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y}章  泥沙时代

七岁 玩泥沙

夏夕对自己的童年记忆比较迟钝。可能是之前的岁月找不到记忆的载体也说不定，反正他只记得七岁之后的事情了。而七岁以前，已xx忘记，仿佛生命是从七岁开始一般。

七岁的时候，夕开始玩泥沙，与同院子的另一个女孩。夕说，我是爸爸，你就当妈妈吧。小女孩裂开嘴就笑，小小的牙齿雪白雪白的。柔软的泥沙，感觉相当的舒适，夕把它们用小手筛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抓一小撮放到女孩的手上，说：饭煮好了，吃吧！接着就听到了妈妈的呼唤声。夕七岁的时候，还没有开始上学，可是已经能从一数到一百。没有人教过小夕。每次在妈妈的面前，夕就开始数数，一个一个的数，直到看到妈妈的微笑。

小女孩的名字叫夏雪。二十八年后的今天，夕一回忆童年，就会想到这个名字。夕记得第二年的春节刚过，夏雪就和她的爸爸妈妈搬离了那个院子，直到现在，再没相见。那一堆当年玩的泥沙，也许仍散落在院子里，而仅仅一年的时间，小夕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筛沙了。那个“妈妈”不会再出现。七岁——童年已过大半。可夕的童年记忆才刚刚开始。八十年代初的农村，夕被剥夺了太多玩的时间。那一小撮泥沙的玩耍时间记忆，变得多么的xx。眼睛所及之处，xx是黝黑的土地和忙碌的大人们。没有了玩伴，夏夕的妈妈为了能看住小夕，把他拉下了泥田，任凭夕在田里乱跑、乱抓、乱玩。收工的时候，就把小夕抱起，在水塘里将小夕洗的干干净净，仿佛小夕是妈妈{za}的宝贝。

八岁 纸飞机

夏天，小夕开始上学。从家到村小学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河上架有桥。小夕听别人说，有一年夏天发洪水的时候，桥底下死过人，是被洪水淹死的，后来尸体被捞上来摆在桥上。夕听后莫名的起疙瘩。每次从桥上经过，总感觉有什么别的东西盯着自己似的。同村一起上学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名字叫夏天。和夕同班。有{yt}上学，走到桥头的时候，夕突然就抓住夏天的手。夏天回头清晰地问了一句：夏夕，你怎么啦？小夕说：我害怕。夏天撇了撇小嘴，还是任由小夕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学校的时光是快乐的。或者说，小学的时光是整个读书生涯最快乐的时刻，因为那里承载着童年，承载着童年的纯洁与梦想。当老师问小夕长大后的梦想的时候，小夕正在座位下叠纸飞机。小夕随口就说了一句：开打飞机。叠纸飞机的手艺是夕刚从邻桌的林强那学来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全班同学都玩上了纸飞机，下课的时候，教室后面总是被纸飞机铺满，一架挨着一架。各式各样，各种姿态。仿佛蓝天的召唤。小夕的飞机叠得非常好，班上数他叠的飞机滑翔的最远。可作业本也遭了殃，总是被老师当堂说薄的像蝉翼。有{yt}经过桥的时候，夕突然就从布包里拿出一架纸飞机朝着桥底就飞了出去。纸飞机遇水慢慢的就伸展开来。{zh1}摊成一张纸，随着流水渐去渐远。盯着渐远的白纸，夕突然就想起了去年伯公死时的白布。不由得紧了紧握着夏天的小手。夏天吃疼，差点没叫出来，可还是由小夕牵着。夏天说：夏夕，以后你就跟我一起上学放学吧。夕张开小嘴就笑了。冬天来的时候，夏天和夏夕的手都被冻得红彤彤的。可依然紧握在一起。小夕有时候会想起夏雪，于是又紧了紧握着夏天的手。夏天说：夏夕你怎么没到桥就害怕啦？小夕回过神来傻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夕撕作业本的纸叠纸飞机的事情们终于还是传到了小夕妈妈的耳朵里。是邻居黄大妈说的，当着小夕的面就扯上了。小夕看到了妈妈面部的肌肉动了动，像愤怒，也像伤心。小夕莫名就来火了，紧抿着小嘴，小拳头握得生紧。冲上去照着黄大妈的大腿就打。小夕妈妈急忙拽小夕回来，临了在小夕的屁股上下去就是一巴掌。小夕委屈，张嘴就哭了。黄大妈有些尴尬，红着脸笑笑说：那我先走了。小夕妈妈掖着小夕回应：你慢走。声音有些哽咽。小夕后来被关进了小黑屋，直到答应再也不撕作业本纸叠纸飞机才被放了出来。

第二天，小夕把这事告诉了夏天。夏天说：夕，你真顽皮，大人都敢打。夏夕说:谁叫他说得我妈妈难过了。从那以后，所有人都以为小夕是因为黄大妈说他坏话才打的她。只有夏天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年级的{zh1}{yt}，夏夕来到夏天的座位跟前，从布包里把纸飞机一架一架的拿出来摆在夏天的桌面上，各式各样，各种姿态。夕说：我把最心爱的纸飞机送给你，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夏天抿着嘴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仿佛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宝贝。

九岁 纸牌

八十年代初，小村庄就有人家买回了电视机。每天晚上，小夕总是{dy}个跑到村头的夏大伯家去看电视，然后就摸黑回家。有时候小夕妈妈也去。小屋子里挤满了人，小孩坐地上，大人们就围着坐。黑白电视一直发出沙沙的声音，说话声听得相当的吃力。夏大伯叼着烟，经常要摆弄电视机顶那两根小铁鞭。小夕问夏大伯那两根东西是什么。夏大伯说那是天线，接收信号用的。小夕又问信号是什么。夏大伯说信号就是图像，没有信号就看不到图像了。小夕就不再问了。坐旁边的夏天问小夕为什么人可以在电视机里面动。小夕说不知道。后来小夕瞧瞧去看过电视机的背面，只看到一个凸出来的东西，其他什么也没看到。夏夕记得当时播放的电视叫《封神榜》、《白娘子xx》、《包青天》------这些都是小夕的堂二姐告诉他的。小夕的堂二姐叫夏莲，读六年级了。每当发大水的时候，堂二姐总是背着小夕，拉着夏天过桥。
    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头的小卖铺有了一种叫纸牌的东西在出售。小夕陪林强去买过，纸牌上的图案很熟悉，黑面的包大人、厉害的展护卫；还有好看的白娘子、光头的法海；还有骑风火轮的哪吒、三只眼的杨戬。一毛钱十张。小夕问林强，这些纸牌怎么玩呢？林强说：你跟我来，我教你怎么玩。于是一次课余时间，林强就和隔壁班的刘业玩的兴起，小夕就在旁边看。几个回合，林强就输得一张不剩。林说：夏夕，你会玩了吧。小夕点点头。
    第二天，小夕和林强又去小卖铺买纸牌。这次小夕也买了十张，钱是过年时候奶奶给小夕的压岁钱。不过大部分的压岁钱小夕都给了妈妈，只留下一点自己买酸梅粉吃。五分钱一袋的酸梅粉是小夕的{za}，有时候也分一些给夏天吃。不过这次他把买酸梅粉的钱拿去买了纸牌。课余时间，林强依然败北。小夕说：刘业，我们来两盘怎么样？刘业看了看小夕手中崭新的哪吒杨戬斗法，同意了。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小夕与刘业杀得眼红，小手拍的通红通红的。林强在一旁为小夕着急。数回合下来，各有胜负。小夕把刘业的变形金刚赢到了手上，就再也不拿出来了。刘业着急，说：快点出你的变形金刚。小夕不理会，说：你管我出什么呢。上课铃响，双方只好收兵。小夕一数手中的纸牌，多了五张。忍不住高兴起来。林强说老师来了，你还笑？小夕止住笑，用脚踹了一下前排的林强，压低声音说：林强，让你看看我的变形金刚。林强心痒，转过头伸手就要取。谁知老师下来巡视，两个小家伙被抓个正着，纸牌没收。不过让小夕庆幸的是口袋里还有几张没派上出场的包青天。变形金刚被没收着实让小夕难过了一下午。最主要的是没来得及给夏天看。夏天坐在小夕的斜对面，小夕可以清楚地看到夏天的侧脸。好看的侧脸线条，小夕有时候看得出神。
    后来，小夕和林业有过若干次交手。不分胜负。林业手中总有一些千奇百怪的纸牌，有些是小夕在夏大伯家的电视上看过的；有些小夕从来就没见过。不过小夕一旦赢了那些新鲜的纸牌，就再也不拿出来。林业觉得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可小夕也不走运，那些纸牌总是经常被老师没收。有{yt}，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把小夕和林强拖到了讲台上，用教鞭在两个人的屁股上各抽了一鞭。那根类似天线的鞭子，没想到打人这么疼。小夕忍不住，抿着嘴眼泪就掉了下来，旁边的林强木讷地站着，好像有点不知所措。老师说：罚你们今天扫地，再不改的话就天天扫。
    下午放学后，小夕和林强留下来大致把地打扫了一遍，夏天帮着倒了垃圾。然后各自回家。回家路上，小夕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些纸牌，就拿出来把玩。谁知脚下不小心，一打滑就往前摔去。小夕急忙张开手去支撑，可另一只手上拿着纸牌，小夕舍不得张开手让纸牌掉落地上，就这样撰着拳头就撑了下去。也该小夕不走运，不偏不倚正好撑在前面的一坨狗屎上。小夕急着想躲开，拿着纸牌的手不得不张开。二十来张纸牌就这样被摁在了那坨狗屎上。夏天这时才反应过来，要伸手去拉。小夕作势就伸手去抓夏天伸过来的手。夏天一看小夕手上全是黏糊糊的东西，急忙把手缩了回去。小夕只好再次撑在了那坨狗屎上。这时刚好小夕堂二姐经过，才把小夕抱了起来。小夕手上，袖子上沾满了黏糊糊的狗屎。那些纸牌就更别提了。小夕舍不得那些新奇的纸牌，对堂二姐说：二姐，我还想要那些纸牌。二姐说：不要得啦，快点扔掉。边说边帮小夕洗干净手上和袖子上的脏物。拉着就回家了。夏天在一旁又是好笑又是关心的表情，也跟着回了家。
    二年级的{zh1}{yt}，小夕把剩下的纸牌都给了林强。本来是给夏天的，可夏天说不要，也许是想起了小夕抓到狗屎那一幕吧。小夕说，不要就算了。林强拿着小夕给的纸牌，高兴了大半天。也许他在想，我又可以和刘业一较高下啦。小夕坐在位子上看着欣喜若狂的林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