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薛宝钗的“装逼”,以及“阶级斗争”的流行_淮北路的小酒店_新浪博客

                                                    2010年1月7日,夜,广州

对《红楼梦》的研究,笼而统之被称为“红学”。在种种的“红学”之中,很显然,是有这样一种,一上来就以“阶级分析”之法,把贾母之流列为“统治阶级”,而贾宝玉、林黛玉之流,则是“反叛”,甚至俨然是“革命家”,要革旧制度的命,要革贾母的命,于是,高鹗续书中,写了贾宝玉当了和尚后,还要对他老爸贾政磕个头,这被认为简直就是“革命不彻底”。而薛宝钗,毫无疑问,是“统治阶级”中的一员干将,更是个野心家,对统治权力满怀觊觎。

这种“阶级分析红学”一度也是大主流,比如当年对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大批判,“学术xx”的成分绝少,“阶级斗争”的成分绝多。一直到1980年代,中央电视台王扶林拍摄36集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或多或少,也还是在这种红学之下,而对一些细节的处理,则更显出这一点来,比如第34集中,薛宝钗和贾宝玉正式结婚之后,薛宝钗当了“二奶奶”,而王夫人又免了王熙凤的职,王扶林用了近20秒长的特写镜头,来描述薛宝钗手持荣国公府“对牌”的志满意得之态,大概就是用来应证薛宝钗之野心的,而这一细节,在《红楼梦》书中似乎并未有。

此外,王扶林《红楼梦》在最末,安排了这样充满想象力的情节,就是,薛宝钗被卖为烟花女子,而之前的奴才花袭人、蒋玉菡夫妇在偶遇流落中的贾宝玉后,立即去将薛宝钗赎了回来,但是,贾宝玉偏偏又自此失踪了,薛宝钗泪流满面:“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知道王扶林如此安排,到底是整个地对“人”的悲悯,还是单对薛宝钗的讽刺。

还有红学家以《红楼梦》书中“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之语,推测曹雪芹本意是要写薛宝钗后来改嫁贾雨村,因为贾雨村表字“时飞”,而这,正好也表明薛宝钗和贾雨村乃是一丘之貉。

现在回想起来,我从前读《红楼梦》,也正受了这种“红学”的影响,但凡读到有薛宝钗处,便一定生出对她鄙夷的样子来,认定她就是个将要“骑在人民头上”的“野心家”,认定她就是个“伪君子”。不过,到后来,我的态度终究是改变了许多,很难对薛宝钗作这样的“阶级定性”。

但当然,人们的看法总是不一样的,有朋友跟我聊天,聊到薛宝钗,他说:薛宝钗乃是一向的“装逼”之徒,看似有“大德”,但其本性并不是那么“君子”,而且很是“闷骚”,她偷看《牡丹亭》的时间,很可能比林黛玉还早。

薛宝钗到底是不是“装逼”,我不很清楚,然而她偷看《牡丹亭》一类的书,肯定是比林黛玉还早。《红楼梦》第23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林黛玉才从贾宝玉手中头一回读到《西厢记》,弄得神魂颠倒。

《红楼梦》第40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众人吃酒行令,林黛玉只说了“良辰美景奈何天”“纱窗也没有红娘报”两句话,众人皆不懂得,唯独薛宝钗深知其出处,便有了第42回,《蘅芜君兰言解疑癖,潇湘子雅谑补xx》,薛宝钗要“审”林黛玉,教训她不该看《牡丹亭》、《西厢记》这样的“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更不该“失于检点”,在众人面前说出其中的句子来。

不过,薛宝钗到底是老实,她一方面教训林黛玉不该看这样的书,同时也承认自己六、七岁的小小年纪时,就背着大人,偷看过这样的书,还惹得大人们动了怒,“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才丢开了”。可见,薛宝钗绝不像如今的那些道德高标之士,林林总总的A片看遍了,偏偏还宣称自己从不知“武藤兰”是何许人,并且装出清纯的样子问:“武藤兰是武藤那个地方特产的一种兰花吗?”

大观园的文学组织“海棠诗社”成立之后,薛宝钗便号为“蘅芜君”,这名号就稍稍有点男性化了,不像“潇湘妃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女人。而且,“蘅芜君”是李纨封的,并且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可见,在众人眼中,薛宝钗确实是有“君子之德”的。当然,在“阶级分析型”红学里,薛宝钗之德,正是“三从四德”之“德”,是“正统之德”。

《红楼梦》第55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欺幼主刁奴蓄险心》,王熙凤评价薛宝钗,说她是“拿定了主意,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我不知这是从何说起,我想其实不然,薛宝钗绝非不问世事,只看第38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而在教训林黛玉不该读“牡丹”“西厢”那一回,薛宝钗就发了一番宏论,把世人、特别是男人狠骂了一通,也是针针见血,虽在闺阁之中,却深知天下之事。

《红楼梦》第56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王熙凤因病休假,李纨、贾探春、薛宝钗三人代理行政,贾探春便在大观园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改革,而薛宝钗正是大力支持这一改革的,不单如此,她还“进一步深化改革”,不但进一步提升了那几个分管地块的老妈子的收入,还提议那几个老妈子从收入中拿出一部分来,分给其他未分上地块的婆婆妈妈们共享,以求公平,以安人心,这可是“社会主义”不是?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薛家是富豪,就是说,薛宝钗也是个“富二代”。然而,薛宝钗这个“富二代”,似乎绝不像如今中国的“富二代”,只会飙车撞人。王熙凤那个“琏二奶奶”,乃“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斑斑劣迹分明可见,而薛宝钗,先不管其居心如何,表面来看,至少是“宅心仁厚”。

然而,这样人物,遇上“阶级斗争”,那肯定是要一并打死的。我从前对薛宝钗的“阶级仇恨”,其实也是从我初中的语文老师那里继承的,那时,语文老师通常就说薛宝钗是怎样的“伪君子”,是“阶级敌人”,而我那语文老师并非“红学家”,她的所知,也是从那帮“阶级斗争型”的红学家那里得来的。

可见,“阶级斗争型的红学”,影响深远,我不知道如今的初中语文老师们,倘若跟学生们谈起《红楼梦》、谈起薛宝钗,又是怎样的观点。然而,我可以感觉到,“阶级斗争”到如今还是流行着。

我对薛宝钗的看法的改变,其实xx只是针对她这个“个体”的,我相信我对她背后那套体制,还是稍稍有一点点理解,我xx用不着“爱屋及乌”,以为薛宝钗还不错,便以为她身后的那套体制也还不错。

周树人在其《中国小说史略》中评论道:“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我被老周的这个评论深深感动了,老周并没有像某些人那样,说“腐朽阶级的必然没落”一类的话,他所看到的,是“悲剧”,是人的“悲剧”,而非某个形而上的“阶级的悲剧”,老周指向的是“人”,或者是“制度”。

我想,“阶级”和“制度”xx是两码事,因为,某一“阶级”,只是涵盖某一部分人,而某一“制度”,却常常涵盖了整个社会。固然是某一“阶级”,或是某一部分人,在某一“制度”上,负有很大的责任,但这也不意味着要笼而统之地搞掉这某一“阶级”。人们应该如何解决“制度”,但似乎不是应该如何解决“阶级”。

然而,一直以来,我们这个国家,就是在不停地解决“阶级”,于是乎,写了《出身论》的遇罗克,才27岁就被枪毙,一个帅哥,一个有头脑的帅哥,就这样死了,你说我伤心不伤心?

韩寒写文章说此言不虚,如今的中国,新到哪里去了?却偏偏扯着嗓子唱“砸碎万恶的旧社会”。即便是“砸碎”了罢,却重建了起来。当年的一位林姑娘,也说过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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