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发明了镜子,大致猜一下,也许是个住在水边的。
{dy}个向水中认出自己的,很了不起;{dy}个将一汪清水竖向案头挂到墙上的,也值得感谢,使人可以经常看到自己,由此又可以再走向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也有不喜欢照镜子的,阿Q讳“光”忌“亮”,据说西方也曾有帝王因镜子照见其老丑,一怒之下将镜子砸碎。镜子砸碎了,自己的脸还在,别人的眼睛也还在。
照镜子也有照出误会的,即如钱钟书《管锥编》辑中国古代“不识镜”的故事,这在别处已经说过,不再说了。还有有意思的,虽识得镜,却不识自己,《管锥编》中也有所举:“《大庄严论经》卷一五之八一略谓一长者妇为姑所嗔,走入林中,上树自隐,树下有池,妇影现水;时有婢使担瓮取水,睹水中影,以‘为是己有’,作如是言:‘我今面貌端正如此!何故为他持瓮取水?’即打瓮破。”这里有的,别处也有,而且非常相似,钱钟书引书说:“西方童话言黑婢取水,水边树上有美女影落水中,婢睹影大诧,自叹曰:‘萝茜何太薄命乎!美貌如此而为主妇行汲乎!而安之若素乎?因打桶破 。’误认人为己,误认己为人,其苦不自知一也。但丁论水鉴,尝谓误以影为形与误以形为影,两者同病。”
我们现在镜中所见,是自己不是呢?是怎么办?不是又怎么办?你说是怎么办?他说不是又怎么办?是却不尽是这样怎么办?不是却又不尽是那样又怎么办?
看来照镜子还挺麻烦的。自然有水,古时有铜,今天反光的东西更多,镜子总是消灭不了,不管哪里人,不论愿意不愿意,总得照着。以水为鉴,以铜为鉴,以史为鉴,以人为鉴,还有言论,言论也是镜子。在家里可以禁声,出外头却不能戕世人之口。听到两句好话就飘飘然信以为真,未免有些愚蠢;听到几句不好的就气急败坏,没了自信,也未免脆弱。卿本佳人,奈何镜子坏我,从此吃不好睡不着总不是个心思,岂不是照镜子照出毛病了。
行文至此,留了个心眼,网络方便,应该查查,别疏忽了发明专利的归属,一查才知道文字之中已有所写,有书《物原》载:“轩辕作镜。”还有《轩辕内传》载:“帝会王母,铸镜十二,随用而用。”另《述异》也说:“饶州旧传轩辕氏铸镜于湖边,今有轩辕磨镜石。”一面小镜子都出自轩辕之手,一切都为我们准备好了,我们只要享用就行了。没的说,我以我血荐轩辕吧。
20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