好几桶水。有一次不小心水桶脱钩掉到了井里,费了半天劲把水桶捞上来一看,却是别人家掉下去的,于是索性不捞了,命还在,水桶在不在不要紧。冬天就更可怕了,井沿附近结满了冰,光黄得象面镜子,每次去挑水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老天保佑,总算还没掉下过一次,平安离开红石,告别了那眼想起来就不寒而栗的、养我的、甘甜的老井,如今很怀念那口老井,并怀念那只被妖怪吞下去的可怜的水桶。后来每天都要去挑水,也就不那么胆怯了,生活历练了我的意志,磨练的了我的胆量,感谢那口老井。老井,你是否健在?如今我懂得了生命中没什么可怕的,倒是自己总吓唬自己罢了。
这天格外晴朗,天高云淡,天气却热得不比酷夏差分毫,所谓的“秋老虎”就是指这样的天气吧,铁道旁刮起的风瞬间演变成热浪,一股接着一股迎面扑来,出去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衣服湿透了,连裤裆里都是汗。我和工人师傅们挥汗如雨,在线路上忙个不停,时间不等人,得把活儿抢出来。不料上午十点多钟,西南处的天边迅速压上来黑云,天阴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不一会儿狂风四起,山坡上碗口大的松树被吹得左右摇晃着,一股股黄沙卷起,遮天蔽日,让人睁不开眼睛,排山倒海的黑云如宣纸上的浓墨,翻着滚压过来。紧接着闪电横劈过天空,雷声震耳欲聋,一个接一个在我们头顶上爆炸开来,豆大般的雨点随之倾泻而下,鞭杆似的雨水肆无忌惮地抽在我们身上。雷雨交加在空旷的野外,无处躲藏,任由雨水倾泻在身上,没有雨具,即便有也是车水杯薪,只得呆呆地站在那,暴雨与我们,一静一动,多么无奈的对比,雨水顺着头顶倏倏地从脸上淌下来,眼睛都无法睁开,落汤鸡般被淋了二十多分钟,雨势渐小,下起了毛毛雨,活是不能再干了。我们一个个抗着工具,拖着双腿,吃力的收工回家。湿透的衣裤黏黏地粘着胳膊和双腿,风吹过来,身体不由自主打着寒战,铁路线上蒙蒙细雨中走着一队英雄的队伍,雄赳赳凯旋的钢铁战士们,有说有笑唱着歌,在雨中作乐。王起班长笑着眯起双眼看着大家开玩笑地说,“一个个狗熊样!别叫相好的看见,(否则)晚上不让你们上炕。”回到工区我急忙烧开水,盛满后端进屋,先让师傅们洗洗(每次收工回来我都如此)。
天渐渐冷了,冬季日短夜长,顶着星星上班,披着月光下班,冒着刺骨寒风干活也只是家常便饭。昨晚一场雪,今早又不见放晴,纷纷扬扬地,天儿干巴巴的冷,冰凉的撬棍透过棉手套凉得我不得不交替双手拿着。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走向线路,雪花打在脸上,有时会调皮地在你的脸上绕了几圈然后钻到脖子里,我打了个寒颤,雪地里走得久了,双脚麻木了,只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提醒我脚的存在,这种有节奏的声音不比舞台上的打击乐更逊色。
日复一日,重复着乏味机械的工序,起道钉、起道钉、穿垫板,弯腰起身、起身弯腰,没完没了,干到身体发热了,额头出汗了,呼出的哈气瞬间在眉毛、胡子和帽檐上凝结、挂满,阳光下雪白剔透,银光簌簌,分外妖娆。寒风刺骨,有时眼睛冻得都睁不开,脚像个冰块,而内衣裤却被蒸腾的汗水湿透了,阵阵寒风顺着裤脚袖口直灌进来,立时冷飕飕地使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咱就是干这个的,为了生存。春夏秋冬四季各有各的难处,为了工作效率,节省走路工时,在野外胡乱吃口饭,没有热水就着凉水对付一口,这点,四季都适用。夏天太阳毒蛇般永远站在你的身上,晒得一身油汗,钢轨附近{zg}温度至少50摄氏度,摸什么都烫手。冬天刺骨的寒风与体内的燥热形成强烈的温差对流,鸡皮疙瘩时常会出来抵御,摸什么都是冰凉的。春秋两季风沙四起,嘴里少不了有些嚼头,眼睛容不容沙子也不由得你说的算,有时烟雾弥漫、有时黄沙漫天、有时苍日清风。养路工的活儿忙起来,要多累有多累,要多脏有多脏,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辈子,经过了磨难才知道,生活到底是什么味道?苦的、辣的、酸的、甜的?无数人写人生,无数人无数个人生。虽都是五味陈杂、喜怒悲欢、唏嘘惬意……但不同的历练写就着迥然不同的人生,落在笔端却又是一番味道,谁又能说得清楚?
但,生活像面镜子,你对着他皱眉头,他反馈给我们以皱眉头,我们对他微笑,他也会报以我们微笑。生命不可能永远都是xx的,幸福和苦难是符合守恒定律的,苦后的甜才更沁人心脾,劳动后的丰收,才能得到身心{zd0}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