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夹竹桃》，再赏夹竹桃般朴实的语言，再感一代大师季羡林夹竹桃般韧性的思维，那个佩服真是由内而外的，来不得半点含糊。

    思维本色。

    1.“夹竹桃不是名贵的花，也不是最美丽的花。”

     文题写“夹竹桃”，却直言其不名贵、不美丽，是多么率真。

     文题是“夹竹桃”，开篇{dy}词又提“夹竹桃”，不回避，是多么真实。

    2.“我们家的大门内也有两盆夹竹桃，一盆红色的，一盆白色的。”

    “也有”

     情感倾向很明显，该说就说，这是语言风格，也是做人风格。别人家有，我家也有。这里有（原文这里指缅甸，编选课文时，作者删去一段文字），我家也有，而且我家的更好，一盆白一盆红。

     语言很口语，很柔和，不华彩，夹竹桃就是一种简单、普通的花草，我家有，缅甸有。

     正因为这个随口的“也有”，随机点出文章的“主人公”，随机引出我对故乡夹竹桃的怀念，推及对故乡和家的想念，更及对我与夹竹桃朴素情谊的追念。

    3.“我们家一向是喜欢花的。”

     “一向”即通常、正常。暗示我们家喜欢花，而且是没有选择的，就是那么喜欢自然一样的喜欢，没有功利，没有倾向。

    思辨言意。

    1.“夹竹桃不是名贵的花，也不是最美丽的花；但是，对我说来，它却是最值得留恋最值得回忆的花。”

    “但是”一个转折，仿佛可以听到思维拐角的声响，因为前句的两个“不是”是那么安静，那么淡定。前后一对比，强势淡出两个“最值得”。语言图式就是：“不是”“但是”“最值得”。真像一架天平，稳重而不是灵动。

    “对我来说”一个补白，恰到好处，不补太武断，补了又不着痕。

    2.“火与雪是不相容的，但是这两盆花却融洽地开在一起，宛如火上有雪，或雪上有火。”

    多么美丽的画面，这个美丽却恰恰来自于事理的矛盾。理论上的火雪不容，夹竹桃身上却实实在在显现了，而且显现得那么热烈，那么和谐，简直是奇景——雪上有火，火上有雪。

    3.“一年四季，花开花落，万紫千红。”……“然而，在一墙之隔的大门内，夹竹桃却在那里悄悄地一声不响，一朵花败了，又开出一朵，一嘟噜花黄了，又长出一嘟噜。”

    “然而”一词不仅是前后两段，而是前后两个世界，前后两个时代。一个风中怒放，一个悄悄开放；一个万紫千红，一个黄一嘟噜。在视觉荣耀的背后，读者看重的更是夹竹桃的“甘受清贫，不受外界干扰的特立独行，活出自我，开出自我美丽的花朵，正验证——对我来说，它是最值得……，最值得……的花。

    思绪张弛

    1.“在和煦的春风里，在盛夏的暴雨里，在深秋的清冷里，看不出什么特别茂盛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特别衰败的时候，无日不迎风弄姿，从春天一直到秋天，从迎春花一直到玉簪花和菊花，无不奉陪。”

    思维有时如同一泓泉池，一旦有了触发点，那是活泼泼地四溢。季老当忆及家乡夹竹桃至情深处时，那感情的闸门真得就“咆哮”而来：“在……在……在……，看不出……也看不出……，无……不……。从……从……，无……不……。”排比句式的使用，递进词语的连用，双重否定的套用，简约而不简单，大气、大势、大意，不愧大师矣！

   2. “我幻想它是地图……我幻想它……我幻想它是……。微风乍起，叶影吹动，这一幅画竟变成活画了。”

   这是多么写意的言语，多么飘逸的思绪。三个幻想，让我们感受到大师严谨的背后，更有粗狂，豪放。思维的视域是那么空阔，有地图，有荇藻，有墨竹。三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细细想来，却是那么天工巧夺：首先是亚洲、大海、海轮，接着是荇藻、池塘、游鱼，继而是墨竹、水墨画。由大到小，由远而近，由实到虚，一步步，一环环，诗意幻想，理性栖居在家乡、国家、缅甸屡屡牵系中。

   3.“这样的韧性，又能引起我许多的幻想，我爱上了夹竹桃。”

   大师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的思维也非常简单，我爱夹竹桃，因为它有别的花草所不具有的韧性，引起我许多幻想。语言干净利落，直抒胸臆，直截到不用任何关联词（{zh1}一句其实是一个因果关系的句子），思维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全在自己掌控之中。

    读书就是读人，读人有时就在读书，读——书后的言意，人后的思绪。

    季羡林老人家在自己散文集的《自序》中这样写道：“我写东西有一条金科玉律：凡是没有真正使我感动的事物，我决不下笔去写。”

    这让我朦胧中感知，任何思维的条理、丰富、鲜活，都来自于灵魂的感动与思想的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