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枝·驴哥·我

秋枝·驴哥·我

作者:柔化舒听

200962611815365

??? 当缕缕春风拂过乡村的早晨,一群摇摇摆摆的鹅趟下了坎沟,小河上便欢快地铺上了一层绒绒的白。旷野里的株株小草一起做着深呼吸,漫漫大地忽地就向着蓝天蓬勃起丛丛绿色的火焰。孩子们乘着风,升起了一张又一张艳丽的风筝,放飞了他们的欢乐……
??? 此时,我倚在一块简陋的石碑上,躲在一片幽静的小树丛中,透过树缝,静静地看着。我感觉到孩子们正在渐渐的离我远去,风筝们也正在悄悄地隐匿在蓝天中,留下的尽是绵绵的愁!我转过头去看那碑,上面粗糙地刻着“陆秋枝”,身后便是她孤独的坟。我对她说:“嘿!秋枝,春天真的来了。”
??? 秋枝是我的好朋友。听大人们讲,她和母亲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当时她母亲把她背在襁褓中,疯疯癫癫的。人们本想拿点东西给她吃,把她打发走,可是在下了一夜雪之后,第二天,人们在麦草堆中又发现了她们母女俩儿。人们以为她们都死了,到了医院中抢救了好长时间,才救醒了她们。从那以后,她们便在我们小潘庄住下了。对了,跟着她们的还有一头驴子呢。后来,我和秋枝都叫它“哥”,也就是———驴哥!秋枝的母亲也没有闯过什么大祸,只是有时做些疯事罢了。
??? 秋枝本没有名,没有姓,“陆秋枝”是我给起的。我觉得她就像一根秋天的树枝,命运隐去了她的青春与生机,送来的只是无尽的寒冷与萧瑟。小时候的我和秋枝很要好,当然还有驴哥。每天我们三个都会在一起好长时间,我陪着她一起牵驴哥替人家干活而要些饭吃。直到上了小学,我们见面的机会便少了。初中我到了灵璧广志寄宿,见到她和驴哥就更少了。可是幸好还有长长的暑假和寒假,所以我和秋枝和驴哥之间的感情不但没有淡化,反而因为离别而变得更加浓厚,特别是她对驴哥比对我还要好。
??? 一切都太平着,又一个开心的时刻到了。2007年的暑假像一个无形的礼物,砸到了我的头上。可是谁又知道,秋枝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 暑假刚过了一个多星期。像往常一样,一大早我便起身去了秋枝所住的破草屋前。可是这里除了被栓在柱子上的驴哥,谁也见不到了。过了一会儿,突然一群人涌了过来,前头几个人扶着秋枝的母亲,而秋枝则在旁边哭着。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议论的声音:
??? “听说是在快到灵璧的一条沟里找到的。”
??? “呀!怎么跑这么远!还被人给打了腿?”
???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在哪偷东西被人发现了吧。”可是正巧被秋枝听到了,她便哭喊道:“我妈不是小偷!”后来人们渐渐的退去,只剩下了我。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她倒热水。她把热毛巾敷在母亲那青紫的腿上,母亲在xx着,而她在哭着。我平息了一下,坐在凳子上,又想说什么,但是泪水塞住了我的嗓子。我的四周充满了哀声,似乎有万斤重闸压着不能呼吸。终于,我还是选择了沉默,如果沉默是最沉的悲哀,那一晚秋枝便送给了我{yj}的沉默。
??? 又过了好些天,我又去看她。她一大早便伏在窗前,见她{dy}面,便是一张苍白而又无精打采的脸。见我来了,她便笑了起来,可是笑容却带着很重的沧桑感。我也冲她笑了。突然,她一下子倒了下去。我迅速冲到屋中将她扶起,她醒了说:“刚才头有点晕,不过没事,老毛病了,还有一些像骨头感到痛了等毛病常有的事。”我也就没说什么,只是陪她说笑。我不敢问她母亲的事,我更是因为不忍心,我不愿让这朵凄苦的花再次为了悲伤而绽放。开学前{yt},我向她作了告别,之后便离开了。
??? 时间过的飞快,第二学期又放了7天长假,说是“秋忙假”。我也记住了这个秋天,因为这是秋枝的{zh1}一个秋了。秋枝的母亲又出事了,秋枝家的土墙塌了,砸断了她母亲的胳膊。可是这要一大笔钱xx,秋枝被逼上了绝路,终于想了一个办法———把驴哥卖了!
?? ?第二天,三哥和我一起陪她去,是为了能讲个好价钱。可我的心里是多么难受啊!秋枝沉默着,死死地盯着驴哥,走着。秋收时节,大树林子里有枯黄的叶回旋着,那些黄叶都呼叫着。我望着林子的那端,全林的树棵,仿佛是关落下来的大伞。凄沉的阳光,晒着所有的秃树。田间望遍了远近的人家。深秋的田地好像光了毛的秃头,远远近近平铺着。
?? ?一张叶子落到了秋枝的头上,叶子是安静地伏在那里。秋枝牵着老驴哥,头上顶着飘落的叶子;老驴哥,秋枝,配着一张枯老的叶子,我们一起挪着沉重的步,缓慢的蠕动着。
??? 走着,走着,到了一条小河旁。老驴哥便走上前去喝水,这是它{zh1}一次饮水吧!老驴哥需要饮水,也想要休息,便在小河旁倒卧下了!它慢慢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秋枝用低音,轻声呼唤着:“起来吧!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可是老驴哥仍然仰卧着。秋枝继续唤着,但,任她怎样拉缰绳,老驴哥仍是没有移动。终于,秋枝恼怒了!她用短枝打着它起来。虽是起来,老驴仍然贪恋着小河。秋枝因为这苦痛的人生,使她易于暴怒,树枝在老驴哥的脊背上断成了两截。秋枝对驴哥大声哭喊道:“我也快死了,快走吧!”我和三哥都沉默着,都被泪水给堵上了嘴。突然,秋枝跑到老驴哥前面,用手抚着它的脖子,连声说:“对不起,我不好。”老驴哥立刻响了鼻子!它的眼睛哭着一般,湿润而模糊。悲伤立刻掠过我的心孔。我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说:“算了吧!算了吧!”三哥也说:“是呀!”可是,秋枝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走吧。”
??? 深秋秃叶的树,被惨厉的风脱去了灵魂。老驴哥走在前面,秋枝和我们走在后面,一步一步屠场近了,一步一步风声送着老驴哥归去。
? 走到了街上,一群孩子们拾起土块,或是垃圾打着老驴哥。这是一条短短的街。就在街的尽头,张开两张黑色的门扇。再走近一点,可以发现门上斑斑点点的血印。仿佛是箭,又像火一样刺烧着秋枝和我们,她看不见一群孩子在打驴哥,她忘了怎样去骂那群顽皮的孩子。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屠场院子的中间。
??? 四面板墙上钉住无数张毛皮。靠近房檐立了两条高杆,高杆中央横着横梁;驴蹄或是牛蹄折断下来后用麻绳把两只蹄端扎连在一起,做一个叉形挂在上面,一团一团的肠子也搅在上面;肠子因为日子久了,干成黑色不动而僵直的片状的绳索。那些折断的腿骨,有的从折断处滴着血。在南面靠墙的地方也立着高杆,杆头晒着冒着蒸气的肠子。不知哪个刚被杀死!肠子还热着!满院在蒸发腥气,在这腥味中,秋枝快变成一块铅了!沉重得没有感觉了!
??? 老驴哥,它孤独地站在板墙下,它借助墙在搔痒。此刻它仍是驴,过一会它将也是一张皮了!
??? 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跑出来,大声说道:“牵来了吗?啊!价钱好说,我先来看一下。”那个人打了打驴哥的尾巴,用脚踢一踢驴蹄;对于秋枝和我来说,这是多痛心与难忍的一幕啊!
??? 三哥上前与那人讲价钱,{zh1}三哥满意地领我们回去了。当我们跨出门槛时,突然后面有人大喊:“不行,不行,……驴走啦!”
??? 秋枝回过头来,驴哥又走在后面;驴哥什么也不知道,仍想回家。屠场里走出几个男人,个个都带着邪恶的面孔,想把驴哥抬回去,终于驴哥躺在道旁了!像树根一样盘结在地中。没有办法,秋枝又走回院中,驴哥也跟进院中。她像小时候一样给驴哥搔着头顶,它渐渐躺在了地面上了!渐渐想睡着了!秋枝抱着驴哥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忽然秋枝迅速站起来向大门跑去,跑到了路口听到了一阵关门声,接着一声驴哥凄厉的号叫!秋枝终于被击垮了!
??? 回来的路上,三哥背着昏迷的秋枝。我问道:“三哥,秋枝为什么说她也快死了呀?”三哥说:“你不知道呀!她被查出得了白血病,已经晚期了,好像过不了这个年头。唉!”我惊愕了!她从未给我说过。一路不知又撒向大地多少苦涩的泪水。
??? 到了家中,又一个晴天霹雳打了下来,秋枝的母亲失踪了。秋枝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妈没了!驴哥也死了!我一个人活的好害怕!”我哭了,说:“别怕!我来唱歌给你听。”“喂,你别吓我了,还是我来吧。这辈子活得不长,有你这个朋友和驴哥也没算白忙活!”我苦笑并哭着。
??? “我们欢笑着———奔跑,所过———之处有———鲜花———次第绽放。刹那间的———绽放,便———是永恒!咳!咳!咳!”秋枝{zh1}一次唱歌了。
??? 始终,秋枝的母亲也没回来过。一个多月之后,快入冬了,{yt}夜里,秋枝走了,第二天人们发现她真的死了。终于,秋枝没能走过这个寒冬,再也没能看到下一个春天。
??? 2010年1月1日,秋枝和驴哥离开有近4年了,可每当我去为秋枝扫墓时,总感觉就在昨天一样。我庆幸我的童年有她们陪我。我从秋枝的坟旁站起身,说:“秋枝,你和驴哥还好吧。”声音又哑了下去,又哭了。我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我走出树林,又看到了风筝和孩子,他们正如我们当年那样天真的玩耍着。
??? 春天好啊!我带着秋枝和驴哥一起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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