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马甲

近日读钱文忠先生的<玄奘西游记>，突然想到一个与本书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什么是幸福？

我翻箱倒柜地把所藏的几千本书籍都查了个遍，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也没找到问题的答案。我想到了地球人都知道其博学、睿智的西哲苏格拉底，于是我不远万里到他家门口，没想到等我说明来意，他竟“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把我一个人晾在外边，他自己却跑到屋里喝普尔茶去了。我又想到了其聪明不亚于乃师的柏拉图。我想，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说不定他能帮我xx，于是我拨通了他的手机。拨了几次，电话那端总是在说：请你听到“哔”的一声后请留言，但我仍锲而不舍地拨，结果似乎柏老被我的执着感动了，电话那端终于传来他那特有的磁性的声音：“你好，请问哪位？”，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听完我的问题这位哲人的举止并不比乃师更有礼貌，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机关了。于是我又想到了圣人孔老夫子，好歹都是礼义之邦的同胞，总不至于一点面子也不讲吧。戴着老花镱和助听器的孔老先生，侧耳听着我把问题重复了N遍之后，先是沉默不语，与其说是若有所思，不如说是痴呆地坐了半天，就王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难道我的问题就这么难吗？”，坐在回家的飞机上我相当地郁闷，“为什么人们对这个问题都讳莫如深？”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里一部电影<求求你表扬我>正开始演：

记者问范伟饰演的刘红旗：“你说什么是幸福。”

范伟(刘红旗)木讷地慢吞吞地说：“我饿了，你手里拿着个肉包子，那你比我幸福；我冷了，你身上穿着皮袄，那你比我幸福；我想上茅房，只有一个坑，你占了，那你比我幸福。”

范伟的话把办公室里的人都逗乐了，我也情不自禁笑了，但笑着笑着突然我恍然大悟。范伟(刘红旗)人糙话糙可理不糙啊。

真是求人不如求佛，求佛不如求己啊!幸亏宋朝的夏元鼎写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问题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之后我的感觉。

原来，拥有，就是幸福。

每天，我骑着我的老掉牙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部件都响的自行车去上班时，学生见了总要学着电视上的广告语：“老师，你out啦!”，更让我尴尬的是，在路上遇到昔日同窗，他驾着豪华私家车，行驶到我身旁，有意地减速、鸣笛并把车窗摇下来，把头探出来问我：“没有事吧？”我想，他是幸福的。

昔日的同事，摇身一变而成为“肉食”者后，淡忘了昔日为布衣之时，工作不求上进，同样有着臧否领导的癖好，而此时却讲些冠冕堂皇的话语，那指点江山、颐指气使的气派，真令人妒火中烧。而且逢人说话时，总爱贵人语话迟地“哼啊嗯地”或咸不淡地打几句官腔，然后昂首挺胸地踱着方步渐行渐远。难怪有人说：男子汉不可一日无权。原来人的地位与骄气是水涨船高的。我想，他们是幸福的。

照这个观点我依次类推，好象太多太多的人是幸福的。

可怎么我又恍惚觉得我的逻辑有点不对头呢？我是不是上了范伟(刘红旗)的当？

你看：你正挨饿时，手里拿着肉包子的那个人未必幸福，因为或许他是在受完了韩信那样的胯下之辱之后，强者给他的赏赐；你很冷时，穿皮衣的那个人也未必幸福，因为或许这皮衣是他刚从别人那里偷来的，现在他正担心在什么地方与xx不期而遇呢；你想上厕所，可占了那个{wy}的茅坑的人也未必幸福，因为或许他正xx，只有他才能体会到如厕时跟过堂一样的感觉。你能说他们幸福吗？

你再看：有私家车开着固然气派，可车轮一动，牵扯生命，现在开车又不能饮酒。哪里如安步当车来得xxx？大权在握固然威风，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说不定哪会儿以权谋私或堕落受贿而被绳之以法。再者说来，当多大官就得负多大责，官场里又充斥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保住乌纱或高升，不得不绞尽脑汁。你能说他们幸福吗？

所以，幸福不幸福好象不以现象为准。在这一点上，眼见不一定为实。

看来，拥有，不一定幸福。可真正的幸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看来这问题真的老难呢。说不定本身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干脆不去想它了，爱誰誰吧，管他什么是幸福呢，我还是看书吧。

我从书橱里随手抽出梭罗的<瓦尔登湖>，本来是随意翻翻的，没想到读着读着，我竟好象自己处在瓦尔湖畔一样，物我两忘了。一口气读了几十页，直到妻大声再三地催促吃饭，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

我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突然茅塞顿开的感觉：我岂不是正幸福着吗？我还在忙着找什么是幸福，原来幸福就在身边啊：

当我上一堂漂亮的课时，学生奖励我以满意的笑容我也自我感觉良好不免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甚至自鸣得意得地有点失态，我想，此时的我是幸福的；我读到一本好书时，我与作者共鸣与书中的人物同悲同喜，我看到的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也不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也不是书中自有万斛黍。事实是，我正与加西莫多共敲巴黎圣母院的大钟正与冉阿让共同用肩扛起即将倒覆的车子正与邓蒂斯同挖通往自由的地洞甚至与堂吉诃德同游世界，我想，此时的我是幸福的；当我在工作间隙，拿起毛笔，煞有介事地一本正经地练书法时，我可以练习或柳爷或颜爷或欧爷的正楷也可学写或右军或智永的行书也可以写写或张旭或怀素二位仁兄的狂草，没有人说我的涂鸦如何地不伦不类，相反，我既可以孤芳自赏，做一下白日梦，计算一下如果我的书法作品在索斯比的拍卖行里被竞拍后能得多少银子，也未尝不可，我想，此时的我是幸福的；每日三省乎己，无愧于天于地于人，先安然地睡下，然后，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此时的我，是幸福的；我肯定也会有烦恼的时候，但那时，如果我跑到野外，四顾无人，吼两嗓子秦腔或者是崔建的<一无所有>，哪怕是吼得青筯暴露，声嘶力竭，也不会有人喝骂：“喊什么喊？丫的你找抽啊!”，我想，此时的我是幸福的

我又突然想到，我与幸福是如影随形的关系，我穷其一生去追求，未必能追得上它。而我一旦停下来，或许幸福与我同在，我只是浑然不知罢了。因为，幸福不是液体，不是气体，也不是固体。且无色无味。所以幸福是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我感觉到了，它就存在，我没感觉到，他就不存。

在物欲横流的现代世界里，其实我们每个人在拚命的忙碌的间隙，都不妨平静一下浮躁的心，瞅机会过一把濠水里引发庄子感叹的鱼儿的瘾。

一万个人可能对幸福有一万种阐释，难怪那些先哲圣人，对什么是幸福的问题都三缄其口，原来幸福不幸福就象穿在脚上的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幸福其实就是一种自我感觉。

写了这些，我又想到了<玄奘西游记>。尽管玄奘一路上遭遇到千难万险，但身舍身求法的感觉，应该称之谓幸福。正因为此，他才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