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似水《重生之随爱而安(上)》——— 植树(现代前世虐今世攻宠受)
  旧时花开 此时花落

  一百次悲喜只不过是一声叹息

  今生别离 来世相聚

  一万句珍重只不过是热泪一滴

  感情纠缠着人心

  花儿才开得美丽

  爱情装点着回忆

  往事才说得动听

  一世现代,一世民国。今生别离来世相遇。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都市情缘 重生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嘉树、罗睿、苏逸之、庄凡 ┃ 配角:苏舜青、苏震、苏杏华、秦彦明、唐冬文 ┃


  一

  罗睿又看到那幢老宅子。在一个偏僻的胡同里,门脸算不上豪华,却也不失气度。门楣上,烫金的匾额隶书着“苏府”两个虬劲的大字。

  罗睿轻轻的推开朱漆的大门,雪白的照壁后边是一座花草繁盛、屋舍俨然的院子。穿过走到西跨院里,一眼看到周嘉树站在园子里的石榴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印了半边密匝匝的阴影。他掐了一朵榴花放到鼻前轻轻的嗅着,听到声音,抬起头。见是罗睿,勾着嘴唇缱绻淡笑:“我等你很久了。”

  罗睿微微诧异。周嘉树的头发整齐的三七开,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他本来身材颀长,面容英俊。长衫更称得整个人有种玉树临风的意味。罗睿敛了敛眉,他竟然用这个词来形容周嘉树。

  “怎么?”见他顿在原地不动,周嘉树走到他面前,执起他的手一把将他拽到怀里。罗睿红了脸,抬头看周嘉树,他唇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忽尔,嘴唇覆在他的唇上。

  亲吻,甜美如夏花。

  “砰!”罗睿被惊的醒过来。猛的抬头,看到周嘉树恶劣的嘴脸,xx不似梦里的温情脉脉。他蓦得打了个寒噤。

  “公司支付你薪水,不是让你来睡觉的。”周嘉树满脸冷漠不可一世的表情。罗睿冷汗淋淋的看着他放在面前的一只U盘。

  “有时间,把这些稿子校对好。应该做得到吧。”周嘉树双手抱在胸前。罗睿低着头,底气不足的应了一声:“好。”

  “下班之前。”周嘉树简短的说了他要的时限。

  “嗯。”罗睿拧着眉点头。

  周嘉树淡淡嗤笑着,拧身回他自己的办公室。罗睿郁郁的吐了一口气,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周嘉树远去,才将悬悬的心放下来。

  “你很怕周副主编?”屏风另一边的郑乐天抬起头吃吃的笑看着他。

  “怎么……可能……”罗睿否认的语气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郑乐天扁扁嘴:“刨开他是GAY这一点来说,他还真是相当有能力的男人。”

  一听到“GAY”这个词,罗睿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你怎么了?”郑乐天把罗睿从纠结的回忆里拉回来,窃笑:“你不会歧视GAY吧……”

  “当然不会。”罗睿急急的为自己辩白。郑乐天嘿笑着也不再去追问什么,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继续自己的工作。

  罗睿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在梦里竟然还在跟这样的人KISS。而且,明明大家都是男人,他却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揉过嘴唇无意中回过头,周嘉树办公室的那扇大百叶窗前似乎有个人影。罗睿又是一身冷汗,赶紧开始做他交待的工作。

  刚毕业不久,跑了三周的人才市场工作没有着落,于是老爸托人托保,找到自己的一个学生。这学生当初是个问题少年,在罗爸爸的谆谆教诲之下,读完了高中还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南下打拼,竟然混得还不错,成了知名报社的头头。于是恩师的公子当仁不让的替他在报社里安排了一个实习记者的职务。职位清闲,薪水按照应届毕业生的标准来发,也还过得去。为了庆贺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那天罗睿去了酒吧。天晓得他怎么会想着去酒吧,在大学里也没有进过酒吧的人,还偏偏去的是一家GAY吧。于是在迷离的灯光里看见了一个长相英俊帅气的男人,让他瞬间像失了魂一样,向那人走了过去。第二天早上,他发现自己躺在这个男人的床上,全身的骨头疼的跟散架了似的。在残存的记忆里,他记得,是自己主动的。一个好像xx不是自己的自己熟稔的跟这个人搭讪,亲吻,然后ML……

  男人跟男人ML……

  这不是最悲哀的……

  最悲哀的是,当罗睿休养好身体想抛弃那让人费解的一夜激情好好工作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跟他419的男人正是他所就职的部门的头头——周嘉树。

  目光冰冷锋利像刀子一样的男人,只一眼就把这个没有涉世经验的应届生的五脏六腹都看得一清二楚,然后装做素昧平生的样子,以公事公办的腔调处处刁难,时时言语相讥。

  罗睿悲哀的擦掉额头的冷汗,拿着周嘉树扔下的U盘,打开里面的文件逐一校对。大部分稿件文笔着实平淡无奇,只是他们是一线记者,他们把握到了新闻,所以他们占到了版面。能入得了他罗睿法眼的,只有一篇某大集团公司总裁的采访稿和一篇社论。文笔清爽利落。针砭时弊处毫放、犀利。婉约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像个谦谦君子。勿庸质疑,这出自周嘉树之手。不到三十岁就坐到副主编的位置,报社里所有的人都对他没有任何异议。若非是实力说话,又有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罗睿也晓得爸爸的那位学生秦总编把他安排在周嘉树手底下的原因。这样优秀的人,跟着他总能学到一些不错的经验。如果他们是以别的正常方式认得,他一定会把周嘉树当成大哥来崇拜。但是,他们的相识如此的让人……

  校完稿子,眼睛生生作痛。罗睿拿着眼xx仰面滴了两滴。收好校完的稿子,他鼓足了勇气站起身敲响周嘉树的办公室门。

  “进来。”周嘉树的声音带着些轻松。罗睿推开门,蓦然看到一个牙白色皮肤,长相漂亮的年青男人坐在周嘉树的办公桌上,跟他面对面,神色暧昧。看到他进来,两个男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他。那个极漂亮的男人,还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像女人一样,非常好看。带着一抹应该说是“妖治”的味道。

  看到他发愣,周嘉树轻轻咳了一声。

  罗睿蓦然一怔,旋即冷汗涔涔的低着头把东西放到周嘉树面前:“稿子,校对好了。”

  周嘉树看也没看他:“行了,出去。”

  罗睿又低着头乖乖的从他办公室里退出来。关好门,他回头看了一眼,脑子里情不自禁又想起先前那个梦,替自己羞耻不迭。难不成,他潜意识里还指望周嘉树是个深情款款的君子不成?

  二

  天气有些阴沉。南方秋天跟夏天没什么区别,虽然是十月份的天气,依旧是三十来度的气温。算不上酷热,但也不轻松。阴沉的天气给这暑热更添了许多闷气。罗睿拉了拉衬衣的领子,一丝不苟的走进一间叫卡萨布兰卡的西餐厅时,秦彦明已经到了。看到他,抬手示意了一下。罗睿咬着嘴唇走过去:“秦总编。”

  “私下里不用这么生份。”秦彦明笑了笑:“你是恩师的弟子,跟我也算是同一辈了。叫秦大哥就行。”

  罗睿不自然的笑了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早该请你吃顿饭的,一直没空。”秦彦明把菜单放到罗睿面前:“自己点吧,随意。”

  罗睿拿着菜单翻看。虽然秦彦明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还是老爹的学生。罗睿始终不敢造次。秦彦明快四十的年纪摆在那,又是单位的领导。这两座大山都很高,不能轻易逾越。

  罗睿翻看着菜单,对于西餐的菜品不怎么熟悉。前后翻了一遍,有些苦恼。秦彦明像是看出些端倪:“这家的招牌是黑椒牛扒。”

  “哦,那就这个吧。”罗睿有点不好意思。

  “生菜沙拉?”

  “嗯。”

  基本都由秦彦明代办。还好是秦彦明,罗睿没觉得自己有多丢脸。他轻轻的吐着气,打量坐在对面的这位师兄。总的来说,秦彦明算是个有气质的中年人。可能说成是中年人,显得有点太老。三十八岁,保养的还不错,看起来跟周嘉树差不太多的样子。事业成功,家庭幸福,一切都像是年青人的楷模。

  点完了餐,等着上菜。秦彦明看着罗睿浅笑:“罗老师身体怎么样?”

  “他还好。再忙,早起还是会去锻炼锻炼。平时在家也喜欢养养花,养养鱼。”

  “这些兴趣挺好。”

  吃着西餐,闲聊的话题无非是老爹啦,大学里的事情啦等等。秦彦明总是会挑起话头,不让气氛冷场。这让罗睿心里觉得对秦彦明的隔膜少了很多。

  “跟周嘉树还处得来吗?”

  罗睿刚切了一块牛扒塞进嘴里,秦彦明把话题扯到周嘉树身上,害他差点哽着。勉强把肉吞下去:“还好。”

  秦彦明看着他淡笑了笑:“他的性子是怪了些。但真的是个才子,搞好关系,能学到东西的。”

  罗睿只能点头称是。想到周嘉树,让人有点食不下咽。以那样的方式相遇,还偏偏在他手底下做事同,跟他学东西。罗睿幽幽的吐了口气,吃饭的速度放慢了很多。

  秦彦明不明就里,替他倒了点红酒:“你不会歧视GAY吧。”

  “不会……”罗睿忙不迭否认。

  秦彦明笑了笑:“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罗睿老实的回答。

  “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

  这种询问的方式还真是奇怪。罗睿的耳根不觉有点发红,一时之间没有立即做出选择。等他说出“女人”两个字的时候,秦彦明的脸上隐约浮起了一丝暧昧的笑意。罗睿不禁打了个寒噤。就好像自己那点猫腻已经叫他尽收眼底。该不会是周嘉树在他面前透露过什么?

  罗睿心不在焉的切着牛扒时,秦彦明突然举起手:“嘉树。”

  罗睿的手蓦得一抖。回过头,周嘉树带着他那天在他办公室看到的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青年一起走过来。

  “秦总编。”那个漂亮的青年首先打招呼。秦彦明眯缝着眼浅笑:“冬文也在一起。”

  “难道我就不能来这儿吃饭吗?”那叫冬文的青年挑着眼角,三分挖苦七分玩笑的说。秦彦明撇撇唇:“当然能。”

  “介不介意,我们也坐这里?”那青年不客气的坐在了罗睿身边的空位上。

  “你这么大方都坐下了,秦总编当然不会拒绝。”周嘉树唇角也浮着笑坐在秦彦明身边,目光闲闲的往罗睿这里扫了一眼。罗睿硬着头皮:“周副主编……”

  “这位是美术编辑唐冬文。”秦彦明指着那个漂亮的青年人说。

  “你好,我叫罗睿……”

  “我们见过。”唐冬文支着下巴不客气的看了他一眼:“长得挺水嫩的。你得防着这两头狼,一个赛一个的狠。”

  罗睿怔忡的看着面前的秦彦明和周嘉树,又看了看唐冬文。

  “乱讲。”秦彦明微微蹙眉,对罗睿笑了笑:“这些人口无遮拦,就喜欢欺负新同事。”

  “别败坏我名声,我可不喜欢欺负人。”唐冬文浅笑,笑容里夹着一抹冷。罗睿也扯着嘴角干笑两声。暗暗觉得,唐冬文对自己似乎含着一抹敌意。不晓得他这个刚进报社的新兵能对这个美编构成什么威胁,明明工作上也没有竞争的可能性。

  一顿饭吃勉勉强强吃完。罗睿擦了擦嘴,如释重负。秦彦明本打算送罗睿回去,唐冬文站起来突然扶着头做眩晕状。秦彦明扶住他:“你没事吧。”

  “还好。”唐冬文说是这么说着,却是一副佳人佯醉要人扶的模样半倚着秦彦明。

  “秦总编送唐美编吧,我坐公交也挺方便。”罗睿客套的说。秦彦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唐冬文。唐冬文眉心一拧:“也不用那么麻烦,打个的士,我也很快。”

  “我还是送你吧。”秦彦明扶着唐冬文出去。罗睿和周嘉树跟在后面。他微微看了周嘉树一眼,表情冷冷的。看这两个人这样走了,他也一脸无可无不可的模样。罗睿暗暗的对这个人有些鄙夷。他还以为唐冬文跟这个人是固定的交往对像,看起来也只是无聊时在一起打发时间的人。虽然已经知道他不是什么深情款款的君子,但对于这种只服从于雄性本能的男人,还是不能认同。

  想到本能,罗睿又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晚上,耳根微微发红。他咬着嘴唇,若无其事的看着周嘉树:“我走这边,周副主编,再见。”

  “再见。”周嘉树淡淡的回了一句。

  分道扬镳。

  夜里突然转凉了。起了点风,吹得罗睿轻轻的瑟缩。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一辆公交车,跟撞了邪似的,连出租车都不往这儿靠。罗睿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时间,九点二十,76路的末班车开到九点……

  可能已经错过了,罗睿无奈的决定乘35路到园景新村。那里离租住的地方还有两个站的样子,就算没车了,走路也能到家。这么想着,一辆35路晃晃悠悠的开过来。他毫不犹豫的跳上车。

  园景新村说是新村,其实是八十年代初建起的{dy}批现代化小区。当年很时髦,如今已经很老旧。低矮的铁栅栏转着十数幢六七层楼高的房子,栅栏上爬满了野蔷薇。南方湿热的天气,给这些花延长了花期。满墙都是密匝匝一簇簇的花,大有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态势。罗晋深深的嗅了口青涩的香气,忍不住想伸手去掐一截枝条。冷不丁的,让蔷薇上的刺扎了手。他轻轻的啧舌,吮了吮被扎伤的手指。微微抬眼,看到面前多了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罗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抬起头看清面前不是他{dy}念闪过的女鬼,而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她穿着件盘扣的短袖唐装,虽然很老,但是看起来气度很好的样子。

  老妇人从黑暗里走出来看到罗睿的脸呆了呆,上前一步试探着唤了一句:“庄凡?”

  三

  “找我?”苏逸之拉开宿舍的房门,看到庄凡一脸焦虑的表情。庄凡环视了一眼他的宿舍,苏逸之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拽将他抱在怀里,吻住他的唇,促狭低笑:“陈非出去了,不会打扰我们。”

  “我不是……”庄凡推开苏逸之,看着他满脸痞痞的笑容,犹豫了一刹:“我只是来问问你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苏逸之咬着他的耳垂,手不安份的往衣服底下伸。夏天都穿着单薄的衣服,身体很快有了反应。庄凡红着脸按住他的手,急急的说:“我爸安排我去德国……”

  “去德国?”苏逸之的手停下来,捧住庄凡的脸,看到他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表情,玩世不恭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正经的神色。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子承父业,他希望我去德国继续深造,已经申请好学校,明年春天过去……”

  苏逸之皱起脸把庄凡按到床上:“那我呢?”

  庄凡红着脸:“你要不要一起去?”

  苏逸之愣了愣,脸上又浮起坏坏的笑容:“舍不得我?”

  庄凡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缄口不言。却冷不防胸前的扣子已经被人解开,胸膛裸在苏逸之的眼皮底下。苏逸之玩味着他胸前的突起,俯首咬住一只,用力一嘬,胸前便肿涨起来。庄凡气忿的伸手推他:“我是跟你说正经的事。”

  “这也是正经事。”苏逸子抓住他的两只手压在他头顶,另一边褪下他的裤子。

  “住手……”庄凡羞耻的看着苏逸之。虽然这也不是{dy}次,但是青天白日的,脸上的表情汗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苏逸之的泛红的脸上清楚的写着欲*望两字,恐怕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停不下来了。”苏逸之喘息着,身子一挺,进去一半。庄凡痛的xx了一声,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苏逸之放开他的双手,一边抚摸一边揉捏啃咬。

  “这是我上次留的?”苏逸之摸着他肩上的一点青紫笑问。

  “废话。”庄凡皱着脸。明明不想要,但是心底里的欲望被勾动起来,身子情不自禁的扭动着,连说话的声音就带着情*色的味道。

  苏逸之吃吃的笑着:“再留几个,要不然等你去了德意志,会把我忘了的。”

  庄凡微微一怔:“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苏逸之撇撇嘴唇,在他胸前又嘬了一个印子:“我是养子。能让我念完大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滚。”庄凡脸色一变,奋力的推着苏逸之。苏逸之摁住他,谑笑:“生气了?”

  “滚开。”庄凡撑着自己的身子想从苏逸之身下爬出来。苏逸之握着他那粉色的物什儿,用力揉捏。庄凡痛的惨叫一声,顿时失了力道,白浊射到苏逸之胸前。苏逸之笑着压住他,射满他的甬道才从他身子里出来,吻着他带泪的脸颊,低声:“真是个娇气的少爷。”

  庄凡也顾不得痛,扯起衣服要走。苏逸之抵住门:“我话都没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庄凡擦去眼角也说不上是痛出来的眼泪,还是真伤心出来的眼泪,忿忿的看着苏逸之。苏逸之瞧着这脸活脱脱就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搂着他的腰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柔声:“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庄凡冷笑一声:“你早不知道?合着拿我当不花钱的小倌玩的吧。”

  “怎么能。”苏逸之握着庄凡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咬了咬他的嘴唇:“出国留洋要花大钱的,我是养子啊。”

  “我的钱分你一半,大不了一起半工半读也成。”

  苏逸之又笑了,捏了把庄凡的脸颊,轻捋他纤细白皙的手指:“你这能做什么?”

  庄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敛了敛眉:“也不是谁生来就能做事的。”

  苏逸之扳起他的下巴:“让我回去想想办法,反正也是明年春天才走。”

  “你说真的?”庄凡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着淡淡的喜色。苏逸之轻轻的蹙了蹙眉,吻着他的脖子:“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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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睿蓦然睁开眼,又做了一场春梦。梦里那个叫庄凡的男人就好像是自己,而另一个人则像是周嘉树。真不知道发什么邪,老是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梦里还跟人家……感觉真实的像真的做过一样。

  他懊丧的捶了捶额头,吆喝一声坐起来。等到看清周围的一切,困意顿消。这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醒了?”周嘉树从洗手间出来,似乎刚刚洗漱完毕。罗睿迟钝的看着他,突然触电一样的跳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衣服穿的还算整齐,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他轻轻松了口气。

  “难道你在期待着什么?”周嘉树倚在门框上清冷的笑。

  “我怎么会在这里?”罗睿表情不善的看着他。昨天夜里他们明明已经分道扬辘。

  “你自己找来的。”周嘉树打开衣柜拿出T恤和牛仔裤。即使屋子里有个外人,他也旁若无人的换着衣服。他的体形很xx,胸肌腹肌都很有型。怎么着他也算个文人,却一点也不文弱。

  “你在看什么?”周嘉树套上T恤回头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罗睿的耳根倏然一热,张着嘴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真的是我自己来的?”罗睿终于又难以置信的问了周嘉树一遍。

  “嗯。”周嘉树换好衣服,看着他指了指手上的表盘。罗睿这才发现已经八点二十,他窘迫的看着周嘉树。周嘉树指着洗手间:“储物架第二格有一次性牙刷。”

  罗睿钻进去,飞快的找到牙刷。大约他带男人回来过夜已经成为习惯,这里的准备很充足。罗睿一边刷一边想着,心里冒出淡淡的鄙视。但是昨天晚上,难道真的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

  昨天晚上分道扬辘,然后坐35路车在园景新村下车。看到那花坛里的的石蒜,忍不住想动手去掐,然后看到了一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叫他:庄凡。

  庄凡!

  罗睿微怔。这之后他什么都不记得,能记起来就是那个梦里的庄凡和苏逸之。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做无聊的想像,周嘉树竟然也没来找麻烦。从罗睿的办公位置微微侧脸就能看到周嘉树的办公室,他好像{yt}都在忙碌。其间唐冬文来找过他,聊了几句,然后又走了。下午周嘉树也出去了。

  熬到下班,在公司附近随便吃了个晚饭,然后在小书店里蹭书看。磨叽到九点,错开下班的高峰期,罗睿跳上经过园景新村的公交车。

  微凉的晚风夹裹着青涩的香气远远的飘来,罗睿在昨天夜遇到那位老太太的地方盘旋着。风吹院墙上的蔷薇轻轻摆动。

  “庄凡……”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试探的喊着。罗睿转身又看到了那个老太太。她比昨天看到的样子更苍老了些,面目很憔悴。身边还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搀扶着她。

  “呃……”罗睿也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挠了挠头:“我不叫庄凡,我叫罗睿。”

  “哦。”老太太的目光黯了黯。

  “你能告诉我庄凡是谁吗?”罗睿凝眉看着她。

  老太太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如果你想听……”

  四

  院子墙上爬满了蔷薇,大簇的粉艳热热闹闹开满了一墙。苏杏华喝了口茶,一抬头从窗户看到红罗从前院过来。她把手里的《西厢记》扔进抽屉里。红罗推开门笑盈盈的问:“小姐,您坐在这儿看书呢?”

  “嗯。”苏杏华的指尖掠过书边,把手里的《孝经》翻的哗哗响。

  “刚才老爷差人来叫你到前院去一趟。”红罗陪着小心说。

  “去做什么?”苏杏华懒懒的吐了口气,突然回过神:“苏逸之回来了?”

  红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回话。苏杏华皱起脸把面前的书狠狠推开:“不就是个养子嘛,不去。”

  “可是……”红罗想劝劝她,苏逸之已经从踏进了苏杏华住的小院。苏杏华从窗户看到他颀长的影子,立即叫红罗关门。红罗故意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抬手,苏逸之已经跨进一只脚来。苏杏华把刚才推开的《孝经》又拉到面前来,装着看书的样子不理他。苏逸之淡笑着走到她身后:“杏华。”

  苏杏华装着没听见。苏逸之拿出一只粉盒放到她面前:“从北平给你带的,不晓得你喜欢不?”

  苏杏华不屑的睨看一眼,是盒西洋的香粉。她拿起来扔给红罗:“我不喜欢,送你了。”

  红罗额头微汗的看了苏逸之一眼。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尴尬的表情,依旧挂着一脸笑。红罗接在手里:“谢谢小姐,谢谢少爷。我去沏茶去……”

  “不必了,我屋里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苏杏华漫不经心的翻着书说。

  红罗轻轻的撇了撇嘴唇,苏逸之无所谓的点点头:“不需劳神了,你看书吧,我走了。”

  苏杏华头也没抬,从窗口看到苏逸之走出了院子,站起身抓了一大把沉香扔进香炉里。青烟缭绕,屋子里溢满浓郁的沉香味。

  苏舜青住在苏府正院的第二进院里。苏逸之跨进来的时候,心脏又细细痒痒了一下,像有只猫轻轻的挠了一爪。走到苏舜青的房门前叩了叩门,便听到里面有个温润的声音说:“进来。”

  “二爸。”苏逸之推开门,看到坐在床上的苏舜青。两年不见,他跟之前也没多大差别。除了生病,面容有些憔悴。

  “逸之。”苏舜青瘦削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什么时候到的?”

  “早上到的,火车坐了两天两夜。”苏逸之笑着坐到苏舜青床前。

  苏舜青微微蹙眉:“那还不去休息。”

  “见过二爸就去。”苏逸之笑看着苏舜青。虽然是年过三十的人,他的脸一如从前那样清秀精致,五官像是用工笔整齐描画而成。即使是生着病,脸色晦暗,也别有一翻韵致。

  “二爸是不是中暑引起的,现在好点吗?”

  “好多了。”苏舜青轻轻的叹了口气,突然笑了笑:“想不到一晃你都念完大学了。自己有打算么?若是还没有,不如去跟老爷说说。他人头熟,关系广,找个合适的差事。”

  “不着急……”苏逸之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牙:“留在家帮二爸打理打理生意也好,省得二爸操劳过度。”

  “你就会捡好听的说。若是肯帮我的忙,当初何必千方百计想去念大学。”苏舜青睨看苏逸之。他虽然年青,表面上总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心思却细的很。

  “呵呵,当年也是少不更事。”

  “有什么想法跟我就直说了吧,我能帮就帮你一把。”苏舜青轻咳了两声。

  “阖府上下,二爸对人最是随和,也最能参透人心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舜青笑看着苏逸之。虽然他有些小滑头,但是不讨厌。

  “说吧。”

  苏逸之压低嗓子露出为难的神色:“学校那边有个公派的留学德国的名额……”

  “留学?”苏舜青惊了惊:“德国?”

  “是啊。”苏逸之陪着笑脸:“公派的,也花不了多少钱。只需要拿些路费和简单的生活费。安顿下来了,我就可以一边找些事做,一边上学。就是不晓得契爸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他老人家有些古板……”

  苏舜青看着苏逸之,心下明白他多半已经打定主意。这个孩子,从一进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那种外表驯服,骨子里有自己想法的人。这一点苏震当然也看得出来。所以他要去念大学的时候,苏震就犹豫了很久。而今又想去留洋。一旦漂到外国的土地上,他就xx不在苏家的掌握之内。跟苏家的一纸契约,他想撕毁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撕毁。其实,苏家要的,只不过是个上门女婿。也许当初该挑一个更老实点的孩子……

  苏舜青凝眉不语。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也并不一定要去。”苏逸之笑着说:“二爸歇着吧,我也要去补一觉。”

  “我找机会跟老爷说说吧,留洋深造也是好事。”苏舜青点点头。

  “谢谢二爸。”苏逸之起身鞠了一躬。

  苏舜青笑着:“休息去吧。”

  “是。”苏逸之正要转身离开,苏舜青猛的咳嗽起来。苏逸之连忙倒了杯凉开水递到他手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苏舜青很清瘦,脊上的骨头微微突出,戳到掌心,有种酥痒的感觉。如此坐在床沿,苏舜青已是大半在他怀里。可以看到他细瘦的脖子、白嫩的皮肤,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苏逸之吞了口口水,瞥见苏舜青脖子根上有几个淡淡的紫痕,不消说都是苏震的留下的印记。他瞧着那印子回过神,挑了挑眉,唇角浮着散淡的冷笑。

  喝了水,苏舜青舒了口气:“没事了。”

  “那我走了。”苏逸之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放好。

  苏舜青点点头看他离开。

  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到苏府,这里的一草一木也都还是老样子。苏逸之打量着自己住的那个小偏院,佣人刚把他的屋子打扫干净。久没住人,隐约还有些潮湿发霉的气味。横竖也没打算在这里逗留多久,苏逸之对这些也都漠然视之。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整理东西。几本书清理出来搁到书架上。

  书页中间落下一张黑白照片,是庄凡的照片。苏逸之捡起来,看着里头庄凡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觉噙起一抹笑。庄凡的清秀咋一看跟苏舜青有些相似,五官精致美艳,身型清瘦柔弱。相处久了就发现他跟苏舜青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苏舜青更多是的隐忍的忧郁。而庄凡那良好的家世和优异的成绩,注定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眉宇里永远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表情。跟同样被称为少爷的苏逸之也来自xx不同的两个世界。或许正因为这点,苏逸之才恶趣味的让那个少爷沉迷在自己身下,享受征服的快感。

  苏逸之把庄凡的照片重新夹在书里,合衣倒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桌子上的座钟指着六点,他赶忙整了整衣服去前厅。

  晚宴颇为丰盛。苏舜青也下了床,坐在苏震身边。电风扇哐当哐当的转动着,驱散黄昏的暑气。三姨太碧莺媚眼如丝看睨了苏逸之一眼,轻轻笑道:“人齐了。”

  “开饭吧。”苏震发话:“二爷大病初愈,逸之也毕业回来了。许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这么热闹了。”

  “可不是。”碧莺笑看着苏逸之:“等到逸之跟杏华成了亲,多生几个孩子,咱苏家就更热闹了。”

  “三娘怎么不自个儿生啊。我这也没兄弟姐妹的,挺寂寞的。”苏杏华冷冷的白了碧莺一眼。碧莺的眉毛跳了跳,依旧堆着笑,却不好再说什么。

  苏逸之替碧莺夹了一只油焖大虾:“三姨娘吃菜。”

  碧莺得了个台阶,看着苏逸之:“逸之也念了几年大学,这毕业了,想好做什么没?”

  苏逸之看了苏舜青一眼笑了笑:“还没。”

  苏舜青轻轻咳了两声,迟疑了一晌,慢悠悠的说:“逸之学的是机械制造,听说学这行业的去国外镀镀金回来,可吃香了。”

  饭桌上所有人都怔了怔,看过苏舜青,又把目光落在苏逸之身上。苏逸之不在意的笑着,仿佛说着不关自己的事。

  “好事。”苏杏华端着碗淡淡道:“反正逸之头脑好。”

  苏震漫不经心看着苏杏华:“你当留洋是说去就能去的么?”

  五

  苏舜青大病初愈,苏震一再克制了自己,只是浅尝辄止苏舜青也已经累到得筋疲力尽。他平躺在床上,胸膛急促的起伏。苏震侧身一手支着自己的头,一手捏着他尖瘦的下巴:“逸之想去留洋的事,是你想还是他想?”

  苏舜青闭着眼睛虚弱的笑了笑:“去泽县的时候遇到何府的少爷,说是刚留洋回来的。那一身洋坐派,很时髦……”

  “我可没想把个养子养的那么时髦。杏华管不住他。”苏震冷笑了笑:“到底家还是要姓苏的。”

  苏舜青陪着笑脸:“你是不是多心了。”

  “你对他太好了。”苏震亲吻着苏舜青的滑腻的皮肤:“你觉得他跟你一样都是苏家的养子,所以对他也格外上心。不过我告诉你,他跟你{jd1}不一样。他是有野心的,从进苏家叫我契爸开始,就从来没想老老实实的做苏家的养子。”

  苏舜青蜷身躺在苏震怀里:“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领他进门。找个老实本份的,也能跟杏华好好过日子。”

  “杏华的性子,若要找到她中意的,难。不如找个聪明的,再生个聪明的娃儿把苏家好好的继承下去。这样的娃儿还是正经八百姓苏的……”

  苏舜青凝着眉幽幽的吐了口气:“那杏华不是太……委屈了嘛……”

  “有什么可委屈的,一辈子衣食无忧。以后也尽可以去找她喜欢的男人。”

  “既然这样,不如让逸之和杏华早日成亲吧。等杏华生下个一儿半女,他于苏家也是可有可无。到时,爱上哪儿都随他去……”苏舜青想罢了在苏震耳边轻声说。

  苏震点点头抚摸着他的腰身,心底里的欲念又起来,将身子挤到苏舜青的的两腿之间。苏舜青xx一声:“我怕是不行了……”

  “再让我一回就好。”苏震吃吃笑着,整个身子欺了上去。

  吃早饭的当儿,苏杏华要餐桌上给苏震请了个安。

  苏家的女主人,苏震的正妻早年生下杏华之后得了产后风早早的去了。老一辈也在几前年过世。后来进门的二太太一心吃斋念佛,三太太是个小家碧玉,都撑不起门面。苏舜青虽然会打理些内务,管得不会太细。于是苏家许多规矩,也就被约定俗成。

  苏震坐在餐桌前打量着自家女儿。杏华与自己有七成相似,瘦长脸型,单凤眼,鼻子直挺,嘴巴安在这女儿家脸上显得大了些,嘴唇也略显凉薄。若是个男子,可以说他生得俊秀,但是个女孩,这长相就太过普通。偏偏杏华的性子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的样子,又不爱脂粉,眉宇间缺了女孩家的娇媚气。苏震轻轻的叹了一声。

  吃罢了早饭,苏震把苏杏华单独留下。苏杏华捏着手里的帕子无聊的绞动着,看着苏震跟苏舜青:“爸和二爸找我有什么事?”

  “我跟你二爸昨天商量过了,你也十九了,这婚事等天气凉爽就办了吧。”苏震思忖了片刻说。

  苏杏华微微一怔,凝着眉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苏舜青。

  “原是打算你满了十六就成亲的,结果逸之去念书就给耽误了。”苏舜青淡笑着安抚她:“逸之是个不错的孩子……”

  “我不答应。”苏杏华沉下脸:“凭什么你们让我嫁谁我就嫁谁?”

  “因为你姓苏,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也收敛些吧。逸之是上门女婿,你不会吃亏。”

  “我不答应。”苏杏华皱着脸,咬定了一句话,忿忿的跺着脚转身离开。正出门的当儿,看到苏逸之走过来。苏杏华看也不看,从他身边走出苏震的书房。

  碧莺在院子的回廊上逗着一只鹦哥儿,葡萄架的阴影映在脸上,本来白吃吃的脸看着阴阳怪气的。看到杏华打身边经过,她轻轻的笑了笑:“恭喜大小姐。”

  于是鹦哥儿也跟着喳喳叫:“恭喜、恭喜。”

  苏杏华敛起眉走到碧莺面前看着那红嘴绿鹦哥:“畜生就畜生,学得再像,讲得也不是人话。”

  碧莺依旧堆着笑:“大小姐这又是哪儿不如意了?”

  苏杏华睨了她一眼,转身回自己的院子。房里的东西少不得被糟蹋几件。什么宋代官司窟的花瓶、郑板桥的字画。房里见着的,能砸能撕的,挑着值钱的毁了几样。前院里没点响动。苏震想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了,所以任她怎么使脾气,事情已成定局。苏杏华恨恨的坐在房里,不知不觉泪水淌满了脸。

  “小姐,你这是……”红罗窃窃的收拾着屋子里被毁掉的东西。苏杏华看着眼烦,把她推出门去插上门栓。红罗吓着了,怕她想不开,在外头不停的拍门叫喊。不多时,门外就密密的有好些人响动。苏杏华低声冷笑,若是为了那样的人去寻死,这苏府的小姐也未免太轻贱了些。她坐在屋里关紧门窗户扇,让自己与世隔绝。

  “杏华,开开门。这大夏天的,别把自己闷坏了。”苏舜青也来到门外,苏杏华纹丝不动。苏舜青足足在门外劝了她半个时辰,仍不见房里有仍何响动,苏震有些不耐烦:“走走,都走,随她。”

  “哎,谁让咱家的大小姐是皇女的派头呢。”碧莺在外头兴灾乐祸的笑着。院里细碎的一串脚步声离去,似乎门前的人少了很多。

  “二爸去歇着吧,您这病才好点,若是又热出个什么来……”苏逸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苏杏华眉头一紧,本来想去开门,一听他的声音又作罢了。突然苏逸之高声喊了句:“二爸,你怎么了?”

  苏杏华微微一惊。

  “二爸中暑了,快抬回房去。”

  苏杏华忙拉开门,苏舜青和苏逸之都好好的站在门前。

  “骗子。”苏杏华发现上当,当即关门。苏舜青伸手来挡,只听到一声惨痛的xx,他的手掌被两扇门夹住。苏逸之大力推开门,苏舜青脸色煞白的捧住手。

  “二爸……”苏杏华也骇到,扶住摇摇欲坠的苏舜青。

  “没事没事。”苏舜青缓过神,无力的笑了笑。

  “我扶您去歇着。”苏杏华和苏逸之一左一右扶着苏舜青回房。所幸,苏震有事出门去了,没人责难。苏杏华看苏舜青歇了会儿,手掌已经能够自由开合,才放下心回房。苏逸之跟在她身后,她视而不见。

  “二爸今天是代你受痛。”苏逸之在她身后漫不经心的说:“其实何苦折磨自己,你拧不过契爸。只是在家里闹闹,最多也就是个鸡犬不宁,让下人看多笑话。”

  苏杏华微微蹙眉,转过身直视苏逸之。苏逸之挑眉浅笑了笑,绕过她回自己住的小偏院。

  六

  “我出去走走。”苏杏华看到苏震和苏舜青都在家,好好的走到正院的前厅同父亲和二爸道了个别。

  “怎么不带红罗?”苏舜青看着她微微诧异。

  “我让她替我跑趟裁缝铺子,反正也是去去就回,不碍事。”

  “那早去早回。”苏舜青浅浅的笑了笑,继续跟苏震核对手里面帐本。

  出了苏府,苏杏华轻轻吁了口气,回望了一下苏府的门脸。算不上豪华,又不失气度。里面却是全润城最富足的人家。大抵很多人会羡慕有这样的家世,却不知道生在这样的家里有多沉闷压抑。她淡淡的转过头,叫了辆黄包车往火车站奔去。火车票昨天使钱叫了个小孩替她买的,目的地随意。东西已经分散着拿出来,存在她在车站附近租的旅馆里。金银细软这些随身带。只要离开润城,那桩婚事便不了了之。她凝着眉想起苏逸之那在说过的话,还亏得他的提点,她才想到还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

  车夫拉着车子停在火车站附近的“鸿发旅馆”。苏杏华下车去房间取了自己存在那里的行李。火车还有半小时发车,她急急忙忙的提着小皮箱走进火车站,冷不丁的跟迎面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你没事吧。”撞上的人扶着险些摔倒的苏杏华。苏杏华皱起脸睨了他一眼,撞上的是个年青的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竟可以说得上精致。她微微愣了一刹倏然回过神,看到自己的包落在地上,里头的金链子落了出来。她汗毛一凛,赶紧弯腰去捡,却不料有只更快的手一把抢了去,飞似的跑出火车站。

  “小偷……”苏杏华大惊失色,提着裙子追出火车站,偷儿早就不见了踪影。刚才还热情高涨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里头装着她的全部家当。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刚才被她撞到的青年提着她的小皮箱走到她面前。

  苏杏华看着那只箱子稍稍冷静。耳朵上还有一副翡翠耳环,手腕上还有只玉镯子,她并非一文不名。她定了定神,接过皮箱跟那人说了声谢谢,奔向检票口。还没走到,就看到德福和德旺守在那里,目光正在人群中搜寻。她立即转身,外边又看到苏舜青正从黄包车上下来。

  苏杏华暗暗叫苦,趁着他们没看到,把自己混进出站的人群里。

  “小姐,你不赶火车了?”挤着挤着又走到刚才被她撞上的青年身边。

  苏杏华瞪了他一眼,若非跟他撞上,这会儿已经上了车。何至于些。她侧脸看到苏舜青正往这边搜寻,立即挽住那人的胳膊:“帮帮忙,带我从这儿离开……”

  青年人看了看火车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让他帮,他也就规规矩矩的带着她走出火车站。刚坐上黄包车,德福和德旺已经走到面前抵住车夫:“大小姐,您要去哪儿?”

  “回家。”苏杏华无奈的睨看他们:“怎么?回个家还需要押解?”

  “不是。”德福和德旺让开面前的路,苏舜青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青年:“这位是?”

  “不认得。”苏杏华懊恼的看着身边的人,到底还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只是跟这位小姐同路的。”那青年谦恭有礼的笑了笑,突然举起自己的皮箱砸向德福和德旺,冲上前抱住苏舜青冲苏杏华大喊:“你快跑。”

  苏杏华怔忡的看着他,刚回过神,德福和德贵已经冲上来把他按在地上。他挣扎着,口袋里的派克笔滚落到地上让德旺一脚踩得粉碎。

  原来是个读书人,也难怪这么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苏杏华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坐在黄包车上轻轻的笑起来。

  苏舜青打量了一眼这弱不禁风的青年,满口北方口音,料想也跟杏华没什么关系,挥手让德福和德旺松开这个人:“我们回家吧。”

  苏逸之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替碧莺绷着毛线圈。碧莺捏着线团漫不经心的缠着,看到苏杏华浑身汗淋淋的狼狈样,笑道:“大小姐打哪儿回啊?”

  苏杏华懒得理她,只睨了苏逸之一眼。苏逸之浅笑着,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门口有个姓庄的公子找少爷。”德财走进院子里能报。苏逸之兀然一怔,忙不迭放下手里的毛线跑到大门口。

  “庄……凡?”苏逸之看到灰头土脸的庄凡惊了惊:“你这是怎么了?”

  “呃……没什么,路上多管了会闲事。”庄凡瘪着嘴苦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苏逸之眉角往上挑,着实意外的很。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蓦得觉得多了层负担。

  “不欢迎?”庄凡微微皱脸。苏逸之笑着拉住他:“怎么能,进来。”

  庄凡踏进这座貌不惊人的宅院,绕过照壁才发现里头远比外面看着气派得多。院子很大,xx中式几进几出的宅院的样子,跟自己家住的洋楼是xx不同的风味,叫人打心里喜欢得很。穿过前边的小院走到正院里,苏舜青正站在那里跟碧莺说着些什么。苏逸之拉着庄凡走到他面前:“二爸,这位是我同学,叫庄凡。从北平过来的。”

  苏舜青看到庄凡,各自都认出对方。庄凡吸了口凉气,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人,虽然略带病态,却自有一股子玉树临风的味道。

  “这位是我二爸。”

  “苏二爷。”庄凡想了想,谨慎的唤了句。

  “客气,那么远过来,是专程来看逸之的?”苏舜青露出长者的微笑。

  “是。我打小也没离开过北平,逸之总说起他家这边的风土人情,趁着有时间我就过来走走。”庄凡不自然的笑着。

  苏舜青唇角微勾:“那就住段时间。我叫下人去给你收拾间房。逸之你先陪着庄少爷去你房里把行李放下。”

  苏逸之点点头,看到坐在一边冷眼瞧着他们的碧莺,又把庄凡领到碧莺面前做了个简单的介绍。碧莺讪讪的笑着:“府上难得有客人,逸之可要招呼好。”

  “是的。”

  碧莺收起毛线,扭着腰肢回去自己住的院子。

  苏逸之拎着庄凡的行李放到自己房里。下人端来盆洗脸水,苏逸之拧了条毛巾递给他,他擦了把脸后接过下人送来的冰镇酸梅汤,大叫一声:“痛快。”

  “下去吧。”苏逸之瞥了一眼守在一边的德七,德七接过空碗走了。前脚才一出院子,苏逸之轻轻一拽把庄凡拽到自己怀里,咬着他软糯糯的还残留着酸梅汤味儿的嘴唇:“我是真没想过你会来。”

  “放开。”庄凡不好意思的拧了拧身子,反被苏逸子抱得更紧。身体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两人的气息都有些急促。

  “放手吧。”庄凡脸色微红,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苏逸之才一松手,苏舜青提着长衫走进小偏院:“我替庄公子就在书房院安排了间客房。逸之带庄公子过去吧。”

  苏逸之连连点头。看苏舜青走了,庄凡大吁一口气,若是晚一会儿松手,岂非叫这位二爷撞个正着。

  书房院在正院的侧面的西花园里。从连廊穿过去,迤迤逦逦走了不短的距离。边走边打量这间宅院里的造型布局,庄凡额头微汗。苏家竟是超出他想像的大户人家。

  房间安排在书房侧面的厢房。屋子不大,摆着几样枣红木的简单家具。沉香的味道溢满整间屋子。

  “看着像小姐的闺阁。”庄凡笑看着这里的摆设。

  七

  “罗睿……”隐约听到有人喊声自己的名字。还没回过神……脚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记。罗睿痛的醒过来,擦擦去嘴角的口水赫然发现,这里是报社的小会议室。部门的同事连同秦总编都齐刷刷的看着他。表情最为僵硬的,莫过于周嘉树。

  “如果觉得会议很无聊,你可以不参加。”周嘉树漠然的说了一句看着手里的稿子。

  在空调温度很低的狭小空间里,罗睿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微微低着头,听着周嘉树的男中音填满这间会议室的所有角落。这里即没有苏府的大院,也没有那个叫苏逸之的男人。

  他记得自己明明去圆景新村找了那个穿着唐装,看起来气质很好的老太太。回过神,自己竟然坐在单位的会议室。第二次了,他缺失了中间怎么回家又怎么来上班的记忆,却多了一个xx真实的梦境。就像自己亲身经过着某件事。他是那个叫庄凡的青年,而周嘉树则与苏逸之重叠在一起。说给谁听都是很荒谬的事情。

  “你有种,敢在周副主编的眼皮底下打磕睡。”散了会,郑乐天兴灾乐祸低声笑着。罗睿吐了口气,相比于周嘉树的怒意,他更在意的是那个让他陷于混沌的梦境。其实自己都已经开始迷糊,那么真实的场景是不是梦。难不成是一场自己演过的时代剧?他闷闷的坐在位置上,突然问郑乐天:“你相不相信,人有前世?”

  郑乐天眨着眼睛诧异的看了他一晌点点头。

  “你有没有梦到过你的前世。”

  郑乐天又点了点头。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我梦到我前世是一个地主家的恶少,整天提笼架鸟带着一帮恶奴在街上晃悠。看见谁家姑娘媳妇好看,就上前去调戏调戏……”

  罗睿脸色沉了下来,他木然白了郑乐天一眼。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QQ签名里的内容。

  “你不觉得那种日子很爽吗?”郑乐天陶醉的问。

  罗睿摇摇头,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你过来一下。”周嘉树在电话里不耐烦的说。

  罗睿脑子一懵,怕是周嘉树要对他在会议上的失态表现有报惩罚了。至少是要好好的批评教育一番。郑乐天瘪着嘴拍拍他的肩祝他好运。

  “明天远发集团董事长的采访,你跟我一起去。”周嘉树出人意料的并没有说什么责难的话。罗睿吃惊的看着他。

  “我脸上有什么?”周嘉树不爽他这么直愣愣的看人,摸了摸脸。

  “没什么。”罗睿连忙摇头。

  “出去吧,明天记得穿正式点。”

  “哦。”

  从周嘉树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嘴角不知不觉挂起笑。这表情让郑乐天非常意外。

  下班的时候罗睿本还想去探究一下自己园景新村的那个老太太。见过两次面都没有问过她姓什么。但一想到要跟周嘉树出去采访,那念头就作罢了。如果突然记忆又缺失了,明天在堂堂上市公司的老总面前失态,那就算秦彦明是他亲哥,估计这饭碗也保不住。

  下班按时回到家里,随意弄了个晚饭。游戏也只玩了一会儿,见好就收。十一点之前上床睡觉。七点钟起床洗漱换好衬衫西裤。昨夜脑补了很多周嘉树临场出现状况,而自己很恰如其分的接上的场景。打好领带,罗睿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对着镜子里那个精神抖擞年青有为的帅气男子比划起拳头做了个努力的手势:“xx周嘉树,他的位置不久之后就是你的。”

  天气不太好,似乎某个台风又要登陆。阴沉沉的,又闷热难当。罗睿仍旧一路脑补着各种突发状况走进报社,在办公室见到周嘉树之后,突然觉得那些脑补的场景,永远出只会是自己的脑里剧场。

  周嘉树穿着一件深灰色T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自信满满,有书卷气又不失攻击性。站在他身边,罗睿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书童。他轻轻的咬着嘴唇瞅着那T恤上POLO的小标。这样一件,足够他买好几件衬衣,如果不能把气场称得强大,真说不过去。

  “这个给你。”

  坐到车里周嘉树把录音笔交给罗睿:“拿好。”

  “呃,哦。”罗睿接过录音笔,郁卒的皱着脸。结果,自己果然只是个陪太子读书的。

  远发集团懂事长的办公室在远发大厦的41楼。是个占用了四分之一层楼的奢华大办公室。南面的整南墙都是玻璃的,俯瞰着这个城市。健身器材和补眠的船形封闭舱零散的摆在办公室的某一角。远发的董事长林向明是个斗志昂扬的中年人,鹰视虎步,浑身散发着大将之风。罗睿被他的气场所逼,腰身挺得直直得,大气也不敢出。周嘉树却气定神闲坦然自若的走到他面前:“林董,你好。”

  “你好。”林向明客气的同周嘉树握手,请他们坐下。罗睿坐在林向明和周嘉树之前,拿着录音笔。时间安排只有一个半钟头,周嘉树一分钟也不浪费的发问,每一个问题都非常有质量。而且保持着气氛的轻松随意,连近日流传的林向明和某女星的八卦绯闻也不经意的问出来。林向明一一回答,没有任何遮掩。罗睿呆呆的拿着录音笔。比起听林向明成功的辛路历程,他更多的是对周嘉树的佩服,几乎要五体投地。身临其境,才发现得自己早上那个叫嚣多么不自量力。

  完成采访从远发的停车场里出来,雨落了下来,空气里掠过一阵凉爽。罗睿深深深呼吸着,把郁结在肺里的浊气吐出来随凉风吹走。周嘉树握着方向盘将驶到公路上准备回报社。刚过了一个红绿灯,暴雨正式登场,铺天盖地,任是雨刷再怎么刷,眼前的视线都是水淋淋的。周嘉树缓慢的开着车,街道上的雨水迅速的积涨。没过多久,车熄了火。

  “我X。”周嘉树暴了句粗口,无奈的捶着方向盘。

  “偏偏这种天气……”罗睿低声的嘀咕着。

  “只有这种天气林向明才有时间。”周嘉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自己抽出一支,又把烟盒递给罗睿。

  “不会。”罗睿摇了摇头。

  周嘉树眉头微皱,看了他一眼,把叼在嘴上的烟又放回去。

  “你抽没关系。”罗睿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周嘉树扶着方向盘看着车窗外。因大雨而搁浅的车,这一块已经有三、四辆。好在不是交通主干道,所以也没有造成堵塞。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这种天气,估计一时赶不过来。两个人坐在车里,互相看了看,没什么话好聊,也没事情可以做。空气又潮湿沉闷的,实在很无趣。

  周嘉树环顾四周,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小巷子:“那里有家小茶馆,要不要去坐坐?”

  罗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路边有个铁艺的招牌,在暴雨里惨兮兮的支撑着。

  “怎么过去?”

  “走过去。”周嘉树拿出折叠伞推开车门,捋起裤腿提着皮鞋踩到过膝的积水里。罗睿吃了一惊,周嘉树呶呶嘴示意他下来,罗睿只好照他的样子走到他的雨伞下。

  两个大男人才一把伞,周嘉树扶着罗睿的肩将比自己矮了十公分的罗睿夹在腋下快步奔向小茶馆。衣服的摩擦让罗睿感觉到周嘉树身体的温度,耳根微微发烫。他觉得自己怎么着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复想了一遍这词,耳根更热,把自己从头到脚骂了个遍。亏得是学文的,竟然脑袋里贫乏得只能想出这种词,真丢人。

  推开茶馆的门,服务生看到两个湿淋淋的人赶紧递了两条干毛巾。罗睿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肩膀,这才看到周嘉树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头发湿达达的,擦干后凌乱的搭在额前,反倒看起来比平时显得年青了几岁,也更帅气。

  罗睿看着周嘉树微微愣。周嘉树轻轻的咳了两声。罗睿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Gay。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误会的。”周嘉树放下毛巾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漠然的看了罗睿一眼。

  罗睿脸色倏然一红,不自在的扯着嘴角干笑了笑坐在他对面。

  要了一壶热乎乎的红茶,热气透到掌心,被雨淋的冰冷感被慢慢驱散。罗睿小口的抿着红茶。虽然被周嘉树警告过,目光像是被吸引着仍然不知不觉落到周嘉树脸上。周嘉树微皱着脸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的雨,表情有些烦躁。这个头发耷拉到额前的人,让人觉得少了许多距离感,面部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罗睿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侧脸,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想到{dy}次见面的晚上,还有那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过的春梦,心底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雨终于停了,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把半个城市泡在积水里。云刚挪开了一丝缝,阳光透了下来。

  “跟我走。”周嘉树凝着眉看着罗睿,从钱包里拿出一张RMB压在茶壶下。

  “哎?”罗睿还没反应过来,周嘉树拉着他的手走出茶馆。

  八

  房门刚一关上,罗睿就被周嘉树压到墙上,亲吻以宁人窒息的态势迫得罗睿透不过气。好容易大喘了一声,看到周嘉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泛着些微褐色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怨忿。

  是怨忿,罗睿微微惊讶。他微张着嘴,喉头却发不出来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周嘉树凝视了片刻捧着他的脸又吻住他。不像刚才那样激烈,温柔得像一阵清爽风轻轻的吹过,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让他情不自禁的沉溺下去。手臂勾住周嘉树的脖子,舌头给了他回应。周嘉树抱着他放到床上,手指轻巧的扯开脖子上碍事的领带,牙齿啃咬着他的锁骨。

  罗睿轻轻扭动着身体,那种被拥抱的记忆占满了整个脑子。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想对周嘉树说:进来……

  “怎么?”周嘉树讥诮的笑着,褪去他的裤子,将他的另一个身体完整的释放在眼前。他像个少不更事的少年,虽然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身体,体肤触感都停在少年人的阶段。颜色浅淡,毛发整齐。周嘉树伸手握住羞涩的柱体在手里轻轻抚弄,低头亲吻他大腿的内侧。

  “不,不……”罗睿捂住自己的眼睛羞耻的喃喃。明明身体已经被他抚摸得开始发烫,却耻于将自己的需求说出口。周嘉树不紧不慢的玩弄着他的身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看一场好戏。罗睿夹紧双腿,咬紧牙齿拼命的颤栗。僵持到全身都快要因膨胀而爆炸,却又无地释放,才不得不松口,低声乞求:“抱我吧,求你了……”

  周嘉树的唇角绽出胜利者的微笑,扶着罗睿的腰,慢慢分开他的双腿。

  =================时空跳跃=====================

  “逸……逸之……”庄凡被惊得醒过来,身体已经赤条条的落入苏逸之的怀里。他惊骇的看着黑暗中苏逸之神采奕奕的眼睛:“你怎么进来的?”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苏逸之低声窃笑,手指探入庄凡身后的甬道里。庄凡吃惊的尖叫了一声,被苏逸之的唇堵住了嘴。

  “小心隔墙有耳。”苏逸之的手指在艰涩的甬道里灵巧的活动着。庄凡咬着唇:“你……”

  “小娘子千里寻夫,难道不是想与为夫的鸳帐温存?”苏逸之探入三根手指,艰涩的内壁在几番活动下变得柔软。庄凡忍着痛,额头大汗淋淋。坐了许久的火车本来身心俱疲,想好好睡一觉,躺在床上却不习惯这大户之家硬绑绑的木板床和凉席。好容易睡着了,又被这冤家弄醒。他有些生气,但身体却不听自家使唤的起了反应。这模样反倒是显得半推半就让苏逸之更加得趣。契合之后,苏逸之轻轻推送身体,让庄凡慢慢适应下来。他嘬起庄凡胸前的粉粒,嗅着他皮肤上淡淡的香气,留下个红印。

  “若叫人看到怎么办?”庄凡低声斥责……

  “难道你还想脱给别人看?”苏逸之皱着脸猛的一个推送,庄凡又是一声尖叫,被苏逸之捏着嘴把声音捂在掌下。眼角渗出泪,身体却已经情不自禁的开始摇摆。庄凡郁郁看着黑漆漆的帐幔:“我是注定要被你欺负的。”

  “你不就喜欢我欺负你么?”苏逸之吃吃的笑着,恶作剧似的又在庄凡的身上留下两个印子。

  “那屋里有人住?”苏震早起在书房院里打了趟太极,隐约听到书屋侧面的厢房里有人声,吃惊的看着苏舜青。苏舜青笑了笑:“逸之的同学,从北平过来玩的,昨天才到。”

  “哦。”苏震接过苏舜青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汗:“听说杏华昨天又惹事了?”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苏舜青若无若事的笑着。

  “你就会惯着她,已经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了。”苏震幽幽叹了一声,突然转脸不高兴的看着苏舜青:“你昨天下午找鲁泽平了?”

  苏舜青微微一怔,旋即浅笑:“嗯。”

  “找他做什么?”苏震青着脸表情不善。

  “咱家要找他的事难道少吗?”苏震擦完汗,苏舜青又递上一杯清茶:“药店那边来了个勒索的,所以我跟鲁局长打了个招呼。”

  “差个什么样的人去去不行?”苏震喝了口水:“以后不许你自己去找他。”

  “是。”苏舜青应了一声。苏震活动完筋骨神清气爽,转身正要去洗澡换衣服,蓦得看到厢房里的门打开,走出个睡眼惺忪的俊美青年。愣了愣,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苏舜青,这个青年的俊美一点都不逊于苏舜青,相比于苏二爷,多的是另一种悠闲适意的慵懒。

  “那是……”苏震看着那青年,青年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皮,走到苏舜青面前:“苏二爷。”

  “呃。”苏舜青点点头,正欲介绍给苏震却发现苏震的眼睛生生定在人家身上。苏舜青幽然打了个激灵,轻轻咳了一声:“这位是我们老爷,逸之的契爸。”

  “苏老爷。”

  苏震哦了一声,回过神。苏舜青微皱着脸:“这位就是逸之的同学,庄凡庄公子。”

  “庄凡。”苏震将他这名字含在嘴里,细细品着,露出和蔼的笑颜:“庄公子从北平来的?”

  “是。”庄凡老老实实应答。

  “既然来了不妨多住些日子。小城比不得北平的大气,庄公子可别嫌弃。”

  “不会不会。”庄凡摆着手打量苏震。还不到四十,比自己家的父亲看上去年青很多。单凤眼,瘦长脸。若没站在苏舜青身边单看,也{jd1}不难看。只是苏舜青的样貌似乎太过耀眼了些,称得周围得人都平庸无奇。

  “庄公子昨天夜里睡得还好?”苏舜青看着他泛青的眼皮,客套的问。

  “呃,还好。”

  “嗯,那就好。一会儿洗漱了,来正院的花厅吃早饭吧。”

  “是,谢谢。”

  苏舜青拿着苏震的毛巾茶杯离开。苏震跟在他身后,走到院子的圆门口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庄凡已经回房去洗漱。他幽幽的叹了一声。

  “大小姐说,她身子不舒服,不来吃早饭了。”红罗过来花厅这边报了个信儿,苏震拧着眉,有些不悦。碧莺盛好粥放在他面前:“咱家大小姐就是个多愁多病的身啊。”

  苏逸之和庄凡一前一后走进花厅,跟各位长辈问过早安,两人一起坐在桌子的最下方。苏震抬头无所顾忌的打量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庄凡,杏华吃不吃早饭的事一转眼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庄公子远道而来,逸之你要尽好地主之谊。”

  “是的,契爸。”

  “润城没别的好处,得了靠海的益处,夏天不像你们北方那么炎热干燥。有时间让逸之陪你到乡下、海边走走,也很不错。”

  “谢谢苏老爷。”苏震的热情让庄凡大大出乎意料,原以为苏逸之的养父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古董,这样看来xx不是那么回事。

  苏舜青素淡的看了一眼苏震:“快吃早饭吧,一会儿不是还在去钱庄那边吗?”

  “呃,嗯。”苏震点点头,间或仍是瞥一眼庄凡。

  碧莺瞧着桌上各人的表情,笑意荡漾开:“我看老爷对庄公子一见如故,何不也一并收了做干儿子吧。”

  苏震眉毛一挑,正要说话,脚底下被苏舜青踩了一脚。他回看苏舜青,苏舜青却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他笑了笑:“说笑了。”

  九

  “少爷的一个朋友从北平来咱这儿作客。”红罗唠唠叨叨的在苏杏华的耳朵边上不消停:“你猜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长得跟个女孩似的。我还以为这男人长成二爷这样的,已经是{dywe}的。没成想,这家里又来了一个……”

  “你看上了?”苏杏华厌恶的睨了红罗一眼:“我回头替你打听打听他有没有娶亲。如果没有,就把你许了如何?”

  红罗没妨着苏杏华冷不丁的说出这种话来,一时脸色涨成猪肝色,咬着嘴唇不敢再多言语。苏杏华冷笑了笑,看书的心思被搅乱了,书本一推,起身去院子里散步。

  离家出走成了一场闹剧。虽然二爸把事情捂下来,没让苏震知道。但她心里还是抑郁难当。出师未捷,还损失了自家的所有家当,再有下次就难上难。总归,还是怨苏逸之。

  她郁郁的背着手在花园里晃荡,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下人是断不敢这么无礼,必定是苏逸之。苏杏华怒气冲冲的转过头,突然看到是那日在火车站想救他的那个青年。她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这家的小姐?”庄凡也有些吃惊。细想也不吃惊,她那天不就是让苏舜青带走的嘛。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杏华正眼看他,着实想不到还能第二回碰到这个人。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里。

  “嗯。”庄凡歪着头想了想:“我是你哥的同学,从北平过来玩儿的。我叫庄凡,你呢?”

  “哥?”这个词让苏杏华十分费解。想了好久才想起刚才红罗说苏逸之有个同学打北平来,是个挺漂亮的人云云。原来说的就是他。他以为苏逸之是她哥,真是好笑。苏杏华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说实话这个人不讨厌,比苏逸之看着顺眼很多。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苏杏华。”

  “庄凡。”苏逸之走过来,看到苏杏华凝起眉,堆起一脸敷衍的笑:“你也在。”

  苏杏华挑起眼角,转身准备回房。

  “逸之带我去海边,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庄凡叫住苏杏华。

  “我不去。”苏杏华耐着性子跟庄凡客气的说了一句,拧身要离开。

  “庄公子邀你去,你就去玩玩吧。我还是很民主的,不会让你成为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苏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他换了件香云纱的黑色长衫带着顶礼帽,看样是要出门。

  “去吧,我们骑单车去。你会不会?”庄凡笑盈盈的看着苏杏华。苏杏华皱起脸,当初也是想学,只是家里这些下人女的都不会,男的,又怕冒犯了大小姐,没人敢教。

  “去吧去吧,正好让逸之他们教教你怎么骑车。”苏震笑着先行出门去了。苏杏华看了一眼庄凡和苏逸之。苏逸之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显然根本不想带她一路。

  苏杏华轻轻的哼了一声:“好,等我换身衣服。”

  苏杏华换了件带花边的衫衣和一条西式背带长裤,头发编了两条麻花辫垂着耳边,看上去洋气很多,也多了几分朝气。

  庄凡点头笑道:“这个样子好看多了。”

  苏杏华蹙起眉,却没有生气。她跟他们从边门出去,德福已经把两辆单车停在门口。庄凡和苏逸之各扶了一辆,庄凡看了一眼苏杏华:“让你哥带你,还是我带你?”

  “我坐你的车。”苏杏华走到单车边上,看着那高高的后座踩着横梁像骑马一样的坐了上去。苏逸之在一边低低的扑哧一声。苏杏华脸色微红。庄凡推动车子:“坐好了。”说着骑上车子跟在苏逸之的后边穿城而过。

  明明没什么风,坐车单车的后座上感觉到有丝风拂过面颊,凉爽惬意。出城后的很长一段路都是林荫路,也不会晒人。苏杏华吹了口气,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鲁泽平坐在苏府的正厅里喝了口茶,没过多久苏舜青就从后堂出来。看到苏舜青,鲁泽平眉眼都是笑:“舜青。”

  “鲁局长。”苏舜青似笑非笑的看着鲁泽平,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都跟你说过无数次了,何必把我叫得那么见外。”鲁泽平笑着,想坐到苏舜青身边去。一个下人上来换茶,生生又把他挡开。他讪笑了笑,坐回方才的位置。

  鲁泽平是润城xx局的局长,苏震的拜把子兄弟。中等身材,虎背熊腰,生就着一副平常人的长相。他和苏震一官一商、一武一文把持着润城的民生百计差不多十年,两下交情十分不错。

  “鲁局长找我,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苏舜青打了个请喝茶的手势,鲁泽平端起茶碗浅饮了一口,挑眉笑了笑,邀功似的拿出一只女式的小手袋递到苏舜青面前。满满一手袋的金银手饰。毋庸置疑,都是苏杏华那些叫人抢去的细软。

  苏舜青笑了笑:“鲁局长好快的手脚,我昨天才跟你说过,想不到这么快就找了回来。”

  “舜青交待的事情,泽平自然倾力效命。他们拿着这些不敢在本城典当,所以去了临县。我跟周边几县的xx局长们都通了气,他们守着当铺,有人出手就立即拿下了。”

  苏舜青勾着唇角微笑起来,鲁泽平心襟微漾:“舜青打算怎么谢我?”

  “鲁局长想怎么谢?”苏舜青敛眉笑着,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鲁泽平挠了挠耳朵,也确是些举手之劳的小事,提不出什么大的要求。不如顺水人情了罢了。他笑了笑:“攒着,等攒够了一并跟舜青讨回来。”

  “我这先谢谢您,有些话就不要让震哥知道。”

  “又是杏华惹出来的吧,呵呵,你就跟她娘似的,把她宠坏了……”鲁泽平嘿笑。

  苏舜青眉心一拧,有些生气。鲁泽平也不在意,起身告辞。

  苏震从钱庄回家,饭菜已经摆在桌上。餐桌上却只有苏舜青和碧莺。

  “他们呢?”苏震皱起脸。

  “都出去玩了,还没回来。饭菜都留了。”苏舜青说。

  “哦。”苏震想起早上还怂恿杏华跟庄凡他们一起出去玩。料想三个人一起,也生不出什么乱子。

  碧莺盛好饭放在苏震和苏舜青面前:“杏华倒也难得跟逸之一起出去。看来都是那位庄公子的功劳。”

  苏震端起碗随口应了声:“嗯,庄公子人不错。”

  碧莺夹了一棵青菜睨了苏舜青一眼:“鲁局长今天好像来过一趟吧,二爷那边难道出什么乱子了不成?”

  苏震一听鲁泽平来过,沉下脸。明明是昨天才交待过苏舜青的事。

  苏舜青浅笑了笑:“还是前日来敲诈药店的那个人的事。鲁局长查清了,就只是个刁奴。把他抓起来问我怎么处理。”

  “还是二爷会替老爷分忧,咱这些女人啊,也就在家吃吃闲饭的份儿。”

  饭桌上的气氛沉闷起来,除了咀嚼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好容易吃完了饭,苏震独自离去。苏舜青漱了个口走到书房,苏震拿着本书心不在焉的看着。苏舜青浅笑:“怎么,信不过我?”

  苏震扔下手里的书,把苏舜青拉到腿上坐下:“他素来就对你不怀好意。”

  “就在咱家见面,你还怕我吃亏?”

  苏震皱着脸,隔着衣服瞧见他胸前突出的颗粒,俯首隔着衣服咬住。苏舜青捶了他一记:“等会儿出去叫人看到怎么办?”

  苏震懒得管那许多,只觉得隔着衣服反倒觉得比直接看到来得更诱人。便也顺着衣服往下摸,握出身下的形状。苏舜青额头汗津津的:“等会儿庄公子就回来了,若是撞见怎么办?”

  苏震想起庄凡的脸,心底里生出别样的滋味。这么多年,见过的面貌俊秀的男人也不少,却始终只对苏舜青情有独衷。这个青年,却像一颗石子打破那一池沉寂。论长相,论身材,哪一样都不输于苏舜青,确是好物。

  十

  皮肤上布满亲吻留下来的红印,身体还残留着痛楚和快乐并存的记忆。罗睿用毯子将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如果说前一次似有别的灵魂主宰了这个身体,这一回却是自己有意识的、自愿的。

  这么奇怪的事情,他竟然一点都不反感,反倒是对周嘉树的身体产生了迷恋的感觉。而且明明知道周嘉树并不是一个用情专一的人。看他洗手间储物柜里的一次性牙刷,也许他的床伴多得数不清。自己仅仅只是今天被带回来的那个。

  他轻轻的揉着被吻得有些肿涨的嘴唇,上头像还遛着周嘉树嘴里淡淡的烟草味。

  “你不洗澡吗?”周嘉树扯了扯毯子问。

  “嗯。”罗睿在毯子里应了一声。身体动一动,后边就有液体流出来。他咬着牙,脸皮羞臊的微微发烫。好容易让自己xx下来,从毯子里钻出个头。周嘉树站在床前看着他:“我帮你清洗后面。”

  罗睿的脸刷得又红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能行?”周嘉树蹙着眉。

  “嗯。”罗睿装着很从容的站起身,双股颤颤,一缕温热的东西顺着腿根流下来。他咬着牙,走得有点吃力。没想到都第二次还这么辛苦。走到洗手间门前,腿弯一软,身体往前倾倒。周嘉树大力一揽,他整个人跌倒在周嘉树怀里。

  “呃,我没事。”罗睿挠了挠头,扯起滑到大腿的毯子。周嘉树把他抱到洗手间拧开花洒,热水从头淋下。

  “我自己来就好。”

  周嘉树不由分说的拉下他裹着身子的毯子,扔到一边,扳过他的身体清洗后面。罗睿羞耻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被水淋到口口处的痛觉都感觉不到。周嘉树仔细的帮他清洗干净,罗睿转过身:“我可以自己了。”

  周嘉树衔着一抹来意不明的笑,捏了捏他的下巴,嘴唇又粘上来。混着花洒里流出的热水的唾沫被吞到肚子里。

  “我们……只是逢场作戏而已……”罗睿含混不清的看着周嘉树。

  周嘉树顿了顿,眉尾挑起来:“你想跟我交往?”

  “呃……”罗睿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目光,低声说嘟哝了一句:“不……”

  周嘉树的笑声轻轻的,像叶子落在水面上,漾起浅浅的水纹。他拍拍罗睿的脸,拿着干的浴巾裹住自己走了出去。罗睿呆呆的站在花洒下,明明热水在不断冲淋,眼圈却涩涩的,心里漫过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从浴室里走出来,屋子里飘着烟草的气味。周嘉树穿着宽大的T恤,叼着根烟看了他一眼:“录音笔呢?”

  罗睿忙不迭去翻找自己的包。包被雨水淋的透湿,录音笔拿出来时还在滴水。周嘉树不满的睨了他一眼。

  “对不起,我……”罗睿微窘的看着他。

  “行了,你回去吧。”周嘉树弹掉一点烟灰,拿出笔记本架在桌子上,打开一个WORD文档。罗睿捡起自己的衣服慢慢的套在身上,周嘉树一边思考着一边在键盘上按出细微的“嗒嗒”声。

  “我走了。”

  “嗯。”周嘉树头也没回。

  走出周嘉树住的那个小区,天已经黑了。罗睿揉了揉酸涨的腰,深深的叹了口气。大约只是因为一刹那的恍惚而产生精神错觉,自己毕竟是个成年男子,有生理需求也是正常的。

  心里虽然是一再这么说,但是心情始终无法释然。

  “我看过你们的那篇稿子了,真的很不错。”罗睿在茶水间泡茶,正好看到坐在茶水间小憩的秦彦明。说到稿子,他微微的怔。秦彦明笑盈盈的说:“上午底稿已经送给远发那边让他们林董过目了。没有提出异议,敲定刊登在本xx的人物特刊上。”

  罗睿端着茶杯,总算明白过来秦彦明说的那篇稿子应该就是前天采访林向明的稿子。因为录音笔的事,罗睿一直有些耿耿于怔,想不到周嘉树仍旧按原计划的进度把稿子写出来了。

  “你不会还没看过样稿吧。”秦彦明看他的愣愣的表情谑笑道。

  “呃,是的。”罗睿挠了挠后脑勺。

  “这个周嘉树……”秦彦明喝了口茶:“我等会儿把稿子发到你邮箱。”

  “谢谢秦总编。”

  “好好干,有前途。”秦彦明拍着罗睿的肩,手掌在他瘦削的肩上轻轻的捏了捏。

  回到办公位,Foxmail显示有新邮件。点开看,正是秦彦明发过来的那篇稿子。罗睿打开附件,赫然看到标题下的署名是:周嘉树、罗睿。

  他微怔了怔,看下面的正文。正如同他对周嘉树的采访佩服的五体投地那样,这篇稿子同样让他五体投地。文采飞扬,不夸张,不做作,语句精准干练。明明录音笔被雨淋坏了,这里头写出来的林向明的回答也没有一丝错漏。

  周嘉树果然是周嘉树。罗睿抚着额头,想起自己之前脑补的剧场,暗暗的笑自己浅薄无知。这个人xx就是一口深潭,你根本不知道水底到底有多深。才华也好,性情也好……

  看完稿子,罗睿轻轻的吁了口气,走到周嘉树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

  罗睿推开门,周嘉树睨了他一眼继续对着面前的电脑。

  “那个……我看了……”罗睿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措辞:“从头到尾,我也只是陪你走了一趟,还把录音笔搞坏了……把我名字撤下来吧。”

  周嘉树耸着眉诧异的看着罗睿:“你有什么好不满的,正常人应该是来说声谢谢的吧。”

  “无功不受禄,这样的稿子,我写不出来。”

  周嘉树瘪着嘴轻蔑的笑了笑:“应该排好版了,要撤不太可能。况且,我只是卖个人情给秦总编,你不必有任何的负担。”

  罗睿心里兀得一凉,拧着眉:“秦总编跟你说过什么,跟我无关。你要卖他人情没有必要利用我。承蒙照顾,我拒绝领受。”

  “那里有很多人想让我周嘉树在后头帮称一把,我都不屑一顾。”周嘉树抽了根烟出来,衔在嘴里,眼睛瞟向外面的大办公区。

  “这种帮称我也不屑一顾。”罗睿深吸了口气:“谢谢。”

  周嘉树点烟的当儿,听到办公室的门轻轻的“砰”了一声,关上。罗睿的脚步走远。猜得不错的话,他现在是要去找秦彦明了。周嘉树轻轻的嗤笑着,吸了口烟。烟雾在肺里循环了一趟出来,在眼前弥散开。

  “我要求把我的名字撤下来。”罗睿走进秦彦明的办公室开门见山。

  秦彦明微微一怔。

  “这篇稿子,没有一个字是我写的……”罗睿轻轻的咬着嘴唇:“把我的名字放在上面不合适。”

  秦彦明“呵”一声,轻轻的笑起来。

  “周嘉树说,他是要卖人情给你……我希望有机会还是凭我自己的能力。”罗睿脸色微微涨红,尽量委婉的措词。其实这样在秦彦明面前说话有多不自量力,他心里明白的很。秦彦明只消质问一句“凭能力你能进得来这家报社吗?”就可以把他顶得死死的。

  “何必这么较真?周嘉树肯这样带你,对你来说是件好事。”秦彦明淡淡笑着:“有他这个后盾,你以后在报界站稳脚根会容易很多。”

  “我,还是想自己试试。”罗睿挠了挠额头:“秦大哥也不能一直这么照顾我。”

  秦彦明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好吧。不过放弃了这个机会再有下次可就难罗。”

  “没有关系。”

  “真是个初出牛犊。”秦彦明爽朗的笑了笑:“晚上有事吗?没事就一起吃个饭。”

  “呃……”

  “这么定了,下班我找你。”秦彦明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也由不得罗睿去想借口拒绝,提起话筒。

  罗睿无奈的走出办公室。

  十一

  下班的时候刚到,秦彦明的电话就打过来:“等我,我马上出来。”

  罗睿收拾好东西走到秦彦明的办公室附近。秦彦明关好门,拍拍他的肩:“我们走吧。”

  罗睿跟在秦彦明身边走出报社。秦彦明的车停的周嘉树的车子这边,是辆黑色的别克。罗睿拉开车门正要上车,从后视镜看到周嘉树往这边走来。许是看到他了,眼里冷冷的尽是不屑。罗睿想到下午跟他针锋相对的争执了几句,有些心虚。秦彦明笑着跟周嘉树打了声招呼:“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有约会?”

  “没。”周嘉树无所事事的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罗睿。

  “我们去吃饭,你要不要也一起?”秦彦明随兴的问道。周嘉树眉毛拧了拧:“秦总编请客的话,我就却之不恭。”

  说着拉开车门坐到罗睿的背后。

  罗睿微微一寒,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心里紧张得厉害。背上好像有两根刺,扎得自己坐立不安。

  秦彦明带他们去的是一家川菜馆吃水煮鱼。三斤重的大头鱼,过了秤,拿到厨房去收拾。秦彦明又点了几个其他的特色菜式。不多时菜上来,满桌的红油,煞是壮观。

  “喝点酒?”秦彦明问罗睿和周嘉树。

  “好。”周嘉树点头。

  “你们喝吧,我不要了。”罗睿摇摇头。

  “年青人要会喝点酒。”秦彦明笑着点了半打啤酒。服务员把啤酒送上来,替每人满上。秦彦明举起酒杯,睨了罗睿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罗睿看了看周嘉树一眼,端着酒杯站起来:“周副主编,我敬你一杯。”

  “理由?”周嘉树坐着不动。

  “下午的事……很不好意思。虽然是你一番好意……”

  周嘉树冷笑了笑。

  “刚从学校出来的孩子,过于单纯了些。想你当年不也是这样么?”秦彦明笑着替他们打圆场。

  周嘉树端着酒杯看着里头淡黄的酒液:“事实证明单纯当不得饭吃。要么当别人的垫脚石,要么把别人当垫脚石。我难得给人当回垫脚石,却被拒了。若我再拒绝你敬我的酒,又是对秦老大的不敬。这样,你自罚三杯我也就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

  罗睿眉毛跳了跳,情知这是周嘉树故意为难他。秦彦明又要说话,罗睿抢在他前头:“好。”

  满满三杯啤酒灌下肚,罗睿倒满第四杯再敬周嘉树。周嘉树端起酒杯给了他个面子。

  秦彦明笑了笑,看着罗睿:“嘉树不仅是你工作上的前辈,也是你人生道路上的前辈。你需向他好好学习。”

  “是。”罗睿擦了擦嘴。他以前就没什么酒量,在大学时,那些哥们曾经为此对他进行过特训,结果是醉倒了无数次,酒量也只从半瓶啤酒上升到一瓶啤酒。连女生都拼不过。刚才连喝四杯,已经接近他的上限。他心里暗自打鼓,希望事情就此结束。

  “来,我们喝一杯。”秦彦明端着酒杯跟罗睿碰了一下,罗睿强颜欢笑。秦彦明虽然以大哥自居,毕竟是领导,他的面子不能驳。又是满满一杯灌了下去,罗睿的脸已经红的像块红布。他赶紧喝了两口汤,让自己保持清醒。

  “怎么?这就不行了?”秦彦明谑笑:“你刚才跟嘉树那儿喝了四杯,我这儿才一杯呢。”

  “秦大哥,我是真得不怎么行。”罗睿低声说。

  “你们这些年青人谁没个几瓶的量了,大家自己人,你就不必谦虚了。”秦彦明又举起杯子。罗睿无奈之后又喝了一杯。这一杯下去,只觉得连眼球都开始发烫。头晕晕的,听得清他们说什么,自己的反应却已经跟不上。

  “你怎么样……”耳边秦彦明在不停的问,罗睿一头栽了下去。

  “这……”秦彦明看着罗睿又看了看周嘉树呵呵干笑:“竟然这样就醉过去了。”

  周嘉树眉心微蹙。秦彦明轻轻啧了一声:“只能送回家去了。”

  “嗯,买单。”周嘉树招手叫来服务员对秦彦明:“你送他吧,我来就好。”

  “这……”

  “总编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周嘉树睨着晕睡的罗睿。

  “那好吧。”秦彦明搀着罗睿。罗睿虽然个子不矮,但身子单薄,身体没多少份量。秦彦明架在肩上轻轻松松的走出餐馆。周嘉树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一共256。”服务生拿着单据过来。周嘉树付了钱,站起身正要出门就看到秦彦明又折返回来。

  “落什么东西了?”周嘉树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我家里好像有些急事,刚才来电话了。罗睿,还是你帮我送送吧。”秦彦明露出为难的神色。

  周嘉树沉吟片刻:“好吧。”

  “谢谢,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周嘉树跟着秦彦明出去,秦彦明把刚送进车里的罗睿又拉出来。罗睿像面团似的被他们折腾来折腾去,自己xx不知道。倒在周嘉树的肩上睡得很沉。

  把他扶进计程车,周嘉树看了一眼红彤彤的脸。没问过他住在什么地方,又只能把他弄到自己家去。他冷笑着,把罗睿的脸扶正,不让他靠着自己。不一会儿,他又歪过来。

  “逸之……”罗睿喃喃的念着,粉红的脸颊上浮起浅浅的笑容。

  ================飞过时间的河流=====================

  庄凡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格子照到房里。他伸了个懒腰,翻个身想继续。蓦得瞥见书桌上的座钟再走两步就到十点了。惊的跳起来,捋了捋头发听到外头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就好像在学校睡过了头,人家都去上课了,只有他还在宿舍里。拉开门,看到书房院里的一草一木,这才回过神,兀自笑了起来。学校已经远去了,现在他在离家离学校都有千里之遥的地方,苏逸之的家里。

  昨天玩得太累,终于饱饱的睡了个好觉。半夜,苏逸之也没有过来打扰。庄凡揉了揉眼睛,大声的打了个哈欠。

  “庄公子起了?”不远处有人声。庄凡愣了愣,转过头,隔着院子里的假山看到苏震站在书房门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苏老爷。”庄凡不好意思的打了声招呼:“是,睡过头了。”

  “年青人嘛,能睡是好事。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如我这般,现在只有羡慕的份了。”

  “苏老爷也不老,您正值盛年。年富力强,何出此言。”庄凡道。

  “呵呵。”苏震轻轻的笑着:“庄公子真会恭维人。”

  “不不不,我这{jd1}说的是实话。我最不会恭维人。”庄凡连连摆手。苏震看着他睡眼迷蒙的样子笑意更深。许是年青的原因,明明昨天出去晒了{yt},他一点都没有晒黑的迹像,倒好像更白。在日光下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这一点是苏舜青所不能比的。苏舜青多病,一直都是孱弱的模样。虽然白,却是灰暗的白,透着病态。

  苏逸之走进书房院,看庄凡正在跟苏震聊天,毕恭毕敬的走到苏震面前:“契爸。”

  “嗯。”苏震看到他,敛了笑容:“今天还打算出去吗?”

  “是的。”苏逸之低着头回答。

  “嗯,好好玩吧。”苏震回到书房。苏逸之抬头看着庄凡,撇着唇扯了扯他乱蓬蓬的头发:“你有眼屎。”

  “啊?”庄凡赶紧揉了揉眼睛。他居然这样蓬头垢面的跟苏老爷说了半天话。苏逸之叫德七端水过来,庄凡赶忙洗漱。

  “你契爸挺好的一个人。”庄凡吃着单为他留下的早饭说。

  “嗯。”苏逸之淡淡的应了一声。

  “我真喜欢你们家。长辈也挺好的,小辈也挺好的,房子也漂亮。”庄凡笑盈盈的说。

  “想嫁给我吗?”苏逸之睨着他,漫不经心的说。

  庄凡斜了他一眼,沉下脸。

  十二

  碧莺从捏着抓着两颗葡萄,一边吃,一边走出正院。

  “三太太。”德福正擦着单车,听到有人,回头见是她,忙起身行了个礼。碧莺把葡萄皮吐到掌心里,看着擦得油光锃亮的车,冷冷的哼了一声。盈盈转身,苏逸之、庄凡和苏杏华走了过来。

  “小姐、少爷们这又是要出去了?”碧莺鲜红的嘴唇微微扬起,皮笑肉不笑的问。苏杏华懒得理她,直接走到车子跟前。

  “是的,去坪霸那里转转。三娘要不要一起?”苏逸之笑着,把苏舜青叫厨娘替他们准备的一只篮子固定在单车的后座上。

  “虚伪。”苏杏华拉长了脸。

  碧莺扯上别在胸前的帕子擦了把嘴:“我就不扫兴了,你们都是年青的少爷小姐。”

  “呵呵,三娘说笑了,您也年青着呢。经常出去走动走动,对身体也好。”苏逸之一点都不介意苏杏华有多看不起他,好听的话只管说得碧莺眉开眼笑。

  “走不走了?”苏杏华不耐烦的拨弄车头的铃铛,“滴溜溜”脆生生的响着。

  “赶紧走吧,再不走,大小姐又得闹脾气了。”碧莺睨了苏杏华一眼,慢悠悠的又往西跨院里晃悠。

  “我们走。”庄凡喊了苏逸之一声。苏逸之回过头跟庄凡一人推了一辆车从边门出去。苏杏华带上圆边的太阳帽,照例坐在庄凡的车上。已经学会像女孩子那样侧坐,上车的样子也灵巧很多。

  坪霸离润城的县城不远,是沿着海岸线长长的一道防护堤。堤内是一遍红树林,堤外是沙滩和长长的海岸线。海风夹着些咸腥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在身上清爽惬意。在堤坝上把车子骑得飞快也不必担心会撞到人。

  “哦……”庄凡兴奋的尖叫着:“逸之,这里视野真是太开阔了,我很喜欢。”

  “喜欢就留下来如何?”苏逸之淡笑。

  “等到了台风的天气,你一点都不会喜欢。”苏杏华拽着庄凡的衬衣,散淡的看着面前的海景。虽然她不常出门,但对这些风景一点都不陌生。对于庄凡的兴奋,有些不屑。

  “杏华念完高中了吗?”庄凡也不冷落她,回头问。

  “嗯。”

  “要不要念大学?”

  “不了。”苏杏华不以为然的说:“我也不是很聪明,也不怎么喜欢读书。”

  “但是大学很有意思。”庄凡笑着说:“可以接触到很多人,学会很多东西。可以去自由的恋爱。”

  他说“恋爱”那个词,轻飘飘的不经意的就出来了。苏杏华怔了怔,脸色蓦得发红。车子越过一个浅坑,抖得她猛的一晃,她下意识搂住庄凡的腰。庄凡的衬衣蹭到她脸上,嗅到淡淡的,男人的气息。苏杏华吃了一惊,赶紧松了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休息会儿吧。”骑了很久,苏逸之停了下来。已经出县城骑车都快骑了个把小时,回头望望,能看到的村落也都落在很远的地方。苏杏华跳下车,却没防到两脚麻得站不稳。抿着嘴搭着庄凡的肩呆站了好一晌才回过神。那边,苏逸之从车后的竹篮里拿出一块方巾铺在堤坝的斜坡上,冷冷的睨看他们:“过来坐。”

  “好些没?”庄凡扶着苏杏华问。

  苏杏华看他托着自己的手,脸又红了一下。咬着嘴唇点心点头。庄凡松了手跟苏逸之靠在一起坐下。苏杏华慢吞吞的走过去,坐在他们后边。

  “给你。”苏逸之把竹篮递给苏杏华。里头的小食盒里装着几样点心,一些水果,还有几瓶汽水。

  润城虽小,但是靠海。从港口出洋的,从外国回来的人不在少数。城里也有一间天主教堂。大城市的时髦的新鲜玩意,要不了多久就会在这里出现。

  “你们家真时髦。”庄凡咬着块糕点兴致勃勃的说。

  “嗯,我二爸比较细心。”苏逸之喝了口汽水,漫无目的的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海面。

  “你二爸……”庄凡想到苏舜青那个人。虽然见面时苏舜青总是客客气气的,脸上也浮着淡淡的笑容。但总觉得冷,叫人吃不准这位苏二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他的长相气度却着实叫人折服。

  “苏二爷长得真是漂亮。很少有男人长成像他这样,真像小说里才有的那种浊世佳公子……”

  “呵呵。”苏逸之看着他淡笑起来。

  “你也很漂亮。”苏杏华看着庄凡的背影说。

  “啊?”庄凡回过头笑看着苏杏华:“我哪有苏二爷那么漂亮。”

  “你跟二爸是不一样的,但是你也很漂亮。”苏杏华毫不讳言。

  庄凡咧开了一口白牙:“既然苏小姐一定要这么说,我就却之不恭了。”

  苏杏华看着他的笑靥炫目的像一道阳光,迫得她眼睛都快眨不开。心脏嗵嗵的跳个不停,忙不迭喝了一大口汽水,才稍稍缓过劲。

  “我教你骑车。”庄凡心情大好,站起来走到单车跟着拍拍车座看着苏杏华。

  苏杏华犹豫了片刻,走到车子跟前。

  “你要先学着推车子,推着可以走得很平稳,然后这样试着一只脚踏上去慢慢的滑行。能滑得时间越久说明你掌握得平衡越好,然后才能有时间做动作骑到车子上去……”庄凡推着车子,左脚踩着脚踏慢慢滑行,倏然抬起右脚跨过横梁坐在车上,两脚踩动着。车子绕着苏杏华转了个圈停下。

  苏杏华学着他的样子,先推着车子慢慢的走。然后试着滑。庄凡在后边用力的掰着后座,帮她控制平衡。苏逸之打了个哈欠,躺倒在方巾上,眯缝着眼睛。耳边不停的响起苏杏华的尖叫和庄凡耐心鼓励她的声音。他不屑的冷笑。

  “啊,我会了,我会了……”苏杏华又是一阵尖叫,声音一路飘远。庄凡气喘吁吁的坐到苏逸之身边撞了他一腿:“看到没,我多会教。”

  苏逸之翻了个身,一条胳膊搭在庄凡的身上,把他按倒在草地上,吻了吻他的嘴唇:“好烦。”

  “烦什么?”庄凡想推开他的手,他却整个人压了上来:“我只想跟你呆在一起,不想有人跟我共享。”

  “杏华马上就回来了。”庄凡又惊又急,却推不动苏逸之壮硕的身子。苏逸之探出舌头,吻到心满意足,才放开他。庄凡急急的坐起身,便听到一路车铃的声音。

  “庄凡,我骑的如何?”苏杏华从车子上跳下来,兴奋的嚷嚷着。

  “很好。”庄凡站起身,揉着微红的脸说。

  苏逸之打了个哈欠看看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要不又赶不上一起吃晚饭,契爸该不高兴了。”

  “我骑车子,庄凡,你坐逸之的。”苏杏华扶着车子不肯放手。庄凡笑了笑看着苏逸之。苏逸之收拾起地上的东西装在篮子里,苏杏华迫不及待的推着车子下了堤坝。

  苏逸之骑着车子赶上苏杏华。庄凡扶着苏逸之的腰看着苏杏华:“骑慢点,摔跤可不是好玩的。”

  “放心好了。”苏杏华志得意满,脚底下踩得更加卖力,拼命让自己的单车超过苏逸之。苏逸之不与她争,只紧不慢的跟着。

  冷不丁得的,车子撞到地面突起的一块石头上,车身蓦得一抖,龙头歪歪扭扭往路边的田沟滑过去。苏杏华慌乱的抓着龙头大声尖叫:“庄凡,救我。”

  庄凡大惊失色,跳下车冲上前扯住单子后座。车身向他这边倒下来,整个儿压在他身上。苏杏华趴在地上,还没回过神,苏逸之上前拉开她。把压在庄凡身上的单车翻到一边:“你怎么样?”

  “不知道有没有事。”庄凡冷汗淋淋,面色如土。

  十三

  “没有伤到骨头。”胡医生捏过庄凡的腿之后捋着山羊胡子,温吞吞的坐在桌子前写了个方子说:“这个药xx化於,吃两副,歇两天就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苏舜青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苏杏华和苏逸之:“我送胡医生出门,你们照应着庄公子。”

  “是。”苏逸之应了一声。

  看到苏舜青出去了,苏杏华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走到床沿看着斜坐在床上的庄凡:“痛得吧……”

  “没事,医生也说了没伤到骨头。”庄凡笑着,反倒是安慰起她来。苏杏芳咬着嘴唇,说那些不着边际的感激话又不是她的性子。她只愣愣的看着庄凡的伤腿,幽幽的吸了口气:“那你歇着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庄凡点点头。

  苏杏华转身出门,跨过门槛,又回头看了一眼才慢慢离去。苏逸之轻轻的瘪嘴:“我家大小姐情窦初开了……”

  “什么?”庄凡没听清楚。

  “没什么。”苏逸之坐在庄前故意用力按了按他的伤腿。庄凡痛的惨叫一声,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你发哪门子疯?”他生气的叫嚷着。

  “刚才也没见你这样。”苏逸之谑笑:“看你在苏小姐面前跟没事儿人一样,还以为你这伤没事了。”

  庄凡气哼哼的。等好一阵痛过去了,才静气宁神来睨了苏逸之一眼,突然笑了笑:“合着苏少爷这是在拈酸吃醋?”

  “我?”苏逸之看着他,笑容里又夹了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明白了是想告诉庄凡,那是不可能的。庄凡却嬉笑着,两手捧着他脸颊:“呵,别不好意思承认。如此精明算计的苏少爷怕是真爱上我了。”

  “我几时是假的爱你?”苏逸之拧着眉,听着庄凡的话有些不高兴。就算他有几分逢场作戏的意思,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说破了就顶没意思。如果当了真,就更没意思。

  “你对我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我是知道的。”庄凡的笑渐渐正经了起来:“只是我想,你选的那个人是我不是别人。若是我真的爱你,你就也能真的爱我。”

  苏逸之怔怔的看着庄凡。庄凡跟他四目相对,目光清澈纯净,不含半点杂质。看得苏逸之又烦躁起来。他把眼睛移开:“天够热的,我给你端碗酸梅汤来。”

  说着,走出庄凡的房间。

  ================次元空间=================

  罗睿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两边的太阳穴痛得厉害,脑袋沉沉的,像是谁往里头放了块石头。废了好大劲坐起来,眼睛聚焦到一起的时候,又看到的是周嘉树房间里的书桌、书桌 柜、衣柜和自己正坐在上面的铁架子床。没有苏逸之和庄凡,也没有苏家的大院。

  出现在这里,罗睿一点也不感觉惊讶,至少他还残存着一点昨天的记忆。他趿上鞋子站起来,扶着沉甸甸的头走到客厅。周嘉树站在厨房里煎鸡蛋,动作熟练,就像写文章一样干净利落。罗睿站在门口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不觉好一晌。

  “醒了?”周嘉树转身看到罗睿,将做好的两份早餐放到桌上:“刷牙吃饭。”

  “不了。”罗睿挠了挠额头恢复常态:“我要回去换衣服。”

  周嘉树耸起眉。罗睿找到自己的包,拉开房门径直走出去。周嘉树沉着脸,坐在餐桌前抓起吐司大口大口的吞咽。

  屋子里冷清清的,因为楼层不高,所以泛着股子潮腻的气味。外头三十度的气温,这里却像另一个世界。罗睿打开窗子透气,从阳台上收了干净衣服去洗手间洗澡。热水冲淋到身上,绷紧的神经松驰下来。毛巾上涂了沐浴液在身上慢慢的涂着,总会不经意碰到皮肤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紫痕。有些没有感觉,有些还会细微的疼痛。

  罗睿咬着嘴唇迅速的将身上的泡泡冲掉,粗粗的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无神的笑起来。跟周嘉树xx不搭介的两个人,总好像被某种奇怪的磁场吸引着。不想跟他那么熟,却跟他上过几次床……

  但即便都那样过了,周嘉树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别的什么来对待。罗睿就只是罗睿,一个无异于常人的床伴。如果只是那样,他也只能将周嘉树当成是个并不特别的人。如果说还有什么不一样,那仅仅只是,这个人是他的上司。

  把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草草整理了一遍,罗睿买了两个包子挤上公交车。紧赶慢赶,到报社的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唐冬文坐在周嘉树的办公桌上,透过半开的百叶穿看到罗睿跑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唇角衔着云淡风轻的笑:“你还没说,要怎么谢谢我。”

  “你想要什么?”周嘉树翻看着今天{zx1}的报纸。

  “嗯……”唐冬文想了想从桌上跳下来,坐到周嘉树的腿上,捧着他的脸媚笑:“今天晚上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

  “都行。”周嘉树放下报纸,一脸玩世不恭的笑。

  “嘁。”唐冬文翻了个白眼,站直了身子:“你放得下那位小朋友?”

  周嘉树挑挑眉,什么也不说。唐冬文闲闲的伸了个懒腰:“若是你不赶紧下手,当心些,又让人家挖了墙角。”

  “不劳操心。”周嘉树目送唐冬文离开。办公室门关上后,他郁郁的扔下手里的报纸。侧目看着玻璃窗外,罗睿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在看着些什么东西。时不时还跟坐在一边的郑乐天说两句话。怎么看也都是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子……

  周嘉树敛着眉轻轻的捶了一记桌子。昨天在出租车里,他喊的那一句“逸之”难道只是梦话?又或者,只是同音不同的字……

  周嘉树苦笑。

  “远发的企业年会,给我们发了请柬。”秦彦明走进周嘉树的办公室,把一张大红请柬扔到周嘉树面前。周嘉树翻开漫不经心的看着。

  “看起来,上次你做的那个访问,他们非常满意。年会只邀请了几家大的媒体。而且广告部也顺利拉到他们的广告业务。”秦彦明笑盈盈的看着周嘉树:“他们广告业务部已经提前完成了今年的任务,你功不可没。”

  “年终红包封多点就是了,虚话不必多讲。”周嘉树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彦明。

  “那是自然的。周五把时间腾出来,去把这位财神爷伺侯好。”秦彦明笑着站起身:“带罗睿一起去,让这孩子多见见世面。”

  周嘉树无可无不可的瘪着嘴。

  秦彦明走出去,又在罗睿的位置上稍做停留。大抵是闲说几句,鼓励鼓劲之类的。虽然说是恩师的公子,不过这位总编大人所表现出来的热情,恐怕不仅仅于此。周嘉树冷眼睨看。

  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的人太好,有的人却太差。

  十四

  远发公司成立十五周年的年会,用的是远发自己公司旗下的圣世皇庭大酒店的顶楼大宴会厅。沿着会场四周一圈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他们的大厨们做出来的各式糕点。周嘉树拿着香槟时不时看一眼手表,已经七点二十五。年会七点半正式开始,媒体来宾都已经到得差不多,报社的那位大人物罗睿去还未见踪影。只是让他回家换件衬衣而已,难道还要细细的梳妆打扮不成?周嘉树拧着眉回头看了一眼,秦彦明正在同一家杂志社的副社长聊天。唐冬文也被叫来了,并非专业摄影师的他举着一台看起来很专业的相机不停的按动快门。

  拍了几张照片,唐冬文走到周嘉树身边挑着眼角清冷的揶揄:“小情人还没来?”

  周嘉树没理他,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台前主持人试了试麦,然后用清越的声音开始召集大家:“各信来宾,各朋友,晚上好……”

  闲聊着的众人安静下来,身材高挑的美女主持人啪啦啪啦说着那些熟烂的套辞。说得差不多,然后由远发的林向明讲话。林向明配合着幕墙上的短片,向众人回顾着远发这十五年来的辛路历程。

  周嘉树无趣的又回了回头,宴会厅的门推开,穿着黑衬衣的罗睿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前四下张望。周嘉树抬起胳膊招了招。罗睿看到,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对不起……”

  周嘉树没应声,看了一眼他急于奔路而通红的脸,继续听着林向明的讲话。其实这些东西可听可不听。远发已经把短片存在U盘里,做为到场的小礼物送给各家媒体的记者们。需要忙碌的也只是兼任摄影的唐冬文拍多几张林向明以及远发各位高层和来访嘉宾中那些大人物的照片而已。

  唐冬文站在前排尽职的拍着,林向明讲完话,远发开始颁布发公司内部的各种奖项。慷慨激昂的音乐和整齐的掌声鼓动着会场的气氛。罗睿揉着开始咕咕乱叫的胃四下里看了一眼。中午吃饭时,郑乐天告诉他,远发是个阔绰的大公司,晚上的自助餐肯定很豪华,于是毫不犹豫把他吃到一半的红烧鱼块夺走了。现在看,那些自助的餐点花样还真是很多,还有些热点正从后台端上来。香气让胃更架躁动不安,有些隐隐作痛。

  “现在请大家随意,填饱肚子,我们还有些互动的活动等着大家。奖品丰厚哦……”熬了个把小时,主持人发话,罗睿也顾不得身边还站着比宴会厅空调还冷的周嘉树,向一盘热腾腾的热狗肠走去。

  吞了三根热狗肠,几片午餐肉,两个佐餐小面包,罗睿才觉得活过来。倒了一杯冰果汁,向高鼻子的厨师要了块牛排,又弄了点意粉,满足的坐到一边吃吃喝喝。

  “怎么会来晚了?”秦彦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罗睿身边,带着宠溺的语气问他。

  “呃……”罗睿打了个饱嗝,赶忙捂着嘴把嘴里的意粉吞了下去,满脸窘态的看着秦彦明:“衣服在半路上被划破了,只好去商场现买了一件……”

  “这么不幸?”秦彦明笑看着把罗睿从上到下又看了一眼:“这件衣服不错,称得人也特别帅气。还以为你是知道今天会有很多俊男美女,想去尽情的勾搭,所以刻意打扮的。”

  “总编就不要开我玩笑了。”罗睿哀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花去六百块。如果是平时打死也不会买。

  “还是湿的,出了很多汗?”秦彦明的手掌在罗睿背上轻拍了拍:“小心感冒。”

  “不会。”罗睿的拍的痒痒的,他直起背尴尬的笑了笑。

  “哟,这是吃豆腐吧。”闪光灯闪过之后,唐冬文看着相机的液晶屏里显示出来的那张秦彦明拍罗睿的照片谑笑着:“这可是证据啊。”

  秦彦明眉头微蹙,旋即笑了起来:“冬文又开我的玩笑。”

  “岂敢,大人您是总编啊,我的衣食父母。”唐冬文狡黠的笑着,走向离他最近的食物。罗睿顺着他的步子看到端着盘子正在挑选食物的周嘉树。唐冬文走过去,亲昵的跟他靠在了一起。话说,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是和谐……

  周嘉树的长相略粗犷,棱角分明。唐冬文线条柔柔的,像幅工笔的人物画儿。周嘉树比唐冬文高了半头,唐冬文站在他身边像一个xx的依附。罗睿讪讪的皱起脸。

  周嘉树侧脸跟唐冬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脸上浮着淡淡的笑。

  周嘉树有对自己笑过吗?罗睿突然想。穷尽了记忆,能想到的也仅仅只是梦里那个穿着长衫的苏逸之,梳着三七分的头,站在石榴树下散淡的微笑……

  那又不是周嘉树。

  罗睿回过神扁着唇自嘲的笑了笑,难不成自己还会有什么可在意的不成?

  “他家的糕点很有名,据说是从法国请来的大师傅做的。”秦彦明用肩膀蹭了蹭罗睿:“去尝尝。”

  罗睿“哦”了一声,看着盘子里还剩的那一点意粉的渣,三下两下扒到嘴里去,起身去拿蛋糕。秦彦明走到周嘉树和唐冬文身边,跟他们聊着什么。

  蛋糕真的不一般的好吃。一向不怎么热爱这些点心的罗睿咬了一口,奶油好像化在嘴里,不甜不腻,透着浓浓的奶香。蛋糕的味道也很好,细腻松软。他吃下一个,又忍不住拿了一块芝士的,又是另一种细腻香甜的滋味。不觉吃了三块,胃里实在装不下什么了,他才放手换了杯热咖啡。

  回过头,周嘉树又站在会场中间跟两个不认识的人聊着天。从他们别的胸卡看,可能是别家媒体的记者。秦彦明和唐冬文不知去向。

  罗睿坐在沙发上,目光定在周嘉树的身上。他今天也穿着衬衣,纯白的衬衣,跟自己的纯黑有几分相映成趣的感觉。只是离他那种对事世故老沉的气度还差得太远。

  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罗睿转念又想,周嘉树都xx十的人了,比自己大了七八岁。等到那个岁数,也许他罗睿也是被年青人仰视的气度。

  想到这里,罗睿好心情的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咖啡,又转身去拿了一只小面包慢慢的嚼着打发无聊的时间。也不知是吃的太多还是真的受了凉,鼓胀的胃又开始犯痛。罗睿捂着胃,还指望着疼一阵就好,却越来越厉害,额头的冷汗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冒。偏偏远发对于空调毫不吝啬,寒气透过凉飕飕的背脊抵达胃部,全身都凉了。罗睿站起身扶着墙走到安全通道。远离了中央空调,自然的空气顿时让他觉得暖意融融。罗睿长长的吐了口气,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小憩。

  “有人……”脚底下传来某人轻微的声音。罗睿微微一怔。那个声音消逝之后,安静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又尖细柔软的声音:“路过的。”

  罗睿从楼梯栏杆的间隙向下张望,细微的交谈惊动了声控灯,罗睿看到两个熟识的身影——秦彦明和唐冬文。唐冬文搂着秦彦明的脖子,身体熨贴在秦彦明身上:“看你这样子,像是喜新厌旧了……”

  “你真爱猜忌,像个小女人。”秦彦明调笑着,搂着唐冬文纤瘦的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不是说,我就是你的女人么。”唐冬文在他衣领子附近嘬了一个红印。秦彦明皱着脸推开他,擦去脖子上的口水印:“留印了没?”

  “当然。”唐冬文吃吃的笑着。

  “你想害死我?”秦彦明生气的低声怒喝。

  “这是1103的房卡,我等你。”唐冬文得意的笑着把一张塑料卡片放到秦彦明手里。秦彦明飞快的走出楼下那层的安全门。唐冬文抱着双臂倚墙而立,嘴角挂着幽幽的笑意。良久,他微微抬头,眼角挂着一抹粉色正对着这边的罗睿,他似乎看到他了,于是朝着楼上的那个空隙勾起了嘴唇。

  罗睿汗毛淋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襟危坐在台阶上一动也不敢动。唐冬文也从楼下的安全门出去后,罗睿才慢慢的回过神,大声喘了口气。秦彦明和唐冬文,好意外的组合。秦大哥……他不是结过婚吗?罗睿呆呆的坐着,竟然也忘了胃疼。

  良久,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罗睿摸出来看到周嘉树的名字,胃又开始疼了。

  十五

  罗睿住的地方在一个很陈旧的小区。其实也算不上小区,只是一遍农民房。装修捣饬的比较像模像样。有管理处,有保安。几十幢高矮不一的房子排的虽不整齐,但也不杂乱。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很近。拿了停车卡,周嘉树把车开到罗睿住的那一幢的楼下。

  “几楼?”周嘉树停好车,拉开车门。罗睿吃过了吗丁琳,胃里的疼痛稍微好过一点。他下了车:“我自己上去就行了,谢谢周副主编。”

  周嘉树没发表意见,随他自己下了车佝偻着身子慢慢的走到楼下的防盗门前拿钥匙开门。门刚一打开,罗睿又捂着胃站了半天。以前也有过胃疼的毛病,都是小打小闹,没太在意过。这一回可是来势汹汹,给足颜色。

  “我扶你。”周嘉树架起罗睿,拉开门上楼。私人做的出租房,楼道都极狭窄逼仄,两个人并排就只能紧紧的挤在一起。嗅着周嘉树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罗睿的耳根微热,杂乱的思绪冲散了胃疼的感觉。他几乎没怎么用力,周嘉树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的腰把他架到三楼。

  “钥匙。”周嘉树停在门前向罗睿伸出手。

  罗睿把钥匙放在他手心里。周嘉树利索的打开房门,把罗睿扶进去搁在床上。很简单的一间四方屋子。一张床,床头一张书桌、一个简易衣柜。两件洗过的衣服,挂在{wy}对外的窗台上。剩下就是一个门儿进去厨房和卫生间。屋子里四处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这样单独一间的房子,在S城多如牛毛,都是赁给这些刚毕业没家底的小年轻居住。周嘉树当年也住过,条件比这还差,现在重新来打量,不禁有“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感慨。

  “谢谢周副主编,耽误您挺久了,您先回去吧。”罗睿半躺在床上,扯过毯子捂在胃部。周嘉树在屋子里始终让他不太自在,而且是这在狭小的房间里,两个人共处一室……想想都会觉得怪异。

  “胃还疼吗?”周嘉树从西裤的口袋里掏出帮他买的玛丁啉扔在桌子上。

  “好多了。”

  周嘉树又扫了一眼整个屋子,没有饮水机、水瓶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冰箱。搜寻很久才发现有一只电热壶,蒙着薄薄的一层灰。

  “你平常不喝水?”周嘉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xx宅在家里的时候会烧点水喝。”

  周嘉树拿起电热壶去厨房清洗干净,烧了一壶开水。

  “喝吗?”周嘉树拎着开水放在桌子上。

  “嗯……”许是出的冷汗太多,水份流失太快,罗睿是真的觉得有点渴。周嘉树拿起他放在桌上{wy}的茶杯去洗了洗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手边。

  罗睿端着热水吹凉,慢慢的喝着。胃里还犯着凉,热水落到肚子里,舒服了很多。周嘉树淡淡的看着他,伸手想替他捋开耷拉在额前的头发。罗睿下意识躲闪,手一晃,水溅洒出来,泼到周嘉树的胸前。

  “烫到没?”罗睿慌了神,扯着毯子给他擦拭。手掌透过毯子触到周嘉树宽阔的胸膛,一股怪异的感觉从指尖渗到身体里,融进血液在全身游走。罗睿抬起头看着周嘉树暧昧不明的眼神,心里犹是一颤。手掌来不及撤离,被周嘉树捏在手里。他的手很大,骨节很粗,看起来很有力道。细细捏着罗睿手指的力度却很轻,很温柔。他细细的捋直罗睿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贴到自己的脸上。罗睿定定的看着他,才发现他的眼神也可以温柔的像一池春水,就算溺死在里头也心甘情愿。身子微微前倾,另一只手也扶住周嘉树的脸颊,嘴唇贴了上去。润润的,略有些僵硬的嘴唇半张着,让他的舌头滑进去,灵巧的在口腔里游动。罗睿贪婪的吸吮着他嘴里淡淡的烟草香气,身体里被拥抱的记忆苏醒过来。亲吻变得越来越有兴致,身体也渐渐升温发烫。吻得累了,罗睿才松开周嘉树喘着粗气看他:“要抱我吗?”

  周嘉树未置可否。

  罗睿伸手去解他衬衣的扣子。反正也不是{dy}次,彼此在床上是什么德性都一清二楚。他也不怕再丢人,老老实实服从身体来得比较实在。

  想到之前他还鄙视周嘉树是个只服从于本能的男人,罗睿微微勾起唇角。想不到这么快,自己也成了他们的同类。这大约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他是周嘉树的临时床伴,而周嘉树是唐冬文的临时床伴。也许他也会像他们那样还有别的床伴……

  会有吗?

  罗睿微微蹙起眉。解扣子的手,放了下来。

  “怎么?”周嘉树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他:“胃疼?”

  “不。”罗睿看着周嘉树,慢慢的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将自己白皙的身子袒露在周嘉树面前。

  周嘉树用手指梳理他身体的毛发,他大腿内侧还有上次留下的吻痕,已经淡的只剩下一点红晕。他在红晕上又嘬了一口,让红晕重新变成一朵盛开的红梅。

  罗睿斜倚在床头,周嘉树的身子慢慢覆上来。这一回,前戏做得很足,亲吻一点点调动他心底的欲念,手掌温柔的抚摸揉捏。罗睿抓着周嘉树的头发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身体被越来越强烈的欲念刺激的轻轻颤栗。双腿不知不觉张开,感觉有手指慢慢探入身后的甬道里温柔的活动,替他松驰。艰涩的内壁变得柔软,疼痛和快乐的感觉都像潮水般袭来。

  “喜欢吗?”后面已经完成扩张,周嘉树轻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问。

  “嗯。”罗睿老老实实的点头。

  “说你爱我……”周嘉树的声音又太息似的在耳边响起。

  罗睿微怔,笑声蓦得从喉管里蹦了出来。周嘉树凝眉看着他。罗睿伸手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为什么让我说爱你?你很享受这种征服的快乐?”

  周嘉树停住。

  “我爱你,但只是爱你的身体。就像你也只爱我的身体一样。”罗睿搂着他的脖子:“明知道是个游戏,又何必一定要听我说这样的假话。”

  周嘉树的目光倏然变得冷凛。他细细看着罗睿的脸,取下他挂在脖子上的胳膊,漠然从床上爬起来,整好衣服。

  一切本来蓄势待发,却突得嘎然而止。罗睿不解的坐起来看着周嘉树:“怎么?”

  “你休息吧,我走了。药,睡觉着再吃一次。”周嘉树把头发捋整齐后无面表情的瞥了罗睿一眼,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下楼的声音“咚咚咚咚”,沉重而急促。罗睿呆呆的看着门,身体冷却下来,脸颊涨成猪肝色。

  靠,这算什么?

  十六

  午间起了一丝风,穿堂而过,带来院墙上盛开的蔷薇的青涩香气,也带走许多燥热暑气。苏杏华坐在屋子里,才吃过午饭,睡意全无。拿了本书作势在看,脑子却不知不觉想起庄凡。虽然昨天才去他房里探望过,因为苏逸之在陪着他,也没聊几句就走了。今天他还是没出来吃饭,也不知腿到底好些没。

  红罗端着一箕新鲜荔枝过来:“刚才有佃户来交租子的时候送来的。刚摘的新鲜的很呢,快尝尝。”

  苏杏华看着荔枝发呆,红罗手快,两下剥开,将半透明的泛着玉一样光泽的果肉塞到她嘴里:“甜不甜?那佃户说是挑得{zh0}的桂味。”

  苏杏华细细嚼了,鲜甜细腻的果肉溢了满口清香。吐了子,她自掐了颗粒大饱满的荔枝突然问:“庄公子在做什么?”

  红罗微微一诧:“我进小姐院的时候看到德七端着饭碗从书房院那边过来。估计才刚吃罢了饭,正休息着。”

  苏杏华略略思忖,端起簸箕往书房院去。

  电风扇哐哐的发出嘲杂的声音。这些洋玩意儿,虽然能扇风,却也吵闹得紧。苏震烦乱的关了风扇,书房里又闷闷的。拉开房门他一眼瞥到书房侧面庄凡住的那间厢房,房门是虚掩的。苏震背着手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里没有声音,倒是有阵风把那扇门直接吹开,眼光落在屋子正中的躺椅上。

  庄凡的胸前盖着本书,四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穿着西装的背带短裤露着两条细长白皙的腿,被单车砸伤的那条腿上还有大块於青。苏震蹑手蹑脚的走到躺椅边看他的睡脸。因为午睡的关系,脸色粉红,额头汗津津的,粘着几缕头发。有几根搭在眼睛上,苏震伸手轻轻捋开,触到浓密的睫毛,小刷子一样,刷得手指痒痒的。苏震眉心微跳了跳,手指落到他的嘴唇上轻轻抚弄。庄凡嘴巴半张,嘴唇红艳的像两粒软糯糯,熟透的樱桃,色泽浓艳,触感柔软细腻,怕多用一分气力都会揉破了皮,挤出水来。他吞着唾沫,喉咙里依旧干涩。手指顺着嘴唇往下掠过他的脖子。他的喉结不够明显,显得脖子细长秀气。就算是躺着睡觉,脖子上也没有多余的褶皱。再往下,胸膛轻微起伏,轻薄的衣服让胸前两粒若隐若现。

  尤物。

  苏震克制着心里的躁动,收回手,凝着眉看着庄凡的脸。看惯了苏舜青的脸,再看这样的一张脸,多了许多新鲜的感觉。喜欢苏舜青,因为苏舜青不仅长得漂亮,而且不像堂子里的小倌那样俗媚。但尽管整个苏府都唤苏舜青:苏二爷。在苏震面前,苏舜青依旧是奴。性子清冷孤傲的奴,照旧是要奴颜婢膝的取悦着他。而这个孩子,比苏舜青更多了一份健康,还有苏舜青所不具备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气质。

  苏震放任自己的欲念在脑子里不停的想像,身子越发变得燥热。

  “爸。”苏杏华端着一簸箕荔枝走进来。苏震微微惊了一诧,蹙起眉清了清嗓子。苏杏华把荔枝放在桌上,伸头看了一眼在躺椅上的熟睡的庄凡。

  “庄公子睡着了,我们不要打扰。”苏震低声说着,撵着苏杏华跟自己一起出了门。

  “大中午的怎么不休息?”苏震看着苏杏华微微发红的脸,皱起眉:“又乱跑了吧。”

  “没。”苏杏华按着有些乱跳的心脏淡应。

  “庄公子来这里做客,却因你受了伤。你的性子要收敛些了。”

  “你不也叫他教我骑车吗?”苏杏华有些不高兴:“这跟我性子有什么关系。”

  苏震瞪了苏杏华一眼,也懒得再教训她。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就算明知道自己错了,她也不会让人平白了教训。

  “回去吧,让庄公子好好歇着。”苏震走到书房。苏杏华悻悻然拧身出了书房院。

  ……

  书房里四处飘忽着淡淡的沉香气,和着书香成了一股子怪异的味道。苏震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庄凡的脸。大城市他不是没去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过的也不在少数。欢场上那些纨绔子弟,虽说个顶个儿的长得漂亮,却也都只是烟盒纸上的那一层金帛,揉一揉就皱了,刮下来,就没了。只是苏舜青,一直是他心头{za}。从来都没想到过,还有人能撼动苏舜青在他心里的地位。而且是个没有任何心计的,满脸张扬着青春的孩子。

  苏震烦躁的坐在太师椅上,欲念起来了就再也平息不下去。他又极讨厌自己解决。起身在屋子里了几个来回,正好苏舜青端着一碗酸梅汤走进来。看到他,苏震立即坐在太师椅上向他招手:“过来。”

  苏舜青怔了怔。

  “快。”苏震不耐烦的看着他。苏舜青放下酸梅汤走到跟前,苏震把他按到自己面前,扯下裤子露出里头撅起来的东西。

  “这……”苏舜青灰白的脸上微微泛红:“现在是白天,庄……庄公子就在隔壁……”

  “罗嗦。”苏震按下他的头。苏舜青张口含住,舌头熟练的吸吮轻咬,直插深喉。苏震轻轻的吁了口气,愉悦的感觉让身子舒畅xx,不多时喷射在苏舜青嘴里。苏舜青含着满口腥膻吞了下去,原以为就此了事,苏震拉着他,让他跨坐上来。苏舜青微微冒汗,搂住苏震的脖子,顺从的坐到他身上。没任何准备,甬道极干涩。废了好大力气,xx进入,苏舜青只觉得身后火辣辣的刺痛,低声xx着,腰身情不自禁扭了起来。毕竟有所忌讳,不敢动作太大,只敢轻轻的在苏震身体上颠簸。

  苏震看着他的脸,五官精致秀美,只是皮肤颜色黯淡。明明是做这样兴致高昂的事,他也暮气沉沉。苏震凝着眉扶着他的腰开始顶弄。苏舜青半是疼痛半是兴奋,大口的喘息不止。到底是彼此非常熟悉的人,苏舜青就算不情愿,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苏震尽兴。辗转颠波了好一晌,苏震终于泄去心头欲火,舒服的从苏舜青的身体里出来。

  苏舜青夹着腿替苏震粗略清理了身体整好衣服。苏震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发青的眼皮,他的脸色因刚才这一通折腾而更显得疲惫黯淡。像粉壁上年久的石灰,已被岁月消磨的不复光鲜。

  “你老了。”苏震不禁蹙眉,眉宇里不经意夹起一抹厌恶的神情。

  苏舜青敏感的看了他一眼,苏震倒在书房的竹榻上开始午睡。

  “您歇着。”苏舜青裹好自己退出书房。

  十七

  苏逸之拿着两本书走进庄凡的房间,屋子里琳琅满目的摆了好些小玩意,大都是吃的。什么这个糕那个点,还有应时的水果。

  “好富足。”苏逸之捏了只小点心塞进嘴里,把手里的两本书扔在桌子上。庄凡正站在窗台边观察着什么。看见他进来,庄凡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轻一点。

  苏逸之走到窗台前,看到窗台下的花丛里有只虎皮的猫崽,正在啃着一块点心。大约有两个来月大,两眼滴溜溜,一脸精明相。一块糕点三口两口吃完了,还不满足,舔舔嘴唇,盯着窗口的庄凡。

  “再帮我拿一块儿。”庄凡拍拍苏逸之,苏逸之从桌上又拿了块点心递给庄凡,庄凡掐细了扔给那小家伙。很快又被它消灭干净。两块糕点下了肚,小家伙露出满足的表情,坐在花丛里开始洗脸舔毛。一会儿撅前腿,一会儿翘后腿,身段饶是柔软灵活。庄凡嬉笑着,正在跟苏逸之说话,一回头,身后的苏逸之已经不见踪影。他皱起脸,轻轻的哼了一声,继续看着那只猫。

  “喵……”小猫正洗脸洗得惬意,没防备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拎住它的后颈,把他递到窗子里头。

  庄凡看着苏逸之得意洋洋的脸,轻轻一笑,把那猫抱进房里。苏逸之从窗户翻进来,邀功似的伸着脸:“怎么谢我?”

  “取个啥名儿好?”庄凡打着哈哈没理会他,把小猫放在桌子上。那小猫本来就怕不人,放到桌子上立即找到放着糕点的果盘一头扎了进去。

  “馋猫。”庄凡拧了拧它的耳朵,那小家伙呜呜的护着食,xx不抬头。

  苏逸之站在他身边,故意把果盘端走。小猫抬头四下寻找,气哼哼的怪叫不迭。

  “还给它。”庄凡拧着眉,伸手去抢。单着腿一没站稳整个身子栽到苏逸之身上。苏逸之调笑:“才两天没碰你,怎么,等不急了?”

  “滚。”庄凡懊恼的想站直身子。苏逸之搂得紧紧的,舔舔他的嘴唇,顺便掐了把他腰上的肉笑道:“庄公子在我家住得心宽体胖,要不不走了。”

  庄凡白了他一眼,推开苏逸之。

  远远的,别处的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哭号声。两人都怔了怔,细听,大抵是某个丫头受了惩罚在那里死命号叫:“打死人了,救命啊,三太太,大小姐要xx了……”

  一听到“大小姐”三个字,两人面面相觑。庄凡扶着苏逸之的肩:“去看看。”

  出了书房院走过长长的连廊走到西跨院一角的凉亭里,苏杏华穿着件淡青色的裙子坐在石凳上,身边站了几个颤颤兢兢的丫头。一个身型粗黑的老妈子正卖力的掌掴一个丫头。那丫头脸颊已经肿成馒头。

  “这是怎么了?”庄凡一瘸一拐的走到苏杏华面前。

  “见笑,不过是教训个把爱嚼舌根的丫头。”苏杏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也不知是谁知会了碧莺,碧莺急匆匆走过来,老妈子见了她忙收了手。那丫头看到她立即扑过去:“三太太,救救奴婢,大小姐要打死奴婢。”

  碧莺看着那丫头一脸的狼狈相,挑起唇角,虽然不高兴,还是挤了丝笑:“鸳鸯这丫头是怎么惹到大小姐了,要劳大小姐亲自替我管教。”

  “我当是哪个房里的丫头这么没规没矩。原来是三娘房里的,这也就不奇怪了。”苏杏华揉了揉手里的手帕:“她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的,好像这苏府都得跟着三娘姓李了似的。”

  碧莺横了鸳鸯一眼,鸳鸯噤声不言。碧莺陪了个笑脸:“奴才说的话,大小姐就别往心里去了。不过是狗仗人势了罢。”

  “嗯,三娘以后要多教导些。在自己家人面前丢人现眼也就算了,如今家里有客人。丢您的人事小,可别丢了苏府的面子。”

  碧莺皮笑肉不笑的拎着鸳鸯的辫子:“大小姐说得有理,我记着就是了。我会告诉这些个人,我们家里的规矩比辈份大。”

  苏杏华冷冷的哼了一声,碧莺扯着鸳鸯的辫子把她拉走。经过苏逸之身边狠狠的横了他一眼。苏逸之轻轻撇唇。

  苏杏华睨了一眼站在身边那些受了惊吓的下人:“都散了吧。”

  “是。”下人们灰溜溜的低头离开。

  “他们这是……怎么了?”庄凡诧异的看着苏杏华。晓得这大小姐不好惹,却没料到原来这么厉害。苏杏华看着庄凡腿上的於青:“腿好些吗?”

  “好多了,走路没问题。”庄凡笑笑。

  “问你。”苏杏华压低了嗓子:“相公是怎么一回事儿?”

  “相公……不就是古时候妻子这么称呼丈夫……”

  “就这样?”苏杏华耸耸眉:“那这些下人为什么说二爸是相公,还在那里偷偷笑?我还以为是什么骂人的话……”

  庄凡蓦得一怔,旋即明白了下人的意识。吃惊的跟苏逸之对了个眼,苏逸之未置可否,庄凡的额头渗出一丝汗。

  苏杏华看着他突然不自然的表情:“怎么,还有别的意思?”

  庄凡摇摇头,细声:“别的我不知道……”

  苏逸之走过来:“算了,都是些下人无聊的议论。人多嘴杂,总有些闲话。二爸当家太过仔细,他们没有油水可捞的估计心生怨恨。”

  苏杏华懒得理他,拿起放在凉亭石桌上的一只蝴蝶风筝笑盈盈的看着庄凡:“我正打算去看你,这个是德贵做的,送给你。听说你们北方很时兴放风筝。”

  “谢谢。”庄凡拿过来,想着苏杏华刚才问她的话,心不在焉。

  “不如你们那里的吗?”苏杏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只道他嫌弃这风筝,悻悻的扁了扁嘴。

  “不是,很好看。”庄凡浅浅一笑。

  “那行,等你腿好了,我们去海边放风筝。”苏杏华笑起来,刚才那个气势凛然的大小姐荡然无存。

  红罗咋咋乎乎的绕过假山找过来:“老爷跟二爷差人叫小姐过去一趟……”

  “怎么了?”苏杏华看到庄凡心情正好,有些不耐烦冲红罗嘟起嘴。

  “好像刚才三姨太去老爷跟前说了些什么……”红罗擦了把额头的汗:“快过去解释解释。”

  “我还怕她不成?”苏杏华冷下脸。

  “小姐别说您不怕,三姨太哪是个省油的性格。”红罗替她干着急。

  “去吧。”庄凡冲苏杏华点点头。苏杏华轻轻一跺脚,老大不情愿的往正院苏震的房里去。

  直到那一主一仆都走远了,庄凡才幽幽的吐了一口气,愣愣的看着苏逸之。苏逸之波澜不惊的笑道:“没什么,府门大点,人多点,事情就会多。什么样的都有。”

  庄凡缄口不言。

  苏逸之捏了捏他的脸:“腿好了,就回北平吧。”

  十八

  院子里安静下来。安静的闷热着。似乎台风要来了,空气凝滞沉重。就是算是从省城买回来的电风扇不停的吹,吹出来的风也都是热的。屋里也热,外头也热,到处都热气腾腾的像个蒸笼,叫人透不过气。

  碧莺穿着件粉绿的旗袍坐在花园的小池塘边上磕着瓜子儿。水面上映出她粉啄的面孔,明明还水嫩嫩,才二十六岁的年纪,却已经老了,满脸的世故沧桑。碧莺冷笑着把手里的瓜子皮洒到池塘里。池塘里那些红鲤争先恐后的浮上来抢食。碧莺看着那些鱼肥硕蠢笨的样子,呵呵无神的笑着。

  水面上有个人影晃了晃,碧莺回过头看到苏逸之从她身后经过。那神色,显然没想跟她打招呼。碧莺故意提高调门叫道:“苏少爷,这是往哪儿去啊?”

  “三娘。”苏逸之见是躲不过,堆出一脸笑走了过来。

  “怎么了?眼见着就要当上苏家的新姑爷了,三娘不需要放在眼里了是吧。”碧莺心里一肚子火。鸳鸯嚼的什么舌根她问都没问就扯到苏震面前去大闹一场,结果落人口实,面子没挣回来,反倒是给了苏舜青把柄,把鸳鸯辞了。鸳鸯出了府,先被鲁泽平以盗窃的罪名在巡捕房里关了两天才放出来。受了惊吓的,老实的什么话都不敢再乱说。碧莺在苏府原本也单薄,只从娘家带来了这么个丫头,现在又让人撵了出去,心里郁闷之极。

  苏逸之自然明白她心里的怨气,陪着笑脸:“怎么会。杏华那边你也是知道的,这姑爷当不当得了,还是两可的事。我跟三娘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知道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看到我的丫头被欺负了也不帮忙?骗我钱花的时候就花言巧语,把三娘哄得团团转。”碧莺越说越气愤,抬手就来扇他耳光。苏逸之扼住她的手腕。碧莺重心不稳,跌在苏逸之的怀里。

  苏逸之扶着她的肩淡笑:“三娘息怒。”

  碧莺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气,神思刹时间变得恍惚。嫁到苏府四五年的光景,苏震碰都没碰过她。府上常见的男人除了苏震和苏舜青就都是一群粗鄙汉子,入不得眼。她把脸埋在他胸前,贪婪的深吸了两口,腻声低语:“真好闻。”

  苏逸之微微皱脸,扶着碧莺站好:“三娘。”

  碧莺顺势勾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怎么?嫌弃三娘?”

  “不是,三娘是长辈,苏家的女主人。逸之怎么敢。”苏逸之浅笑。

  碧莺托起他的下巴:“你小子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你当我不晓得?那个庄公子,不单纯吧。哼,你在这苏府别的没学会,也学着苏老爷养宠了。说是出国,恐怕是想跟人家双宿双栖吧……”

  苏逸之轻轻撇唇:“三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讲。”

  碧莺贴近他的脸:“关系好到才放了假就巴巴的从大城市里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你说我要是这么问一问老爷,他会怎么想?”

  “三娘为难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做不成苏家的姑爷,去别处照样谋取生过日子,三娘可是要在这府里呆一辈子的人……”

  碧莺站直了身子,整整衣服头发,嗤笑一声:“威胁我?”

  “怎么敢呢?”苏逸之勾着嘴唇。

  “哼。”碧莺白了他一眼。以她的脑筋,想在苏府里好好站稳脚跟到底是有些困难。苏震对她不管不顾,却也不亏待她吃穿用度。但苏震总是要老,苏杏华总是要接任苏家女主人的位置。这个姑爷是谁,对碧莺来说,至关重要。

  碧莺扶着额头,眯起眼睛,身体摇摇欲坠。苏逸之迟疑了片刻,还是伸了把手。碧莺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软绵绵的胸部。苏逸之惊了惊,赶忙收手。碧莺吃吃笑道,攀着苏逸之的肩,绕到他身后,熨贴在他身上:“三娘吃不了你。我有个提议,在这个大院子里面,只有你跟我是外姓人。我们两个互相帮助,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住下去……”

  条件听起来不错,苏逸之笑着,没点头也没摇头。

  台风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气势汹汹的登陆。虽然在别处上岸,距离润城却也不远。风大雨大,从下午一直下到晚上也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庄凡坐在屋子,门窗紧关着,还是听到周围急嘈嘈全是乱雨。书也看不进去,就顺手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放进皮箱里。等到台风停了,火车通车的时候,他也该离开了。

  咪宝对于外头的风雨全不在意,蹲在桌子底下用心的吃食儿。才被养了两三天,腰身渐长,虎皮纹撑开,长相越发好看。庄凡坐在屋里呆呆看着咪宝:“哎,我说,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反正这家也没人待见你,要不一起走吧……”

  咪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去吃。

  窗户被人拍得梆梆响。庄凡惊了惊,走到窗边拉开窗栓,湿淋淋的苏逸之夹着一阵风雨跳进来。

  关好窗,庄凡赶紧拿条毯子替他裹住。苏逸之看着他放在床边的皮箱:“东西收拾好了?”

  “嗯。”庄凡替他擦干头发,淡淡嗔怨:“下这么大雨还跑来。”

  “等雨下完了,就没机会了。”苏逸之脱下湿淋淋的衣服,半裸着身子,把庄凡拥在怀里。庄凡脸色微红:“就惦记我这身子吧。”

  “难道你不惦记我的?”苏逸之轻轻的吻庄凡。庄凡拧着眉涩涩的笑了笑:“惦记。”

  苏逸之将他抱得更紧,亲吻也越来越深处。倒在床上一翻颠鸾倒凤,庄凡轻轻喘息着,突然发现咪宝正莫名其妙的蹲在床头看着他们,低声斥道:“咪宝,一边玩儿去。”

  咪宝打了个哈欠,依旧看着。虽然说只是只猫,庄凡还是被看得不好意思。苏逸之准备再进入,庄凡并拢腿:“咪宝在看。”

  “叫它不要看。”苏逸之伸手去赶咪宝。咪宝抬腿就是一爪子,抓在他手背上抓出两条血道道。苏逸之轻轻啧舌。咪宝大剌剌走到庄凡的身边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你说你养的这是猫吗?”苏逸之忿忿的看着咪宝。

  “够机灵的吧。”庄凡嘿笑着,看了一眼他被划出两条血道道的手背,又蹙起眉:“要紧不,涂点酒精消xx。”

  “口水也可以xx,要是庄公子不嫌弃,借我点。”苏逸之没正经的笑着。

  庄凡睨了他一眼,端起手背将渗出来的血珠擦去,亲吻着,舌尖从伤口上一点点醮过。苏逸之轻轻的咝着,伤口上犯起细细的灼痛感。本也只是说句玩笑话,没想到他竟当了真。口水涂完,苏逸之看着已经止了血的手背哂笑:“我还以为庄公子嫌我家没肉菜,半夜饿了要吃肉。”

  庄凡沉下脸。黑也是他说的,白也是他说的。他抓着苏逸之那只手张口就要咬下去,被苏逸之捏住了下巴,合不拢嘴,干挣扎着,捶着苏逸之的肩,又打不痛他。

  苏逸之将舌头伸到他的嘴里,把口腔里都舔了个遍,才松开下巴,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咪宝跳过来,挤在中间。

  “养到冬天,就能做一道龙虎凤。”苏逸之嘿笑着,揪着咪宝的后颈把它拎到眼前。咪宝不满意的挣扎着。

  “你敢。”庄凡把它夺下来。

  “要不要试试?”苏逸之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庄凡贴在他胸前,听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德国,你还去吗?”

  “不想让我去了?”苏逸之笑。

  “那我在北平等你。”庄凡直视着苏逸之的眼睛:“一直等到春天。你不来,我一个人走……”

  苏逸之看着他清澈认真的眼,眉角微跳。

  十九

  杏华撒开腿往书房院这边一路飞奔,院子里的花枝勾到衣服。她也没时间去想,用力一扯,袖子上裂了老大一条口子。

  “小姐……”红罗追着后边,怎么跑也追不上她。

  飞奔进书房院,苏杏华冲进庄凡的房里。屋子整整齐齐,该收拾的早就收拾好。看起来,只需要时间一到,他即刻启程。庄凡正在逗猫,他托德贵给弄了只大个儿的鸟笼子,寻思着把咪宝也一起带走。咪宝进去了一趟,死活不肯再进去第二回。

  “你要走?”苏杏华愣愣的看着他蹲在屋子里好脾气的逗着咪宝的样子怔怔的问。

  “啊,杏华。”庄凡抬起头,放下咪宝:“我还说等会也去你院里跟你辞个行。”

  “这……这就要走……”

  “嗯,也打扰了很多天了。”

  “腿没事吗?回北平那么远……路上要是疼了怎么办?”

  “已经好了。”庄凡捋起裤腿给苏杏华看,只剩些淡得几乎看不出的於青。苏杏华呆呆的看着,好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左右看了看,偏偏苏逸之这个时间不在。人家大老远来看他,他也不留客的么?苏杏华皱起脸:“那你还来么?”

  庄凡笑看着她:“也许以后还有机会……”

  “多久以后?”

  庄凡怔了怔,多久,也许是永远都不会再来。但是看杏华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挠了挠下巴:“看情形吧。”

  “如果我去北平念书,能见到你吗?”

  庄凡轻轻嘟嘴,看到杏华灼灼的目光,这才觉出些不一样来。他迟疑了片刻:“开了春,我可能就要出洋了……”

  苏杏华惊了惊:“德国?”

  庄凡无言的点点头。

  苏杏华呆站了一晌,默默的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出庄凡的房间。红罗追上来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前扶着她。苏杏华一把推开,慢慢的晃出书房院。苏舜青拿着份房契往正院苏震那里去,看到她低着头无精打采:“杏华,怎么了?”

  “二爸。”苏杏华木然的抬头看着苏舜青。

  “病了?”苏舜青看着她苍白的脸,吓了一跳。苏杏华是苏家的独生女,从小到大都是倍受呵护长大的。她也争气的没生过什么病,这种脸色还是苏舜青{dy}次看到。

  “庄公子要走了。”杏华拧着眉,眼圈蓦得一红,泪珠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苏舜青看着她的脸,蓦得明白了。挑着眉心下有些吃惊,轻拍拍苏杏华的肩,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苏杏华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二爸……”

  “回屋去吧,看你袖子都破了。去换身衣裳。”苏舜青岔开话题。

  苏杏华擦了把眼泪,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的回自己屋去。

  苏舜青看着她慢吞吞往回走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凛。苏震正在房里看报纸,脸上呈现出一丝复杂的表情。苏舜青走进来,把房契放在他面前:“这是城西吴家的房契,他们的欠款就这么结了,我又补了他们五千块大洋。”

  苏震蹙了蹙眉,看着苏舜青:“你太厚道了。”

  “吴家也是从老太爷那一辈就跟苏家交好的人家……”

  “可惜啊,自己败家也怨不了别人。”苏震按下手里的报纸:“庄公子那边在收拾东西?”

  “是的,明天上午的火车。”

  “晚饭弄丰盛些。”苏震的心情似乎相当的好,让苏舜青有些始料不及。苏舜青点了个头从苏震房里出来,看到碧莺正扭着腰肢要往苏震房里去。彼此看了一眼,碧莺冷冷的哼了一声,苏舜青倒是不以为然。

  晚饭家里人都到得很整齐。苏震、苏舜青和碧莺坐在长辈的位置上,苏杏华和苏逸之坐在庄凡的左右。台风刚过去,天气清爽很多。没开电风扇,只是打开门窗,便有一股清风凉凉的穿过屋子。下人把饭菜都端上来,苏震提起筷子:“吃饭吧。”

  庄凡看了桌上的诸位一眼,站起身:“明天上午我就走了,在这里住了一个多xx谢谢苏老爷、苏二爷和三太太对我的照顾……”

  苏震不动声色的把先前看的那份报纸放到桌上,幽幽的吐了口气:“庄公子,我看你需要三思而行了……”

  庄凡微怔,拿过报纸在面前铺开。头版头条大幅标题:中日芦沟桥军事冲突,大战一触即发。看日期,正是今天的。

  “打仗?”苏杏华看着报纸上的字愣愣的抬起头。庄凡脸色苍白,身子软绵绵的倒在椅子上。

  苏逸之拿过报纸细细看了一遍。庄凡腾得从椅子上起来身:“不行,我得马上走,马上回北平去。”

  “冷静,现在哪有车让你走?”苏逸之扯住庄凡。

  “没车我也要走,我爸妈和我弟弟都在北平,我是长子,我必须回去。”庄凡挣脱苏逸之,大步往自己住的厢房走去。

  “你先冷静,不要着急。”苏逸之起身跟上他。他两眼空洞无神的走着,突然只觉得喉头泛起一抹甜腥,伸手捂住,血水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血!”苏杏华惊叫了一声。

  庄凡呆看了一眼,身子直挺挺的倒下去。苏逸之手快,扶着他打横抱起,匆匆送进书房院的厢房里。

  “叫大夫。”苏震也惊到了,忙不迭吩咐。苏舜青应了一声,指挥着德福去请大夫,自己跟着苏震匆匆走进书房院。

  好好一顿饭,刹时间人散的七七八八,只有碧莺还在漫不经心的吃着饭。

  苏逸之把庄凡放到床上,盖了层薄毯。拿毛巾擦净了他手上嘴上的血渍,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冰冷的,浮着一层冷汗。他倒了杯热立递到庄凡面前:“喝口水。”

  “我要回去……”庄凡定定的看着帐幔的顶子,挣扎着想坐起来:“我爸妈、我弟弟还在北平……”

  “你先冷静,明天早上再走,现在没有火车。”苏逸之紧紧握着他的冰凉的手低声说。

  “我爸妈、我弟弟在北平……”庄凡终于哭出来。

  苏逸之毫无顾忌的抱住庄凡,柔声:“《日内瓦公约》有规定,战争不能攻打平民区。再说,日本人还没进北平城呢,只是在宛平城挑衅。不会有事的。”

  苏震走到床边:“庄公子不必着急,北平城那边还是有驻军的,日本人想打,也不是{yt}两天打得下来的。你且住下,我让朋友打听打听,北平那边的消息。”

  “我要回去,明天一早就走。”庄凡还是不停的坚持。苏震也不好再一味的劝他留下。庄凡好容易安静下来,苏逸之把他轻轻的放下,替他盖好毯子。苏震叹了一声:“让庄公子休息吧。”

  苏逸之起身要跟苏震他们一起离开,庄凡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苏震淡睨了一眼:“逸之陪着他吧。”

  苏逸之又坐下来。苏震背着手走出厢房,苏舜青跟在后边出去。苏杏华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看到爸爸和二爸出来,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苏震没理会她,径直出了书房院。苏舜青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二爸?庄公子家会不会出事?”苏杏华带着哭腔问。

  苏舜青宠溺的笑了笑:“不会有事,你不用担心了。”

  “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那就……”苏舜青的眉角微微挑起:“让他留在我们家吧。”

  二十

  罗睿早上起床的时候天在下小雨,他厌烦的拿着折叠伞走出门去。周一的早上通常都会显得人车特别多,交通特别拥堵。遇见下雨就更是如此。他按照平常的步调起床,希望不要迟到才好。想到迟到了一个人在公司里发足狂奔,从周嘉树的眼皮底下经过,就觉得是一件触目惊心的事。

  公交车在主干道上走走停停,总算赶在八点五十左右到了报社的楼下。一齐走进大楼的还有唐冬文。罗睿看着他,没来由的心底里犯怵。唐冬文冲他浅浅一笑,笑容总让罗睿感觉有一丝嘲弄的味道。是在嘲弄什么?难道嘲弄他不如他那样会取悦男人?罗睿想起周五看到唐冬文跟秦彦明在一起的场景,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电梯门刚一打开,一拥而入的上班族把罗睿和唐冬文挤到最里面紧靠在一起。罗睿吸了吸鼻子,嗅到从唐冬文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略带了些甜味的香气。罗睿下意识皱起眉头。虽然说不讨厌,但也不喜欢。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这么香甜,情 色的意味,可想而知。

  罗睿吐了口气,思绪不受控制的飞到周嘉树身上。一想到那个人,他的脸蓦然红了。那场未遂的引诱,是他头一次这么主动,却以周嘉树嗤之以鼻而告终。说不定转头周嘉树就去找到唐冬文,枕畔软语,把那些以讥笑的方式讲出来。所以唐冬文才会在对他的笑意里融入那抹鄙夷。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认定了。罗睿轻轻啃咬着嘴唇,捏起拳头。

  “不出来吗?”唐冬文突然对他说。罗睿回过神,电梯不晓得几时已经空了。到了报社所在的十九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哦。”罗睿放松自己,走出电梯。秦彦明站在前台那里跟前台的小姑娘细细的交待些什么。小姑娘不停的点头。

  “总编早。”唐冬文轻轻的笑着,从秦彦明身边经过。

  “早。”秦彦明略抬了抬头。两人好像全无瓜葛一样,叫人看不出任何暧昧。罗睿轻轻的嘟起嘴。

  “早啊。”秦彦明看到罗睿,笑容可掬。

  “早。”罗睿周身一凛,带着些防备的假笑了一下,飞快的打卡,奔向自己的办公位放下包,然后像脱离危险区那样长吁了口气。

  “这么赶做什么?又没有迟到。”郑乐天嘴里包得满满的,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喝着牛奶。

  “还有包子吗?”罗睿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吃早饭。一路都想着不要迟到,不要做那么引人注目的事情,却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I’m so sorry!”郑乐天飞速的把手里的半个塞进嘴里,嘟嘟哝哝着。

  罗睿扁扁嘴,对他报以冷眼。郑乐天那边残留的香气,让他的胃轻微的抽搐着,然后发出一串悠然的肠鸣。

  “到我这里来一下。”周嘉树的电话突如其来。罗睿心脏猛得一个剧烈跳动,才放松的心情立即又紧张起来。xx两天没有见面,再见面难免都会想起周五是怎么样的不欢而散的吧。罗睿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想拖延时间,但又拖不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周嘉树办公室门前轻轻的敲门。

  “进来。”周嘉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罗睿推开门,周嘉树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把手头的东西。罗睿安静的站在他的写字台前面有意无意的看着他认真做事的样子。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可以看到他的手灵活的把某些文件抽出来,某些归到另一档。间或再在键盘上敲一些什么,然后打印一些东西出来。他的手比罗睿长了差不多一个指节,骨节也粗大。看上去应该是很稳重的一个人,却总是给人逼迫的、略带窒息的感觉。

  难道他会更喜欢唐冬文那种带着甜腻味道的人?罗睿拧着眉神思胡乱游荡着。周嘉树把一切都整理好,抬起头来的时候,四目相对,冷凛的眼神似乎一下子把他看穿。罗睿紧张的汗毛微凛,吞了口口水,肠了配合的来了一段奏鸣曲。

  “秦总编的意思,远发这次的稿子你来写。”周嘉树无动于衷的把一只U盘和一些资料放到罗睿面前。

  “呃……”罗睿吃惊的看着周嘉树。

  “不过有一点要声明的是,写完了,交我修改。我的名字会排在你的名字前面。”周嘉树看着罗睿,满口公事公办的腔调。

  “我更想写别的新闻。”罗睿微微蹙眉:“我希望可以像郑乐天那样去跑现场……”

  周嘉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笑了笑:“你要求真多。对于一个新人,我觉得你只需要记住领导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但是……”罗睿对写这种东西相当无感。无非是罗列一些数据和一些赞美的词藻。

  “这跟我想得不一样。”他喃喃低语。周嘉树这么要求,他也只能这么做。而且让他来执笔也是秦彦明授意。上次因为辜负了秦彦明的一番好意,还为此得罪了周嘉树。这次看来无论如何不能再任性。

  “你想的是怎么样?扛着摄像机,去中东冒枪林弹雨?揭露官商勾结的社会黑幕?”周嘉树闲闲的挖苦着。

  罗睿缄口不言。

  “稿子明天给我。”周嘉树又开始埋头做自己的事。罗睿拿起桌上的U盘和资料走出他的办公室。

  “领到什么好差事?”郑乐天正在写一个外企劳资纠纷的新闻,指头打着字,看了一眼罗睿郁闷的表情。

  “没什么。”罗睿把资料扔在桌上,想到周嘉树的脸就一阵不爽。比起感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更多的是对周嘉树的厌恶之情。难道凭着关系进入报社的他,就注定得不到能力的认可?那好吧,如果他一定要测试,他就把这篇稿子漂亮的写出来,写到不输给周嘉树,那他总该要另眼相看了吧。

  罗睿负气的把U盘插在电脑上,翻看手里的资料。一边看,一边捡重要的内容列在稿纸上。刚刚进入状态,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罗睿没好声气。

  “这么凶干嘛,有你外卖。”前台的小姑娘诧异的嚷嚷着:“快点出来。”

  罗睿扔下资料和笔走到公司前台。穿着广告衫的送餐小弟确认他是罗睿后把一只塑料袋递给他。罗睿打开袋子,一份咸菜排骨粥,一份炸云吞,一份陈村粉。豪华的广式早茶。

  “好贴心哦。”前台小姑娘嘿嘿笑道:“女朋友?”

  “谁订的?多少钱?”

  “网上订餐系统派的单,钱已经付过了。是谁我就不知道。”小弟交差了事,不想跟他多说些什么。罗睿扁着嘴,把东西提回办公位。郑乐天盯着他慢条斯理拿出来的那些早餐,张大了嘴:“女朋友送来的?”

  罗睿未置可否。话说,除了某个刚才让他还很讨厌的人,他实在想不出是谁。但是那个人……

  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廿一

  罗睿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园景新村附近。最近一段时间下班,偶尔他会提前两站下车从这里走回去。偶尔的偶尔,可以遇见那个叫他庄凡的苏老太太。

  骤雨初晴,接近七点的天空异常澄澈明亮,空气湿润凉爽,依旧混杂着蔷薇的香气。只是今天的香气,夹了些颓败的感觉。小区院墙上的蔷薇被上午一通狂风骤雨吹得四下零落。清洁工人正在清扫路面的积水,顺便把残落的花瓣扫在一边堆积。除了清洁工外,行走的也只有一些刚下班的上班族们。罗睿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那个老太太,略感失望。虽然每次看到她,她都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但他又隐约觉得,那些事好像真的跟他有关一样。

  “你在找阿姆吗?”路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停下脚步,和善的看着他。罗睿诧异的“哎”了一声。那女人笑了笑:“阿姆就是你经常看到的那个穿着唐装的老太太,我看到你跟她聊过天。她这两天生了点感冒,所以没有出来散步。”

  “哦,没事吧。”罗睿顺口问了句。老太太似乎好很大一把年纪了,上了点年纪的人,见不得风吹草动。

  “没什么事。”女人抬着下巴小区里离他们最近的一幢楼呶呶嘴:“阿姆就住在{dy}幢二单元二楼,去坐坐不?”

  罗睿咬咬嘴唇,未置可否。

  “去坐坐吧,她会高兴的。”女人殷勤邀请。

  罗睿迟疑的点点头,跟着女人一起走进园景新村。

  老式的单元楼,没有电梯,楼梯很宽,台阶平缓。上到二楼,女人敲了敲203的门。开门的是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着件短袖碎花衬衣,跟苏老太年纪差不多的样子。看到罗睿同样惊了惊:“庄……公子……”

  罗睿挠了挠后脑勺,看了一眼带她来的女人。

  “外婆,你也认得?他是来看阿姆的。”女人笑盈盈的看了看这老太太。

  罗睿清了清嗓子:“你好,我叫罗睿。”

  “嗯,哦……”老太太才知认错了人,忙不迭把门让开,然后转过身:“小姐,来客人了。”

  “请进来。”屋里传来苏老太太的声音。

  罗睿不自然的跟着年青的女人走进屋子。是间普通的两房一厅,家具都是看起来很老旧红木家具,打扫很干净。因为二楼的原因,光线不是太好,让屋子显得年代更加久远了些。年青女人带着罗睿走进书房,苏老太太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依旧穿的是质地很好的唐装,依旧是绣着花的黑布鞋。

  看到罗睿,老太太显然有些吃惊。她站起身,罗睿连忙摆摆手:“您坐吧,听说您病了,所以我就……顺路过来看看……”

  “有心了,谢谢你。”苏老太太露出淡淡的微笑。真的是个气质很好的老太太,听另一位称她为小姐,估计是旧时大户人家出来的。罗睿回想着,她曾经跟他讲过的苏府,莫非她就是那个苏家的小姐?

  “庄公子请喝茶。”另一位老太太端来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碗儿放在茶几上,习惯的称罗睿为庄公子。罗睿额头汗了汗:“我姓罗……”

  “呃,不好意思,罗,先生请喝茶……”

  “谢谢。”罗睿坐在沙发上,不习惯的端起瓷碗儿,跟古装剧里的茶盏似的,下头有个碟儿拖着。他揭开瓷盖儿,嗅到一股静气宁神的清香。

  “刚下班吗?”

  “是。”罗睿喝了口茶。只觉得满口清香,有股说不出的自在。

  “做的什么工作呢?”

  “呃,在报社。”

  “哦,记者?很体面的工作。”苏老太太赞赏的笑着。

  罗睿干笑了笑,又抿了口茶,轻轻的吐了口气。

  “难道有不如意的事?”

  说不如意,也算是不如意。罗睿微拧了眉,头大的想起今天一大早就被周嘉树教育,又平白吃了他一顿丰盛的早饭。一气呵成的稿子等送到秦彦明那里过稿时,已经改得面目全非。他本来志得意满的觉得自己那篇稿子写得文采飞扬。周嘉树却像改小学生作文一样,划掉了所有显示他文采的部分,换上了若干平淡的词语。结果那样的一修改,没有使稿子失色,反倒是让它更像是一篇写实的新闻稿件……

  锉败!

  “苏逸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罗睿心血来潮的问。

  “逸之……”苏老太太顿了顿:“不是个坏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那也许是他逼不得已的生存法则。”

  周嘉树?也不算是坏人吧,但也不是什么好人。罗睿扁着嘴想,突然又问:“您不觉得男人喜欢男人奇怪么?”

  话一出口,罗睿的脸没来由的红了一半。

  “应该是很奇怪的吧。”苏老太太无奈的笑了笑:“但是那些身在其中的人,又有什么办法?”

  罗睿微微点头。苏老太太拉开抽屉,拿出一副发黄的老照片递给他。照片里是三个年青人,一左一右两个男的赫然就是穿着民国时代衣服的自己和周嘉树。只是那时的周嘉树,看起来更年轻一点。罗睿瞪大眼睛,又看中间那个女孩儿,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眉宇里依稀可见苏老太太的影子。

  这些竟然是真的,并不是一个杜撰出来的故事。罗睿惊讶的看了又看。看着民国装的自己,总有些怪异的感觉。

  “我一直在找逸之……”苏老太太幽幽的说:“我不知道他后来怎样。我只乞求,我没有铸成大错。”

  廿二

  碧莺摇曳生姿的走进书房院时,座钟才敲过十点。院子里的夏花开得正艳,香气里揉了一抹药香幽幽飘送。她拧身走到侧面房门虚掩的厢房里看了一眼。庄凡倚在床上,眉头紧锁着看着窗外。七月的天气,热得人都透不过气来,他的身上搭着条毯子,全身依旧泛着冰冷的苍白。碧莺凝着眉轻轻的啧了两声,转向苏震的书房。

  还不到农忙的时间,要紧的事都是交给苏舜青去办。苏震坐在书房里拿着本书,看得心不在焉。看到碧莺进来,他无动于衷的将书翻了一页。

  “老爷。”碧莺笑盈盈的走到苏震背后,手法熟练的揉捏他的肩膀。苏震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身体,脸上浮起享受的神色。

  “又缺钱花了?”苏震眯缝着眼睛问。

  “看您说的,好像我就是个xx鬼似的。”

  “杏华找你不痛快了?”

  “没有……”碧莺微蹙了蹙眉:“我是闲得无聊,就不能来找老爷聊聊天吗?老爷若是嫌我烦了,我马上走就是。”

  苏震笑了笑:“不烦。只是奇怪,你找我一次难得什么事都不说的。”

  碧莺揉捏了一气,换起拳头慢慢的捶:“若说有事,也有。”

  “说吧。”

  “说起来,挺对不住二爷。”碧莺叹了一声:“我要是知道鸳鸯那丫头说了那种混帐话,我肯定{dy}个撕了她的嘴。她跟着府上那些老妈子们混在一起不学好,结果让我在老爷和二爷面前里外不是人。”

  “算了。”苏震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水:“舜青不会跟你计较的。”

  “虽说二爷大量,不跟我这小妇人一般见识,我这心里边总是觉得对他不起。老爷在二爷面前就替我美言几句吧,我是没脸见他了。哎……”

  “有心就好了,住在同一间宅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以和为贵。”

  “老爷教训的是,我记住了。”碧莺微微勾起嘴唇:“刚才进来的时候,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药味。这庄公子的病怎么就一点不见起色。”

  “他那是心病。”苏震一想到庄凡,眉毛跳了跳:“眼下北边的局势也不晓得怎么样,日本人来势汹汹的。东三省都占了,平津只怕难保。庄公子家在那头,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刚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怪可怜的。”碧莺轻轻的叹着:“年轻轻,长得多好看的一个孩子。你说,他像不像二爷年青的时候?”

  “他?”苏震不假思索的否定道:“不像。”

  “那二爷年轻时好看些,还是庄公子年轻时好看些?”

  苏震默然。

  比较,他早就比过。单就长相,各有千秋。只是,苏舜青是个安静的人。即使如庄凡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学习管理苏府的家务,他也是安安静静的,喜怒不形于色。只要苏震想要,他便给。永远安守于自己的本份。庄凡身上有的那些年青飞扬的东西,他永远也不会有。

  苏震轻轻的按住胸膛,那里面的东西,最近一段时间又开始不安份的跳动起来。就像当年明明是洞房花烛夜,他却记挂着苏舜青时的感觉一样。

  苏逸之端着药碗走到床前:“吃药了……”

  庄凡定定的看着帐顶,没有起身。苏逸之单臂搀起他:“再不吃药,你连苏府的大门都走不出去。”

  庄凡回过神,看着满碗浓黑的药汁,端过来一饮而尽。苏逸之拿手帕替他擦了擦嘴,递过来一颗话梅。庄凡摇了摇头。

  “庄凡,庄凡……”苏杏华捏着张电报纸飞似的冲进庄凡的房间。庄凡无神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杏华,杏华把电报纸塞到他手里:“看,快看。你家发来的电报。刚刚邮差送来的。”

  庄凡精神一震,急急的把手里的那张纸展开。

  “凡:平津乱,暂勿归。家中安好,勿念。父”

  “太好了。”苏逸之凑在庄凡身边看完电报,轻轻的吐了口气。庄凡一动不动的捏着那张纸,不多时,纸上多了几团湿痕。苏杏华不明白他怎么又哭了,站在一边心悬悬的看着苏逸之。苏逸之拍了拍庄凡的肩,权做安慰。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庄凡声音哽咽。

  “那你是把这一切,归咎于我了?”苏逸之微微撇唇。

  “怎么会?”庄凡擦了把眼泪。

  “现在知道家里平安,你就好好养病吧。一切都等病好了再做计议。”

  庄凡点点头。苏杏华看他的脸色似乎一下子起了变化,比先前有神采多了。一直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地。

  “要吃东西吗?”苏逸之捏捏庄凡瘪下去的脸颊细声问。

  庄凡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苏杏华。苏杏华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暧昧,眨巴眨巴眼睛:“我去叫厨房里替你熬点粥。”

  “谢谢。”庄凡扬起唇角。杏华刹时间红了脸,扔了句“不谢”,飞似的跑出院子去。

  苏逸之看着苏杏华兴冲冲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紧。

  从厨房院里出来,苏杏华心情好极了。本想回房去,想着一会儿粥熬好了,她要亲自替庄凡送过去,便又作罢了。坐在花院里,绞着手里的帕子,轻轻的哼着以前学堂里学过的一些西洋歌曲。

  “大小姐怎么心情那么好?”苏舜青从外头回来。准备去正院找苏震,走过花院瞥见坐在那里自己玩自己笑的苏杏华,忍不住走了过来。

  “二爸,你回来了?”苏杏华乐颠颠的看着他。

  “遇见什么好事了?”苏舜青极少见到苏杏华这副样子。平常她总是派头十足,丫头小厮没人敢惹她。碧莺虽然偶尔会说些不中听的话,但在她这里也占不到便宜。

  “庄公子今天接到家里电报,病情好多了。我刚才叫厨房替他熬点粥。”

  “哦,是吗?”苏舜青嘴唇微弯:“那太好了,庄公子这病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一定的。”苏杏华笑着。

  “你玩吧,我去找老爷。”

  “估计又在书房呢。”

  苏舜青的脸细微的变了变。苏杏华没有注意到,看着苏舜青转身往书房院走,突然三步两步追上他挽住苏舜青的胳膊:“二爸。”

  “怎么?”苏舜青不明就里。

  苏杏华咬着嘴唇,脸色刹时间红的像块火烧云似的。苏舜青暗自猜度着,以大小姐这么单纯的性子,心思也不难猜。

  “二爸。”苏杏华又唤了一声,不停的嘬嚅嘴唇。

  “有话就说,马上就到收租的时间了。我挺忙的。”苏舜青没有言明。即便猜得出她在想什么,有些事他还是不愿意点破。

  “秋后,一定让我嫁苏逸之吗?”苏杏华还是开了口。苏舜青心里一个咯噔,他点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已经民国了。”苏杏华撅起嘴:“我要自己选自己要嫁的人。”

  “不要胡闹了,逸之是个好孩子。”

  “你不帮我,我自己找我爸去。”苏杏华轻轻的一跺脚,甩开苏舜青的手转身离去。

  廿三

  “听戏去。”碧莺捏着一把花花绿绿的戏票走到花园里。苏逸之陪着庄凡坐在凉亭里小憩,苏杏华也坐在一边指挥着红罗端茶送点心。自打接到家里的电报,庄凡的病很快好了。虽然还是显得清瘦,精气神已经恢复得不错。

  碧莺走到三个年青人中间,笑盈盈的伸出戏票:“去听戏吧,得胜班换了个新的扬琴乐师,扬琴弹得很好听。”

  庄凡正要应声,苏杏华把一碟开心果放到他手里:“从南洋带过来的,尝尝。”

  碧莺挑挑眉:“大小姐要不要跟逸之、庄公子去看戏?”

  苏杏华懒得理她。苏逸之从她手里抽了几张戏票:“谢谢三姨娘。”

  “不客气。”碧莺看着苏逸之盈盈笑道:“庄公子来我们家做客,你跟杏华的关系都好很多了嘛。”

  “契爸和二爸也要去听戏吗?”苏逸之岔开话题。

  碧莺扁扁嘴:“我这就送过去,不打扰你们。”

  “三姨娘走好。”

  碧莺慢悠悠的走远,苏杏华轻轻的嘁了一声。苏逸之把戏票拿给庄凡:“晚上去听个戏吧,我们这边的地方戏,你还没听过的吧。”

  庄凡看着苏逸之手里的戏票:“不去,你们去吧。”

  “去嘛去嘛,去散散心。你都在家里憋了好几天了。”苏杏华把戏票都塞到他手里:“反正也收到北平那边的电报了,你爸爸妈妈肯定是吉人天相的。你把自己照顾好,等到日本人走了再回去。”

  庄凡看着杏华笑了笑。

  得胜班在润城的城东得胜茶楼。苏家是润城的大户,拿到都是二楼包厢里的票。偏生的碧莺也跟着三个年青人一起,苏杏华很别扭。找到包厢刚坐下,陪着夫人来看戏的鲁泽平从他们身后路过。鲁泽平穿着黑色xx制服,看到碧莺后笑了笑:“三太太,好久不见越发年青漂亮了。”

  “过奖了。”碧莺敷衍的笑着。

  “怎么震兄和舜青没来?”鲁泽平看了看包厢。

  “他们两个,事忙。”碧莺别有深意的说。鲁泽平脸皮抽了抽,笑着陪夫人却了另一间包厢。苏杏华和碧莺坐在包厢的前排,苏逸之和庄凡坐在后边。杏华不时回回头看一眼庄凡,心里老大不情愿,想跟苏逸之换个座位,但又不愿意跟他说话。苏逸之轻轻的笑着,在桌子下头轻轻握住庄凡的手。庄凡瘪着嘴瞪了他一眼。苏逸之装做没有看到,轻轻的在他手心里抠得痒痒的。庄凡想抽也抽不出来。好在坐在后排,也没人看到他们。

  戏台上的伶人打招的花枝招展的,看戏单上,他们唱的是一出叫《白龙关》的戏。庄凡对戏曲本来就没多大兴趣,又是润城这边的地方戏,听也听不懂,看得兴味寥寥。苏杏华也打着哈欠,不时的皱着眉回头看看庄凡,想跟他聊聊天,又碍一苏逸之就坐在旁边。

  耐着性子听过了半场,苏杏华站起身问庄凡:“闷死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庄凡诧异的看着她。苏杏华鼓着腮帮子很不耐烦。庄凡和苏逸之互看了看,苏逸之绕到碧莺身边:“三姨娘,我们出去走走……”

  “嗯。”碧莺正听得入神。新换上的扬琴师傅果然敲得一手好琴,伶人的戏唱得一般,琴声却极是动人。听到苏逸之在耳朵嘀咕,她也没认真听,只点了点头。苏逸之就领着庄凡和苏杏华从戏楼里出来。

  出了茶楼,外头凉快很多。还不是太夜,街道是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北边正打着仗,南方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像。庄凡微微敛眉,心里黯然神伤。

  “吃龟苓膏么?”路过卖糖水的小摊,苏杏华指着摊上黑乎乎的龟苓膏问。庄凡摇摇头。

  “吃嘛吃嘛,南方天气湿热,吃些这东西对你身体有好处。”苏杏华不由分说的要了两碗。看了一边的苏逸之,又瘪着嘴多要了一碗。

  苏逸之靠着庄凡的耳朵细声:“这是托你的福……”

  坐在摊边的摆的小凳上吃,庄凡没见过这东西,尝了一口苦不堪言。想吐又不好意思。苏杏华忍着笑,拿起桌上的蜜糖往他的碗上浇了一大勺,搅拌搅拌,才算是把苦味中和了一下。

  一个挑担卖糯米糍的从糖水摊边路过,苏杏华忙招手,又买了一碗糯米糍放在桌上,拿筷子夹起一颗送到庄凡面前:“尝尝。”

  庄凡不好意思的看苏逸之,苏逸之伸手偷了一颗塞进自己嘴里。苏杏华也懒得理他,只顾殷勤的扫呼庄凡。两碗甜食吃下去,庄凡腻的发慌。苏杏华却显然很高兴,拉着他们继续逛,看着什么都推荐给庄凡。

  走在一个十字路口,苏杏华看到卖风车的,兴奋的走过去。苏逸之拉着庄凡,轻轻“嘘”了一声,拉着他走到另一个街口,悄悄的把苏杏华撇下。

  “这……”庄凡看,苏逸之拉着他走得飞快,不叫他看。走到僻静的地方,停下来。庄凡轻轻的喘着气:“大晚上的,你把杏华一个人丢在外头……”

  “这儿不是北平,没那么多坏人,更没人敢动苏府的大小姐。”苏逸之嘿然而笑。

  “你想带我去哪儿?”庄凡抬脸看着苏逸之。黑漆漆的看不清脸,却看得见他的眼睛闪烁着微光。胸膛里那颗心跳动得有些紊乱。

  “庄凡……庄凡……”苏杏华焦急的喊声远远飘过来,庄凡正想应,嘴唇被堵上。他惊得睁大眼睛,微热的鼻息吹在脸上。等到杏华的声音远去了,嘴唇才分开。干干的,只是贴在一起,庄凡的耳根还是灼热起来。幸而天黑看不见。他皱着脸:“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一般,又不是没亲没抱过。”苏逸之无所谓的笑着。

  “干嘛把杏华撇下?”庄凡故意问。

  “你不觉得她讨嫌吗?这也塞给你,那也塞给你。都是她自己喜欢的那些女孩子的零食玩意。”

  “不讨嫌啊。杏华挺可爱的。”庄凡轻轻笑着。

  “原来如此。”苏逸之语调平平,拉起庄凡的手:“那去找她,省得她在那里大呼小叫。”

  庄凡扯住苏逸之。苏逸之凝着眉:“怎……”

  庄凡掂起脚,搂住苏逸之的脖子。这次吃惊的是苏逸之,嘴唇被动的被撬开,庄凡的舌头温润的,像一条小蛇在嘴巴里滑动,勾引着他的舌头,厮磨缠绵。他轻轻合上眼,情不自禁扶着庄凡的腰身,将他紧紧拥入怀里。

  “苏少爷是真的爱上我了……”庄凡轻轻喘息着,像只猫一样软绵绵伏在苏逸之的怀里。

  “何以见得?”苏逸之瘪着嘴问。

  “我就是知道。”庄凡松开他,脚步轻快的往苏府走去。苏逸之跟在他身后,皱着脸,泛起一丝烦闷的思绪。

  “庄少爷和少爷回来了。”

  两个人刚刚走到苏府门前,看门的下人立即喊了起来。苏杏华从院子里奔出来:“庄凡。”

  “杏华。”庄凡看了看苏逸之,不好意思的笑着。

  “你们走哪儿去了,还以为你们走丢了,急死我了……”杏华擦了把眼泪,拉着他走进苏府。苏震和苏舜青也站在前院,看到庄凡和苏逸之,苏震笑了笑:“这不都好好的在这儿嘛。”

  “我们去看了会卖糖人的担子,转头就没看到杏华。”苏逸之信口拈了个谎。

  “好了,人都回来了。都累了,去休息吧。”苏舜青波澜不惊的说。苏震忙应着声:“对对,都去休息吧,庄公子这才大病初愈。”

  “是,晚安苏老爷,晚安苏二爷。晚安,杏华……”庄凡回房去了,苏逸之也走了。苏震回头看到苏杏华一脸狼狈的样子轻轻的嘁了一声:“才一会儿不见,就大惊小怪的。日后庄公子回北平了怎么办?”

  “他回去,我就跟他回去。”苏杏华横下心:“你要是让我嫁人,我就嫁给他。除了他,谁都不要。”

  苏震惊讶的看着苏杏华。

  廿四

  “啊……”罗睿打了很多个哈欠。

  “做贼去了?”郑乐天从外头回来,额头上鼻梁上还浮着薄汗。卸下装备后站在空调风口吹风。看着他那臭汗沐漓的样子,罗睿别提有多羡慕。他想像中的记者就是挂着台相机到处跑,随时随地捕捉住这个社会的阴暗面,将他暴露在公众面前。

  一晃,进报社也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除了跟着周嘉树出去做做专访,参加一下媒体见面会之类的活动,生活平淡乏味。没有新鲜刺激的事情,没有震聋发溃的声音。每天每天像写作业一样按时完成周嘉树交给他的写稿任务,然后交给周嘉树修改。周嘉树算是个好老师吧……

  罗睿轻轻的瘪嘴,看着面前自己刚刚写完的一个人物采访稿。跟最初他写的稿子比,水平确实提高了不少,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郑乐天喝了口水,吹干满身臭汗回到座位开始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到电脑里,准备着稿子。虽然身在同一个组,人家做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新闻啊。罗睿打完哈欠,顺便又叹了口气,伏在桌子上恹恹欲睡。

  “走……”周嘉树从办公室出来。

  “去哪儿?”罗睿微怔。

  “采访。”周嘉树言简意赅,罗睿拎着背包连忙跟上。坐到车里,周嘉树递给他一部相机:“会用吗?”

  “嗯……”罗睿翻看着,是一部佳能的单反。数码相机是用过,大致原理也都差不多。但是想到之前在他包里光荣了的录音笔,不禁心有余悸。

  周嘉树发动车子沿着滨海大路飞快的奔往郊区。S市是南方的发达城市,公路笔直,路况很好。即使远离了市区,路边也是一排排豪华的住宅小区。依山傍海,大都是些家境富庶的人才会把房买在这里。

  车子开到一爿别墅区附近,周嘉树把车子停在路边轻轻的吐了口气。罗睿拿着相机还在摆弄,基本已经摸熟怎么使用。周嘉树看了他一眼:“扣好安全带了没?”

  罗睿检查了一遍自己,安全带没有问题。

  “相机拿稳。等会儿叫你动手的时候,你使劲的拍,换不同的角度,不要停。”

  “拍谁?”罗睿诧异的问。

  “赵鸿飞。”

  “啊?”罗睿精神蓦然一振。那是前几天让三所学校出现学生集体食物中毒事件的乳制品企业的老总。事情爆出来之后,又查出企业内部的诸多问题。赵鸿飞在事发后,一直不见踪影。有消息说他已经出国,没想到竟然让周嘉树找到他隐身的据点。

  “真……真的?”罗睿的手开始兴奋的发抖。

  “出来了。”周嘉树开着车往往小区的大门那边慢慢的开。罗睿伸长了脖子看到小区的电匣门慢慢拉开,开出来一辆黑色大奔。周嘉树突然加速,车子作失控状,往大奔的身上撞过去。眼看就要撞上,两辆车子都嘎然停住,只在车灯那里轻微擦伤。司机不耐烦的推开车门下来跟周嘉树理论。罗睿立即看到坐在那台车子后座的赵鸿飞和一个年青女人。关于那个年青女人,传闻说是赵的情妇。

  “动手。”周嘉树低声说。罗睿慌乱的架起相机一通连拍。

  “干什么?”司机看到相机,警觉的厉声大喝。周嘉树飞快的倒车,扬长而去。

  车子又开回到滨海大道上。周嘉树确信后头不会有人追过来,松了口气转向罗睿:“拍到没?”

  罗睿端着相机怔怔的。刚才一切连贯性太强,就像一场太过紧张的电影,叫人目不暇接。大气都不敢出。

  周嘉树把相机拿过来翻看。照片的质量都不高,但是有几张能清楚的认清是赵鸿飞这个人。这就足够了。他轻轻的笑了笑,开足马力回报社赶稿。

  “OK。”周嘉树长长的吐了口气。稿子和照片都审核通过,放在B版。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位置,但是相信大家明天看到的时候,一样会带来轰动效果。他满意的伸手去拿烟,烟盒已经空了。周嘉树悻悻然把空烟盒揉成一团扔进废纸蒌。拉开办公室的门,大办公区还亮着灯。周嘉树一眼就看到罗睿的位置上还有人。糟糕,他自己忙着做事,忘了叫这个人下班了。周嘉树撇撇嘴,走到罗睿的办公位上。罗睿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嘴角上的口水流到桌子上,又顺着桌子的边缘滴到地毯上……

  真邋遢。周嘉树微微蹙眉,伸手推了推罗睿,罗睿的身子顺势往下滑去。

  “喂。”周嘉树连忙抱住他。就这样居然没醒……

  周嘉树哭笑不得的把他扶正,罗睿伏在周嘉树怀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就像一只睡得极舒服的猫。周嘉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像被这只猫的爪子轻轻的挠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抬头看到大办公区的红外摄像头发出的微光,心痒痒的作罢。

  “起来。”周嘉树把罗睿放在办公桌上,用力的推了推他。

  罗睿猛的一惊,椅子差点翻倒。他扶着桌子站起来,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到周嘉树的脸上,整个人立即清醒过来:“周副主编……”

  “我送你。”

  罗睿看了看手机,接近两点。收拾东西时,才看到桌子上那一滩口水。连忙从纸巾盒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提着包跟在周嘉树身后。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车子路过一遍很热闹的排档区,周嘉树突然问。

  “呃……”罗睿看了周嘉树一眼。不说倒还好,一说真觉得有点饿。下午急冲冲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只吃了一份份量不足的快餐,距离现在已经七八个小时,早就消耗殆尽。

  “那一家的牛肉很好吃。”周嘉树冲着一家潮汕风味的牛肉店呶呶嘴:“这个时间去吃,正好能吃到{zx1}鲜的牛肉。”

  “哦。”罗睿无可无不可的看了一眼。反正对这些也不熟,当下的要务就是填饱肚子,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

  周嘉树停好车带着罗睿走到牛肉店。外面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牛肉店,里头却相当红火。十多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好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人起身,无须等位。服务员飞快的收拾了桌子,换了干净的台布,把电磁炉和火锅架起来。周嘉树点了几盘牛肉,推销啤酒的小女孩立即过来询问要不要喝点酒。周嘉树看了罗睿一眼:“不要了。”

  罗睿装作没听见。上次喝酒闹出的洋相虽然他记不太清楚,但估计总是不够好看的。想想从认得周嘉树至今,几乎没在他面前有过什么很有面子的表现。不是醉酒就是胃痛,再不就是稀里糊涂的跟他上 床……

  “调味料自己加,想吃辣点就放辣点,不能吃辣就多放点葱蒜香油。”

  “哦。”

  牛肉端上来,牛肉倒进滚开的汤里。口感很鲜嫩,很有嚼劲。罗睿眉毛跳了跳,胃口大开,几盘肉迅速消灭干净。周嘉树喝了碗汤,看着他欲求不满的脸:“再来两盘。”

  “不要了,再吃胃会疼。”罗睿连忙摆手。难得这次又没喝酒,又没胃痛,也没有犯糊涂。就让今天善始善终比较好。

  周嘉树轻轻的笑起来。罗睿瘪着嘴,把视线移开。虽然这张脸笑起来还蛮好看,但对他的笑意还是应该谨慎。

  “买单。”周嘉树招手叫来服务员。

  “老板!”临桌的一桌人也吃完了,咬着牙签喊老板。罗睿看着那一桌五六个人,个个满脸横肉,一脸凶悍,暗自觉得不太像好人。果然,老板走到他们面前,却不是收钱买单,而是拿了几张百元大钞塞给其中一个人。

  “这像什么话?”被塞钱的那个人不耐烦的看着钱:“看你这里生意这么好,这点怕不够吧。”

  “彪哥,小本生意……”老板陪着笑脸。

  罗睿微微一惊。传说中的收保护费么?今天{yt}他还过得真有意义。下午去拍到了赵鸿飞的照片,晚上又遇到一起收保护费的。他拿出手机悄悄将摄像头对着那几个人拍了几张照片。

  “走吧。”周嘉树买了单,拉罗睿走。罗睿手里的手机没抓稳,掉到地上。几个人被手机落地的声音打扰到,眼光往这里瞟了一眼。罗睿微汗的捡起手机。

  “你刚才是不是在拍我们?”其中一个小个儿突然揪住罗睿的衣领:“手机给我看看。”

  “放手。”周嘉树按住那个人的手,把罗睿扯出来。

  “我X你妈,带种哈。”小个子嘿嘿笑着,抓起桌上的电磁炉砸向周嘉树。周嘉树推开罗睿,电磁炉一角砸到他额头上。一道血线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周嘉树用手抹了一把,满手都是血。他抬起头冷笑了笑,揪起面前的小个儿,一个背摔。

  五六个人立即围上来。

  周嘉树捂着额头:“要打架的出去打吧,在这儿砸坏了人家的东西你们又不赔。”

  为首的那个大个子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围着周嘉树走到店外。周嘉树把包递给罗睿:“你帮我拿好。”

  罗睿颤颤的接过来,两个胖子立即凶神恶煞的扑过来。周嘉树一记回旋踢,摞倒两个。他擦了把滴到眼睫毛上的血:“好多年没打架了,大学时候我选修空手道。”

  廿五

  “你们怎么回事?”秦彦明把罗睿叫进办公室。

  罗睿扁扁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秦彦明皱着脸无奈的看着他:“你说你这孩子。社会经验也太少了……那些人是你能惹的吗?好在有嘉树在你身边。要是没有……你叫我怎么跟罗老师交待?”

  罗睿已经非常懊丧。周嘉树一个打六个,就算他身手再利落,也架不住六个人一起往上冲。要不是打了110,xx来得快,估计这事儿小不了。

  “你受伤没?”秦彦明走到他跟前,扒拉着他的身子把他前前后后打量一遍。

  “没有。”罗睿瓮声瓮气的应着。若是自己受伤,感觉倒还好些。现在躺在家里的那个是周嘉树,害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过意不去。

  “算了,算了。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吧。”秦彦明看他皱眉苦脸的样子,觉得自己似乎严苛了些。他浅笑着拍拍罗睿的肩:“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记住了,以后看到那些人绕远点走。这社会远比你想像的要复杂的多。”

  罗睿轻轻嗫嚅着嘴唇,没有吭声。

  “做事去吧。回头嘉树来上班,我牵头,你请人家吃顿饭,好好谢谢人家。”秦彦明做足了大哥的本份。罗睿点着头从秦彦明的办公室出来,郁郁的回到座位上。

  细想想昨天那场打斗,如果不是因为罗睿,周嘉树可能也不会受什么伤。那些人虽然人多,但一开始根本不占优势。后来他们见占不到上风就把主意打到罗睿头上来。周嘉树见有人动罗睿,才乱了阵脚,让那些人得逞,吃了一顿拳脚。所幸送到医院去检查,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也不知道周嘉树现在怎么样。罗睿抱着头,狠狠的抓着头皮。就算没有伤筋动骨,皮开肉绽也不轻松。回想起昨天周嘉树满脸血淋淋的样子,罗睿心有余悸。若是周嘉树被打出个三长两短出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组里的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就罗睿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长吁短叹。偶尔能看到个把路过的美女,人家用诧异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匆匆离开。罗睿心不在焉的在网上不停的翻看着网页,心里沉甸甸的。反反复复想的都是周嘉树这个人。虽然知道他不是个坏人,却也没料到他会这样拼命护着自己。

  那个人……

  罗睿抠着脑门把认得周嘉树以来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心里怪怪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前生注定?想起苏老太太跟他讲过的那些故事,罗睿无神的笑着。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这漫才的{yt}才过了三分之一。他还需要在报社里坐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下班。下班做什么?罗睿的脑子里依旧直接浮现的是周嘉树的脸。干脆下了班去看看他。总也是为他受的伤,不去看看说不过去。

  这样想着,心里踏实了很多。

  一串鸟鸣声后,手机收到新的短信。罗睿拿出手机,只是一条信息台发过来的广告。他顺手删了,把手机扔在桌上。蓦得,他想起昨天拍的那些照片还在手机里。打开手机的相册,一张张狰狞面孔清晰明朗,一看到就立即想起昨天。罗睿胸口又堵了一口恶气,反反复复的翻看着。这些照片存着也没有用处,报社是不会发这类稿子。但就这样把这些人的丑恶嘴脸轻轻抹去他又不甘心。思前想后,罗睿把照片导到电脑里,然后找到几个热门论坛去发帖子。

  论坛这东西是个好物。帖子一发出,立即一个热门论坛里立即有了回应。遇见过的、身受其害的、看热闹的很快盖起了高楼。罗睿轻轻吐了口气。如果主流媒体不能做些什么,网络总可以起些作用吧。舆论起来了,也许总有相关的部门会对这些社会渣滓引起注意。

  看着那些回复,罗睿觉得畅快了很多。磨到下班的时候,有两个论坛里把帖子顶成了热帖。罗睿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去看周嘉树。

  周嘉树的家,他在无意识的时候来过三次,有意识被周嘉树拖来过一次。每一次来,都不尽暧昧。于是这是头一回自己一个人头脑清醒的来。罗睿咬着嘴唇,走到周嘉树家门前,鼓足勇气敲门。

  “谁?”说话的是个男人,但不是周嘉树。罗睿微微一怔,旋即从拉开门门看到唐冬文精致的面孔。唐冬文穿着件围裙,看到罗睿似乎觉得都在意料之中。他挑着嘴角别有深意的笑道:“是你。”

  “唐,美编……”罗睿不自然的打了声招呼,开始后悔就这样贸贸然的过来。

  “进来吧。”唐冬文一副主人的架势,打开门让罗睿进来。罗睿迟疑了刹那,走进屋子。周嘉树背对着客厅坐在餐厅吃粥,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只问:“谁啊?”

  “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唐冬文浅笑着。周嘉树回过头看到罗睿,淡淡的哦了一声:“你啊,下班了?”

  “嗯。”罗睿放下买来探病的营养品,睨看周嘉树。额头上裹着纱布,本来挺俊朗的脸肿了半边,嘴角还贴着创可贴。他心里不落忍,嘬嚅着嘴唇想说话。唐冬文提着那些营养品放到冰箱里,像个主妇一样唠叨:“他现在虚不受补,这些东西只怕越吃伤口越痛……”

  罗睿微微一怔,心情里一阵恶烦的瞪了唐冬文一眼。本来想说的话也吞了回去。

  “坐。”周嘉树说。罗睿生硬的坐在沙发上。唐冬文走到餐厅看着空碗:“你还吃吗?”

  “不吃了。”

  唐冬文收起碗放到厨房的水槽里,开始洗碗。

  “吃饭了没?”周嘉树不知是不是因为整个右脸都肿着的原因,神色有些不自然。

  “嗯,呃……”罗睿闷闷的坐在客厅低声:“吃过了……”

  “这么早?”

  “嗯,饿了,所以买了沙县小吃……”罗睿胡乱的扯着谎。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只是不想因为说没吃,而让周嘉树虚伪的留他吃饭。

  气氛很怪异。罗睿低着头用力抿着嘴唇。如果把周嘉树和唐冬文摆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很合谐的一对。都很漂亮,都很有才华。他只是那个莫名其妙夹到中间来的人。

  也许被那什么奇怪的梦境所盅惑了。还是说对于周嘉树昨天拼命护着他的行为有些会错意,有些想入非非的过了头。其实他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么,周嘉树身边从来不缺陪着他的人。

  只是床伴了,只是床伴……

  廿六

  唐冬文把屋子细细收拾了一遍,一切各就各位。他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问周嘉树:“还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周嘉树站在窗口轻轻摇了摇头。

  “那我走了。”唐冬文取下围裙,捋捋头发。

  “嗯,谢谢你。”

  “真冷淡。还以为至少有个感激的kiss。”唐冬文戏谑的说。

  “你需要?”周嘉树睨看他。

  唐冬文皱着脸,扁扁嘴:“所以说,人年纪大了真不好玩。还是罗睿小朋友比较可爱。”

  “你也该玩够了。”

  “嗯?”唐冬文走到周嘉树面前,像只猫一样贴着他的肩膀,抚摸着他半边肿涨变型的脸轻声:“嫌我碍事了?”

  周嘉树凝着眉,转过身捏着他的耳廓:“那,留下?”

  “嘁。”唐冬文推开他:“走了。”

  大门啪的关上,周嘉树锁上安全栓,转身去茶几拿烟。茶几上还摆着罗睿喝过两口的茶水。唐冬文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就这个没动。周嘉树端着茶杯,送到唇边,抿着罗睿喝过的杯口。凉凉的瓷壁抵着舌头。他吮了一口,失神的笑起来。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个变态的老头。如果不是唐冬文今天在,或许,会抱他吧……

  周嘉树靠着沙发,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变态的老头,闭上眼睛想起的就是那个生涩的裸体。想抱他,想亲吻他。那段感情,积攒了大半个世纪,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一个突破口喷发出来。但是那个人却只把他当成一个可以解决生理需求的对象。

  他选择了遗忘,竟然是遗忘……

  ============时光倒流七十年===============

  苏舜青默默的跟在苏震身后。苏震走了几步回过头:“那丫头要是真的喜欢庄公子,你觉得如何?”

  苏舜青抬起眼淡漠的看着苏震。苏震看他的表情也猜出他的意思悻悻然转过身去。

  “你想换掉逸之?”苏舜青随着他走到正院的房间才清冷的问。

  “呃……新时代了嘛……”苏震支吾着。

  “庄公子不可能做苏家的上门女婿,而且他也未必喜欢杏华。”苏舜青波澜不惊的说:“你应该明确断了杏华的念想,也省得那傻孩子在那里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震没有应声。房里已经摆好洗澡水,苏舜青关好房门伺侯他更衣沐浴。坐在浴桶里,苏震微闭上眼睛,苏舜青拿着毛巾替他轻轻擦洗。

  “不如你去问问庄公子的意思吧。这北边的仗究竟怎么着谁也说不准。若是打个十年八年的,庄公子就要在这儿住上十年八年。也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亲还是要成,娃儿总是要生的……”

  “逸之呢?”

  “逸之也不吃亏啊,我会补偿他。他不是想去德国嘛,那就拿钱让他去。”

  苏舜青垂下眼,细细的替苏震擦着身子。擦到下体,苏震浑身一种酥痒,那物什儿硬了一半。他伸手把苏舜青拖进浴桶,含住他的嘴唇瓮声:“去吧,跟庄公子说说。”

  “是。”苏舜青无奈的应了一声。

  天气虽然热,却也热不到北方那种干燥酷热的程度。一入了夜,就总有风幽幽吹送。一想到北方,庄凡翻了个身。天天都看报纸,二十九路军现在已经跟日本人打起来了。战况很激烈。虽然还没打进北平城,一想起枪林弹雨就叫人心里不安生。

  咪宝多外头回来,嘴里叼了只小老鼠。那老鼠吱吱叫着垂死挣扎。庄凡惊了一吓,想抓住咪宝把老鼠弄下来。咪宝跑进花园里,寻不见了。他轻轻的吐了口气,横竖也是睡不安稳,干脆坐起来看书。

  “庄公子。”苏舜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庄凡拉开门,看到穿着一袭月白长衫的苏舜青。他神色淡漠的看了庄凡一眼:“还没睡呢?”

  “没,二爷找我有什么事?”庄凡把苏舜青让进屋子里,替他倒了杯凉茶。

  苏舜青素淡的笑了笑:“有件事一直想找个时间跟你说说……”

  “什么?”庄凡坐在苏舜青对面。对于这位苏二爷,庄凡一直摸不清他的脾性。他总是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目光却深邃的很。

  苏舜青喝了口茶,眼光在庄凡脸上短短停留了一刹:“恕我冒昧,庄公子在北平有没有订过亲的人家?”

  庄凡微怔,没料到冷不丁的会被问起这种事情。他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有。”

  “有没有中意的女子?”

  庄凡沉吟片刻,猜出一多半儿苏舜青的来意。他浅笑着:“喜欢的人是有的。”

  “哦。”苏舜青点点头:“那真是唐突了。”

  庄凡也不再往下接句。

  “这一时半会儿,北平也回不去,庄公子有没有想过如此这仗打起来没完怎么办?”

  庄凡浅笑了笑:“没有想过。但不可能一直打下去了。北平虽不是首都,却也是几朝古都,国府总不至于那么随意的放弃。”

  “说的也是。”苏舜青点点头,眼眸里看不出一点星光。幽幽的叫庄凡没来由的感觉有些冷。苏舜青轻轻把玩着茶杯,话已说到此,似乎已经没什么再可续下去的话题了。但他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你和逸之……”苏舜青轻吁了口气,幽然:“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是他吧。”

  庄凡微微一惊,脸皮有些热,却也没有否认。

  “如果是,就{zh0}不要再纠缠了。”

  “为什么?”庄凡不服气的涨红了脸:“二爷跟苏老爷不是也好端端的在一起么?”

  苏舜青抬起眼,眼神冷漠的看着他:“苏家养着我。从我八岁开始,我就是这府里的奴才。逸之养不起你。他是要娶杏华,继承苏家家业的人。等到局势稳了,你就走吧。这样下去,对你对他,还有杏华都不好。”

  庄凡震惊的看着苏舜青,难以置信的看凝起眉头:“他会娶杏华?为什么?他不喜欢杏华,杏华也不喜欢他。”

  “他是以入赘为条件,才被苏家收养的。亲事早就订好了。”苏舜青放下茶杯:“他不会去德国,秋后就要完婚了。”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庄凡虚弱的坐在房里。苏舜青什么时候走的,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屋子里刹时空落得只剩下僵硬的空气。咪宝想是解决了那只老鼠,从窗户跳起来,舔着嘴唇讨好似的走到他脚边来“咪呜”了一声。庄凡抱起咪宝,眼泪簌簌的落到它脑袋上。

  廿七

  窗户好像是被风吹开了,“咯吱”一声悠长的声响,细细的,像是撕着布帛一样的声音。、紧跟着,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庄凡一动不动,苏逸之窃笑着吻着他的耳廓:“想着我呢?”

  “放手。”庄凡冷冰冰的说。苏逸之惊了惊,这么凉的声音从他口中出来,还是{dy}回。

  “怎么了?”苏逸之转到他正面,看到庄凡微红的眼睛。他眉心纠在一起,捏着他的下巴:“怎么了?”

  “没什么?”庄凡轻轻挥开他的手:“你过来时看到二爷了没?”

  苏逸这一怔。

  “他先前来跟我说了个事儿。”庄凡勾的嘴唇露出一丝沧凉的笑意:“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什么?”

  “他说,想把杏华嫁给我。”庄凡笑看着苏逸之:“你觉得我娶杏华好不好?”

  苏逸之的心好像突然被人揪了一下。他怔忡的看着庄凡,一声不吭。

  “杏华挺不错的,虽然有点任性,却本性善良。而且苏家也是大户人家。是财主呢。”

  苏逸之挑着眉,冷笑一声:“是啊。”

  话音未落,颊上立即着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痛得厉害。苏逸之清冷的看着庄凡。庄凡捧着他的脸,狠狠的吻着他的嘴唇。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横冲之撞,暴躁得似乎想把他给吞吃下去。苏逸之慢慢把他推开。

  “你是爱我的,对吧?”庄凡狠狠的掐着他的肩膀问:“你是爱我的……”

  苏逸之抠开他的手指,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抹下来。

  “滚!”庄凡深吸了一口气,忿恨的怒喝。

  苏逸之拉开房门回头看了庄凡一眼。庄凡抱着咪宝,一动也不动。他踏出门槛,脚步悉苏远去。

  杏华端了一碗汤药走上长长的连廊往书房院那头去。庄凡想是夜里受了凉,也或许是心里担心着家里的事,高烧突如其来。中医和西医都请了来,打了退烧的针,吃了退烧的药都不见起效。一想到庄凡烧得迷迷糊糊的样子,杏华心里像被揪了一下。

  花园里传来叮叮咚咚的扬琴声,杂乱无章的,听着叫人心烦。自打上次听戏以后,碧莺迷上了扬琴,把戏班的那个叫她赞不绝口的扬琴师傅请到家里来天天教她敲琴。

  也好,省得她满院子乱窜惹事生非。

  杏华端着药走到庄凡的房间,苏震正站在床前看着庄凡。

  “爸。”

  “哦?”苏震用手试了试庄凡额头的温度轻轻叹了一声:“怎么不见起色。”

  “不知道啊。”苏杏华瘪着嘴烦躁的放下药看着庄凡红彤彤的脸:“那些个大夫都是什么蒙古大夫啊。一点小毛病都治不好。”

  “别哆嗦了,给他吃药吧。”苏震坐在床边托起庄凡的上半身。苏杏华把药碗递给他,他轻轻的放到庄凡的唇边喂了一边。庄凡没有吞咽的,药汤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苏杏华忙拿帕子替他擦拭干净。

  “怎么办?”苏杏华看他紧闭着眼睛和嘴唇的样子急得快哭起来。明明前两天看着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只一夜的功夫就突然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别急,会好的。”苏震轻轻抱紧怀里的庄凡。他浑身滚烫的像块火炭,气若游丝。红艳的嘴唇干巴巴的翻起许多干呛的死皮。这么年青漂亮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这样随意的死?苏震忍不住指尖轻轻刮过他瘦削的脸。

  苏舜青走到门前敲了敲房门。苏震看到他,放下庄凡对杏华:“药等他清醒一点再吃吧。”

  苏杏华扁着嘴点点头。苏震出了门,苏舜青走进来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庄凡,握着他的手腕,指尖搭在脉搏上。

  “怎么样?”

  “脉博跳得还挺强劲的,没事,只要烧退了就好了。”

  “都{yt}多了,烧还没退。会不会烧坏脑子啊。”杏华焦虑的拽着苏舜青的袖子:“二爸,还有没有别方子?或者更好的医生?”

  “教堂的马丁神父是这里{zh0}的西医,胡大夫也是城里{zh0}的中医,一直都替我们苏家看病的。他们都开了方子,说没事就是没事。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坐在这儿{yt}多都没休息,我叫德七来替你。”

  “他们这些人粗手笨脚的……”

  “他们可比大小姐你会伺候人。”苏舜青淡淡揶揄。

  苏杏华轻轻一跺脚,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去吧,这么憔悴的样子,庄公子醒来看到会吓到的。”

  “很憔悴?”苏杏华紧张的摸摸脸。

  “嗯。”苏舜青点点头。

  苏杏华无奈的又看了庄凡一眼:“苏逸之那个混蛋跑哪儿去了。是他的同学他都不过来照面一下。”

  “逸之替我做事去了,你别操那么多心了,走吧。”苏舜青轻轻推攘着,把苏杏华推出了庄凡的房间。

  房门轻轻合上,庄凡睁开疲惫的眼。天旋地转,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头里像塞了个铅块,重得无法抬起来。他咳嗽了几声,德七推开门走到跟前:“庄公子,要喝点水吗?”

  庄凡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把药吃了吧。”

  庄凡又无力的摇了摇头。

  “不吃药是不行的,老爷跟小姐都会怪罪我的……”德七碎碎的央求。

  庄凡闭上眼睛,又装做睡着了。德七轻轻晃了晃他,没反应,无奈的坐到一边等他再睁开眼睛。

  “少爷……”德七突然起身。苏逸之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德七站起来,把床头的位置让给他坐。苏逸之看了一眼虚弱的庄凡对德七:“我来照顾他,你忙你的。”

  “二爷吩咐……”

  “去吧。”

  “是。”

  德七悉悉苏苏的走了。苏逸之回头看到桌子上那碗药,端起来喝了一口,伏下身子喂哺给庄凡。庄凡大惊,嘴唇刚一张开,一口药灌了进去。他咳嗽着,撑起身子挥手给了苏逸之一记耳光。手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巴掌落在脸上也没一点力道。

  苏逸之摸摸脸:“不痛。”

  “滚。”

  “这里是苏府,就算你想做苏家的新姑爷,也先得有力气赶我走才行。”苏逸之痞痞的看着他。庄凡挥又要扇他。苏逸之抓着他的手腕摁在床上,又喝了一口药喂哺给他。庄凡呛得咳嗽了好几声,也没力气再挣扎:“我自己喝。”

  苏逸之把碗递给他。他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把空碗甩给苏逸之:“滚。”

  苏逸之把药碗放在桌上,起身利落的走出房间。房门“咯达”关上,身影从窗格子上消失。庄凡咬着嘴唇躺下,咪宝跳到他身边,挨着他蹲着。庄凡挠了挠咪宝的下巴,蒙上毯子继续睡觉。

  廿八

  病了四五天,大致好了,身体还有些虚脱感。庄凡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正发呆,肩上多了件衣服。回过头,苏震笑盈盈的绕到他面前坐下:“大病初愈,庄公子还是小心些好。”

  “苏老爷。”庄凡歉意的笑起来:“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庄公子不必客气。”苏震勾着嘴唇,云淡风轻的笑着:“你只管放心住着好了,眼下北边那么混乱。我能帮的,也xx而已。”

  “太过搅扰……”庄凡无神的说着客套话。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时,心里像被刺了一下,疼里又带了些发麻的感觉。

  “庄凡。”苏杏华端着药碗走进来,看到他坐在院子里乍乍乎乎的叫道:“这里风大,你才刚好呢。”

  “透透气也好,你别老缠着人家。”苏震漫不经心的看着女儿。

  “我哪里有,快把药吃了。”苏杏华大剌剌的坐到另一张石凳上。苏震微微拧眉,只得起身离开。

  庄凡喝了药,苏杏华又递给他一粒话梅。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你要不要喝水?”

  “肚子饿不饿?”

  苏杏华一连串的问题不间歇的在耳边聒噪。问完了,无话可说,又从头再轮一遍。庄凡看着她天真的脸,想笑一笑表示谢意,蓦得想起也许秋天她就会跟苏逸之成亲,胸中又立即漫过浓烈的怨忿。他冷下脸一声不吭。

  “怎么了?又不舒服?”苏杏华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看到他脸色变化,立即紧张的询问。

  庄凡微微蹙眉:“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苏杏华瘪瘪嘴“哦”了一声,慢慢站起身。苏逸之的身影出现在玉瓶状院门前,庄凡微怔,叫住苏杏华:“你等等。”

  “怎么?”苏杏华诧异的回过头。

  “你的头上有什么东西。”庄凡站起身从她的头上拈下一片半枯的柳叶。苏杏华红了红脸:“我怎么都没感觉……”

  庄凡莞尔一笑,苏杏华脸更红了。忙不迭拿了药碗转身逃似的出了玉瓶门,连站在一边的苏逸之都没留意到。

  院子的风比先前大了点,明明还是七月的天气,庄凡蓦得有种凉入骨髓的寒意。一串扬琴的声音被风带过来,夹着些悲凉的意思。

  什么都那么不如意,父母弟弟滞留在北平,每天都能听到日本人的炮火声。而自己在南方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生病。他转身踱回自己住的那间厢房,苏逸之跟在后头。庄凡前脚进门,返身就来关门,苏逸之抵着门挤进来。

  “是我忘了,这里是苏府。”庄凡自嘲的笑了笑坐到桌子前。咪宝盘在躺椅上睡觉,看到他进来,伸了个懒腰,往庄凡的腿上蹭了两个来回。

  苏逸之径直伸手来摸庄凡的额头,庄凡伸手打开他的手。苏逸之无所谓的收手:“看来恢复的不错。”

  “承蒙关照,死不了。”庄凡说的话里带着气。

  “那就好。”苏逸之看了看屋子。收拾得很整齐很干净。苏家对这位客人,比对这个挂名的苏少爷都要好。苏逸之露出有些讥诮的表情后冷了下去。

  门被轻轻敲了敲。两人一齐回头,杏华又出现在门口,端了一簸箕桂圆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庄凡:“我不打扰你,我就是来送些东西给你。”

  “坐会儿吧。”庄凡勾着嘴唇:“我又不困了,想找人聊天。”

  “嗯。”苏杏华两眼放光的走进房里,把桂圆放在庄凡,剥了一颗:“尝尝,新鲜的。”

  “谢谢。”庄凡看了苏逸之一眼,伸头把苏杏华手上那颗吃到嘴里。

  苏杏华笑盈盈的看他:“如何?”

  “很甜。”

  “多吃。”苏杏华乐不可支。苏逸之像空气一样被忽略。他在房里独坐了一会儿,无趣的离开。

  看他走了,庄凡的脸又沉下来,露出一丝疲态。

  “累了?”苏杏华关切的问。

  “有点。”

  “那你休息,我也走了。”

  晚饭庄凡依旧在房里吃的。吃完冲了个凉,斜倚着床上看书。苏震带着德七送了碗滋补品过来,问了问身体的情况,顺便又安慰他放宽心住下,不必太担心家里之类的话。庄凡敷衍的笑着。看他精神不是太好,苏震说了几句就走了。黑夜寂寂,只有些虫儿细声的鸣叫。庄凡恹恹的看着桌子上的补品,端起来一口喝掉。唯今也没别的盼头,只求病快点好,战事快点结束,他好回家。

  窗户又轻轻的“吱呀”一声。庄凡回头看了看,只是咪宝跳出去玩了。它现在轻车熟路,每夜从窗户出去,早上回来。庄凡轻轻皱着眉,料想那个人只怕不会再来,走到窗户跟前才要把窗户关上,那熟悉的身影灵巧的跳进来。

  “你……”庄凡惊了惊,旋即冷眼:“苏少爷放着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却走这旁门左道,难道是想做贼吗?”

  “是。”苏逸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不以为然的笑道:“偷香窃玉,自然走不了正门。”

  庄凡冷笑,懒得理会他。走到大门边,拉开门栓:“请……”

  苏逸之走到门前,啪的关上房门,插好门栓作势不走。

  “闹开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过,何必。”庄凡凝着眉。

  苏逸之一脸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你怎么闹?”

  “有……”庄凡放开声量,刚喊了一声,苏逸之把他摁倒在墙上,嘴唇狠狠堵住他的嘴,亲吻急风骤雨一般叫庄凡喘不过气。庄凡拼命中挣扎,苏逸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叫他动弹不得。拼了死力{zh1}把苏逸之推开,庄凡揉着微肿的嘴唇,突然笑道:“我可是病人,这病要过人的。”

  “无所谓,那就一起去死好了。”苏逸之一字一顿,带着丝绝望的气息。

  “别介,苏家的女婿多矜贵的身份啊。”庄凡讥诮:“润城的大财主,到了大城市那也是有钱人,体面。”

  苏逸之捏着他的下巴,把庄凡捏得生痛:“你尽管说,我不在乎。”

  庄凡生气的来掰他的手。苏逸之松了力道捧起他的脸轻吻着他的嘴唇,烦躁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不要去招惹杏华,她是真的喜欢你。你这个混蛋。”

  “那你是什么?”庄凡粗暴的咬着苏逸之的嘴唇,在他锁骨上留下红艳的吻痕。

  “我也是混蛋,我们都是混蛋。我这个混蛋爱上了你这个混蛋。”

  庄凡动作蓦然停下,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苏逸之:“你说什么?”

  “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去北平,一起去德国。”苏逸之捧着他的脸,细细的拥吻。庄凡整个身子埋在他怀里,眼棱开始酸涩:“你说的,不许反悔……”

  廿九

  电梯门刚一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罗睿捂着口鼻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报社门前堆了很多垃圾。还都是些鸡毛鸭毛和腐烂的内脏之类的,呛得人作呕。

  管理处的清洁工迅速过来清理。就算垃圾都运走了,气味依旧顺着空调的管道四周扩散,久久不去。

  “怎么回事?”罗睿走到办公位上问郑乐天。

  “不知道,一大早上来就看到这样。已经报警了,不过据说监控里也没看到什么。不晓得得罪哪路神仙。”郑乐天轻轻的撇唇:“搞不好是哪个报道惹来报复了。”

  “以前有过这种事吗?”

  郑乐天耸耸肩:“这么大场面我是没见过。最多也就个把人上门吵吵,让保安架走。”

  罗睿揉揉鼻子,抬头看了头顶不远处的空调口,轻轻叹息着打开电脑。进入系统登了QQ,他照旧去看一眼前两天发的帖子。在他发帖的那个论坛,楼已经越盖越高,翻了好几页。他一条条回复往下看,大多都是力挺楼主,咒骂那些混混的。看到{zh1}突然有张叉死人的恐怖帖图。回帖的那人嗷嗷叫道:MB的,日你妹,有种的出来砍不死你。X,有种你别xx,我X你祖宗十八代……

  罗睿嗤之以鼻。这年月连混混也混BBS,还会回帖子盖高楼。他敲动键盘回了几个字:“有种你放马过来。”

  刚刚敲完回车键,周嘉树办公室的门打开,xx脸往罗睿这里看了一眼,无表情的走出大办公室。罗睿拧着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回过头。周嘉树休息了两天,今天才上班。或许多少应该打个招呼,问侯一声。不过秦彦明说过,他牵头请周嘉树吃顿饭。到那时候再对他感谢下也行。想到那天去看他,正好碰到唐冬文,罗睿又冒出些不爽。

  周嘉树走到秦彦明的办公室,秦彦明把一只大快递信封扔到他面前。周嘉树不明就里的打开看,一把xx上面扎着张纸。纸上是一个打印出来的网页,上头有几张照片。周嘉树细看,虽然有点模糊,但还是辨认清楚是那天打架的那几个混混。纸下头下了几个血红的字:日你妹,日你仙人板板……

  “你看看。”秦彦明又把液晶体屏掰到周嘉树面前。跟这个打印出来的页面标题相同的帖子在网上转载的到处都是。GOOGLE的收藏页面多达十几页。而且有个论坛里那几个混混还被人人肉搜索出来了姓名、年龄和住址。

  周嘉树微微蹙眉,想都不用想,除了罗睿没人会这么干了。他轻轻嘬嚅嘴唇。

  “你觉得这帖子是谁发的?”秦彦明吊着眼角看他。

  “我。”周嘉树淡淡回了一句。秦彦明皱着脸,看看显示屏又睨看着:“你混这行也快十年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不爽。”周嘉树无所谓的说:“我是受害人,却还要忍气吞声。xx没有证据就拿他们没有办法,总得有人做点什么。”

  “你不爽……”秦彦明瘪着嘴:“知道报社门口的垃圾是怎么回事吗?今天是垃圾,明天不知道是别的什么。以你的经验应该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吧。那是黑社会。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人家随随便便动动手脚,都会让我们够呛。”

  周嘉树拧着眉,不再做任何解释辩白。秦彦明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做深究:“你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吧。给你三天时间。另外,事情闹到领导那儿去了,我也捂不住了。可能会做出相应处分。”

  “明白。”

  秦彦明又叹了口气:“你也是老记者了,我知道你一向有分寸。别的我也不说什么了。”

  周嘉树转身要走,秦彦明又叫住他:“那什么,伤没事吧。”

  周嘉树摸摸额头上的胶布:“没事。”

  “上回还是谢谢你,罗睿这孩子不懂事的很。他爸把他托给我,我责任重大。找个时间,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周嘉树脸皮抽了抽,离开秦彦明的办公室。

  唐冬文抱着胳膊站在办公室外面,看到周嘉树出来,微微撇唇。周嘉树懒得跟他打招呼,径直回办公室。唐冬文拧身走进秦彦明的办公室。

  “敲门。”秦彦明皱着眉,无奈的看着他。

  “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让我看到?”唐冬文嬉笑着走到他跟前看了一眼他的显示屏。秦彦明把刚才搜索出来的网页关掉。

  唐冬文轻轻的嘁了一声:“又不是xx,那么紧张做什么?”

  “注意影响。”

  唐冬文一眼瞥见秦彦明桌子上罗睿的转正材料,伸手拿过来扫一眼。上面的评语写得很好,似乎罗睿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唐冬文不屑的笑了笑:“你对这小朋友真上心。”

  “我恩师的儿子……”秦彦明嘟哝着。

  “是吗?”唐冬文环着他的脖子,坐在秦彦明的大腿上:“有没有别的心思?老牛都爱吃嫩草。看那小朋友,皮肤白白的,身材也不错。估计腰还挺软的,恐怕还是处呢。”

  “胡闹。”秦彦明板着脸:“这是在办公室。”

  “哦……原来某人也知道是办公室。”唐冬文媚笑着:“我怎么记得曾经有人把我摁在沙发上从上摸到下,哪儿都没放过。”

  秦彦明额头微汗,有些生气的看着唐冬文。唐冬文不以为然的笑道:“听说晋级的事上头那边已经批了是吧?”

  “反正是没你的戏,难不成替你那老同学周嘉树打听?”

  “我也得问问看上去几个,明年我的竞争对手还剩几个。”唐冬文白了秦彦明一眼。

  “你们都是GAY,又是同学,为什么没在一起?”

  “不为什么。”唐冬文轻轻的笑着:“怎么样,看上新目标,想把我踢走?”

  “什么话。”

  “呐。”唐冬文轻轻揪着秦彦明的衣领低声说:“你想都不要想了,如果想踢走我,除非你弄死我,或者我弄死你。”

  秦彦明看着玩世不恭的脸透着股隐约的黑暗气息,倒吸了口凉气。唐冬文捋捋他的头发,妩媚一笑:“开玩笑的。”

  秦彦明轻轻吐了口气,这个人就像是条软肋,虽然在床上疯起来,很性感,很能让人得到满足。但是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三十

  “出去吧。”周嘉树扶着额头,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身体本身的问题,还是他喜怒无常的习性导致。也许领导天生就该xx脸。

  罗睿吐了口气离开他的办公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自讨没趣的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他吃个便饭。回就回了呗,还摆脸子。

  “又怎么了?”郑乐天看他一脸不爽的从周嘉树办公室出来,忍不住问。

  “不知道。”罗睿无奈的答。

  “周副主编虽然看起来挺冷的一个人,其实人不坏啊。不过总觉得你跟他之间有哪儿不和谐……”

  罗睿无语的看着郑乐天。想不到周嘉树的风评竟然还是个不错的人。他叹息着拿着桌上的东西慢慢整理。他是直接跟周嘉树的,周嘉树没下放任务,他也就闲闲的坐在办公室里聊聊天,看看网页,关注一下他发的那些帖子。

  周嘉树从办公室出来。罗睿反射性的站起来,看着周嘉树。周嘉树看了他一眼:“我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办,这两天依旧不在。你让小郑多教你一点东西。”

  “周副,我水不够啊。”郑乐天忙不迭说。

  “没事,让他跟你出去逛逛就行了。”周嘉树扔了句话径直离开报社。

  郑乐天吐了吐舌头:“脸色不对劲哦,早上从秦总那里出来,难不成被教训了?”

  “会吗?”罗睿呆呆的看着郑乐天。郑乐天未置可否的耸耸肩。

  第二在,周嘉树果然没来上班。看着他紧锁的办公室,罗睿没来由的心里不踏实。郑乐天还需要没出去,也没什么事吩咐罗睿帮他做。罗睿无聊的翻看那些他发的帖子,本来被顶的一直浮在首页的帖子,竟然在首页找不到了。罗睿吃惊的往下翻好十多页,才找到那个已经上锁的帖子。他又看了一眼另一个论坛的,也是同样的情况。他愤怒决定重新发贴,结果系统提示:该用户名已经锁定,不能发帖。

  靠!罗睿重重的敲着键盘,怒不可遏的盯着显示屏。这里不发,那就别处再发。TMD,这社会还没有公理了不成。区区几个混混罢了。

  罗睿啪啦啪啦敲着键盘,寻找别的热门论坛去发帖。注册了两个,结果为了防止马甲灌水,要24小时后才能发帖。罗睿咬着嘴唇真想问侯版主他母亲。

  “你到我这里来一下。”秦彦明召唤,罗睿暂时把气愤扔在一起去秦彦明的办公室。秦彦明把一份转正申请放到他面前:“去人事部办正式入职手续吧。欢迎你正式成为我们报社的一员。”

  罗睿拿着转正申请把秦彦明、周嘉树的评语草草看了一眼。都写得挺好。还以为周嘉树多少会写点他的不足什么的。

  “回头记得请客。”秦彦明笑盈盈的说。

  “嗯,谢谢秦总编。”罗睿小激动的点点头,乐颠颠的拿着申请去人事部。

  人事部混乱的准备着年度优秀的评选和职务晋升委任的杂七杂八事儿。罗睿拿着转正申请过来的时候,人事部的头儿白了他一眼,扔了份入职表格给他:“身份证复印件、xxx复印件、学位证复印件,以前上学获得过

  的证书这些都准备好,明天交给我。”

  “嗯嗯。”罗睿满口应着,瞟了一眼新鲜打印出来的职务委任书,退出人事部的办公室。

  回到座位,罗睿开始填表。帖子被封的郁闷已经被扔到九霄云外。三笔两笔填好了表格,又去复印了一个身份证。至少xxx书的复印件这些就只能明天再准备。放好表格,罗睿轻轻的吁了口气。虽然说一直都是秦彦明的庇护,但心里还是很高兴。他晃了晃桌上的空茶杯,起身去茶水间。郑乐天连忙把自己的空杯递给过来:“帮我倒杯白开水,谢谢。”

  没到茶水间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罗睿微微撇唇,不知道是谁这么讲究。公司是有咖啡壶,但是对于罗睿来说,就算喝,也只是雀巢三合一。他端着两个茶杯走进茶水间,看到唐冬文守在咖啡壶,看着浓浓的咖啡透过滤纸过滤到玻璃壶里。

  也只有唐冬文了。罗睿不以为然的拿了个茶包泡了杯茶。

  “要不要喝一杯?”咖啡煮好,唐冬文自己倒了一杯,又举着壶问罗睿。

  罗睿摇摇头:“谢谢。”

  “嘉树可是很喜欢喝咖啡的。”唐冬文放了两块方糖,加了一点牛奶,优雅的搅拌:“以前上学的时候{yt}不喝上一杯很浓的黑咖啡,他就像xx鬼似的。不过现在好多了……”

  罗睿拿着郑乐天的杯子装水,不愿意听他说,却又忍不住想心痒痒的知道一些关于周嘉树的事。

  “看他平时很扮酷的样子,其实傻了叭叽的。”唐冬文坐在茶水间的椅子上吸了口滚汤的咖啡:“本来这次可以晋升为主编了。莫名其妙的背了个黑锅,晋升的事情泡了汤,还要去替人擦屁股善后。”

  罗睿微微一怔。

  唐冬文看了他一眼端起咖啡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背的什么黑锅?”罗睿叫住他。

  唐冬文转身看着罗睿,将手放在嘴边故意做出说悄悄话的样子:“这是报社里的秘密哦。想知道,问他比较清楚哦。”

  罗睿皱着脸看着唐冬文很妖孽的转身离去。

  回到办公位,罗睿把郑乐天要的白开水放到他手边。郑乐天道了声谢继续忙自己的。

  “知道周副为什么不来吗?”罗睿试探着问。

  “你天天跟着他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郑乐天喝了口水说。

  “他在报社里有没有树敌?”罗睿又小声问。

  郑乐天微微一怔,细想想,摇摇头:“表面是我是看不出来。但仔细想想,他才三十岁就已经目标直指主编的位置了,没有嫉妒应该不可能吧。至少我就挺嫉妒的。不过,咱没那实力。”

  罗睿轻轻瘪嘴,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嘛。难道真要去问当事人?

  卅一

  秦彦明挑了家不起眼的小店。尽管罗睿说没有关系,他还是直接把车开到一遍消费很便宜的地段。为了找个停车位,来来回回兜了好几圈。

  “这家的川菜真得很不错。”秦彦明轻车熟路的把罗睿带到餐馆里。全是仿古式的家具,隔间也只是用镂花的屏风隔开。他们找了个位置会下,秦彦明点了几道家常小菜,合一起价钱不超过一百。

  “等你以后手里有余钱了,我不会客气的。”秦彦明笑看着罗睿。罗睿咬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不能喝酒,于是点了两罐饮料。

  小餐馆客人不多,菜很快长齐。满碗鲜艳的红色,看着很有食欲。

  “工作什么的,现在都适应了吧。”秦彦明一边吃一边关心的问罗睿。

  “嗯,还行。”罗睿轻轻的吸着被辣到的舌头。

  “赶紧学好了早点出师,前途无量。”

  “谢谢秦大哥。”罗睿笑了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周副主编这两天是怎么了?来上了{yt}班,又请假了。听说本来是要升主编了,结果黄了……”

  秦彦明耸耸眉,幽幽的叹一声:“报社里的事,你也就跟我在这里说说就好,在别人面前不要多嘴。人是很复杂的动物。周嘉树这个人,在工作上他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榜样,但要记得公私分明。平时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罗睿微微蹙眉。秦彦明夹了一块锅巴:“他是GAY是众所周知的事,这倒没什么,只不过听说私生活不太检点,风传到上头那里去了,所以影响了这次升职。”

  罗睿微微一愣,满腹狐疑的看着秦彦明。这跟唐冬文说的,xx是两个版本。秦彦明轻轻笑了笑:“这也是闲话了,怎么过日子是他个人的自由,我们就不必在后边说三道四。”

  “嗯,是的。”罗睿低下头,慢吞吞的吃着菜。

  “不过话说回来,他跟唐美编大学就是同学,关系还真是好得不一般……”

  罗睿又是一怔。想起上次去周嘉树家里,正好遇见唐冬文。心里没来由的烦躁起来。就算是他有很多床伴,但是很明显,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是非同寻常。伤好来上班那天,周嘉树对他的慰问也表现的非常冷淡。罗睿举起杯子,将饮料一口气喝光。

  结帐买单的时候,秦彦明先罗睿一步把一张一百的红票子递到服务员手里。

  “不是说我请客的嘛。”

  “行了,以后吧。”秦彦明很有风度的笑了笑:“我们之间就没必要这样扭捏。我送你回家。”

  罗睿摇了摇头。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不想那么早回家。

  “别朋友另外有约?是什么朋友?我送你。”秦彦明很殷勤的坚持送他。

  “也没什么约,去看一个朋友的家人。”罗睿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苏老太太的脸,随口拿她出来做挡箭牌。

  “我送你嘛,不必客气。反正我老婆也不在家,我闲的很。”

  “真的不用了。”罗睿对于秦彦明的坚持生出许多反感。他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就想一个人吹吹冷风。干脆的回绝后,大步走出餐馆跳上正要开走的那辆公交车。

  不明白车子要开到哪个方向,回过神,罗睿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周嘉树家的楼下。夜风很清凉,终于有点秋天的意思。罗睿穿着短袖T恤,摸摸光溜溜的胳膊,打了个寒噤。往楼上周嘉树的房子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有了上一回的经验,罗睿不会再贸然上去。也许人家又是在家里过二人世界,他去搅哪门子的局?

  心脏好像痛了一下。罗睿轻轻的咝了一声,手抚在胸口,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心脏的跳动。刚才的那一丝痛,又梦魇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失神的笑了笑,站起身准备离去。没走几步,穿着休闲T恤的周嘉树提着一只购物袋叼着根烟跟他在路灯下狭路相逢。

  “你?”周嘉树掐灭烟头扔到垃圾箱里。

  “呃,我跟朋友在附近吃饭,顺路过来看看。”罗睿挠了挠头。

  “上去坐。”周嘉树从口袋里摸出钥匙。

  “还是不了,挺晚的,我改天再来。”罗睿突然觉得气短,像逃似的从周嘉树身边窜过去。周嘉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罗睿额头微微一汗,周嘉树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大厦电梯那边走。

  “我改天再来。”罗睿挣扎着想逃脱。周嘉树烦躁的用力把他扯到怀里吻住他的嘴唇,罗睿吃惊不小。他们站在小区的路上,虽然很晚,却不保证没有人会路过。

  “你疯了。”罗睿推开周嘉树。

  “不想我继续发疯,就跟我上去。”周嘉树死死的箍着他的手腕说。

  罗睿无力拒绝,任由周嘉树拉着他上楼。

  关上房门,周嘉树松开罗睿把购物袋扔在茶几上。里面一些冷冻食品滚落出来。周嘉树捡起那些冷冻食品扔到冰箱里,顺手拿了罐啤酒。看到罗睿,他又把啤酒放回去。

  “你没吃饭?”

  “没。”周嘉树走到饮水机跟前替他倒了杯白开水。罗睿咬着嘴唇打量了一下屋子。稍微有点乱,好像没怎么收拾过。茶几上还有两个空啤酒罐。罗睿记得上次唐冬文替他收拾房间来着,弄得挺整齐的。看样子这两天他没来。

  “你先吃饭吧。”罗睿喝了口水。

  周嘉树迟疑了一下拿了包速冻水饺走到厨房。

  “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罗睿坐在沙发上看周嘉树的前景。周嘉树没有吭声。

  “听唐美编说,你替人背黑锅……”

  “不要听他乱说。”锅里发出“哧哧”的水声,周嘉树守着电磁炉不以为然的说。

  “为什么没上班?听说升职的事也因为那件事耽误了。”

  “你想知道这件事,还是想知道我的事?”周嘉树背倚着灶台看着罗睿。

  罗睿低下头不应声。水烧开了,周嘉树揭开锅下饺子。罗睿觉得无趣,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我走了。”

  “不要走。”周嘉树关掉炉子一把拉住罗睿。

  “我不是来陪你过夜的。”罗睿突然有些恼:“你也不缺床伴,随时都能电话几个过来。比方说唐美编……”

  周嘉树敛起眉甩开罗睿的手。“砰”,节能灯发出一声微响,整个屋子黑下来。连窗户的方向也是黑洞洞的。竟然停电。罗睿轻轻吐了口气,他有了一个退场的xx借口。

  他摸索着往房门的方向走。一伸手摸到的是周嘉树的结实胸膛。都赤身露体的纠缠过,这样子摸到他,还是隔着衣服,罗睿却不期然的耳根发烫。他拧眉转了个身,又触到周嘉树的身体。左左右右都是他,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周嘉树才松开他的大手又用力箍住他的身子,亲吻霸道的覆上嘴唇。罗睿心下一惊,挣扎了片刻,理智便在唇舌的纠缠间被摒弃。因为停电,看不见彼此的表情,罗睿也放开了很多。由着周嘉树把他拖到床上,健壮的身子压下来,粗大的手在身体上轻轻抚摸,发出暗哑的沙沙声。仅仅只是这样,罗睿已经兴奋的微微颤栗,胸前的突起硬挺起来。他咬紧嘴唇,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身体。周嘉树的指尖有意无意的从突起的周遭划过,啃咬他的脖子和锁骨。罗睿的嗓子干巴巴的发出饥渴的声音。

  竟然就这样轻易的沦陷了,罗睿抱着周嘉树的头,听着暗夜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双腿是几时打开的,几时夹住周嘉树的腰都已经不记得。身后的甬道里被挤入了一根手指。罗睿倒吸了一口凉气抱紧周嘉树的身体,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手指在身体里调动着敏感的神经,身体情不自禁的扭动起来。

  “为什么,一定要我?”罗睿喘息着问周嘉树。

  周嘉树没有吭声,蓄势已久的钝匕取代手指慢慢没入身体。罗睿忍不住大声的xx了一声。周嘉树抚弄着他的欲望,减轻他的不适感,慢慢摇晃身体。罗睿轻轻咬着嘴唇,感受着那个粗大的异物在身体里来回拨弄,可以感受到周嘉树是温柔的。足以让人不能自拔的温柔在一步步让他彻底陷落。

  “想骂我也没关系,觉得不舒服喊出来也可以。”周嘉树扶着他的腰,嘴唇在皮肤上细细嘬过。

  罗睿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指甲陷进肉里,腰身随着他的摇摆扭动。不舒服……其实没有。其实很舒服,其实他很想大声喘息。只是不想让周嘉树听得自己那么狼狈的声音。幸好停电。罗睿配合着周嘉树的动作。因为停电看不见,所以就算身体很迷乱,也不必为自己的表情感到尴尬。

  “砰”。灯管微响,屋子里刹时亮了。罗睿蓦得一惊,射在周嘉树胸前。周嘉树也用力一挺泄在他身体里。罗睿看着周嘉树泛红的脸,慌乱的遮住自己的眼睛。周嘉树伸手要把他的手扯下来。罗睿死死的捂住:“不许看。”

  周嘉树微微勾起嘴唇。一半享受一半委屈的脸,眼角还挂着泪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让他心里漫过温暖的感觉。他爬在到罗睿面前,轻轻的拥吻,口舌厮磨。

  卅二

  被手提电话的鸟鸣声吵醒,罗睿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全身的骨头像被拆散了重接的一样,酸痛xx。他抚着额头看着天花板,突然翻身坐起来看到看到身边的空位和那部吵醒他的手提电话。厨房那边传来噼哩叭拉的煎炸声,貌似是周嘉树正在料理早饭。罗睿掀开毯子悄悄看了一眼自己,身体被清理干净。内裤什么的,也换了干净的。不过周嘉树的码数太大,穿了跟没穿没多大差别……

  脸皮抽了抽,他又倒在床上,用毯子蒙住头。就这样赖着,感觉也蛮好的。

  鸟鸣又响了起来,罗睿忍不住伸手拿起他的手机。挺厚实的一款诺基亚,机如其人,感觉挺闷骚。罗睿撇着唇看着显示屏上的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存名字,估计是个不怎么熟的人发过来的。手指轻轻一摁,键盘没有上锁,短信立即显示在眼前。罗睿吐了吐舌头。若是叫周嘉树知道,不知道会露出怎样一张苦大仇深的面孔。他准备按退出,冷不丁的看到半截内容:……那些混混那边说了,看你挺有诚意,也不计较了。医药费这些也不用你出了,请吃个饭当面再道个歉就成了……

  混混……

  罗睿蓦得一惊。把短信翻到前面一条继续看,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手机信箱里存着几十条短信都是跟混混、帖子、报复等词相关的内容。罗睿从来都不知道,他竟然惹出了这么xxx烦。而周嘉树,一个字都不说。

  “为什么看我的短信。”周嘉树不知几时走进来的,一把夺走手机。

  罗睿怔忡的看着周嘉树。周嘉树皱着脸看了他一眼:“起来吃饭……”

  “你是,因为这个才请假的?”罗睿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成型的话。

  “不是……”

  “也是因为这个……晋职什么的……受了影响?”

  “不是。”

  “你这个骗子。”罗睿愤怒的把枕头扔到周嘉树面前,起身从底上捡起自己的牛仔裤套上。腰酸腿软的,“扑咚”一声,罗睿跌坐在地板上。周嘉树过来扶,罗睿抵死推他。胳膊也没力气,推不动,反而叫周嘉树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罗睿眼睛有点酸:“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周嘉树无所谓的扬起唇角,笑意淡得像一缕风。

  罗睿咬着嘴唇狠狠的瞪着周嘉树。周嘉树吐了口气:“吃饭吧。”

  罗睿一动不动。周嘉树裹着他的腰准备抱他过去。罗睿掰过周嘉树的脸,狠狠的亲吻他的嘴唇。周嘉树微怔,牙齿不期然被撬开,一点都不老练的舌头在口腔里横冲直撞,撞得上颚痒痒的,到是有些意思。他微微凝着眉,回应着他的亲吻,将他圈紧。

  脸上有泪水滑过的感觉。周嘉树松开罗睿。罗睿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周嘉树捏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吧。”罗睿声音颤颤的质问:“让我爱上你,比让你得到主编的职位更有意思?”

  “是。”周嘉树毫不迟疑的回答。颊上着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罗睿咬着牙齿,擦了一把眼泪冷笑:“很有成就感吧,我他妈的爱上你了。你的情史上又多了可以炫耀的一笔。”

  周嘉树揉了揉脸:“这跟成就感没有关系,我也没什么可以炫耀的情史。”

  “那跟什么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跟我爱上你有关系。跟我一直爱着你,你却从来都不知道有关系。”周嘉树云淡风轻的看着怀里的罗睿。罗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期期艾艾:“为……为什么,爱我?”

  “天知道。”周嘉树皱起脸把他又摁回床上。

  亲吻、抚摸、纠缠。

  ================以下是开虐的分割线==================

  北平那边打得很激烈,国府正式宣布对日作战,全国上下抗日的气氛刹时高涨。

  横竖是在北边打,南边还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苏震坐在书房里拿着一本书,只一抬头就能看到跟杏华坐在院子里聊天的庄凡。庄凡的病很快转好,退了烧,胃口也好起来。干瘪的脸颊也饱满了许多。一频一笑,印在眼里,叫人全身都酥麻麻的。

  苏舜青抱着一摞帐本进来,看苏杏华和庄凡聊得正开心,他眉心拧了拧。也没打断他们说话,径直踏进书房。苏震看他进来:“怎么?”

  “茶行那边的帐我总觉得不太对,明明是新茶出来的日子,这收益反倒是不如上个月。”苏舜青把帐本放在苏震面前:“我们对对看。”

  “那个老郭……”苏震无奈的吐了口气:“不对了,明天直接把他叫过来,让他说清楚怎么回事。”

  苏舜青点点头:“那好。”

  “我眯一会儿,别吵着我。”苏震打了个哈欠恹恹欲睡。

  “杏华和庄公子在外边聊天,不如回正院吧。”

  “不去了,阴森森的。还是这边凉快舒服。”苏震坐在躺椅上。苏舜青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轻手轻脚的退出书房。

  “二爸。”苏舜青正要从玉瓶门出去与往这边走的苏逸之狭路相逢。苏舜青抬眼微笑了笑:“中午不睡觉?”

  “看看庄凡就去睡,看到二爸就正好,想跟您说个事。”

  “什么?”苏舜青站在树荫底下眯缝着眼。

  “庄凡还是决定要回去,我想送他一程。毕竟北边不太平,他又只是文弱书生一个。”

  “你送他顶什么用?你是肩膀能扛胳膊能提,还是有拳脚功夫厉害?”苏舜青淡看着苏逸之:“庄公子若是一定要走,我会安排个得力的下人去送的。等他平安到家人再回来。你就免了吧。眼下家里的事忙,我的身子也不太好。你帮帮我。况且,秋天就要跟杏华成亲了,太多事情要准备……”

  苏逸之哑然。苏舜青的话,滴水不漏。他没什么可以反驳。

  苏舜青又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个好孩子,苏家以后都得仰仗你呢。”

  苏逸之挠了挠额头,看着苏舜青从面前离去。

  苏舜青走到花园边,又听到一串生疏的杨琴声。要么不成调,要么成了调却是硬梆梆的一点都不动听。他抬抬眼皮看到穿着皂青色长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扬琴师傅站在碧莺的身后指点她手法。碧莺看到苏舜青经过,扬起笑脸:“二爷,觉得我这琴现在弹得如何?”

  “不错,想不到三太太对扬琴这么有天赋。”苏舜青敷衍的笑道。

  “啊,想不到连二爷都这么说,谢二爷夸奖。”碧莺乐颠颠的又继续去学。苏舜青又看了那扬琴师傅一眼。扬琴师傅也正看着他,浅浅一笑。眉目里露出些轻浮的神色。苏舜青垂下眼,不动声色的离开。

  卅三

  “你怎么又要走?”苏杏华气喘吁吁的跑到书房院。庄凡正抱着咪宝轻轻唏嘘,看到她来,庄凡浅笑着点点头,搬了张圆凳让苏杏华坐。苏杏华径直走到他面前直直的看着他:“为什么你又要走?”

  “只是有这个打算,总是要走的,等个战事稍微消停一点。”

  “为什么要走?北平还在打仗啊。听说日本人可凶了……他们xx放火,无恶不作……”杏华心惶惶的看着他,口不择言。

  庄凡微微蹙眉,没有言语。苏杏华才想起,他的父亲弟弟都在那边,这么说只会让他更担心着急。她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我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不想你走……”

  庄凡放下咪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或许以后也还能见面。”

  “怎么见?你要去德国。”杏华的眼泪大颗的滚落:“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你?要不,你娶我啊。我跟你一起去德国。”

  庄凡蓦得一怔。看得出杏华的心思,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他抖着嘴唇一时无语。

  “我不任性,不胡闹。我会做个好妻子……”杏华抓住庄凡的胳膊,急切的看着他。庄凡默了一晌,轻轻的吐了口气:“我有喜欢的人,我不能娶你。”

  苏杏华刹时顿住,呆呆的看着庄凡。庄凡不好意思的看着她:“我……”

  苏杏华扭头跑了出去。庄凡于心不忍的看着她消失在院门前。

  苏杏华一口气跑回屋子里关上房门,捂着脸嚎啕大哭了。红罗不知道小姐这又怎么了,紧张的拍着房门:“小姐,小姐。”

  苏舜青走进杏华住的小院,红罗立即跑上前:“二爷,小姐她……”

  “没事,让她一个人清静一会儿。”苏舜青听着屋里哀哀的恸哭淡淡道。红罗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二爷素来最关心小姐,他这么说,她也没别的法子。

  苏杏华哭得累了,迷迷糊糊睡着。梦里看到庄凡领着个女孩子一起走着,她追过去,怎么也看不清那女孩的脸。她就一直跟在后头,跟了好远。{zh1}庄凡看到她,回过头笑盈盈的对她说,那是他未婚妻。惊醒过来,屋子里寂寂无声。想不到天已经黑了,苏杏华揉了揉涩涩的眼睛,太阳穴也在微微涨痛,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睡了多久。揉罢了眼睛,看到桌子上的座钟指着罗马字的九字,原来已经晚上九点。她幽幽的吐了口气整整头发拉开房门。

  “小姐,你醒了?饿不?我马上叫厨房热饭。”红罗守在外头,看到她出来,立即跳到面前。

  “我不饿。”苏杏华有气无力的说。

  “我给你端碗酸梅汤。”

  “不喝,我去走走,别跟着我。”苏杏华像个游魂一样游出院子。想到刚才的梦心里堵堵的。夜里也没什么风,到处都是凝滞的死气沉沉的空气,闷得叫人呼吸都不顺畅。她无神的四下游荡,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书房院。庄凡的房里还亮着灯,她坐院子里的在石凳上呆呆看着他的房间。偶尔会看到一个人影映在纸窗上,眼圈又酸涨起来。

  “你又……”屋里响起人语声,纸窗上突然多了个人影。苏杏华一惊,灯旋即灭了。

  苏杏华狐疑的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探出脚犹豫的慢慢走到门前。

  屋子里寂静无声,刚才的仿佛就是幻觉。苏杏华停下,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往回走。屋子里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她又一惊,停在门前。

  “我今天怕是伤了杏华了。”庄凡的声音。苏杏华的心微微一揪,捏紧手里的帕子。

  “她一厢情愿,总是要伤一回。”这声音……莫非是苏逸之?苏杏华又诧异起来,既然是他来,何必熄灯?

  “她是哭着走的,其实杏华人很好。”庄凡又是一声唏嘘。

  “管不了那么多。”声音开始模糊不清,苏杏华皱起脸上前一步,听到喘息和轻微的xx声,继而有衣服撕裂的声音。不多时庄凡好像是生气:“疼……”

  “我轻一些……”苏逸之轻声细气的说。

  苏杏华的脸皮蓦得发烫,她惊愕的看着那扇紧掩的门,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竟然有什么样的勾当。是不好的,肯定是不好的。苏杏华吸了口凉气举手大力的拍门:“庄凡,你出来,庄凡……”

  “谁……”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受了惊。

  “是我,苏杏华。”杏华继续拍着门,一刻也不停。

  “杏华,我睡了。”庄凡说。

  “我知道你没睡,我知道里面有人。”苏杏华越发气愤。

  庄凡心急火燎的看着苏逸之。苏逸之皱着脸,只得又从窗户跳出去。庄凡整了整衣服,拉开门。苏杏华闯进去四下看了一遍,看到大开的两扇窗,心里凉了个透。

  “杏华……”庄凡心虚的看着她。

  “我是想问你……”苏杏华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你喜欢的人是在北平还是在润城?”

  “呃……北平……”

  “那为什么撇下她来润城?”

  庄凡无语。

  苏杏华冷笑了笑:“是男的?你喜欢的是那个人是男的?”

  庄凡皱着脸,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真叫人恶心。”苏杏华鄙夷的看着庄凡:“不妨碍你休息,我走了。”

  “杏华……”庄凡轻吐了口气:“你会遇见一个好人的。”

  苏杏华充耳不闻的踏出屋子。房门关上,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忿忿的咬着牙齿飘出书房院。

  “小姐,回去休息吧。”红罗提着灯笼在池塘边上找到苏杏华。苏杏华一动不动的坐在池塘边,跟尊石像差不多。红罗轻轻的扶着她的肩膀,隔着被濡湿的衣服摸到她的肩膀滚烫。

  “呀,怎么这么热。”红罗忙不迭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比肩膀还烫。

  “小姐,你发烧了……”红罗顿时乱了手脚,拼力架她起来。杏华比她个子高大,根本架不动。她一拉一扯,杏华顺势倒在她怀里。红罗更是慌乱,扯了嗓子大喊:“有没有人,快来人,小姐昏过去了……”

  卅四

  家里忙碌起来。作为苏家{wy}的大小姐,连医生都格外用心。下人忙做一团,厨房院里多架了好几个小炭炉,好几药罐子都咕嘟咕嘟,煲着不同的药。

  “我们家难不成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总有人病病歪歪的。”碧莺站在杏华的房门口拿帕子捂住鼻子:“打一开始是二爷病。二爷好了,来了个庄公子,一病病两场。这才好,又轮到我们苏大小姐。话说是不是大小姐跟庄公子走得太近,传染了……”

  “胡说。”苏震拧着眉瞪了碧莺一眼。碧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夏天本来就是容易感冒中暑的天气。”苏舜青补了一句。马丁神父收拾了盘尼西林的空瓶子和针筒从苏杏华房里出来。苏震和苏舜青立即围围住他。

  “小姐的病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多喝白开水。”神父用生硬的中国话说。

  “谢谢神父。”苏舜青松了口气。

  苏震扶着额头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苏杏华:“这丫头,总不叫人省心。”

  “没事就好,我送神父出去。你们也去休息吧。”苏舜青轻轻推了推苏震。苏震叹息着转身回房休息,碧莺见他走了,立即拧身跟在苏震的身后一起离开。

  院子里的人慢慢都散了,红罗坐在苏杏华的床边,不时的替她拧换冷敷的毛巾。苏杏华昏沉沉的躺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前的人物跟走马灯似的不停的从眼前晃闪过去,晃得xx脑胀。隐约里看到一个年青女人面目生冷的站在一边。她惊了惊,觉得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别过去啊……”那女人淡淡的说:“别过去……”

  苏杏华听不明白。转眼那张脸逝去,换成了庄凡的脸。他淡笑着看着她,不言不语。苏杏华伸手想抓住。那个影子一碰全碎成了沫子。再跟着,苏逸之讥诮的声音隔着老远的飘过来,吵得脑子里嗡嗡一遍:“你管她做什么?一个丑八怪。有人肯娶她,她就该自求多福了,却还在那里耍大小姐脾气……”

  苏杏华怒从中来,双眼睁开,看到帐幔的顶部。她歪歪酸痛的脖子,没看到红罗。房外倒是听到红罗说话的声音:“神父只说是不要紧,反正打了退烧针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效……”

  “杏华平常身子看着不错,抵抗力应该还好……”竟然是苏逸之的声音。苏杏华瞪圆了眼睛,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话,真真切切,仿佛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苏杏华撑着身子下床,推开门看到站在院子里跟红罗说话的苏逸之。

  “小姐。”红罗看到她突然起床,吃了一惊。上前扶住苏杏华,苏杏华重重的把她推开,左看右看,看到放在门边的有几根让红罗找回来做风筝的蔑条。抓了一根走到苏逸之面前没头没脑的抽下去。虽然她力气不大,蔑条却柔韧得很。苏逸之头脸上留下几道狭长的红印。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红罗惊了一跳,想去拉她。苏杏华恶狠狠的挥了她一记蔑条:“别过来,过来就连你一起打。”

  红罗不明就里,惶惶的站在一边。苏逸之淡漠的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她,也不闪避,随她抽打。红罗从没见过苏杏华发这么大脾气,摸出院子去找救兵。一眼看到庄凡正往这边走过来,忙拉着他:“庄少爷,你快去看看吧,我们小姐她……她疯了……”

  庄凡惊得“啊”了一声,快步走到苏杏华的院子里。

  苏逸之的衣服被蔑条上的毛刺勾出了几条口子,苏杏华看他即不说话也不躲避的模样,越看越生气,越气抽得越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家奴而已。脑子好的家奴,到处欺瞒。无耻小人……

  “住手。”庄凡飞奔过来,挡在苏逸之面前。一蔑条抽在他脸上。白皙的脸上立即多了道刺眼的红疤。苏杏华倏然怔住,呆呆的看着他的脸。

  “你怎么样?”苏逸之吃了一惊,把庄凡拉到一边轻轻抚了抚他脸上的疤:“你蠢啊,痛不痛?”

  “你呢?”庄凡拉过苏逸之的手捋起袖子,胳膊上纵横交错都是伤痕,身上的估计更多。他倒吸了口凉气,狠狠的看着苏杏华:“你怎么这么狠?”

  苏杏华无神的看着他,眼泪不知不觉落满了脸。身子一软,整个人像一摊泥一样摊在地上。

  又是一夜高烧加糊话,又是哭又是笑。苏震和苏舜青都惊吓到。苏小姐病成这样,在她出生的这十九年里还有头一遭。苏舜青守在院子里指挥下人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冰块毛巾,药和大夫都随叫随到,不能有丝毫殆慢。本来清瘦的脸,只{yt}多时间更加凹陷灰白。

  “去休息休息吧,别把她医好了你又病了。”苏震劝慰道。

  “若是能替她病,我甘心情愿。”苏舜青苍凉的看了苏震一眼。苏震轻轻捏着他的肩膀,不再言语。

  天晚了,苏震差下人拿了件厚实点的衣服给苏舜青披上。苏舜青坐在苏杏华的房门前,神情紧张。那个出生才一个月就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素来拿她当自己女儿来对待。心里又知道他不配有这样的女儿。但对杏华愧疚的心使得他不得不对这个孩子加倍呵护照顾。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但伤害却又总是难免。

  风又裹着扬琴叮叮咚咚的声音一起吹起过来,听不出调子,也分不清究竟是碧莺弹的,还是碧莺请的那个扬琴师傅。只是在这沉寂的苏府里,像欲说还休的一抹伤情。

  “我没事。”苏逸之一再强调,庄凡还是扯开他的衣服。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他头一回对杏华产生浓烈的厌恶。拂了她情意的人是他庄凡,为什么拿逸之出气。果然是个蛮不讲理的大小姐。他咬着嘴唇拿出药膏替苏逸之细细涂抹。药膏辣得伤口火灼一般疼痛,苏逸之轻轻的咝了一声。

  “现在知道痛,刚才为什么不躲?”

  “她从小到大怕是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苏逸之捏着庄凡的手不屑的笑着:“若不由她抽打几下,事情只怕会越开了。到时候你我就不能全身而退。”

  庄凡皱起脸:“他们还能怎么着你我不成?”

  苏逸之撇着唇含笑不语。庄凡又细细的替他涂药,涂到一处皮开肉绽的伤口,苏逸之蓦得疼出一身冷汗。庄凡赶忙停手:“怎么?”

  苏逸之捏着他的手深深吻住他的手背,发青的脸色慢慢缓过劲来。

  卅五

  “报纸呢?”苏震坐在餐桌上,没有如常看到面前放着报纸。德福低头:“庄公子拿去了……”

  苏震凝眉:“头条是什么?”

  “北平陷落……”

  苏震站起身往书房院那边走去。庄凡失魂落魄的坐在院子里,定定的看着摆在面前的报纸。苏震伸手把报纸扯到手里,头版登着一副日本人登上北平外城城门的照片。

  “那是永定门。”庄凡淡淡道:“北平外城{zd0}的城门楼子。乾隆爷在位的时候修成现在的规模。来这儿之前,我还带我弟弟去逛过……”

  苏震眉毛跳了跳,轻轻摁住庄凡的肩膀:“只是进了城,还有《日内瓦公约》在,平民百姓应该不会有事……”

  庄凡神情落寞的苦笑了笑。

  碧莺端着红漆托盘走进玉瓶门,看到苏震的庄凡在说话。故意停了片刻,然后轻咳两声走到他们面前:“听说老爷和庄公子都没吃饭。二爷在忙着照顾杏华,所以我送点粥过来。”

  “劳烦三太太了。”庄凡抚着额头挤出一丝笑:“我不饿。”

  “多少吃点吧,北平再怎么着,你也不能亏了你自己。”碧莺露出善解人意的笑。

  “随他吧,饿了再吃也行。”苏震轻轻捏着庄凡的肩膀:“目前也没什么坏消息传来,自己保重先。”

  “谢谢苏老爷。”庄凡吁了口气,起身回房。

  杏华病了,苏二爷全力照顾她。逸之便被差遣替苏二爷处理一些收租的杂事。庄凡幽幽的回到房里,倚着床槛。若是逸之在身边多好,可以放心的哭一哭。想到苏逸之,庄凡想起那天他承诺过一起离开的事,立即动手收拾行李。

  真的该走了。

  苏震悻悻然回过头,看到碧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皱起脸:“怎么?”

  “没什么?”碧莺把筷子递到他手里:“庄公子不吃,老爷还是吃些吧。病了一个小姐已经让家里天翻地覆了,再病个一家之主就不好了。”

  “笑话。”苏震不屑的横了碧莺一眼坐在石凳上端起粥碗。

  “庄公子这样子,真是叫人心疼啊。年纪青青的,遭逢这么大变故……”碧莺从书房里拿了把蒲扇出来,站在苏震身边替他轻轻扇着风。

  苏震吃了口咸菜,没有作声。

  “我上回还问过老爷,你说他跟二爷的年青时候比,谁比较漂亮。老爷都没回答我。”

  “各有各有的优点。”苏震烦躁碧莺一直在耳朵边喋喋不休,不耐烦的答。

  “嗯……”碧莺轻轻笑着:“我看老爷也挺喜欢庄公子的样子……”

  苏震不满的皱起脸,冷凛的看了碧莺一眼。

  “庄公子现在归心似箭,只怕很快就要走了吧。”

  苏震微微一怔,思虑了片刻叹息着说:“走去哪儿?兵荒马乱的。”

  “若是想走,哪管得了那许多。”

  原以为苏逸之只是出去一两天就回,却没想到差不多一个xx才回来。苏杏华那场来势汹汹的病也好了。因为病,瘦了很多。凹陷的双眼泛着血丝。虽然还是夏天,她穿着长衣长裙,裹得严严实实。额头上布着汗珠,脸还是苍白的。她恹恹的坐在院子里,红罗寸步不离的跟在左右。

  苏逸之从她身后经过,看着她一下子单薄了许多的背影,犹豫着正要上前去打声招呼。却被人扯住。苏逸之回过头,碧莺把他拉到院子一侧的圆月门里,笑盈盈的回头看他:“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苏逸之浅笑了笑,不说话。他出去这一趟,晒黑了许多。不过面目本来就俊朗,晒黑没让他打折,反倒是多了些堂堂男子汉的味道。碧莺蹙着眉呼吸着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雄性气息,倏然抱住他,xxxx部在他身上轻轻磨蹭:“不要管别人,跟我在一起吧。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陪我,你想养小倌我也帮你养着……”

  苏逸之蹙起眉捏着碧莺的肩膀把她推开:“三娘……”

  碧莺恼恨的扯开旗袍领子上的扣子:“信不信我会叫人?我说你对我动手动脚。”

  苏逸之瘪嘴笑起来:“三娘又拿我开玩笑。”

  碧莺吃吃笑着,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手指轻轻划着他脸的轮廓。浓烈的脂粉香气让苏逸之很不自在。苏逸之忍着心里的不悦,浮着丝微笑淡看着她。

  “你怎么变笨了?若是从前,你一定会敷衍得不露声色……”碧莺的腿勾住苏逸之的腿。

  “三娘……”苏逸之扶着碧莺的腰,将她圈在怀里。

  碧莺兴趣缺缺玩弄着他的下巴:“为那个庄公子转性了?”

  “三娘说什么话,你可别陷害我……”

  “陷害?”碧莺张狂的笑起来:“苏老爷看上你,就因为你这脑子聪明。看上我,只因为我是个无脑的花瓶。我又怎么陷害得了你呢?”

  苏逸之撇着唇,还只是笑。碧莺放开他,扣好衣领的扣子:“那庄公子真是厉害,让这家里的人都神魂颠倒。苏老爷,苏少爷,还有苏小姐……”

  苏逸之不言不语。

  “你可得看好他呀。”碧莺轻轻笑着在苏逸之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谢谢三娘提点。”苏逸之道了声别走出圆月门。碧莺整好头发踏出圆月门,冷不防看到站在门边的苏杏华,脸皮白了白:“大小姐怎么在这儿?”

  “真肮脏。”苏杏华不屑的看着她。

  “肮脏?”碧莺冷笑着:“你觉得这就叫肮脏?这家里比这肮脏的事多了去了,要不要我一件件讲给你听?”

  苏杏华露出厌恶的神色。对于她所说的事,没有半分兴趣。反正事情从她嘴里出来,也不见得有几分是真的。

  红罗从假山后边绕过来,拿着碗药。一看到苏杏华的碧莺站在一起,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过来把药递给苏杏华:“小姐,吃了药去休息下吧。您这病还没好全。”

  苏杏华皱着脸把黑色的药汁一口气喝个干净。红罗接过空碗又递来一颗话梅。

  碧莺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苏杏华懒得再理她,转身去别处,碧莺也慵懒的跟在她身后。

  “我娘家送了些不错的红枣,生吃熟吃都很补。红罗,去叫青梅拿点出来给大小姐。”

  “啊?”红罗看着苏杏华。

  “去吧。”苏杏华淡漠的看了一眼碧莺对红罗说。

  红罗应声往碧莺往的院子那边慢慢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碧莺冷笑一声:“小姐架子大,丫头也这架子大。我都使唤不动……”

  “她只不过怕三娘你舌头根痒痒,又说什么话气我。”苏杏华懒懒的说。

  碧莺皱起脸,冷冷笑着跟苏杏华一起坐在花院的凉亭里。仔细又看了看苏杏华苍白的脸色,碧莺叹了一声:“那些读书人都喜欢写些个情情爱爱的东西,看来,那些东西果然伤人。”

  “三娘几时也喜欢看书了?”苏杏华毫不吝啬的挖苦。

  碧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是懂得不多,不过戏文也听过一些。”

  “三娘是想教我些什么吗?”

  “大小姐何必一定要这么挖苦我。你识文断字,上过洋学堂。我也就念过些私塾,不能比。我只是想,这家里就我们两个女人。没准,我们能互相帮助一下……”

  卅六

  “杏华……”庄凡看着苏杏华轻轻嚅嗫着嘴唇。

  苏杏华回过头看着他,冷漠的目光让庄凡没来由的打了个激灵。苏杏华勾着嘴角,却没有笑意:“好久不见。”

  庄凡微微汗颜。她病的时候,只在头天去过看望过。那时苏杏华发疯似的抽打苏逸之,被他狠狠的斥责了一句,后来就再也没去过。想来,他在确太过失礼。他清了清嗓子:“对不起……”

  苏杏华对于道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庄凡很怕面对这样的局面。已经计划好再有两天就离开,苏逸之为了这事一直在偷偷的筹钱,没多少时间陪他。他只是带着咪宝来院子里走走,苏家的院子那么大,却单单就碰到苏杏华。

  “它长大很多。”苏杏华的目光落在咪宝的身上。咪宝比刚捡到的时候大约长大了一倍。身上的花纹撑开了,是只很漂亮的白嘴小虎斑。

  “是啊。”庄凡不自然的应着,他的确在苏家住得太久了。

  “会带它一起走吗?”

  “嗯,带吧……”

  “人都顾不过来,还要照顾一只猫?”

  “呃……”庄凡无言。

  “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苏杏华终于还是不死心的追问起来,看着他的脸,心里就会泛起阵阵锐利的刺痛:“不会觉得奇怪吗?”

  被这样问起来,庄凡反倒是松了口气。他摇摇头:“有{yt}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

  苏杏华垂下眼,用力的咬着牙齿。

  风夹裹着一些残花败叶从院子里穿过,有点凉。听说又有台风要来了,庄凡抬头看着阴沉的天:“你病刚好……不要吹风了。”

  “我没那么柔弱。”苏杏华皱着脸不屑的冷笑。

  庄凡悻悻然,不好再说什么。

  “苏逸之,你确信他是个可靠的人?”苏杏华不死心的看着庄凡。

  庄凡凝着眉看了她一眼:“我确信。”

  苏杏华笑了笑没有说话。庄凡踯躅着准备离开,苏杏华淡淡道:“如果你很确定,那么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哪儿?”庄凡微微讶异。

  “火车站旁边的旅馆。”苏杏华别有深意的笑着。庄凡迟疑着点点头跟着苏杏华出了苏府。

  北方战事不断升级,火车站附近一下子多了很多从北方涌入的人群。有钱的住在旅馆里,没钱的凌乱的蜷在街角向人乞食。庄凡沿路走,扔光了手里的铜板。走到旅馆门前又让一个带着两个小孩的老妇人拦住。他摸遍口袋,发窘的看着苏杏华。苏杏华扔了一块钱银洋,老妇人忙不迭磕头道谢。她无动于衷的踏进旅馆径直往二楼去。

  二楼的212号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即使是炎炎夏日,走廊的这头也透着阴凉的寒气。庄凡疑惑的看了苏杏华一眼。苏杏华抬手敲门。

  “谁?”屋里响起一个娇媚的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苏杏华没有应声,继续敲。

  “死人啊,敲什么敲?”屋子里的女人不耐烦的骂起来。

  敲门声一直持续不断,那门终于不耐烦的打开了一丝缝。苏杏华用力一推,碧莺衣衫不整的站在门后,惊讶的看着苏杏华和庄凡。

  “大小姐、庄公子……”碧莺并不慌乱,扣好扣子,拢了拢头发,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杏华和庄凡:“你们这是唱哪出?”

  苏杏华走进房间用手帕捂住了鼻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气,庄凡皱着眉不好意思进去。

  “这么老远的过来,不进来看看多可惜。”苏杏华看着床上的人冷酷的笑着:“是熟人哦,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再走吧。”

  庄凡怔忡的走进屋子看到趴睡在床上的男人,很熟悉的背影。他瞪大眼睛,脑子里倏然嗡的一声,眼前的景像看得也不真切,听得也不真切。

  碧莺撇撇嘴:“大小姐这是唱哪出?”

  苏杏华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将壶里的凉茶沥洒在那个沉沉的睡着的人赤 裸的背上。那人“嗯”了一声,扭动着身子慢慢睁开眼,突然从床上弹跳起来。

  四目相对,他惊讶的看着庄凡,又看了看自己,慌乱的趿上鞋子寻找不知所踪的上衣:“庄凡……”

  庄凡摇摇欲坠,笑了笑,拧身走出这间阴冷的屋子。

  苏杏华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后,兴灾乐祸的问:“你现在还确信吗?”

  庄凡默不作声。

  “你想必知道,他跟我是有婚约在身。”苏杏华悠然走着:“他是以入赘为条件当苏家养子的。当时挑选养子的时候,盘根错节的亲戚来了二十多个,都惦记苏家这份拥有大半个润城的产业。他是我爸选出来的最机灵的那个。这是他做人的本事。他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他,然后从中落到不少好处。如若不然,你以为苏家平白无故的会送一个养子去上大学么……”

  “他跟碧莺的暧昧我早就知道,我只是想不到你会喜欢上这样的人而已……”

  “其实,现在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还不晚。只要这事一闹出来,他马上就会被赶出苏家。你留下来啊,反正北平也回不去……”

  耳朵边嘈嘈的都是各种乱响。庄凡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怎么就回了苏府。回到房间,苏杏华还要跟进来。他反手把门插上,将她拒之门外。

  “庄凡……”苏杏华拍着门。

  庄凡无神的坐在床上摁着绞痛的胸膛笑了又笑。苏逸之是什么样的人,心里早就知道。他一直以为可以用自己对爱情真诚的态度来感动这个人。也许是真得感动他了,只是改变不了他。庄凡揉了揉眼睛,指尖沾到一些湿痕,他看了一眼,想用袖子擦干。越擦越止不住,不多时,衣袖湿了一大片。

  哭累了,庄凡起身把放在床头的{zh1}两本书放进行李箱。一再逗留,就是想等他跟自己一起走。怕是不行了。他又看了一眼蹲在身边的咪宝,放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理会它的死活,不若一起带走,总也有个相依为命的。他揉了揉咪宝的耳朵,抱着它塞进之前谋来装它的鸟笼里,用布盖住笼子。咪宝不适应的在笼子里挣扎号叫,庄凡提起箱子和鸟笼打开门。

  苏杏华守在门外,看到门开连忙奔过去。一看到他这阵势,呆住了。

  “为什么?”苏杏华去夺他手里的皮箱。庄凡用力扯着跟她对峙。

  “为什么要走?那种烂人不要就不要了。”

  “我得回去了,打扰太久了,真不好意思。本来想跟苏老爷和苏二爷辞行的,但看起来没有机会了。”庄凡气定神闲的说。

  “你,你真是个混蛋。”苏杏华挥手扇了庄凡一记耳光。

  庄凡无动于衷的笑了笑:“再见!”

  卅七

  还没睁开眼睛,却知道眼眶是热的。然后液体从眼角滑落到到枕头上,打得轻轻的“啪”一声。罗睿用手抹了一把,手指湿漉漉的。

  总觉得世界有些不真实,虽然身体里还保留着疼痛的感觉。那些触感什么的,也都记忆犹新。罗睿还是不想睁开眼睛。潜意识里怀疑着有些东西是不是会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消失。

  厨房里飘来浓郁的香味,胃在不停的催促。他扁着嘴蜷起身体,直到有个温润的东西吻到脸上,世界才显得真实起来。

  “不起来?”眼角的湿痕被轻轻抹去了。那声音淡淡的带着些戏谑的调门在耳朵边低声问。罗睿汗毛微凛。

  “或者还想……”

  被吻住嘴唇,一条舌头伸进嘴里勾住自己的舌头。那手不安份的在身体上轻轻抚摸。

  “停。”罗睿跳起来,盖住身体的毯子从身上滑落。于是于是……

  反正也没什么隐私了,如果让他疯起来,今天可以不用起床。罗睿的脸红了一刹之后,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斑斑点点,若无其事的扯过衣服半遮半掩的走进洗手间拧开花洒。

  跟周嘉树好像处在一种同居的状态。虽然自己租的那个单间没退,但基本上周嘉树已经强迫式的不许他再回去那里。

  房子又小,空气又不流通。家具东西又少,什么都不方便BALABALA……

  男人xx起来是{wd}的,更何况强势的像周嘉树这样的。

  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清清爽爽。罗睿揉着凹下去的肚子坐在餐桌前。桌子上摆着两份早餐,是周嘉树忙碌一早上的劳动成果。罗睿抓起刚刚烤好的方包塞进嘴里。周嘉树皱着脸看他还在滴水的头发,起身去拿了条干毛巾裹住他的脑袋粗鲁的擦干。

  “烦人。”罗睿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或许你喜欢感冒,但我不喜欢照顾病人。”周嘉树用刻薄的方式表示他的温柔,擦干头发的毛巾顺手搭在椅背上。

  “是啊是啊,一直以来承蒙关照。小的感激不尽了。”罗睿喝了口牛奶,大口嚼着方包,面包渣子掉满了桌面。周嘉树坐在他侧面,看着他的吃相,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罗睿吃光了面前的方包、鸡蛋和香肠牛奶这些,意犹未尽。看了一眼周嘉树,他吃得很少很慢,一半的时候都用来看他,就好像在看一件很珍贵的物品。虽然被珍惜着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这种感觉有点像坐直升电梯,一下子从一楼到了顶楼。他曾经觉得周嘉树是个花花公子一样不可靠的人物,却不知道他已经用情很深。

  “那个……”罗睿一边考虑着措词,一边把手伸到周嘉树的盘子里把那根香肠抓在手里。周嘉树看着这一串缓慢的动作,用纵容的眼神。

  “你不吃了吗?”罗睿把香肠塞进嘴里。

  “你都已经在吃了。”周嘉树淡笑着看着他。

  “如果你想吃为什么不阻止我?”罗睿又开始拿他半杯没有喝完的牛奶。

  “又不是闹饥荒。”

  罗睿兴味索然,恶作剧的把他的盘子拉到面前,替他把剩下的吃了个精光。周嘉树起身去煮咖啡。屋子里飘起咖啡的味道,罗睿皱着脸看着周嘉树的背影:“你很喜欢喝咖啡?”

  “嗯。”

  “唐冬文说你以前每天都要喝很浓的黑咖啡。”

  周嘉树转过身戏谑的看着罗睿:“想知道我的事,问我就好。”

  好像成了一个有窥私癖的人,罗睿瘪起嘴。

  “我跟唐冬文是同学,而且都是GAY。因为这一点,所以关系不错,经常一起泡GAY吧。不过我们没有上过床,从认得到现在。”

  罗睿很惊讶,周嘉树的眼光又不像在在说谎。他擦了把嘴,收拾盘子:“你们一起去GAY吧的时候做什么?”

  “他等他喜欢的人出现,我等我喜欢的人出现。等不到,又有需要的时候就找个差不多的带回来过夜。”

  他还真是豁达,这样的事情随随便便的说出来,就像现在煮着咖啡一样随意自然。罗睿拧着眉,心里泛起一抹不爽。难怪他柜子里那么多一次性牙刷。

  咖啡煮好,正好两杯。周嘉树把加糖加奶的放到罗睿面前,自己喝着黑咖啡。

  罗睿抱着咖啡杯打开电视,周嘉树陪他坐在沙发上。

  “什么样的算是差不多的?”

  周嘉树睨了他一眼,扒拉着他的头发:“不要太瘦,太瘦的摸着全是骨头。如果一摸是一把肥肉手感也不好。眼睛不要太大,也不是一线天。鼻子很挺的,脸型不方,嘴巴比我小,嘴唇是粉色的。这样接吻的时候会比较有感觉……”

  周嘉树这么说着,已经吻住罗睿的唇瓣。带着咖啡味道的亲吻,微苦。

  “那不是有很多……”罗睿皱起脸。

  “一般多吧。”周嘉树一只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扯着他半干的头发,把他的头扯向自己:“吃醋?”

  “没有。”罗睿不耐烦的想打开他的手。看着周嘉树似笑非笑的眼神,蓦得想想,他说的所有的条件自己都符合。他好像在按照一个影子来寻找他的猎物。一个他曾经喜欢过的人?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人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大约是前世欠了我一些什么,所以我来找他还给我。” 周嘉树戏谑的笑着。

  “骗人。”罗睿眉毛跳了跳。想起苏老太太给他看过的照片。

  周嘉树勾着嘴唇笑着,没有继续坚持。罗睿却浸到刚才的那个想像里:“你相信人有前生来世?”

  “或许有。”周嘉树漫不经心的说。

  “那么在前世的时候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爱上你的人。”周嘉树把他手里的咖啡杯子拿下来,放在茶几上。罗睿的身体被压倒在沙发上,伸出舌尖在他口腔里无休止的索求。

  “我们去逛街吧。”罗睿把周嘉树推开,不肯老实就范。只要一靠近,手就会乱动。似乎除了纠缠不休,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

  “你有什么要买的吗?”周嘉树无趣的坐起来。

  “去逛逛嘛。放假又不是为了在床上度过的……”罗睿低声发表自己的不满。

  卅八

  罗睿想坐公交车,周嘉树一定要开车。商量未果,{zh1}扔钱币决定。扔了三次无一例外都是周嘉树胜出。罗睿忿忿然从他手里拿过硬币来检查。很正常的人民币,一面是菊花一面是“1”。罗睿开始后悔他一开始应该选“1”而不是菊花。但结果已出,只好无奈的白了周嘉树一眼,坐他的车。

  天气很好。有阳光,但不强烈。罗睿眯缝着眼睛看着路边的行人,能这样子走在路边散步真是悠闲。

  “想好去哪里了没?”周嘉树开着车漫不经心的问罗睿。

  罗睿摇了摇头。

  车子拐了个弯,在城市里僻静的马路上缓行。S城,罗睿虽然已经来了三个月,活动的地点也只是报社是自己租的那个贫民区、周嘉树住的小区以及少少几个采访地。其它大遍大遍仍是陌生土地。看惯了华丽的高楼大厦,蓦得进入老城的的街道,好像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古旧的二、三层小楼,爬在阳台上一簇簇开得正艳的三叶梅。站在阳台上晒太阳打xx的老太太,在凉茶铺前小憩的阿伯。偶尔还能听到那些不成曲调的二胡声。空气里飘浮的都是闲适的气息。

  已经十二月,天气微凉。打开车窗,清爽的风冲散了车子沉闷的空气。罗睿深呼吸了一口,突然想起园景新村。小区那满墙的蔷薇估计都凋谢得差不多。不晓得苏老太太最近身体如何,或许可以抽个空去看看。一想到她曾经拿给他看的那张照片,罗睿忍不住兴奋起来。倘若看到周嘉树,苏老太应该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吧。

  “你说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罗睿靠着车窗回看周嘉树想起他早上说过的话。

  “有的吧。”周嘉树未置可否。

  “那前世的人会跟今世长得一样吗?”

  “有可能。”

  “我认得一个人,说很久很久以前见过我。”罗睿说。

  “骗你玩的。”周嘉树不在意。

  “要不要去看看她?老人家了。反正也没地方要去,顺道去看看。指不定她也见过上一辈子的你。”罗睿扒拉了一下周嘉树的胳膊。

  “别开玩笑了。”周嘉树淡看了他一眼:“我要去超市买些东西。”

  “啊?”罗睿不高兴的歪歪嘴:“那算了,下次。”

  从僻静的老街拐出来,大马路处处洋溢着现代气息。车子开到一处新开的大型购物广场门前。广场正中搭了个大舞台,一伙年青人在上头劲歌热舞,主持人时不时的插科打诨,气氛很热烈。周嘉树停好车子跟罗睿一起走到超市门前。因为有太多的打折促销,超市里的人磨肩擦踵,险些把罗睿和周嘉树挤散。周嘉树死死的拽着罗睿的手,把他拉到人群的边缘慢慢的随着大xx往里走。

  “真疯狂,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看看我说的那位老人家。”罗睿皱着脸。

  “生活用品也很重要。如果吃菜没盐,效果可比没有去看望一个老人家要严重的多。”周嘉树不以为然的说着提了个篮子走到调味品区把酱油、盐、鸡精之类的调味料不停的往篮子里捡。

  “你会做饭吗?”周嘉树拿着两瓶料酒一边比较一边问罗睿。

  “煮泡面就很在行。”罗睿无聊的看着四周拥挤的人群。

  周嘉树眉间浮起淡淡睥睨:“独生子女?”

  “歧视?”罗睿哼了一声:“你呢?”

  “可能是可能不是。”周嘉树无所谓的瘪瘪嘴:“在某家福利机构长大,如果算非血缘的,有十多个。”

  罗睿微窘。周嘉树拍拍他的头把篮子塞到他手里:“吃咖喱吗?”

  “你会?”

  “当然。”

  “看不出啊,有人妻潜质。”罗睿嘿嘿笑着,一条胳膊搭在周嘉树肩上。

  周嘉树扯下那条搭在肩上的胳膊,捏着他的下巴勾着嘴角,笑容里掺杂了一丝邪气:“你刚才说什么?”

  “呃,没说什么。”罗睿立即想起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脸色一变,谨慎的后退一步。

  周嘉树挑着眉走去生鲜区。肉、菜、零食,两只购物篮满满当当。罗睿轻轻啧舌:“宅男都是这么来的……”

  “你要不要养只猫?”路过宠物用品区的时候,周嘉树突然回头问。

  罗睿怔怔的看着他:“为什么?”

  “没什么。”周嘉树笑了笑,提着篮子去收银台。罗睿鼓着腮帮子看了一眼猫粮袋子上的银虎斑一眼。虽然他不讨厌动物,但也从来没主动要求过养一只。老妈有洁癖,连老爸养只鸟都要说很久。这样冷不丁的被提起来,他忍不住心里一阵悸动。

  追上周嘉树,跟他一前一后的走到收银台买完单,两篮东西变成了三只购物袋的东西。罗睿心痒痒的回味着脑子里时常出现的残片一样的景像看着周嘉树的背影。

  “我们可以去摸奖。”周嘉树拿着电脑小票说。

  “啊?”

  “去看看吧,看看今年有没有偏财运。”周嘉树拉着罗睿走到广场门前搭的那舞台旁边把小票递给司仪小姐。司仪小姐把抽奖箱递给他。

  “试试。”周嘉树冲罗睿呶呶嘴。罗睿把手伸到奖箱里摸了个纸条递给司仪。司仪眼睛一亮:“恭喜,你们中了二等奖。是个西门子的咖啡壶。”

  罗睿眼睛一亮:“真的有偏财运啊。”

  周嘉树点点头。罗睿乐颠颠的接过司仪小姐递给他们的咖啡壶,转身跟着周嘉树去停车场。把采购回来的东西放在后备箱里,正要合上车盖的时候,罗睿猛的一抬头,后脑勺撞到车盖上。还来不及捂着撞头的头,周嘉树的手已经扶到被撞的部位紧张问:“怎么样?”

  “失忆了,想不起xxx。”罗睿痛得直吸冷气,看着周嘉树的脸又忍不住开玩笑。

  周嘉树仔细的揉着,罗睿的痛感慢慢消散。坐到车子里他捂着后脑勺:“我要是真的失忆了,怎么办?”

  “凉拌。”

  “那样我就不认得你了。”罗睿瞪了周嘉树一眼。

  “我认得你就行了。”

  罗睿微微耸眉,怔怔的看着周嘉树。

  “看什么?”周嘉树睨了他一眼。

  “没什么。”罗睿浅浅一笑。

  卅九

  苏逸之跑进庄凡的屋子,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该带走的都带走了,连张纸都没留下。

  “庄凡呢?”他返身出来问呆坐在院子里的苏杏华。

  苏杏华眼珠动了动,迟钝的转向他,勾着嘴唇讥诮:“走了……”

  苏逸之扬起手要打她。她无神的斜睨着苏逸之。苏逸之放下手狠狠的把她推到一边:“你不是很厌恶无耻的人么?结果你也只是一丘之貉。”

  火车站里人头攒动,苏逸之跟没头苍蝇似的守着检票口一个个人扒开看。没见到庄凡的影子。

  “今天有到北平的火车吗?”苏逸之拉着检票的列车员问。

  “北平都让日本人占了。眼下就只看到打北边来的,怎么可能还往北边去?”列车员没好声气的白了他一眼。

  苏逸之茫然的四下张望,又拉住列车员:“那有没有见到一个学生打扮的,提着一个小皮箱子的,长得很秀气的年青人上火车。大概这么高。”他比划着自己的眉骨。

  “没有没有。”列车员嫌他麻烦,把他拨弄到一边。

  苏逸之不死心的站在检票口,死盯着那些进站的人。天色渐晚,拥挤的火车站终于空落了一些。一些逃难的人和一些等着半夜上火车的人留在候车室,一目了然。苏逸之不死心的走到火车站附近的旅馆里打听,走了两家,没有一家有看起来像庄凡的人出现过。他咬着干裂的嘴唇还要继续找,德福找到他:“少爷,二爷叫我接您回家。”

  “我还有事,晚一点再回去。”

  “少爷,您回吧。庄公子已经走了。”德福漠然的说。

  “他坐的哪趟车?”苏逸之揪住德福的衣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二爷差我送一程的,庄公子说不必了。自己走的……”

  苏逸之狠狠的推开德福,一种前所未有失落感席卷而来。他失魂落魄的转身往回走,脚步踉跄。德福叫了辆黄包车拖着他回到苏府。

  苏震和碧莺都不在家,苏舜青守在饭厅里,苏杏华坐在他身边像尊泥塑木雕。

  “二爸。”苏逸之走进饭厅。苏舜青点点头:“开饭吧。”

  饭碗放到面前,苏逸之看着饭碗发怔。

  “怎么了?”苏舜青微抬了抬眼皮。

  “我要去一趟北平。”

  “那边现在是日占区。”苏舜青淡淡的说。

  “我要去一趟。”苏逸之笃定的说。

  “不能去。”苏舜青夹了一筷青菜放在碗里:“再过两三天就立秋了。我跟老爷已经商量好了,中秋节那天让你们完婚。”

  “杏华不会嫁给我,我也不想娶她。”苏逸之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舜青。

  “别说傻话了。”苏舜青不以为然的咀嚼着:“这不就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么?”

  “你说话啊。你不是很讨厌我么?”苏逸之忿忿的看着坐在一边机械的吃饭夹菜的苏杏华:“你难道想嫁给我么?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嫁给庄凡吗?”

  “庄凡不会娶我。”苏杏华慢慢抬头看了苏逸之一眼,眼里透起一丝隐约的讥讽和仇恨。苏逸之重重的推开碗,起身要走。

  “坐下。”苏舜青冷冷的发号施令:“吃饭。”

  “我吃不下。”

  “吃不下要也吃,你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苏舜青睨看着他。苏逸之狠狠的回视。苏舜青并不避闪,清冷的目光里夹杂着不容置疑的淡定。苏逸之无奈的坐下来,重新端起饭碗。

  苏震坐着黄包车到城西的一座二进的小宅院门前停下。这是前段时间才收归了到他名下的产业,碧莺嚷嚷着要借用几天,于是他便把钥匙给了她。今天碧莺差了个小厮叫他无论如何也得来一趟。

  苏震下了黄包车德贵上前敲了敲门,门开了一道缝。一个长相刻薄的老妈子看见他立即堆起一脸笑容:“老爷来了,快请进来。”

  苏震满腹狐疑,不知道这是在唱的哪一出。碧莺从院子里那正屋里走出来,神神秘秘的笑着。苏震走到她跟前:“说吧,你这葫芦里卖的xxx?”

  “我要送给老爷一件礼物。”碧莺挽着苏震的胳膊,把他拉到内院。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一阵歇嘶底里的咆哮:“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了我。我家在北平,你们就算是绑票也讹不到钱的……”

  “庄凡……”苏震蓦然大惊,回过头看碧莺。碧莺抿着血红的嘴唇轻轻笑着。苏震看着院子里被折腾的惊天动地的正房,心里莫名的兴奋起来。那声音太熟悉,总叫人不期然想起。以前总是和颜悦色的说话,却不知道他也会这样大声呼喝。苏震微微勾起嘴唇,倏得又意识到不对劲。他转头看着碧莺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低声怒喝:“这是做什么。”

  “碧莺自作主张的替老爷做了点事。”碧莺轻笑。

  “胡闹。赶紧把人放了……”苏震拂袖走到前厅。

  碧莺婷婷袅袅的跟在他身后:“老爷几时这般正人君子?”

  苏震侧脸阴恻的横了他一眼,碧莺微微一凛。她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这也是想替老爷做点事,老爷何必想得太多。”

  “你当这世界没有王法吗?”

  “在润城,您不就是半个天吗?”碧莺擦颜观色,笑盈盈的把苏震推到太师椅前坐下:“横竖也只是个外地人,眼下北平那边也不晓得是什么情况。就算失踪个把人口,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在哪儿走丢的?”

  苏震不动声色。

  “我是看老爷您对这位公子倾慕已久,才擅作主张。本来庄公子今天是要不辞而别,我怕他这一走,老爷您就再也见不到他。也没想好别的什么办法把他留下来,就只好这么着把庄公子请来了。”碧莺打量着苏震的脸:“如果老爷觉得我做错了,我明天一大早就把人放了。北平南平的随他去就是了。”

  “胡闹。”苏震又斥骂了一声:“抓也是你放也是你,你以为事情那么简单?你们有没有叫人看到?如果随便放了,人家不依,闹到xx局去了,怎么收场?”

  碧莺点点头:“老爷说的极是,碧莺没想到那么多。那依老爷看,怎么办呢?”

  苏震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隐约仍听得见庄凡在那里砸东西,怒吼。他略略思忖:“今天就先这样吧,等我想想怎么处置才好。”

  四十

  罗睿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睁开眼,身体被周嘉树紧拥在怀里。他的胸膛温暖厚实,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罗睿挑起嘴角将脸帖在他胸前,把刚才那缕莫名的寒意忘得干干净净。

  只是细微的蠕动,周嘉树立即醒了。团团手臂,将他更紧的抱在怀里,吻着他带有洗发水清香的头发。

  困!罗睿哈欠连连的坐在座位上。

  “怎么了?xx太过操劳?”郑乐天不怀好意的窃笑着。

  “是啊。”罗睿倒是坦坦荡荡。郑乐天得寸进尺:“追女仔?”

  “想知道?”罗睿挑着眉笑问。郑乐天连连点头。

  “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靠。”郑乐天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整理着乱糟糟的桌面。罗睿打开网页一边喝茶一边看新闻。

  “到我这里来一下吧。”秦彦明招唤的电话一早响起。罗睿差点被差水呛到。早上从周嘉树车里出来的时候让秦彦明看个正着。秦彦明一直跟他说让他离周嘉树远一点,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对于他们的关系猜出来几层。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罗睿想着最初秦彦明跟他介绍周嘉树的时候,提到“GAY”这个词一副蛮豁达的样子。

  秦彦明在办室里踱着步子。走到书架前,他对着书架外的玻璃捋了捋头发。三十八岁,能保养到他这个程度应该说相当不错。皮肤没有坑洼,整齐干净。即使是笑,眼角也没有鱼尾纹。平常的穿衣什么的,虽然他总以黑灰为主,却都是精心挑选的牌子。故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那种不张扬,也不失风度,看起来略带几分儒雅的样子。

  想到这里秦彦明稍微松了口气,坐回到办公桌前等着罗睿。

  听到敲门的声音,秦彦明仍若无其事的翻看着网页。等到响过三声,他才清了清嗓子:“进来。”

  罗睿推门进来:“秦总编,找我?”

  “坐。”秦彦明似笑非笑的看着罗睿。也许是最近降温的关系,他的皮肤白的更白,红的更红。穿着件厚实的羽绒背心和牛仔裤,浑身都散发着年青的朝气。虽然面貌比不得唐冬文的精致,却唐冬文单纯可爱得多。秦彦文蹙紧眉,从微敞的领口看到半个红印。

  罗睿坐在秦彦明对面习惯性局促。秦彦明支着下巴看他不自然的样子,微笑了笑,起身替他倒了杯茶。又往自己的茶杯里也加也点热水,就着氤氲热气抿了一口:“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罗睿笑了笑。

  “工作方面呢,嘉树有没有认真教你?”

  “嗯,正在学。获益良多。”罗睿想着周嘉树忍不住勾起嘴唇。

  “差不多也该试着独挡一面了吧。”

  “那还差得远……”罗睿额头微汗,连连摆手:“我听说一般实习记者都得实习一年左右。我这才两个来月呢,很多东西都还不懂,独挡一面那是要砸报社招牌的。秦总编就别开我玩笑了。”

  “那这样,我给你换个人指导。时事新闻那边的余主任人挺不错的,也是很优秀的老记者了。年纪大些,人稳重可靠。”秦彦明喝着茶水装做不经意的说。

  “为什么?”罗睿愕然的看着秦彦明:“周……副主编也挺好的,你不是说我可以跟他学到很多吗?”

  “跟余主任也能够学到很多。相信我。”秦彦明好脾气的淡笑:“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替你负责任。”

  “但是……我刚刚跟周副主编……”

  “没关系,嘉树那边我替你说去。他不会为难你的。”

  “我觉得跟周副主编挺好的。”罗睿深吸了口气:“余主任跟周副主编的风格不一样,我这边才适应过来,又换去那边,恐怕又得重头再来。”

  秦彦明紧了紧眉看着罗睿不出声。罗睿咬住嘴唇。看得出来,他的执拗让秦彦明有些生气。他挠了挠额头:“秦大哥一直很照顾我,我也知道。我只是觉得,我跟着周副主编那里我有很多东西都想跟他学……暂时不想再跟余主任……”

  “听话吧,我这也是为你好。”秦彦明的脸色缓了缓:“余主任当记者的经验更加丰富。当年我来报社的时候,他也指导过我。”

  事情几乎已经成为定局,无论怎么说都是白废唇舌。罗睿吐了口气,不明白秦彦明怎么突然这么不通情达理。让他跟着周嘉树学东西的是他,现在又要临时换人的也是他。

  “呵呵,你不要多想。”秦彦明又恢复到以往的和颜悦色:“其实当记者就要风格多变。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你真正需要提高的素质。”

  罗睿三缄其口,眉宇间已经凝了一抹不快。

  秦彦明起身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又不是跟周副主编见不到面,都是在同一家单位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还是要见的。”

  罗睿吐了口气,看起来这事是没什么转还的余地了。他歪着头,死气沉沉的皱着脸。

  “对了,上一次的事……我不是说我牵头让你请嘉树吃顿饭嘛,今天下午你有空吗?”秦彦明站在罗睿背的笑盈盈的捏着他的肩膀。

  “不用了。”罗睿赌气的睨看着秦彦明:“我已经请周副主编吃过饭了。”

  “哦?什么时候?”秦彦明耸着眉尖,虽然不意外,仍然很不爽。

  “xx的时候。”

  “那也好。”秦彦明点点头:“我不反对你们私交好一点,不过还是提醒你一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明白。”罗睿无可无不可的应着,离开秦彦明的办公室。秦彦明低声笑了笑,不过是个任性的毛孩子,一点都不对付。

  罗睿怒气冲冲的回到座位上,重重坐下来。郑乐天愕然的看着他:“挨批?”

  “没有。”罗睿看了一眼周嘉树的办公室,没人。没听说他要出去,不是在厕所估计就是在茶水间。罗睿挠了挠额头去茶水间找人。走到茶水间门前又嗅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他皱着脸走到门口,看到唐冬文搂着周嘉树的脖子正亲密的说着什么。周嘉树的一只手自然放在他腰间。这种经常有人出入的地方,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

  罗睿火冒三丈,转身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四一

  好像是下雨了。庄凡睁开眼睛,觉得有些冷。咪宝偎在怀里,见他睁开眼了,轻轻的咪呜了一声。房子像是个小康人家的房子,雕花的木床,一张靠墙放着的八仙桌,桌子两边摆着两张太师椅。四处都关得严严实实,连咪宝都出不去。庄凡抱紧咪宝,轻轻的揉着他的脑袋,眼角渗出几滴眼泪。如果苏逸之没有背叛他,如果苏逸之能够跟他一起走,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想到苏逸之,心里就像被针刺了,明明很痛,却又觉得痛得十分不值。咬了咬嘴唇,他坐直身体,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就是女人,说着都是他听不太懂的方言。他从门缝往外看,两个年纪不轻的老妈子坐在门口闲聊。

  庄凡看了看左右,想试着把椅子举起来。这椅子也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做的,死沉死沉。好在八仙桌的四面都有小抽屉,用料跟太师椅一样,体积小份量不轻。庄凡拔了个抽屉拿在手里,拍了拍门:“猫拉屎了,臭死了,帮我请理一下。”

  门口那两老妈子还坐在那里聊天,没理他。

  “猫拉屎了,很臭,快帮我清理一下。”庄凡使劲的捶着门。两个老妈子终于无可奈何的起了身。一个拿了把扫帚,一个拿着钥匙开门。庄凡躲在门后,等到门一开,咪宝“嗖”的窜了出去,庄凡举起抽屉砸在走在前头的好老妈子头上。老妈子惨叫一声,捂住冒血的额头。看到血,庄凡有点手软。反应一没更上,后头的那个呜哩哇啦的大声喊叫起来。庄凡用力推开她,夺门而逃。还没跑出院子,一个粗黑的汉子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回来重重的扔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做什么?”庄凡爬起来,看到堵在门口的汉子,声色俱厉的质问。粗黑汉子冷冷的讥笑着,提着他把他又扔回到房间里,锁上了门。

  “你们到底是谁啊,要杀要剐给个准话。”庄凡气愤的捶打着门,门外没了声响。

  庄凡回过头坐在床上。咪宝刚才跑出去了,本来还有个相依为命的,现在只有形单影只。也好,都不知道这是些什么来头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着。咪宝出去了,总好过跟他一起被囚在这斗室里头,前途未卜。

  苏震从窗缝里看了一眼坐在屋子里的庄凡,幽幽的叹息一声。有獠牙,有爪子。不过,再锋利,也就是只猫。看是别扭,就越是想逗逗他。

  碧莺跟在身后笑而不语。

  苏震看过之后,轻轻锁着眉,继续不发意见,背着手走出小院。碧莺也不急,闲闲的在后头跟着。苏震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一眼。显然放在舍不得,不放,却又不知如何下口的好。碧莺轻轻啧了一声:“老爷何必想太多,喜欢便要了他。”

  “屁话,我要他肯给吗?”苏震不屑的睨了碧莺一眼。

  “我有个主意,老爷要不要听一下。”

  “就你那些馊主意。”苏震讥诮一声,虽然是面带鄙夷却又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碧莺在他耳朵边嘀咕了一气,苏震吸了口凉气:“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也挺聪明的。”

  碧莺云淡风轻的哼了一声:“老爷的心思不都在男人身上么?”

  苏震嘿嘿笑着:“说吧,做了这么多,你想要什么?”

  “我能要什么?在府上衣食无忧的。”碧莺眨吧着眼睛,装着不在意。

  “行了,城南金家的那间宅子就给你了。你是想卖了,还是想留着以后养老,随你。”

  “谢谢老爷。”碧莺笑盈盈的翘起兰花指,像戏子那样道了个万福。苏震笑了笑走出这间小院。

  “最近都在忙什么?”苏舜青端了一碗西洋参熬的茶水走到书房:“厨房说你吩咐炖的。是不是太操劳了?”

  “是。”苏震笑了笑:“鲁泽平想把隔壁泽县的xx妓院也弄到手。我这做兄弟的,自然要帮他一把。”

  “钱财身外物,囤了再多,也都带不走。”苏舜青不屑的嘀咕了一声把参茶放到苏震面前。苏震端过,一口气喝干。

  “碧莺找我拿金家的房契,她说你把那宅子给她了。”

  苏震笑了笑:“她也就是贪点小财,又没个一儿半女的,杏华以后也不见得能对她多好。给她点产业,让她自己去折腾吧。”

  听苏震这么说苏舜青也不再多言语。苏震喝完了参茶,收起书一副准备要出门的样子。苏舜青诧异的看着他:“都过八点了……”

  “呵呵。”苏震干笑了笑捏捏苏舜青的脸:“去鲁泽平那里打几圈牌,要不要一起?”

  “不了,乌烟瘴气的。”苏舜青淡淡道。

  “好好休息吧,我不吵你的这几天把身子养好点。”

  苏舜青没应,收起苏震喝参茶的茶碗跟苏震一起走出书房。

  天上飘着细细的小雨,德贵拿着西洋伞,看到苏舜青不自然的鞠了一躬,然后撑起伞跟在苏震身后出了门。

  苏舜青把手里的参茶碗递给了在收拾屋子的丫头,走到苏逸之住的小院。院门让德七守着,只许他在家里走动。

  苏舜青走进去时,苏逸之斜靠在床上翻看夹在书里庄凡的照片。听到脚步声,他把照片夹好,把书放在枕头底下:“二爸。”

  “晚饭也不出来吃,你就那么气我?”苏舜青微微勾着嘴唇。

  “不。”苏逸之言不由衷的说。

  苏舜青笑了笑:“这是你说的最拙劣的谎言。”

  苏逸之也笑了笑:“什么都骗不过二爸。”

  “你有多聪明,我最清楚。让你这样和杏华成亲,这样终老一生在润城打理苏家的产业,站在外人的角度,许是屈了你的才。但是,不要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一早你用你的那份聪明来交换的。”

  苏逸之抿唇不语。

  “你和我都是苏家的养子,所以我一直对你格外照顾。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只要你别忘了你当初所做的承诺。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苏逸之低着头不看苏舜青。苏舜青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也懒得再废什么唇舌。转身正要离去,身后苏逸之缓缓道:“二爸有没有真心的去喜欢过人?您爱过契爸吗?”

  苏舜青顿了一下。

  “还是说因为您是养子,所以您不需要情感。契爸让您做什么,您就做什么?”

  苏舜青回过头,淡淡的看着苏逸之。苏逸之鄙薄的笑道:“如果您不懂得爱情,你没有理由这样对我。如果您懂,更加没有理由。”

  苏舜青耸耸眉,又无动于衷的转身离去。

  四二

  “我跟你走,北平也好,德意志也好,美利坚也好。我们一起。”

  “你说真的?”

  “嗯。”

  庄凡觉得眼眶有些热,两行泪顺着眼角落了下去。

  “已经喂过药了,老爷只管进去。”碧莺暧昧的笑着。苏震清了清嗓子,淡看了她一眼。碧莺冲小院里的人挥挥手:“各忙各的去吧。”

  老妈子和守门人都各自散去。德贵坐在门房那边远远的看着这边的厢房,微微打了个寒噤。雨越下越大了,远远的还有些雷声滚动,轰隆隆的不消停。

  苏震看了看左右,拿起碧莺给他的钥匙去了门上的铜锁。一推开门,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克制着兴奋,四平八稳的走到床前。床头柜上还放了只精致的小木盒子。盒盖是开着的,里头放着粗细两根玉势。碧莺还真是心细,连这都有准备。苏震拿起来细细看着,做工倒也精致。他拿着一支玉势回看庄凡,庄凡的四肢被绑在床的四角上,手腕脚腕都被勒出深紫的痕迹。苏震眉心微拧,把玉势放回盒子里,捏着他的下巴细细打量。庄凡的眼睛虽然圆睁着,却空洞无物。脸色绯红滚烫,只被轻轻的碰了碰,他就已经开始颤栗。

  “逸……逸之……帮帮我……”凌乱的声音从唇间吐出。苏震冷笑了笑,隔着衣服还始揉捏他的腰身,胸前的突起和下半身挺立的花茎。

  “逸之……逸之……”庄凡被触摸的痛痒难耐,腰身扭动着,口中不断喊着苏逸之的名字。苏震突然恼恨的挥手扇了他两记耳光:“忘了你那个苏逸之。”

  绯红的脸上鼓起几个指印。庄凡无神的扭动着,身体被xx操控的xx失去意志。只觉得浑身像炭火一样滚热,不能自持。苏震伸手慢慢的挑开扣子,泛红的身子一点一点暴露在目光下。

  果真是年青的身体,即便已经叫人染指过,仍然光洁细腻。那抹红,像少女的羞涩。苏震吞了口唾沫,解下缚住庄凡的绳索。庄凡像只虾一样弓起身子,轻声啜泣。苏震捋开他被汗水粘住的头发,托起他的脸。庄凡痴傻的看他。苏震揉着刚才在他脸上留下的指痕:“忘了苏逸之吧,我会待你好的。”

  庄凡瞪大空洞的眼睛,嘴里低声喃喃:“逸之,逸之……”

  苏震伏下身子,拎着他的头发吻他的脖子。那个燥热的身体被强势的亲昵挑逗,饥渴难耐的攀附上来,紧紧缠住他:“逸之,快救救我……”

  “乖,我这就来救你。”苏震摁着他的身体,分开他的双腿。这具身体所有私密都在他眼底一览无余。真真是尤物。腰身细长柔软,体毛稀疏浅淡。从中的花茎如这身体一般,色泽粉红,形状秀气斯文。因为xx的关系,又极是敏感。苏震看着身后不停开阖的穴谷,从木盒里拿出那根细一点的玉势一点点插进去。坚硬的异物突然进入,庄凡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适应过来。身体诚实的随着那抹刺激带来的兴奋摇摆着,腥膻的分泌物从挺立的半身渗出。苏震握住他的半身,抵住前端不许他释放。另一只手将那根细的玉势拔出来,换上粗的。

  “不,不行,救救我……”庄凡抱着头哭喊着在床上翻腾。

  “想释放就讨好我。”苏震邪气的笑着。庄凡环住他的脖子像只气食的狗一样舔吮他的嘴唇和皮肤。苏震伸出舌头,他就含着嘴里,吸吮的滋滋作响。苏震半闭着眼睛,全身被庄凡舔得酥痒起来。他褪下自己的裤子,释放出自己的半身,取出插在庄凡身后的玉势,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握着他的半身:“自己坐上来。”

  庄凡抬起腰跪坐到苏震身上,谷穴含着半身瞬间直没根部。被活络的湿润柔软的甬道紧紧裹着苏震的半身。苏震轻轻的吐气。里面的很热,只是这样包裹就让他的兴奋不断提升。轻轻动了动,庄凡紧紧抱着他的头,全身抽搐着开始忘情的xx。

  尤物!

  苏震扯着庄凡的头发掰看他的脸,粉嫩清秀的脸上密布的全是一种叫欲望的东西。不知道在他清醒时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时会做何想。苏震呵呵笑着,将庄凡压倒在身下,揉捻着他胸前的突起,开始大力抽 送。

  耳朵边一直响着外面的嘈杂声,苏舜青睡得很不安稳。等到雷声大了的时候,干脆睡意全无。他披了件衣服起床往门外看了一眼,雨大的连廊前的花坛都看不清楚,又是风又是雨又是雷,几种声音交织着,烦心的很。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清凉,苏舜青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微凉的胳膊大声喊:“德福,德福……"

  “二爷。”德福急急的从侧面的房间里出来。

  “去鲁局长的太平斋给老爷送件衣服吧。夜里突然转凉了。”

  “是。”德福从正房里拿了件厚实点的衣服,披着雨衣出了府。

  苏舜青还是心里不踏实,坐在屋子里倒了杯茶。奇怪的是,明明外面的雨声很大,他总觉得雨声里夹着模糊不清的乐声。像是碧莺上次找回来的扬琴师傅弹的扬琴声,又像是别的什么乐器奏出来的声音。总之,是抹悲伤的调子。

  他幽幽的抿了口茶。一晃在苏府住了二十多年的光景,明里,他是苏家的养子,人人都尊一声“苏二爷”。暗里,谁都知道他是苏震养的男宠。十三岁时,苏震就要了他。他从来都没去想过自己是不是愿意。只知道,若不是苏震执意捡他回来。他八岁那年就已经横尸街头。

  爱情么?苏舜青想着苏逸之对他的质问。若是有人在新婚夜撇了新娘来找他,便是为这个人死了,也心甘情愿。

  一丝风从门缝里吹进来,苏舜青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他摁着胸膛回想着那些过往,幽幽的笑了笑。

  院子的门好像响了。苏舜青走到门前,果然看到德福提着湿淋淋的雨衣准备进房。

  “德福。”苏舜青叫住他。

  “二爷。”德福看到他,低眉顺眼的走到跟前。

  “衣服送去了?”

  “送……去了。”德福低声答。

  “老爷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天亮估计就回了。”

  “有劳了,去休息吧。”

  “是。”德福低着头,快步的回到自己屋里。

  苏舜青凝眉看着他,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但终是懒得去细想。

  四三

  要么说,还是这种年青人的身体经得起折腾。一夜的翻云覆雨,庄凡直到{zh1}才昏死过去。苏震精疲力尽的倒在床上,粗重的喘息。屋子里腥膻气和香炉里的沉香气混成一怪异淫*靡的气味。他贪婪的吮吸了几口,将庄凡揽进怀里细细啃咬。柔弱无骨似的人,像年青时的苏舜青。只不过苏舜青总是温吞吞的。想着先前他的颠狂,纵然是吃了xx的结果,却也有趣得很。他饶有兴味的回味着在庄凡的身上密密的留下吻痕。

  “老爷……”德贵走到门前轻声唤了一句。

  “怎么?”苏震被搅了兴致有些生气的低喝。

  “已经四点了,转眼天就亮了……”德贵细声说。

  苏震看了一眼怀里的庄凡,无奈放下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德贵撑着伞走到苏震身边:“车子停在门口。”

  苏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天已经蒙蒙亮,雨小了很多。走到门前的黄包车上,德贵拉起车子往苏府飞奔。

  回到家,下人们已经开始{yt}的忙碌。苏震一只手搭在德贵的肩上,疲惫的走回房关门睡觉。德贵擦了把汗准备回房去,德福从一边出来揪住他:“老爷昨天不在太平斋?”

  “你,你怎么知道?”德贵一惊。

  “二爷差我送件衣服去,说夜里凉。我去太平斋,那里昨天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

  德贵汗毛一凛:“你跟二爷说了?”

  “没。我这不是过来找你,一会儿二爷说起,千万别漏了嘴。”德福悄悄的把一件衣服塞给德贵。德贵连连点头。

  厨房把早饭端到花厅,苏震还没起床。苏舜青看了一眼德福:“老爷还没起来吗?”

  “没呢,早上才回。估计累着了。”

  “三太太呢?”

  “三太太的丫头说,不过来吃早饭了,一会儿叫人端过去。”

  苏舜青皱起脸,看了看左右都神情木讷的苏杏华和苏逸之:“吃饭。”

  苏杏华端起碗,慢慢的吃着,一言不发。苏逸之亦然。花厅里就只有细微的喝粥和咀嚼的声音。

  庄凡幽幽的醒转来。一睁开眼,天旋地转。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的还是死的。稍稍挪了下身子,各种痛齐齐袭来。他怔愕的撑起身子,看到床上一遍狼籍。心脏一个剧跳,他微微低头,看到皮肤上星星点点红印,待到身后那火灼般的刺痛传感到脑子里,这才恍惚明白大约发生过什么事。他轻轻的吸了口凉气,来不及悲伤,木门哐啷啷的,像是有人开锁。庄凡扯过衣服胡乱罩在身上。门推开,进来一男一女。庄凡蜷坐在床上惶惑的看着他们。这两人都不年青,穿得倒蛮讲究。女人弯腰到庄凡面前,捏着他的下巴细看。庄凡打开开她的手厉声:“你们是什么人?”

  “这脸长得还成。”女人拧着眉直着身体看了一眼那个男的。男人用手帕捂着鼻子,冷漠的看着庄凡:“臭死了。叫人来看货也不洗干净。”

  “行了,那么多废话,赶紧看完了给人家一个准话。”女人推了那男的一把。那男的瞪了庄凡一眼伸手轻轻一推,庄凡的身子就倒在床上。他想爬起来,全无力气。那男人尖细的指甲划过庄凡的皮肤,一手摁着他的身子一手拉下他的裤子在他下半身翻看。庄凡拼了全力翻身怒喝:“你们要做什么?”

  “行了,过得去了。”两个人xx视他如货物,前后检查了点点头,又出去了。木门哐啷啷又锁上。

  “别走,你们是什么人?放我出去……”庄凡下床想撵上他们的脚步,刚刚站起来就重重的跌倒下去,下巴蹭破了油皮。庄凡趴在地上,无神的哼笑着,笑声疯魔了一般渐渐大了起来。

  门前的锁又开始响动。前天被他打破了头的老妈子裹着绷带忿恨的看着他把只木盆扔在地上,另一个老妈子把一桶水倒进盆里:“洗澡。”

  庄凡无动于衷的趴在地上。打破头的那老妈子,气从中来,走到他身边拎着他的耳朵:“聋了?叫你洗澡。”

  倒水的那老妈子叹了口气:“行了,随他吧。”

  “男娼,呸。”打破头的老妈子啐了口唾沫,把一身干净衣服放在桌子上,卷了床上污秽的床单转身出去。

  另一老妈子看着庄凡摇摇头:“你就想开些吧,以后在相公堂子里天天都得伺候那些老爷们。自己存点钱,到时候给自己赎个身什么的……”

  相公堂子?庄凡眉心微动。抬头看着半开的门,突然爬起来,往那扇门冲过去。刚到门前,那天挡着他的粗黑汉子就堵住了门。庄凡一头撞在他身上弹回来,又跌坐在地上。

  “你跑不掉的。”那老妈子扶起他坐到椅子上。

  庄凡怔怔的坐着,听到木关上,屋子里寂寂无声。隔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扯掉身上皱巴巴的衣衫,坐到冰凉的水里拿着毛巾慢慢搓洗。皮肤上的红印被毛巾搓的红成一大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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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逸之抬起手,像个偶人一样让那裁缝的尺子在他身上左一比划右一比划。年老的裁缝戴着个老花镜,把刚量好的尺寸报给一边的学徒,小学徒记在本子上。

  “为什么这么早就量衣服?”苏逸之谑笑着看着德七:“这离八月十五还有差不多两个月。”

  “二爷吩咐的早些做准备,苏家的喜事不能寒碜,所以要忙得事情很多。”

  “这么早做了,我到时候如果瘦了,或者胖了,或者新郎换人了,这衣服穿不了怎么办?”

  德七陪了个笑脸:“看少爷您说的,怎么会呢?”

  苏逸之笑了笑懒得再理他。横竖不过是个下人,拿话来讽刺他没有任何的意思。裁缝记好尺寸,微微鞠了一躬,领着小学徒走了。德七也鞠了一躬:“少爷您歇着,想看什么书吩咐一声,我去替您找。”

  “不用了。”苏逸之拿起放在枕头边的书装模做样的看着。德七退了出来,将门带好。听脚步,没有走远,就坐在院子里。苏逸之翻到夹着庄凡照片的那一页。他说等到春天,等不到就一个人走。现在离明天春天尚早,这么长的时候,一定可以找到机会离开。

  苏逸之的指尖轻轻摩梭着照片里的庄凡,苦笑了笑。

  四四

  碧莺睡眼惺忪的走到花厅吃早饭。苏震也起了床。休息了一整天,精神奕奕。碧莺看到他,眉开眼笑的走上前:“老爷早。”

  “早。”苏震应了一声看着从外边走进来的苏逸之,忍不住皱起脸瞪了他一眼。苏逸之给苏震、苏舜青请了安坐在桌边等开饭,苏杏华迟迟不来。苏震啧了一声:“她又发什么小姐脾气了?”

  苏舜青正要说话,碧莺抢先:“大小姐只怕是在呕我的气。昨天我叫青梅替我拿碗莲子羹,厨房说只剩下一碗是给杏华留的。青梅也不识大体的就端了来,结果路上遇见红罗,两人就吵了几句……”

  “我当是多大的事啊。”苏震笑了笑:“她也是在家娇纵惯了。”

  碧莺冷冷一笑:“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结果一到二爷那儿就变成大事了。青梅把莲子汤洒在红罗身上了是没错,但红罗也撕了她的衣裳。二爷不问因由,只罚了青梅。”

  苏震看了苏舜青一眼。苏舜青一声不吭,也懒得解释。碧莺捏着帕子:“我在苏家势单力孤,平素杏华跟我过不去也就算了,二爷却总是帮着杏华那边。我的一个丫头已经被赶出去了,我看,找{yt},也得找个理由把我赶出去了……”

  “你想太多了。”苏震看了看苏舜青对碧莺说:“二爷是对杏华娇惯了些,你也是做长辈的,不要跟杏华一般见识了。回头让她给你陪个不是。”

  碧莺哼了一声:“那就不敢有劳了。”

  苏舜青漠然的笑了笑:“吃饭吧。”

  “对吃饭吧,家里的事以和为贵。”苏震看着苏舜青一眼:“回头你也说说杏华吧,她近来是太乖戾了些。”

  “我明白。”苏舜青点点头看了碧莺一眼。碧莺洋洋得意的哼了一声,提起筷子。

  吃完了早饭,各自散去。苏舜青伺候苏震更换衣服。苏震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捏着他的下巴轻笑:“不高兴?”

  “没什么。”苏舜青似笑非笑。

  “你讨厌碧莺在乱嚼舌头根子吧。”

  “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正经话来。”

  “知道就好,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苏震穿着一袭青色暗纹的绸衫,对着穿衣镜左右照了照。虽然年近不惑,看上去倒也不显老。想到那夜的销魂,仿佛自己又年青了许多。

  苏舜青替他整好衣服:“以后还是少去太平斋打通宵xx了。熬一夜就睡了一整天。”

  “是。”苏震笑着抱抱苏舜青。苏舜青想了想:“我着手着开始筹备杏华和逸之的婚礼了。说好了,秋后变办了。这眼见着时间也不远了。”

  一听到苏逸之的名字,苏震皱了皱眉:“缓缓也好,杏华不是不愿意么。”

  “呃……”苏舜青讶异的看着他:“你改主意了?”

  苏震皱着脸又想了想:“算了,你拿主意吧。”

  “是。”

  “过几天我可能要去趟泽县,住上几天的样子。”苏震准备出门时,转回来对苏舜青说。

  “要我一起去吗?”

  “不。”苏震一口回绝。苏舜青怔了怔。苏震笑了笑:“立了秋了,一会儿降温一会儿秋老虎,我怕你吃不消。还是待在家里吧。这不还要筹备婚事吗?”

  “是。”苏舜青应了一声,看着苏震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这两天,他碰都不怎么碰他,苏舜青微微有些疑惑。

  苏逸之在院子里散步,德七一步不落的紧紧跟在后边。他淡笑着,走到池塘边,看到坐在池塘边发呆的往池塘里扔鱼食的苏杏华。本不想理她,走了几步,又刻意倒回来:“不吃早饭,却坐在这里喂鱼。”

  苏杏华斜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昨天有裁缝来给我量衣裳了,想必也去了你那儿吧。”苏逸之坐在苏杏华身边浅笑。苏杏华站起身,把手里的鱼食全撒进池塘里,准备离开。

  “何必见我就躲。以后大家是要成亲当夫妻的,一桌子吃饭,一屋子睡。”苏逸之浑不在意的说着些粗话。苏杏华咬着牙,走到他面前,抬手就要扇他耳光。苏逸之抬手,抬住她的巴掌,把她狠狠的推倒在地上。德七见势赶忙上前把苏杏华扶起来。

  苏逸之冷笑:“你不是觉得我很恶心吗?如此恶心的人还要跟他成亲,你真可怜啊。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苏杏华瞪大眼睛。苏逸之笑笑,拂拂衣袖扬长而去。德七忙不迭跟在他后边。苏杏华瘪着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咬着牙齿,欲哭无泪。拍拍裙子上的灰,她转身游魂似的往自己的小院那边走。绕过假山,看到一个年青的男人站在院子里。那男人看到她暧昧的笑着。苏杏华心里恶感顿生,皱着眉瞪着他。那男人上前一步:“在下杨安庭,在戏班敲扬琴的。”

  原来是碧莺那个天天挂在嘴边的扬琴师傅。苏杏华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径直离去。

  碧莺从院门那边走过来跟杏华碰了个正着。杏华懒得理她,她也哼了一声,从杏华的身边绕过去走到杨安庭面前。

  “那位就是苏家的小姐?”

  “是啊,丑八怪一个。”碧莺刻薄的嘀咕着。

  杨安庭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自然是比不过你。”

  碧莺娇笑一声:“你这是在说真的呢,还是在恭维我呢?”

  “自然是说真的。”

  碧莺受用的扭动着腰肢:“说真的,上回跟你说的事,都准备好了么?”

  “主意都是我替你想出来的,这些事,你还能对我不放心?”

  “我就怕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出来……”碧莺瘪瘪嘴:“不会有什么事吧。”

  “若是信不过我,又何必样样都照我说的来?”杨安庭乜斜着眼。碧莺讪笑了笑:“怎么会信不过你。我可是下了大本钱的。我就怕若是失手了,你拍拍屁股走了,我可怎么收拾烂摊子。”

  杨安庭的手不规矩的在碧莺的腿上轻轻捏了一把:“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

  碧莺脸红了红:“去去,叫人看到怎么办?”

  四五

  罗睿醒过来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悲戚。很久没有做梦了,隐隐约约的梦境并不清晰,却莫名的让人有心痛的感觉。他擦掉从眼角滑落的泪珠,坐起身。这又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罗睿微微吃了一惊。昨天跟周嘉树赌气,下班之后回去自己以前租的那小窝。路过园景新村的时候,去看望了一下苏老太太。苏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但精神还不错,看到罗睿也很高兴。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话。

  这里难道是苏老太太家里?罗睿打量了一眼这间屋子。很简单的风格,除了床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台电话放在床边的地上,伸手可以拿到。这里过于简单风格跟苏老太太家古色古香的风格相去甚远。

  罗睿趿上鞋正要起来,唐冬文伸了个头进来:“醒了?”

  “你?”罗睿微微一惊。

  “嗯,这里是我家。”唐冬文走进来,倚墙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在你家?”罗睿更加吃惊。虽然无意识乱跑的经历是有,但都是跑去了周嘉树家里……

  “你来找我的啊。”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我怎么知道?”唐冬文揉揉鼻子。罗睿这才嗅到自己衣服上还有一股酒臭味。脑袋也泛起宿醉的疼痛感。唐冬文冷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拿了杯温热的牛奶进来递到罗睿面前。

  罗睿防备的看了他一眼。唐冬文撇撇嘴唇。罗睿接过来,一口气喝掉。胃里舒服了一点,xx的症状也好了很多。

  “谢谢。”罗睿由衷的说了声。

  “不客气。”唐冬文不以为然的刚接过空杯子,罗睿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过电话看了一眼,周嘉树。他犹豫着要不要接,唐冬文手一长,把电话拿了过来,摁下接听键:“我是唐美人,有个傻孩子拿着手机看着你的名字感慨万千,不知道接还是不接,所以我接了。”

  罗睿皱着脸,听他旁若无人的用电话跟周嘉树打情骂俏。一边讲,还一边瞥看他,说得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罗睿深吸了口气,情绪越来越恶劣。等到他好容易挂了电话,罗睿收回手机就要走。唐冬文抵着门:“周嘉树说他马上就来接你。”

  “我不需要他接。”罗睿的怒火从脚底窜升起来。

  “这个我不管。他跟我说了要来我这里接你,所以你就{zh0}在这儿等着。想离家出走吵嘴打架也等你们一起从我这儿离开之后再自行商议。那样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

  罗睿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他瞪大眼睛气忿的盯着唐冬文。唐冬文瘪着嘴:“话说,我也不是很喜欢你。看在周嘉树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罗睿很无语,咬着嘴唇又坐下。唐冬文转身离开房间。不多时,屋子里飘起咖啡的香味。罗睿揉了揉鼻子,在这间屋子里转动。还以为这里没什么装饰品,一转身发现床头挂着一幅油画。灰蓝色调画着钢筋混凝土搭建的森林,一个青瘦白皙的少年站在其中茫然的看着四周。虽然画中人的面目并不清晰,罗睿觉得那个人就好像很真实的存在过一样。茫然无助的哀戚,被抛弃、被鄙夷的绝望,一点点从画里渗出来映在眼里。

  “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唐冬文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哦。”罗睿转出走出卧室,临出门看着画问唐冬文:“那是你画的?”

  “我弟弟。”唐冬文神情冰冷的看着那幅画:“这是他{dy}幅画也是{zh1}一幅。”

  “为什么?”

  “画完后,他就从十八层楼上飞了下去。”唐冬文的嘴唇浮起残酷的笑意。

  “呃……”罗睿看着他的脸,额头微汗。

  罗睿出去卧室,唐冬文又看了那画一眼,挑起嘴唇。罗睿看得出,他虽然笑得鄙夷,鄙夷里却夹着浓浓的伤感。戳到人家的痛处,并不是罗睿的本意。他尴尬的挠挠额头看着同样空荡荡的客厅。

  唐冬文这个人虽然总是很精致的样子出现在公司里,但看上去,他好像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卧室里好歹还有张床,客厅里却没有沙发和茶几。两个坐垫两个抱枕零散的扔在地上;靠墙有台电视,好像用到的不多。吧台后的厨房虽然装着抽油烟机和壁橱,但见不到寻常厨房能有的锅碗瓢盆。尽管如此,他却喜欢耐心的慢慢去磨咖啡豆煮一壶咖啡。罗睿看着灶台上的咖啡磨和虹吸式咖啡壶,耸耸眉。

  唐冬文似乎看得出他的想法,也懒得理会,拿出一盒曲奇自己捏了一块塞到嘴里,把剩下的放到地上。罗睿坐在坐垫上就着咖啡吃曲奇,间或打量一下唐冬文。

  周嘉树到的不慢,咖啡还剩下半杯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敲门声。唐冬文如释重负的拉开门把周嘉树放进来。周嘉树看着罗睿一脸责备的神色。罗睿皱着脸,寻思着他凭什么摆出这样一张臭脸,这样摆的应该是他这边才对。

  “OK,把人带走。我的临时保姆任务xx达成。”唐冬文轻笑着,一点也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走吧。”周嘉树抓住罗睿的手腕拉着他出了门。

  前脚才出了房门,便听到“砰”一声,唐冬文关上了房门。罗睿炸毛的看着周嘉树:“放手,我自己走。”

  “我惹你了?”周嘉树拧着眉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知道?”罗睿走到电梯跟前,按了往下的摁钮。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周嘉树习惯性的拿烟,看看罗睿生气的脸,又把烟放回口袋里。

  “我昨天在茶水间看到你。”罗睿扁扁嘴。昨天去看苏老太太的时候,苏老太说,如果有问题就直接了当的说。免得各自都不清楚问题在哪里,多走许多弯路。

  周嘉树微怔,回忆了一下,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哦,我想起来了。”

  罗睿冷冷的睨看他。周嘉树瘪瘪嘴:“吃醋?”

  罗睿嗤了一声,看着电梯上跳跃的楼层数字。周嘉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勾起嘴唇。电梯门打开,罗睿跨进去,周嘉树跟进去跟他靠在一起。罗睿挪开一点,周嘉树又靠过去一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我跟他以前经常用这种方式来让一些讨厌的人离我们远一点,久了就成习惯了。以后会注意,免得误伤。”

  罗睿轻轻的吐了口气,看周嘉树那表情,好像自己很小气一样。他皱着脸还是有些光火。

  四六

  唐冬文盘腿坐在地板上翻看手里的杂志。盖住耳根的头发都被收起来在脑袋后扎了个辫子,鼻子上架了副黑边眼镜。就像很多年青人那样,看上去时髦漂亮。秦彦明拿着指甲刀坐在床上剪指甲,手起刀落的“咯嚓”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异常响亮。他很不喜欢这种宽敞,却略带阴森的气氛。但若是用来偷情,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更觉得刺激。

  唐冬文翻完了一本杂志,端起放在手边的咖啡一边喝,一边看秦彦明专注的剪指甲。秦彦明剪完,看到他,淡笑:“这也能看得出神?”

  “有人说:有的感情是指甲,剪掉就剪掉了。有的是牙齿,拔掉是会很痛的……”

  秦彦明耸耸眉:“我是指甲还是牙齿?”

  “你想当指甲还是牙齿?”唐冬文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秦彦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收拾了垫在床上纸,扔到外边的垃圾桶。走回来时,唐冬文正侧在脸看墙上那副油画。

  秦彦明蹲坐到地上,环住唐冬文的腰,亲吻他的耳根:“前男友画的?是你被拔掉的牙齿么?”

  “都不是。”唐冬文浅笑,顺着秦彦明的姿势倒在地板上。秦彦明覆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身体,细细啃咬耳根。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xx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出嗡嗡的声音。

  “为什么不多添点家具?你这屋子看上去没有一点有人住的意思。好像你随时随地准备收拾包袱走人。”秦彦明解开唐冬文衣服上的扣子,打量唐冬文的胸膛。白皙的皮肤上留有他上一次留下的淡淡於痕。他的指尖点在於痕上,俯身继续留下了几枚红印。

  “这样不好么?”唐冬文轻笑:“你可以不必担心我会对你纠缠不清。也许某{yt}我就消失不见,然后你可以无任何后顾之忧的去捕猎新的猎物。”

  秦彦明干笑着,手指顺着锁骨往下细细摩棱,皮肤和指纹摩擦发出暗哑的声音。秦彦明抱着唐冬文的腰,亲吻他的嘴唇:“听你这口气,好像在吃醋。”

  “怎么会?”唐冬文笑:“留在你身边吃醋,那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前几天你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前几天。”

  秦彦明笑着揉着唐冬文的身子:“你真是善变。”

  “也不及你啊。”唐冬文圈住秦彦明的脖子,让他的脸跟自己的脸相距不过五六厘米:“前段时间才跟我说过的甜言蜜语,保鲜期还没过就变质。”

  秦彦明埋下头,舌尖在唐冬文锁骨的凹槽里打转。唐冬文清冷的笑着,也不再继续说。衣服慢慢的被扯掉,身体纠缠在一起。

  这一点,秦彦明相当喜欢。唐冬文是个典型的享乐主义,来者不拒。简单的亲吻和抚摸,身体很快就兴奋起来。而且很配合,{jd1}照顾床伴的感受。秦彦明在他的抚摸下,身体也达到亢奋状态,挺身进入唐冬文的身体。

  虽然享受,唐冬文的脸总是很扭曲的皱着,喉管里发出的低声xx。这让秦彦明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一番情事,从地板辗转到床上,双方各自尽兴。秦彦明抱着唐冬文轻轻喘息,恍惚间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熟悉。捋捋他的头发,他已经疲倦的睡着了,秦彦明团了团身子,也沉沉睡去。

  “你说过的,你说过……”耳边轻轻的响起一个幽咽的声音。很细,很薄。脆弱的像一根丝,一扯就断。秦彦明微微怔忡,看到一张苍白的略带神经质的面孔。他惊了惊,张大嘴想呼喊,两眼蓦然睁开,看到白色的天花板。

  只是一场梦。额头上虚汗涔涔,秦彦明抬手擦了一把,翻身看到身边的空位。他微微抬头,唐冬文穿着白色的睡袍赤脚站在窗户边上,冰冷的白月光映在他脸上,合着他冷冽的气质有种诡异的美感。他呆呆的看着床的方向,目光不在秦彦明的身上。秦彦明回头看墙壁上那幅画。黑暗中根本看不清画上的内容,却能看清一个苍白瘦弱的人形。秦彦明幽幽的打了个寒颤,拉亮台灯,套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

  “想什么?”秦彦明走到唐冬文面前,在他额上印了个唇印。

  “没什么。”唐冬文回过神,散淡的略带着媚惑的笑容。秦彦明跟他并肩站着目光落在那幅画上。灰色调的画,有种很阴沉压抑的感觉。

  “画的是你吗?”秦彦明问。

  唐冬文摇摇头。

  “哦?那就是你前男友本人?”秦彦明谑笑:“什么多余的家具装饰品都没有的你,在卧室里摆这样的一幅画,应该很珍贵吧。”

  “你吃醋?”唐冬文笑问。

  “嗯。”秦彦明似模似样的点头。

  唐冬文转过身,妖媚的笑着,环住秦彦明的脖子:“难怪你攻城掠地从不失手。总能装得那么像,功力稍浅一点,就会在你面前粉身碎骨。”

  “呵呵。”秦彦明大声笑起来:“你不是现在还好好的么?”

  “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唐冬文挑着眉,一脸不屑的表情。

  秦彦明拉过唐冬文的手指,白皙修长。在灯光下看,好像半透明的一样。他说他跟别人不一样,也确实如此。他一出场就似乎是带着目的来的。别的人总要秦彦明精心布局很久才能到手。而在唐冬文面前,反倒是他变得像颗棋子。不需要他做什么,唐冬文自自然然的把他带到床上。不像别的囊中之物那么羞涩,把戏多的能叫人疯狂。虽然床上还秦彦明主导,不过整个游戏却像是在由唐冬文来主导。秦彦明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若是他能够单纯一点,或者会更喜欢他一点。不过,偶尔过过招,看谁更老辣倒也不失为一桩有意思的事。

  “在你的计算之下,那个罗姓小朋友什么时候会扑到你的怀里?”唐冬文看着秦彦明手里自己的手淡淡的问。

  “我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那么卑鄙吧。”秦彦明笑答。

  “这种事,心知肚明,又何必装模做样。不过,周嘉树会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得逞就不好说。两头狼抢肉吃,不知道哪一头会赢?”唐冬文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悠然的抽回手。

  “哼,你希望谁赢?”秦彦明笑。

  “谁赢谁输都跟我没多大关系。站在老朋友的立场,我希望他赢。瞧着那嫩秧子,栽在你手里总觉得可惜。”

  秦彦明牙根痒痒,咬了一口唐冬文的嘴唇:“你这张嘴真叫人恨得厉害。”

  “因为总是戳到你的痛处?”

  秦彦明干笑不语。

  “不过。”唐冬文拢了拢掉到额前的头发漫不经心道:“夜路走多了,总要遇到鬼,总编大人小心小心。”

  四七

  窗子被风吹的哐哐响,苏舜青关上窗户,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书房里翻看帐本的苏震:“今年的台风特别多。”

  “嗯。”苏震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今天晚上又要刮台风,你明天还是要去泽县?能不能等这一阵过去了再说?”苏舜青站在苏震的身边替他揉捏肩膀。

  “刮台风不是家常便饭嘛。有什么好等的?”苏震皱着脸抬头看了苏舜青一眼。苏舜青不再言语,握拳在苏震的肩上慢慢敲打。苏震看着他恹恹的表情把他拉到腿上坐下,陪了个笑脸:“我知道你也是好意,今年收成不太好,所以要多走动走动。”

  苏舜青点点头:“我明白。”

  苏震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脸。因为阴天的关系,脸色青白。眼睛里总是雾气沉沉,叫人一眼看不见底。他皱了皱脸,伸手到苏舜青的衣服里。苏舜青微微一颤,灰暗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看到这抹红,苏震想起庄凡那被喂过xx后的神情,满脸绯红春色,娇艳欲滴的嘴唇发出令人动情的喘息。他揉着苏舜青微薄的嘴唇,含在嘴里品尝了片刻,总觉得比庄凡差得远。

  苏舜青扶着苏震的肩膀,咬着嘴唇,眉头轻轻皱起。苏震看着他的脸,突然没了兴致。把他从身上推开,整了整衣服:“最近身体好些吧。”

  “好多了。”苏舜青疑惑的看了苏震一眼,心里本是做好了准备,半途苏震却撤了。以往是断断不可能。

  “又起风了,你多穿一件。你这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病一场,府里就得乱了套。应该好好保重。”

  “我记着了。”苏舜青点点头。

  “杏华最近没生什么乱子吧。”

  “还好。”

  “那就好,过去就过去了,反正就是嫁人嘛。若是她真不喜欢苏逸之,想换个人也没问题。”

  “她近来安静了很多,这话你就不要在她面前说了。”苏舜青不满的看了苏震一眼。苏震不以为然的点点头:“也罢。反正嫁谁都一样,她总是会觉得委屈。”

  “这段日子来了很多流民,街上到处都是要饭的。教堂里也人满为患,神父找过我几次。我想是不是拨点钱米,支援一下。”苏舜青收起桌上苏震看完的帐本问。

  “你看着办吧。”苏震扶着额头有些困倦。

  苏舜青轻轻吐了口气:“那我去安排一下。回头,叫他们再给你送碗参汤。”

  “好。”

  苏舜青走了,苏震盘算着去泽县的行程。虽然可能有些风雨,但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地,脸上不觉又漾起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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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凡感觉到自己被人扔在了一张床上。套在身上的麻布袋窸窸窣窣的被扯下来,他适应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慢慢看清眼前的东西。一间比先前那屋子布置得花哨得多的房子,熏着一种气味甜腻的香。以前那拦过他几次的粗黑汉子把他的身子扶正,庄凡看清了昨天来看过他的那一对中年男女。

  男人收拾得油头粉面,拿手帕捂着鼻子厌恶的看着他:“我最讨厌这种人,后边都已经不知道卖过多少次,还一副贞洁烈妇的嘴脸。”

  “行了。”女人瞪了那男人一眼看着庄凡挤出一丝笑:“我姓梅,你可以叫我梅姐。这位爷姓陆,你叫他陆爷。我们是这儿的管事的。”

  庄凡无动于衷。

  梅姐抬手整了整头上的发髻:“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这里叫红袖馆。用你们北方人的话说就是相公堂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想要这些下人对你客气的话,自己好好表现。你是我们花钱买回来的,这份钱花得不少。你得努力的给我挣回来。”

  庄凡无神的笑着。陆爷皱着脸看着他,抬手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了一个掌印,尖声尖气的骂道:“少摆这样的臭脸。也就是个卖屁股的,别以为自己有多高贵。”

  庄凡麻木的看着陆爷,眼里没有半分惧意。陆爷更是没来由的火冒三丈,捋起袖子还要打,梅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打花了脸,明天拿什么见人?”

  陆爷哼了一声,甩袖子出去。梅姐睨看着庄凡,扔了句“好自为之”,也走了。

  手腿都没松开,嘴里还扎着布。庄凡移动着眼珠打量这四四方方的屋子。这个地方就叫相公堂子,听说过。没想到进来的这天是自己被人卖做小倌的这天。他无神的看着屋子里那些大红大紫的铺陈摆设,艳俗的叫人恶心。

  不多时,门推开,进来个长得挺秀气的小孩,十一、二岁的样子,端着红漆托盘看了庄凡一眼:“吃饭。”

  庄凡动了动被捆住的手脚,示意他解开。小孩扯下塞着他嘴的布,把饭端到他面前:“张嘴。”

  “我想上厕所。”庄凡寻了个老掉牙的借口。那小孩放下碗,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红漆的马桶:“我扶你……”

  “不用。”庄凡拧着眉:“我不习惯那样,帮我解开吧。”

  “梅姐和陆爷没发话,不能解。否则陆爷要打人的。”小孩低声说着,怯怯的。庄凡想到刚才陆爷在他脸上留的一巴掌现在还在痛,叹了口气,不再为难这孩子。

  “你还要上厕所吗?”小孩看着庄凡问。

  “不上了。”庄凡无奈的说。

  “那吃饭吧。”小孩又端着饭。庄凡看了一眼饭菜,有荤有素,倒也还不错。他也不抗拒,张开嘴,好吃不好吃,喂到嘴里就吞下去。

  “你们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红袖馆。”

  “我说地名。”

  “泽县。”

  “离润城有多远?”

  “很,很近……”小孩正说着,梅姐突然出现在门前。小孩吓得手一抖,饭碗差点没端稳。

  “精神恢复得不错。”梅姐笑盈盈走进来瞪了那小孩一眼,目光落在庄凡脸上:“起先还怕你不吃饭。既然吃饭,一切都好说。”

  庄凡不理不睬,也不再吃饭。小孩着急的看着他,生怕梅姐会开罪到自己头上。

  “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不管你以前如何,到了红袖馆,你就跟这里别的小倌没什么两样。反正也不是做什么光彩的营生,以前的名字你记得也好,忘了也罢。打今天起,你在我们这里就叫‘菊生’。”

  庄凡微微蹙眉。梅姐走到他跟前戳着那小孩的头说:“他叫莲弟,以后跟着你。你别想着寻死或者是逃跑什么的。抓到了你遭殃,抓不到了莲弟遭殃。”

  莲弟微微瑟缩的看着庄凡。庄凡看着莲弟,细长的脖子下,两根锁骨陷下去深深的凹槽。许是穷人家的孩子,走投无路了被卖到这里来。又或者是让人家拐卖过来的。想着,心里生出许多怜悯。这念头只短短的一瞬,就像火星一样灭了。他现在还有资格去怜悯别人吗?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庄凡苦笑了笑,不再说话。

  梅姐想是觉得自己的恐吓起到成效了,点点头,对莲弟说:“等会儿去拿两套干净衣服伺候菊生冲凉。”

  “是。”莲弟连连点头。

  梅姐满意的离去。莲弟稍稍喘了口气看着庄凡:“你吃吧?”

  庄凡摇了摇头。莲弟放下碗:“我给你拿衣服冲凉去。”

  莲弟出去了,远远的听到外边传来唱戏的声音。还唱的是《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庄凡倒在床上,听着那哀怨的调门在嘲杂的人声中起起伏伏。当初梅老板在北平登台唱《牡丹亭》的时候,他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两张票,拉了苏逸之陪他一起去听。苏逸之听不惯,半途睡着了。回想起来,哑然失笑。枕边不觉泪湿了一遍。

  四八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涂了点发蜡,眉毛被稍稍修了一下。本身长得没什么缺点,只这样弄得整整齐齐,就已经很惹人注目。梅姐打量着庄凡,满意的点点头。莲弟拿了件套学生装进来,替庄凡换上。

  “看看,你会成红袖馆的头牌的。”梅姐笑盈盈的说。

  这难道还是桩好事不成?庄凡无动于衷的看着镜子里的人,仿佛不是自己。

  “出去吧,那些老爷们都等急了。”梅姐拉开房门,莲弟搀着庄凡跟着梅姐走到屋子外头。出了房门,庄凡才看清这是座规模不小的院子。九曲回廊,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那些脂粉气甚重的小倌你侬我侬的在那些嫖客面前撒娇,跟女子没什么分别。有些人留意到了庄凡,投来嫉妒的眼光。庄凡勾着嘴唇,失笑。

  穿过花园,走到一间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厅堂布置的像个酒家,有些人坐在正中,有人些坐在屏风后。梅姐带着庄凡一出场,目光齐刷刷的落到庄凡身上。

  “梅姐这又是从哪儿拐来的学生娃?”当下有人调笑。

  “沈局长这意思,莫不是我拿我见官?”梅姐笑嘻嘻的跟他们耍花腔。

  “岂敢岂敢,看这模样,真俊俏啊,开过苞的没?”

  “哼,想是轮不到你。今天只是把菊生介绍给诸位。以后菊生还需要大家多多照顾才是……”

  “照顾是假,多多往梅姐你的口袋里送钱是真吧。”

  “那是自然。”梅姐挥着手里的帕子,笑着把厅中的一些显贵人物一一介绍给庄凡。庄凡只记得眼前都是些圆的扁的陌生面孔,一个个目光猥琐的在他身上流连。似乎要把这身衣服看透了,直看到里头那个光溜溜的身子。庄凡轻笑着,见一人,敬一杯酒。走了一圈,已经不胜酒力的昏沉起来,看人看物都不真切。

  梅姐睨了他一眼:“莲弟送菊生回去歇着吧。”

  “是。”莲弟应着,搀着庄凡往回走。庄凡抚着额头,慢慢踱回那个安置他的房子重重坐在床上,喉咙里干得像在烧火。他伸着手:“给我杯水。”

  莲弟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咬着嘴唇,倒了杯水递给他。庄凡接过,一口气喝干,倒在床上。

  梅姐站在门前把莲弟叫出来:“没你的事了,休息去吧。”

  “哦。”莲弟看了一眼床上的庄凡,低着头走了。梅姐敲敲隔壁房的门:“都 妥了。”

  门里应了一声:“有劳了。”

  “不必客气。”梅姐鄙夷的笑着拧身离开。

  陆爷坐在房里不耐烦的翻着手里手帕。看到梅姐进来,翻了个白眼:“都伺侯好了?”

  “嗯。”

  “如此大费周折,还要你我来演这场戏,真没意思。”

  “没意思的事多了,何必跟钱过不去。”梅姐吐了口气:“若说那位老爷,也真是用心良苦。”

  “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菊生……”莲弟轻轻的晃着庄凡。庄凡疲惫的睁开眼,全身散了架似的疼痛。夜里的事,脑子里空空的没什么印像,但看这一床的狼籍就知道发生过什么。他怔忡的看着身上青的紫的痕迹,扯过衣服遮了起来。

  “我,我打了水……洗澡吧……”莲弟怯生生的说。

  庄凡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在清楚的痛。虽然已经不是{dy}次了,心里却突然被这境遇感觉到xx绝望起来。就好像落到一个泥潭里,起先以为只是浅浅的,爬一爬能到岸边,结果却发现只会越来越深的陷下去。根本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父母不知道他在哪儿,苏逸之也不知道他在哪儿。照此下去,莫名其妙的死了,也只是个孤魂野鬼。他惊惶的穿起衣服,拉开房门。

  莲弟吓了一跳,拉住他:“菊生,你要做什么?你跑不掉的。”

  “滚。”庄凡重重推开莲弟,忍着痛,跌跌撞撞的往外去。跑不了几步,被两个壮汉拎了回来,重重的扔在屋子里。庄凡爬起来,还想出去,莲弟死死的拽着他:“菊生,你跑不掉。你跑掉了,我会被打死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管不了那么多。”庄凡疯狂的爬起来,还在往外去。陆爷从外头进来,一脚踹在庄凡的胸前。庄凡捂着胸口,更加浓烈的痛,让头脑稍微清醒了点。陆爷捏着手帕捂着鼻子,皱着脸阴恻的看着他:“进了红袖馆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跑出去的。知道那些想偷跑出去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庄凡怔怔的看着陆爷。陆爷阴戾的笑着:“我曾经办过一个,把他卖到一个军阀头子xx里。那些整天扛抢的丘八,没机会碰什么女人。于是……啧啧。没多久那人就死了,可怜呢……”

  庄凡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陆爷满意的看着他的脸:“不想那么着,就老实点。兴许能碰上哪个好心的老板,替你赎身。”

  庄凡垂下眼,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莲弟搀着他会到床上。陆爷冷笑着离开,房门重重的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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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舜青敲了敲苏逸之的房门。苏逸之把照片夹在书里放好,回过头看着走进来的苏舜青:“二爸。”

  “在忙什么?”苏舜青浅笑。

  “我忙什么二爸不知道?”苏逸之讥诮的勾起嘴角。

  “如果觉得无聊跟我去教堂吧。马丁神爷那边照顾流民缺人手,我想了想,反正你在家也是无聊,不如去帮帮他。”

  苏逸之点点头,跟着苏舜青从屋里出来。苏杏华也站在院子里,一脸无动于衷的死灰。苏逸之皱起眉,冷冷的哼了一声。苏舜青走在前边领着他们一起往教堂去。

  走到教堂门前就看到成群的流民围在门前的粥棚一个个伸着碗要吃的。神父和修女们已经焦头烂额。巡捕房派了两个巡捕在一边守着,苏家也派了两个家丁帮忙,场面依旧混乱。一些挤不到前边去的小孩端着碗站在路边号啕大哭。苏舜青走到满头大汗的马丁神爷面前:“给您带了两个帮手。”

  马丁神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吆喝着苏逸之和苏杏华去帮忙分发面包。苏逸之提着装了面包的袋子跟苏杏华一起把面包递给那些挤不到粥棚前面的小孩和老人。

  一袋面包发完还远远未够,苏逸之转身回到神父身边又拿了一袋。刚拎出来,一个男人飞奔过来夺了就跑。苏逸之起身要追,苏舜青拦着他:“随他去吧。”

  苏逸之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揪住站在一边的苏杏华:“他穿的衣服是不是庄凡的?”

  苏杏华无神的看了一眼那一转身就不见的人影,淡淡道:“不知道。”

  苏逸之急躁的松推开她,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想追过去看个究竟。

  “快点帮忙吧,不要发呆了。”苏舜青推了他一把。

  苏逸之不甘心的捏着拳又去拿了一袋面包。

  苏震下了车,伸了个懒腰。刚要进门,就见碧莺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一路出来。看到苏震,碧莺立即笑容明媚的走上前:“老爷回来了,去泽县这几天,可辛苦你了。”

  苏震会意的笑着,捏捏她的脸:“不辛苦。”

  “这位就是我的扬琴师傅杨安庭。”碧莺笑盈盈的把杨安庭介绍给苏震。

  “苏老爷。”杨安庭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苏震睨了一眼,客套了点了点头,把随身带了肉脯递给碧莺:“杏华呢?她爱吃这个。”

  “小姐现在可忙呢,跟二爷一起在教堂那边帮忙安置那些逃难过来的流民。逸之也被叫过去了。二爷可真是大慈大悲啊。”碧莺撇着嘴讥讽。

  “多做善事总是有好报的。”苏震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丝疲态。

  “老爷舟车劳顿,赶紧休息吧。”

  苏震嗯了一声回房去。杨安庭看着他的背影露出若有似无的笑。

  四九

  忙碌了一整天,教堂那边才安顿好。苏舜青累得气喘吁吁的,领着苏逸之和苏杏华回家。苏逸之一直想着刚才那个抢面包的人。那身衣服,真的很像是庄凡的。白色的确良的料子,那人穿在身上繃得紧紧的,一点都不合身。

  “想什么?”苏舜青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脸问。

  “我明天还过来……”苏逸之说。

  “好啊。估计马丁神父这里得有好一阵子忙的。”苏舜青淡笑。

  回到家,苏舜青一眼看到坐在院子里乘凉的德贵,眼睛一亮:“老爷回来了?”

  “是的二爷,中午到的,这会儿在休息呢。”

  “哦。”苏舜青提着长衫大步往苏震的房间去。

  苏震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苏舜青小心翼翼的走到屋子里,看着他的脸,指尖轻轻的抚摸。苏震蓦得醒了,见是他,舒了口气:“你啊。”

  “吵醒你了。”苏舜青淡笑。苏震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几点了?”

  “六点多了,该吃晚饭了。”

  “这么晚。”苏震垂下脚,苏舜青蹲在他面前替他把鞋子穿好:“泽县那边情况怎么样?”

  “过得去吧。”苏震站起身,满脑子都是庄凡销魂蚀骨的神情,唇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遇到什么好事了?”苏舜青替他把衣服整好,看着他的笑也跟着笑起来。

  “没什么,家里最近没出乱子吧。”

  “风平浪静。今天让杏华和逸之去教堂帮神父的忙了。两人倒是还好,也不吵架了。”

  “那就好,总是要成亲的人。若是天天闹的鸡犬不宁也不好。”苏震轻轻的吁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苏舜青,敛起眉:“你的气色好很多了。”

  “大约是吃了胡大夫几帖补药。”

  苏震笑了笑起身往花厅去吃晚饭。苏舜青跟在他身后微微蹙眉。还以为苏震会温存片刻,苏震却碰都不碰他一下。若是以往断不可能。但或许他是真的累了。

  苏杏华和苏逸之坐在花厅,见苏震出来,起身各自行礼。苏震看到苏逸之不由得泛起一抹冷笑。

  “都坐吧,吃饭。”苏震落座,一家子坐下来吃饭。

  “我给你带了肉脯。”苏震看着苏杏华说。

  “哦,谢谢爸。”苏杏华满脸黯淡无光,像一潭死水。苏震皱着脸不再说话。碧莺洋洋得意的看着桌上的几位:“二爷这两天安置那些北边来的流民出了不少力。听说巡捕房的鲁局长那边都派出人手来帮您的忙。”

  “鲁局长是保一方平安的,出手维持秩序那是他的本份,与我何干。”苏舜青漫不经心的吃饭夹菜。

  碧莺跳了跳眉毛,本是想让苏舜青下不来台,却总不能抓到苏舜青的什么小辫子,一时无语。回头看看坐在那里默默吃饭的苏杏华:“我们家大小姐最近都转性的,看来要出嫁的女孩就是不一样了。”

  苏杏华闷头吃饭,xx不应声。碧莺着实无趣的很,看到苏逸之笑了笑:“逸之这两天也深居简出的,看来是修心养性,准备好做苏家的姑爷了。”

  苏逸之笑了两声也没有吱声。

  苏舜青清了清嗓子看着苏震:“我听说,最近周边不是很太平。不知哪来了一小股土匪,前天廖家的公子出去收租就遇上了。所幸劫财不劫命。”

  “我倒是没听说,。”苏震皱起脸:“真是乱世,我们这里一向很太平的。这日本人一闹起来,土匪也跟着起哄。”

  “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也是龙蛇混杂。那些流氓混混或者是些打散了的散兵游勇凑在一起,没什么好营生,就起了打家劫舍的心。以后出门小心着点,多带几个人。我看我们家也需要弄几杆枪来做护院用。”

  “嗯,这事我明天去找找鲁泽平。”苏震点点头环视了一下桌上的诸人:“以后没事别出城,要出去就穿得普通些,就多带几个人。”

  “也就几个小小的土匪,看把你们紧张的。”碧莺不以为然的嗤笑。座间无人搭理,她笑了两声无趣的打紧,吃了几口饭,放下碗筷走了。

  晚饭吃完,裁缝铺里的小徒弟拿着几套衣服过来让苏逸之和苏杏华试穿。苏杏华把那衣服套上去,鲜艳如血的红色,映着自己白生生的脸孔,不带一点喜色,倒是阴森森的叫人讨厌。总是嫁人,既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都是自己讨厌的。嫁谁也都一样。她漠然的笑了笑,任红罗在耳朵边上不停的唠叨。

  试完了衣服,她吐了口闷气,去院子里散步。不知不觉又走到书房院。庄凡以前住过的那间厢房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生气。她坐在石桌前往那里呆呆的看着,冷不丁的瞧见一个小黑影从面前窜过去,像是只猫的样子。苏杏华起身来找,那黑影一转就不见了。苏杏华把院子的边边角角都看了一遍也没看到猫,倒是看到苏逸之走进院门。院墙边的一株木棉树的树影照在苏逸之的脸上,阴沉沉的,带着些讥讽的笑。苏杏华直起身体,无视的离开。

  苏逸之淡睨了苏杏华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那间黑漆漆的房。也不知道庄凡现在到了哪里。那个笨蛋,只凭自己一眼所见就认定了事实,糊里糊涂的走了,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倒落得好像自己负了他一样。以前说过的做过的,全都成了谎言。傻瓜笨蛋。苏逸之心里忿忿的骂着,心想着以后到了北平毕竟好好的叫他吃翻苦头。这么想着,又想起白天那个抢面包的人。他穿的应该就是庄凡的衣服吧。该不是庄凡遇到什么意外,又或者是什么人抢了他的东西?想到那个抢他面包的人的迅速,若说是他抢了庄凡的东西倒也不奇怪。若是抢了他的东西,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怎么回北平?以他的倔脾气,肯定也不会倒转回润城来向苏家求助。这个笨蛋啊……

  苏逸之生重的叹了口气,一转身看到那个一步不落的跟着他的德七。他讥诮道:“还怕我飞檐走壁的xx出去不成?”

  德七笑了笑:“少爷说的哪里话。”

  五十

  “站好队,一个个的来。”苏逸之让家丁和巡警们帮忙维持秩序,依次来领取面包和粥。现场依旧乱糟糟的。动不动就人些老弱妇孺刚把吃的拿到手,转眼就让些青壮给抢了去。巡捕和苏家的家丁也管不来那许多,只能守着神父修女和苏家的小姐少爷们不被冲击。苏逸之捂着手里的面包袋子,一边发一边盯着那些来领食物的人,耐心的等着昨天抢他面包的那人再出现。刚看到一件的确良白衫衣在人群里出现,他正要上前去追,几个壮汉围着他,哄抢他手里的面包。苏逸之来不及闪躲被人压在地上,家丁和巡捕上前来哄赶,又有一撮人围住苏杏华和苏舜青抢他们手里的东西。

  “砰!”外围响起一声枪响。众人被惊吓住。家丁们分开人群把苏逸之从地上拉起来。鲁泽平从吉普车里下来,将左轮小xx别回腰间,看着那些哄枪食物的青壮年:“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身强力壮的,不思劳作不思报国也就算了。教堂和苏老爷家二爷小姐少爷们开设粥棚赈济。你们不思感恩,还欺凌弱小哄抢食物。良心统统让狗吃了吗?统统给我抓起来。”

  跟在吉普车后的十几个巡捕涌上去,把带头闹事抢食物的人抓了好几个。苏逸之也顾不得刚才被弄出来的伤,仔细盯着那些被抓的人,又让那个穿着的确良衬衣的人跑了。他忿忿的跺了一脚。苏舜青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样?”

  “没事。”苏逸之皱着脸应付了一声。

  “舜青。”鲁泽平嘿笑着走到苏舜青面前:“幸好我来的及时,要不然这场面可要失控了。”

  “场面失控就是你的失职。”苏舜青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鲁泽平挠了挠后脑勺,睨看苏逸之:“苏少爷伤得不重吧。”

  “不重。”苏逸之揉了揉脸眼睛还在四下搜寻。

  “我把这些人都留下了,这里流民最多,最易生乱。你们就安心吧。”鲁泽民看了苏舜青一眼。苏舜青点点头:“鲁局长有心了。”

  鲁泽平看到苏舜青脸色好转,也露出笑容:“苏震兄在忙些什么?近期很少看到他。”

  “总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忙,听说也有你一股。”苏舜青睨看鲁泽平。鲁泽平微愣了愣,旋即笑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做生意,我不及他。所以有些事得仰仗他多跑动。”

  苏舜青懒得再跟鲁泽平寒暄。鲁泽平撇撇唇,道了个别,又坐上吉普回去。苏舜青转头看着狼狈不堪的苏逸之,又看了看凡事漠不关心的苏杏华:“要不你们先回去吧,现在有巡捕在这里帮忙,你们休息休息。”

  苏逸之迫不及待的往那些流民聚居的柳条街和米塘巷子去。德七拉住他:“少爷,你做什么?”

  “我找人,你跟着我就是了。我跑不了。”苏逸之不耐烦的说。

  “少爷想找什么样的人?”

  “穿着身不合身的确良白衬衣的人。”

  德七跟着苏逸之走进柳条街。狭窄逼仄的巷子里密匝匝全是人,小孩的哭闹和大人不耐烦的吼叫,杂七杂八的融在一起。苏逸之一间间屋棚翻找,那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到处都找不到。他锉败的扶着额头,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希望能找到,又不希望找到。但愿他穿的不是庄凡的衣服,但愿庄凡能平平安安的到达北平。

  苏舜青走进书房,苏震正在房出小憩。看到苏舜青进来,抬了抬眼皮笑道:“听说教堂那里出了点乱子。”

  “还好,鲁泽平把人都拉过来了,把场面控制住了。”

  “关键时刻他还有点用嘛。”苏震不以为然的笑着。

  苏舜青睨了苏震一眼浅笑:“你不吃醋?”

  苏震挑起眉,伸手勾着苏舜青的腰,让苏舜青坐在自己怀里,咬咬他的耳朵:“你是巴不得我吃醋。”

  苏舜青笑了笑:“我又不是玩小心眼的人。”

  苏震点点头在苏舜青的身上摸了两把,腰很纤瘦,肚子上的肋骨几乎数得清。没来由的觉得有点恶心。手停下,没再继续。苏舜青看着他的手,无力的笑了笑,人他身上站起来:“泽县那边的生意资金人问题了么?”

  “嗯?”苏震微怔。

  “听帐房的吴先生说你支了一笔钱。”

  “哦。”苏震回过神,笑着捏捏苏舜青的下巴:“缺了点资金做周转。我拿点钱过去。”

  “那这些天又要去泽县?”

  “嗯。”苏震点点头。

  “最近还是少去的好,流民也多,土匪也多。若是……”苏舜青说了一半皱着脸没再说下去。

  苏震挑着眉,为了xx苏舜青的疑虑,手掌伸到他的绸裤里慢慢抚弄。苏舜青的脸上泛起微红,环住苏震的脖子,身体在他的手里兴奋起来。

  一番情事有些潦草,苏舜青还是累得微微喘息。苏震亲亲他的脸:“你该好好休养的。”

  苏舜青直起身体把苏震的衣服整理好:“我走了。”

  “歇着吧。”苏震点头,看着苏舜青摇晃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脑子里又浮现出庄凡的脸。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庄凡已经是囊中之物。现在只需要让他断了对苏逸之的念头,安安份份的做他苏震手里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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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凡坐在窗户边上发呆,外头时不时传来那些小倌们在客人面前打情骂俏的声音。以前总觉得男人会甘心做小倌是多么可笑的事。若不能抗争,总还可以逃避。身临其境才发现,事情远非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晓得他们中有多少人是如自己这样被人强抓进来下了药的。久了,只怕也都无所谓了。自己以后该不会也像他们那样无所谓吧,周旋在那些猥琐的老爷们周围。

  庄凡想像着以后的事,不由得脊上一寒。也不知道外头现在是副什么样的天地,也不知道北平现在是什么样的景像。父母弟弟只怕还都以为他在润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兵荒马乱的,走丢了个把人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莲弟敲了敲门,庄凡没动。莲弟把门推开,端着饭碗过来:“菊生,吃饭了。”

  庄凡回过头,木然的坐到桌子前端起饭碗。

  莲弟看着他无神的表情,站在一边一直嘬嚅着嘴唇。等他他吃完,莲弟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想了想回头看着庄凡抖抖嘴唇:“那位老爷,今天,又来了……”

  庄凡整了整衣服,看着桌上的那壶刚沏过来的茶。里头放了什么,想也知道。无意识的被摆布也好,总好过意识清醒的让人摆弄。他喝下茶水平静的躺在床上。以后是什么样,总是很遥远的事。是不是会有以后,谁也不知道。

  照旧是在满身疼痛与满床狼籍中醒来。庄凡轻轻的挪动着身子,用衣服盖住赤裸的身体。莲弟打来水,让他洗澡。胸前有些xx破皮,见了水,针扎了似的疼。庄凡轻轻的咝了一声。

  把身体表面的污垢都清洗干净,庄凡换了套干净衣服。莲弟麻利的替他整理好床铺,屋子里熏了一炉檀香。

  “还需要什么吗?”

  庄凡摇了摇头,莲弟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庄凡躺了一会儿,横竖了睡不着,一阵风把房门吹开了一点缝。他微怔,今天的门竟然没锁。他起身小心的拉开门,左右都很安静。才七、八点的样子,估摸着人大都还没起来。他蹑手蹑脚的踏出屋子,提着颗心往院子里走。这院子只以前梅姐走过一次,他壮着胆子想试一下,若是叫人抓着了就自认倒霉,若是能侥幸走出去那就{zh0}不过。庄凡按自己的回忆穿过九曲回廊,避过那洒扫庭院的下人,躲躲闪闪看到门就穿过去,不知不觉又进到另一处院子。

  “站住。”身后有人幽幽的喊了一声。庄凡浑身一个激灵,回头看到陆爷阴恻恻的面孔。已经能听到外头叫卖的声音了,货郎架上的拨郎鼓“啷啷铛铛”响得脆生生的。真是好不甘心。庄凡咬牙看着陆爷,突然拔腿往外冲。门口几个护院轻巧巧的把他拎回来。

  陆爷不悄的冷笑:“你真当我们这里养的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我记得我上次有跟你讲过不听话的小倌是让我怎么处置的。怎么,这位公子是铁了心想尝尝让那些丘八一个个压的滋味?”

  庄凡双眼无神的看着陆爷。陆爷最见不得他这张脸。明明怕得要死,还总是摆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仗得长得比别人俊俏,无法无天。陆爷抬起双手左右开弓。

  “住手。”不知是从哪间客房出来的嫖客喝止了陆爷。陆爷轻轻的哼了一声:“怎么,这位爷看上他了。可以啊,咱红袖馆里{zh0}说话了,有现大洋就行。”

  那位嫖客摸出一张银票放到陆爷面前,陆爷睨了一眼:“那行吧,那大爷就跟菊生回房去吧。”

  五一

  庄凡晕头转向的被架回房里,莲弟脸色青白把他扶着坐下,倒了杯水。庄凡接过来喝了一口,看到面前那位救下他的客人的一双脚站在面前,幽幽的笑了笑。

  “庄公子?”

  听到那人开口说话,庄凡猛得一怔。

  “果然是庄公子。”那人轻轻的叹了一声:“你怎么落到这副田地?”

  庄凡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前心后背凉了个透。面前站的竟然是苏逸之的养父苏震。他正凝着眉,难以置信的看着庄凡这副落拓下贱的样子满脸苦笑:“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苏……苏老爷……”庄凡手脚冰凉,艰难的吐了几个字出来。

  “你……”苏震看着他婉惜的摇着头:“究竟是遭逢什么变故?”

  “苏老爷救救我……”庄凡跪在地上。

  “快起来说话。”苏震扶着庄凡坐起来。庄凡死死的抓着苏震的衣袖不放手。苏震瞪了一旁和莲弟一眼:“弄个冷毛巾来给庄公子敷敷脸。”

  莲弟应着声退出去。庄凡看着莲弟出去才轻轻的吐了口气:“救救我……”

  苏震点点头,也不细问他其中的因由,只是轻轻捋捋他额前的头发,看着他被打肿的脸唏嘘一声:“你受苦了。”

  庄凡蓦得听到这一句,眼圈倏然热了,红着眼睛想挤出丝苦笑也挤不出来,涕泪纵横。

  莲弟端着水盆进来,看这场面也不敢说什么,拧了条毛巾递给庄凡。庄凡没有接。苏震接过去,轻轻替他擦脸。庄凡握着苏震的手低声啜泣。

  “去叫你们老板过来。”苏震看着莲弟。

  “哦。”莲弟转去出去。不多时,梅姐和陆爷都被叫了过来。陆爷看着庄凡冷冷的哼了一声。梅姐扬起一脸生意场的笑:“苏老爷有什么吩咐?”

  “我要替这位公子赎身。”

  “赎身?”梅姐跟陆爷对视了一刹,轻笑道:“这位公子可是我们花了大价钱刚刚买回来的。原是指望着培养成我们红袖馆里的头牌,苏老爷一句话,可叫我们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开个价。”苏震懒得跟他们废话啰嗦。

  陆爷哼了一声:“一般人我们也不开这个先例。苏老爷也是我们岭南一带的大老板,要是真的喜欢,我们也乐意做个人情。多了就不要,五万银洋。”

  “五万?”苏震挑挑眉看着陆爷伸出来的一个手掌:“陆爷还真是狮口大开。你们究竟花了多少钱买的这位公子我也不与你们细算。我现在只消报个人口xx案到巡捕房,你们这间红袖馆的生意只怕就不太好做了。”

  梅姐呵呵笑了笑:“苏老爷何必吓唬我们。我们在泽县做生意也不是{yt}两天了。”

  “我知道你们是地头蛇,在这里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也自然跟地方上各路关系都梳理得很好。不过我苏某人也在生意场是厮混了些年份,上上下下的关系也有一些。这位庄公子原本就是我家的客人,因为北平开战担心父母才擅作主张要回北平去。想不到再见他就是在你们红袖馆里。这其中的因由细说起来,梅老板和陆老板觉得我们两家谁的胜算大些?”

  梅姐和陆爷对视了片刻,梅姐笑了笑:“既然苏老板这么说,我们就当是卖您一个人情。两万块是断断不能再少了。”

  “那就这么说了。我写张条子,钱回头立即派人送过来。人我现在就带走。”

  “苏老爷随意。”梅姐侧开身子让开了门。苏震拉起庄凡:“能走吗?”

  庄凡连连点头。还以为从今往后都过得是暗无天日的日子,想不到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他站起身急急的迈开步子想从这肮脏的地方出去,腿窝一软,跌倒在地上。

  “庄公子。”苏震上前扶起他:“没事吧。”

  “没事。”庄凡现出一丝笑。苏震看他两腿都使不上什么力气,干脆横抱起来。庄凡吃了一惊。苏震笑了笑:“无妨。”

  庄凡也懒得拘泥什么,靠在苏震胸前,由得他把自己从这里抱出去。

  德贵守在门口,看到苏震把庄凡抱出来,立即掸了掸黄包车座椅上的灰。苏震把庄凡小心的放到车上:“先随我去旅馆吧,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过两天再一起回润城。”

  庄凡点点头,坐在黄包车上到了城里一幢四层楼的豪华旅馆。德贵在苏震的隔壁给庄凡单开了间房。走进干净宽敞的房间,庄凡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抚摸着旅馆里红木的桌椅和干净的白床单,撑着身子坐在床沿。没有那些俗气的摆设,没有刺鼻的香气,简单干净。前些天的遭遇就像梦一样,梦醒了,那些就不存在了。他倒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衣服磨到胸前突起破皮的地方,细微的痛感让庄凡蓦然一怔。那不是梦,那些都真真实实存在过。他扯开衣服的领子,这件衣服是从红袖馆里穿出来的,身上还留着红的紫的印子。现在的庄凡是一件染了血渍的衣裳,怎么清洗都洗不去那淡褐色的印记。他惶恐的把衣服甩在地上,蜷着身体,扯过床上的薄毯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给红袖馆那边送过去。”苏震拿了张银票交给德贵。

  “是。”德贵接过银票转身出去。

  苏震看着隔开他与庄凡房间的那堵墙,手掌攀墙壁,唇角微微勾起。

  ===================分隔线===================

  气温突然回升。前两天还穿着厚外套,这两天升到二十七、八度。空气湿腻闷热,中央空调偏偏在这个时间罢工,郑乐天那些人都以跑新闻为借口出去了,罗睿站在大办公区的窗口拿着杂志不停的扇着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看了一眼周嘉树的办公室,他因为秦彦明突然要给罗睿换部门的事,去找秦彦明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道谈判的结果如何。罗睿只要想一想,心里也发闷,内外夹击,就没一个地方能痛痛快快的呼吸一口清爽的空气。

  反正办公室也是空荡荡的,罗睿沿着安全通道往上走了一层。上面是大厦的天面,中午休息天气又不错的时候,会有人在这里坐着聊聊闲天,抽支烟什么的。罗睿走上来之后觉得办公室里舒服一点。

  他舒了口气,拐弯绕过楼梯间的时候突然看到唐冬文坐在栏杆上,双手撑着身体看着远处。

  罗睿微微怔忡,小心的看着唐冬文的脸。他神情落寞,寂寥的就像前天在他家里看到那副画的内容。想到那副画,罗睿汗毛微凛。他记得唐冬文说过,那是他弟弟画的。他弟弟画完那幅画后从十八楼跳了下去……他该不会……

  罗睿蓦得打了个激灵,轻手轻脚的走到唐冬文的身边,生怕惊到他让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干嘛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似的?”唐冬文微微侧脸,脸色清冷的看着罗睿。

  罗睿额头微汗,扶着栏杆看了唐冬文一眼:“坐在这里挺危险的,你不怕啊,下来吧。”

  “你怕我跳下去?”唐冬文讥诮的笑着,突然撑起身体。罗睿吓的惊叫一声:“不要。”

  唐冬文吃吃的笑起来。罗睿定下神看他仍好好的坐在栏杆上,长长的吐了口气:“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挺好玩的。”唐冬文轻笑:“难道你喜欢我?”

  罗睿皱起脸。

  “你又不喜欢我,那么紧张做什么?”

  罗睿瘪着嘴,实在难以对他产生好感。唐冬文敛住笑,往下看了一眼幽幽的吐了口气:“这才十一层,看上去都那么高,那么恐怖。你说十八层,他怎么想也不想的跳下去了?”

  罗睿无言。唐冬文低着头看着楼下的马路来来往往的车:“那该多痛啊。”

  “他为什么要跳下去?”罗睿忍不住问。

  唐冬文回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罗睿轻轻的咬着嘴唇。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唐冬文,虽然知道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人,但是他一说话总是很尖酸刻薄,没少挖苦自己。偶尔看到他安静下来的样子,想想那些自己也并不了解的过去,觉得他挺可怜的。

  唐冬文回回头看到罗睿的表情嗤笑一声:“干什么?同情我?”

  罗睿茫然的抬眼看他。唐冬文冷冷的哼了一声跳回到栏杆里面:“真是很难相像,像你这样笨,一点心眼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让周嘉树对你死心塌地的?”

  罗睿瞪大眼,一口气卡在胸口出不来。

  唐冬文同样乜斜着眼看着他:“周嘉树是好人啦,你要珍惜。如果再始乱终弃,老天都不会放过你。”

  啊呸。罗睿看着唐冬文离开的样子,腹诽了至少三百遍。

  五二

  周嘉树坐在秦彦明的对面,抓着一份快递的纸皮封充当扇子,轻轻的扇风。秦彦明翻看着他给罗睿写的年终总结评定。优点缺点都写得清清楚楚,不偏私,也不夸大。秦彦明仔细的看完,把评定按在面前淡笑:“很详细,也很倒位。看起来你对他还蛮用心的。”

  周嘉树笑而不语。秦彦明睨看着他:“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道罗睿有没有跟你讲过……”

  “正好,有件事我也想跟总编打声招呼。”周嘉树习惯性的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看到秦彦明微皱的眉,又把准备拿烟的手收了回来。

  “你想跟我的说什么?”秦彦明唇角微弯,将自己心底那抹鄙视很好的隐藏的笑容中。料想周嘉树要说的事不外乎对罗睿很看重,不希望他调走之类的。他也已经在心底打好腹稿。

  周嘉树挠了挠额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秦彦明:“是我跟罗睿的事。我们,正在交往。”

  秦彦明蓦然一怔。这事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想到周嘉树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周嘉树轻轻的笑了笑:“罗睿在这里只跟你比较熟,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跟你说一声的好。”

  他这是先将军么?秦彦明看着周嘉树,听说了自己要把罗睿从他身边调走的事,于是过来先将他一军。但是他觉得这一步棋算是好棋吗?秦彦明装出略略吃惊的样子看着周嘉树:“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周嘉树点头:“这种事没必要去开玩笑。况且总编对我和罗睿都一直像个大哥。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

  秦彦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罗睿都没有跟我提过,我还以为,他是……”

  “估计他不太好意思跟你说。你也知道他还是小孩儿心性,在总编您面前会比较拘谨。”周嘉树说得随意自然,他以前对谁说话都没有这样过。当真是和罗睿已经熟稔亲切到了一种程序了才会这样吧。秦彦明耸着眉,挤出笑容轻轻吁了口气:“你们瞒得可真好,到现在才让我知道。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也总算是肯亲口告诉我,不是让我{zh1}一个知道。”

  周嘉树淡笑。

  秦彦明杵着下巴看着周嘉树轻轻的啧了下舌头:“罗睿的父母那边有没有说过?”

  “没有,跟你都不好意思开口,又怎么会随便去知会老人家。”

  “也是。罗老师夫妻俩思想都很传统,可能未必能接受就是。”秦彦明叹了一声:“如果你们都是认真的,我祝福你们了。这条路有多艰苦,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但是罗睿还年青,以后的事,都还是未知之数。”

  “谢谢总编。以后怎么样,不努力过谁知道。”周嘉树笑看着他:“你刚才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主要是余主任那边缺人手,我想把罗睿调过去锻炼锻炼。再加上现在这码事……”秦彦明呵呵的笑着,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我同意他调过去。毕竟现在这种情况,需要各避嫌疑。”周嘉树豁达的说辞让秦彦明又感觉被将了一军。明明应该是他握有主动权的事,却莫名的很被动。这种感觉很糟糕。他耸着眉笑道:“你能这样就{zh0}。之前跟罗睿谈过一次,他很反感。余主任那边已经在要人了,下周就让他过去吧。”

  “好,我跟他说。”周嘉树点点头。

  “如此一来省了我很多口舌。罗睿还是太小孩心性了,我都怕把他说毛了。”秦彦明把面前罗睿的那份评定放到抽屉里:“改天一起吃个饭吧。怎么着我也得向你们道声祝福。”

  “谢谢总编,您太客气了。”周嘉树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要不要帮你问下综合部那边能不能调一台两台风扇出来,今天的天气又潮湿又闷,真不舒服。”

  “是啊,天气变化无常。等会儿我自己打电话问吧。”秦彦明目送周嘉树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后,笑容冷死在脸上。

  唐冬文朝秦彦明的办公室走来,看到周嘉树,打量着他的表情猜到他也许在秦彦明那里没有吃亏,撇撇嘴唇。周嘉树耸肩笑了笑,跟他擦肩而过。回到办公室,罗睿刚从楼上下来。周嘉树公事公办的把一份资料送到他手里:“这两天准备在做的采访,海达公司的董事长张海达,你在网上搜搜他各方面的信息,包括八卦花边新闻。”

  “哦。”罗睿看着周嘉树,很想问问他跟秦彦明谈话的结果。周嘉树给完资料一转身回办公室忙自己的去了。罗睿瘪着嘴坐回电脑前,上网搜索张海达的所有信息。

  雨要下不要的天气实在难过,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来一场大雨,虽然外头洪水滔天,至少屋里也好过点。罗睿一边扇着风,一边翻看着网页。周嘉树发了条短信过来:“晚上出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理由?”罗睿撇撇嘴角,手指在手机的键盘上飞快的按了两个字。

  “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罗睿轻轻的勾起嘴唇:“吃什么我要想一想。”

  似乎起了一丝风,把周围的湿闷气吹散了许多。其实仔细想想,跟周嘉树交往到现在,除了之前阴差阳错的搞在一起的几回,再就是一起去逛了几次超市。把这些都撇开,正而八经的约会一次都没有。

  约会……应该是什么样子?罗睿想着狗血电视剧里的情节。法国大餐,包起一整间西餐厅,昏暗的灯光,旁边站着个拉小提琴的人。只不过,两个男人这样……气场也太怪异了一点。罗睿有些郁闷的吐了口气,在网上翻看着食物推介。在S城也呆了快半年,才知道原来这里有很多有名的餐馆。因为南方人不吃辣,许多川湘菜都调整了口味,做出另一种花式。还有许多本土的客家菜。杂七杂八看得眼花缭乱,罗睿一时没有主见,只好给周嘉树回了条短信:“还是你决定吧。”

  “好。”

  罗睿看着周嘉树发来的那个“好”字,满足的把手机揣进口袋,继续做周嘉树交待给他的工作。公归公,私归私。如果这事不好好的完成,他相信周嘉树严厉的目光不会因为私下的关系而削弱。

  终于熬到下班,大办公室还是空荡荡的,没人回来。罗睿敲敲周嘉树办公室的门。

  “在下面等我。”周嘉树把车钥匙扔给他。罗睿搓了搓湿腻的衣袖,拿着车钥匙走向电梯。电梯门刚合上,罗睿惊叫一声:“等等。”

  门开了,罗睿奔过去,只有秦彦明一人在电梯里。罗睿吐了吐舌头:“秦总编。”

  “一个人?”秦彦明笑容可掬的看着他。

  “嗯……”罗睿不自然的点头。

  “要不要载你一程?”

  “不用了,约了朋友。”罗睿嘿嘿干笑。秦彦明也不点破:“以前的同学?”

  “呃,嗯。”

  “年青真好。”秦彦明兀得感慨起来。

  “秦总编也不老嘛。”罗睿客套的说。

  “不能跟你比了,都有代沟了。”

  罗睿笑着摸摸额头。

  周嘉树开着车子兜兜转转,找到一家小店,招牌菜是烤鱼。门面虽小,客人却很多。门口摆着十几张凳子,备了茶水和瓜子。很多人边吃边等。罗睿吁了口气:“这种地方,亏你能找到。”

  “别忘了我是干哪行的。”周嘉树笑着找到服务员。服务员立即带着他们走到预定的桌子前。

  “得瑟。”罗睿不屑的撇唇。周嘉树麻利的把菜点好,端起菜水冲洗碗筷。

  “我刚才下来的时候碰到秦总编,紧张死了。生怕你们今天要是谈崩了,他要逮着我教训。”

  周嘉树替罗睿把碗筷冲洗好,给他倒了杯茶:“他们家的茶是自制的凉茶,去火的。”

  “你们今天谈得怎么样?”罗睿很想知道结果。

  “吃完再跟你说。”周嘉树笑了笑。

  “小气。”罗睿很是不屑。

  烤鱼端上来,架在一个小炭炉上,炭炉旺盛的烧着,铁盘里的鱼香气四溢。

  “小心鱼刺。”周嘉树给罗睿夹了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鱼肉。

  罗睿不满他总岔开话题,夹起鱼肉慢慢的咀嚼。鱼肉醮着汤汁,果然很美味。跟鱼拌在一起的鸭肠脆生生的,令鱼味增色不少。

  “你要改行不当记者,估计也能当个美食家。”罗睿笑言。

  “承蒙夸奖。”周嘉树满意的笑着。

  “跟秦总编到底说的怎么样?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该不会是砸了吧。”罗睿吐出一根鱼刺。

  “不算砸吧。”周嘉树看着他:“我同意你调职,不过我也跟他说了,你跟我正在交往。”

  罗睿愣愣的看着周嘉树,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五三

  “为什么?”罗睿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我综合考虑了一下,这样也不坏。”周嘉树笑着给罗睿夹菜。

  罗睿揉着纠结在一起的额头,只觉得两眼发黑:“调职什么的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交往的事告诉秦总编?”

  “不能说吗?难道你打算一直就这样子?”周嘉树依旧淡笑着。

  罗睿无语的吐了口气,也并不是一定要隐瞒下去的意思,只是……总之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愤懑的看着周嘉树:“那至少先告诉我一声吧,或许我有别的意见。”

  “别的意见是什么?”

  罗睿无言以对。周嘉树又替他添了点茶水:“吃鱼,凉了不好吃。”

  罗睿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胃口全无。

  好好的约会就这样惨淡收场,跟想的xx不一样。从买单到坐回车里到一起回家,罗睿没再说一句话。周嘉树洗完澡出来,罗睿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神思却全不在这里。周嘉树捏捏他的肩膀:“洗澡去。”

  罗睿拿了自己的衣服走进浴室,周嘉树坐在床上翻看杂志。罗睿洗完出来,看都懒得看他,直接拿了床毯子又坐回到沙发上,裹着毯子看电视。电视的荧光印着他毫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古古怪怪。周嘉树耸耸眉,随他。

  浮在空气里的大颗的水珠终于凝成雨掉了下来,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周嘉树摸到手表看了看时间,午夜两点。他起身走到客厅。罗睿缩成一团蜷在沙发上,睡得像只猫,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周嘉树捋捋他的头发,伸手把他抱回到床上,就着台灯的光看着他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伸手去揉了揉。罗睿啧啧嘴,眉头微微展开一点。周嘉树俯身吻了吻他的嘴唇。罗睿“唔”了一声,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周嘉树轻轻的躺在他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腰,将他紧紧的揽在自己怀中。

  罗睿被电话吵醒,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辗转到了床上,还躺在周嘉树怀里。他轻轻的叹了一声,掰开周嘉树的手去拿手机。周嘉树醒了,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肩上,亲吻着他的肩膀,双手环住他的腰,手指不安份在他身上抚弄。罗睿突然惊诧的喊了声:“什么?”

  电话里BALABALA说了很多。挂了电话,周嘉树抚摸的动作开始加大。罗睿吐了口气:“我爸说,来这里出差,顺便看看我……”

  周嘉树的动作停下。

  罗睿转过身呆呆的看着周嘉树。周嘉树轻轻的吐了口气:“我明白,我什么都不说。”

  罗睿套了件外套去刷牙洗脸。从洗手间出来,周嘉树站在阳台上抽烟。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疲惫,眉宇间总有一种说不尽的沧桑。罗睿挨着他站栏杆边,鼓着腮:“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周嘉树侧脸。

  罗睿睨了他一眼:“我就是很不成熟,考虑问题很简单,没有你想得多。”

  周嘉树吻住他的唇,沾满烟草气的舌头跟罗睿细细纠缠。松开后,罗睿瘪着嘴看了他一眼,闷闷的说:“我刚刷了牙。”

  “反正是要再刷一遍了。”周嘉树坏笑着又开始亲吻。

  调去时事新闻那边已成定局,罗睿郁闷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虽然到{zh1}也没有问清楚周嘉树为什么,但周嘉树即然同意了,总会有理由。收拾好桌子,他把周嘉树昨天交待他查找的资料都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汇总起来压缩在一个文件包里邮件给周嘉树。

  刚刚做完这些,秦彦明召唤。罗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揣测估计会是一次思想教育。

  “我刚接到罗老师的电话,说要来这里出差,你知道吗?”罗睿一走进办公室,秦彦明就问他。

  “知道了,早上给我电话了。”

  “你……”秦彦明看了他一眼:“我还真没想到,你跟嘉树开始交往了。现在住在一起么?”

  罗睿汗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都已经住到一起了,如果罗老师过来想去你住的房子看看,怎么办?做为父亲,他xx有理由了解下你在S城的生活。”

  罗睿瘪着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很现实,估计当爸的都会考虑到。秦彦明轻轻叹了口气,扔给罗睿一串钥匙:“我一个同学的房子,在景尚新村。他们全家出国了,房子现在空着,让我帮他们照看一下。你把你的东西搬一部分过来,罗老师过来,就带他去那里看看。那边小区的环境也还不错,家里的东西也齐全。”

  “这……”

  “不要这那了,罗老师来一趟也不容易。”

  “那好,谢谢秦总编。”罗睿吐了口气,做做样子什么的,总比让老爸发现他跟一个男人同居的好。

  周嘉树开车帮罗睿搬了一部分东西到景尚新村。如秦彦明所说,这套房子里的东西很齐全,而且是两房一厅。一个人住,显得太豪华了一点。周嘉树帮罗睿把衣服放到衣柜里,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的水、电、煤气,都正常。

  “我走了。”周嘉树微蹙着眉头说。

  “嗯。”罗睿看着周嘉树,心里觉得很愧疚。心里也知道这样瞒着老爸对周嘉树来说不公平。但是心里有道坎,还没跨过去。他实在不想太早把一切都摊开到老爸面前。

  “干嘛这副表情。”周嘉树捏着他的下巴看罗睿的脸。

  “我会找机会跟我爸说。”

  周嘉树笑了笑,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随时电话,让我知道你的一切行踪。”

  罗睿缩着鼻子皱起脸,周嘉树掐着他的脸:“敢抗旨,大刑伺侯。”

  =======================================

  罗睿守着火车站的出口,一直等到人都快走完了才看到老爸拖着个行李箱慢悠悠的出站。

  “爸。”罗睿兴奋的挥着手。

  “儿子。”罗爸显然也看到他了,验完了票,乐颠颠的拖着箱子小跑过来。

  “老爸,你可真慢。”罗睿搭着罗爸的肩膀,好像一对哥们儿似的。秦彦明走到罗爸面前:“罗老师。”

  “彦明。”罗爸握着他的手:“这不成器的小子在这儿让你废心了。”

  “说哪儿的话,我以前也让您很废心。罗睿比我好多了,很听话,工作表现也很积极。”

  “他在家可皮了,要是犯了什么错误你可别瞒我。”

  “不会的。”秦彦明看着罗睿暧昧的笑了笑:“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您住在哪间宾馆,我看是先去宾馆放行李还是先去吃饭。”

  “你住在哪儿?房子不挤的话,我跟你合住吧。省得我们都在这一个城市里,见个面还那么困难。”

  罗睿嘿嘿笑了笑:“也行啊。”

  秦彦明提过罗爸的行李箱:“那我先带你们去吃饭,再送你们回去休息。”

  “麻烦你了,彦明。”

  “不麻烦,为恩师做这点事,是我应该的。”秦彦明笑着走到停车场取了自己的车子带他们去吃饭。

  罗氏父子小半年没见面,一顿饭吃吃聊聊花了两三个小时,秦彦明也很会调节气氛,在两父子之间像弹簧一样一松一紧,把两父子的毛都捋得顺顺的。吃完饭,他开车送父子俩去景尚新村的那套房子。罗爸推开门看到两房一厅,微微诧异:“你住这么好的房子?”

  罗睿嘿嘿笑:“这是暂时借的。我住的那小破房子太小了,我正准备换个大一点的。”

  “是我一朋友的,他们一家出国了。”秦彦明忙解释:“罗睿以前住的那一块儿不安全,前段时间附近出因为还电线短路起了场火灾。所以我让他暂时搬这儿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真是,又麻烦你。改明儿我请客,把你爱人也带来。”

  “她出差去了新加坡,这一段时间都不在。罗老师就不必跟我讲客气。”

  “我都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了。”罗爸感激的看着秦彦明:“饭,我还是得请一顿的,多话就不说了。”

  秦彦明笑了笑,没再拒绝。一切都忙定了,天色也晚了。罗爸坐了{yt}的火车,早早的睡了。罗睿摸出手机,看到上头有周嘉树发来的短信。他拨通周嘉树的电话。

  “忙完了?”周嘉树接起电话,声音缱绻的问。

  “嗯,查查岗,看看有没有带什么人回家过夜。”

  周嘉树笑了笑:“电话又能查得出来什么?”

  “当然能,如果有,你说话的声音就会有变。比方说结结巴巴的说话,很着急的想挂我电话。”

  “推理剧看多了。”周嘉树轻笑。

  “可见还是能普及一些知识。”

  “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论。”周嘉树轻笑着。

  罗睿忿忿然:“是啊,我知道我笨,早上已经跟你说过了。反正从头到尾都是被你耍得团团转。”

  “大约前生耍过你,这一世却一丁点儿都没有。”周嘉树声音低沉有力的说:“我是真的爱着你,一直都是。”

  罗睿微自怔忡。虽然隔着电话,那声音听在耳朵里,却像是一股电流流进身体里,全身酥麻麻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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