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茶乡2010年1-2合刊目录
卷首语:笔耕的快乐
小说磨坊
本家哥哥 伍亚权
月亮湾的故事 沙草
葬礼中的婚礼 李赛芬
村子里的人物 许文舟
地震即将来临 农儿
暧冬
......
主编:杨荟能
责任编辑:李明华 辉丽琴 罗文昌
村子里的人物
一、顺泰阿祖
在我们村上,九十老几还整天做这做那的老人很少了,顺泰阿祖是其中的一位。
顺泰是小名,他其实叫许如文,可是村里老老小小的人都叫他顺泰阿祖或顺泰老爹。顺泰阿祖喜欢戴一顶满清时期的绸缎帽,手中离不开一根紫竹棍,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不戴帽子的样子,据说只有在他住处,他才会将帽子脱下,规规整整地放置在一个地方,这时方可看到他非常饱满的天庭以及非常高的花尖。老家人看相都要看两样,一是天庭是否饱满,二是花尖是否高,所谓花尖就是额头不长头发的脑门壳,花尖高人聪明,花尖少者溥命,村子里是这样说的。顺泰阿祖每次出门,还带一件东西,那就是一条花脸的狗,土狗。花脸狗跟在他身后,步子太急,不时撞到顺泰阿祖的脚后跟,他便会骂几句,“忙什么啊,又不去抢屎吃。”花脸狗自知没趣,不出声,放慢了脚步,顺泰阿祖歇下来,比如走到村头那棵老椿树下,抓一把叶子垫到屁股下,花脸狗也会选择一片荫凉,把舌头伸了出来,品偿经过树叶降温的风,这风带着一些香,春天是新鲜的呢巴味,秋天是苦荞的花香。
顺泰是我们村上的文脉人,能站着把一幅对联一气呵成,而且对联的内容不是现成的,不用在那本农家历中寻找,他能根据主人的情况,或咏物或颂景,能充分表达主人的心情。每到年关,他就忙开了,这家请那家请,请的人多了,他就连家里也懒得回了,写晚了就睡在别人家,回家晚了,还得看孙媳妇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嘴脸。腊月,顺泰阿祖的小日子就变得有滋有味,村里人对他很尊敬,文化人嘛,到那家都有好的饭菜给他看上,特别是这几年,村里人家生活都好得不知肉外还有什么菜,顺泰阿祖到哪家都不会饿着。顺泰阿祖写得极认真,从不会因赶时间了草做活,这{yt},他顺手从长衫里拿出一支毛笔,往嘴里淡一淡,用唾液把簇拥到一起的狼毫发醒,这才又从衣袋的另一方拿出沉重的砚台。拿出砚台之后,他身上的长衫这才周正起来。接下来是研墨,这墨的研法非常讲究,先用清水,再用酒精,墨在砚台上慢慢转动,一直要到清水变稠。是不是好墨,顺泰阿祖伸开五指,选一个指头蘸一点,再用两个指头拉丝,好的墨是拉起丝的,那手法施展出来,简直无法将那娴熟的动作与一位年过九十的老人联系起来。老人铺开红纸的刹那间,仿佛回到清朝,那蹲在头顶的丝绸瓜皮帽,那微闭双眼的思考,那运笔之势的优雅,那落笔之时的从容,泄露着乡村文脉之人的思与想。顺泰阿祖从来都没有写错字,写错了的字经他顺势一改,又都成了人们谈论的焦点,说那字有好些写法,顺泰阿祖的写法无疑是最合理的,这时便会看到顺泰阿祖长袖蒙着嘴笑,笑未出声,轻轻地被长袖一揩,又还原为一个一脸严谨的老学究来。
顺泰阿祖不仅对联写得好,看房向瞧地基样样在行,这些手艺据说是祖上传下,是真本事,在他身上又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xx那些年,他没少挨批,有一次红卫兵动了武,非要让他交出有封建迷信内容的算命书,他老实地把红卫兵带到屋子里搜,结果书没搜出,倒搜出一些银元。与书比起来,银元的性质就更严重了,资产阶级的东西,说不定是国民党从大陆逃跑留下的特务经费,银元带给他无尽的痛苦,他被红卫兵拴着双手游村,身上披过大字报,顺泰阿祖想不到的是,居然是他会看命理的那套真真假假的本事救了他。{yt}晚上,批斗结束,他正和衣而睡,白天被揪到台上批,双脚肿胀得象充水的猪尿泡。突然门被一群人推开,那位姓吴的红卫兵头头立刻在他面前下跪,求他帮看看老婆,老婆睡得好好的,突然不省人事。姓吴的下意识地想到,是不是白天批斗顺泰阿祖的原因,让这位阴阴阳阳的老人施了毒法,他当然不敢大意,老婆是他的依靠,他每天起早摸黑去批斗人家,是老婆给他煮饭带孩子喂猪养鸡,老婆倒下,他还有什么时间去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想到这,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湾,干脆下跪吧,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反正黑更半夜的也找不到医生,既然你是神仙,就先把我的老婆医好再说。
顺泰阿祖活了九十多年,只有一个人给他下跪过,这个人不是别是是他自己的第二任婆娘,年轻时顺泰阿祖常常外出,一出便是月把半月,在家里做农活的婆娘被人睡了,睡了就睡了,可是偏偏让顺泰阿祖逮了个正着,一惯趾高气扬的婆娘终是跪到顺泰阿祖的前面,才免掉被休的结局。眼前跪着的人却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竟是白天批他斗他的红卫兵小将,他真的不好拒绝,不是怕,而是善根让他想到救人。顺泰阿祖穿好衣服,才去扶姓吴的人,心里却思衬着如何将昏迷不醒的人救起来。顺泰只用了一个小单方,便将病人从昏迷中救醒,因为这事,顺泰阿祖再也没有人敢提过批他的事。
顺泰阿祖家成份高,在我们村上算是{zg}的那份,地主。他那些子女跟着倒霉,两个儿子每年都有没完没了的修公路的任务,破被子一卷,就得到某某公路,生产队给记工分,家里的媳妇无法忍受强度极大的生产,一个离了婚,另一个趁月黑风高逃到了异乡。顺泰每天得伺侯三个孙子两个孙女的生活,人老了,无法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自然弄不到分粮食的工分,只好把自家的院场也开垦出来,种上南瓜与卷心白,将南瓜与卷心白往锅里一放,掺一些面粉进去,就解决一顿。生产队长看不下去,便让顺泰阿祖给写一些标语,算出工,给记二等工分,每天九分,这样,顺泰阿祖每天得在生产队部的墙上写一些抓革命促生产的口号,生产队有人要结婚,就让他当了教员,给年轻人上阶级斗争为纲的课程,顺泰阿祖每每看到年轻人走进婚姻的圣地,他都会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之中。
那是他短暂的爱情,真正的要算{dy}个婆娘。顺泰阿太的名字村子里怕是没有人记住了,但只要能记事的人都记得是一个小脚女人。一张青包头严丝合缝地包裹着白掺半的头发,和颜悦色的笑容不急不忙地在脸上盛开,黑布围腰里面是针线,时间的边角都被她缝隙到一家人生活中。春天,她纺麻成线,夏天她制作毛边底鞋,秋凉的时侯,她把春天纺织的线织成对襟的衣服,这样过冬少不了别人的嫉妒。只是顺泰阿祖没能享受到爱情的完整版,在他人生遭遇最难的时侯,爱人甩手而去。
顺泰阿祖没能活到改革开放,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痛苦,之于我,之于他,之于我们村子所有的人。
二、歪正大叔
这名字是他父亲起的,矛盾得很啊,既歪为什么还正呢。其实名字往往与人的性格或言行举止有关,这也是老家人起名字的一种思路。小时侯的歪正大叔走路走得迟,三岁了还不能独自站起来,家里人还以为永远不会站起来呢,那想在一个冬上的早晨,他居然拉扯着他母亲的裤脚,颤抖着站起来,从那以后,歪正大叔就能走路了,只是进步得慢,十岁时,每迈一步都觉得非常吃力,似乎小腿上绑了铅坨,走三脚晃两脚,于是他父亲便改了开始叫他阿狗的乳名,就叫歪正吧。在我们老家,给多病的孩子起名,一般都要将其叫得难听,据说这样孩子好带,病也不会多磨,可是叫了歪正的大叔,依然哈蟆被牛踏着一身都是病,一场高烧他的嗓音受到破坏,能说但吐字不清,另一场高烧却让他的脸生出什么面神经麻痹的病来,原来好端端的一张脸硬是给那不痛不痒的病给扯得歪歪的,这下他父亲满意了吧,谁让你给自己的儿子起了这么一个难听且不吉祥的名字啊。
歪正的父亲起名的时侯还是留了一手,歪之后配一个正字,不正是希望自己的儿子经过歪歪扭扭的人生规迹之后终成成正果吗?村里人理解不到这层,年轻人大声小声地叫“阿歪哥,女人们则只喊后面那个“正”字,叫阿正叔呢还是阿正大老表,总之是把他的名字彻头彻尾分开了。歪正大叔上小学时,他还不太清楚歪与正的关系,也不太在意同学们左一个歪右一个歪,有些玩皮的同学更是气人,居然将歪字重叠起来,叫他什么许歪歪,或者歪歪同学,让他无地自容,如果正常的人被这么称呼不算什么,我们老家叫小黑狗小花狗大笨蛋多的是,问题是歪正大叔的确是一身歪态啊。面孔歪得扭屈,走路歪得直不起身子,就是坐在课桌前写作业,不歪着点也显得别扭与难受。上初中了,是否还将这歪正的小名带去,这是作为父亲考虑的问题,父亲送歪正大叔到中学的那天,一路上校正着歪正的步子,可出了一大身汗,歪正大叔的步态还是一点也校不回来。歪着点就算了,歪正大叔走起路来歪的幅度,真有些夸张,路本来很窄,又得挑着担子,歪正大叔着实让他的父亲捏了一把汗。
签名注册还没结束,身边便围了许多同学,他们都是出于好奇,但让歪正父亲想不到的是,那些同学居然帮他们提行理拿炊具带书包,初中是需要自己生火煮饭的,还有同学为歪正号了一个透气的灶位。这让歪正感动,他父亲流下了眼泪,后来他父亲才知道这叫学雷锋,他说学雷锋好,每次儿子回家取伙令,他都问学校里学雷锋还搞不搞。歪正努力直起身子,努力让自己的步履规整一些,越是这样越显得别扭,有几次,为练好一个体操的动作,差点自己把自己憋倒。当然这些都影响不了他的学习,学习是用脑,不是用脚,毕竟歪正大叔一双手是很正常的,写起字来有板有眼,毛笔字居然还获了新年{dy}学期学校的一个什么奖,问题是心里问题随着年龄的增大突现出来,先是话越来越少,后来脸色越来越沉,沉得仿佛要陷到痛苦深处不能自拨。初三时,一班同学只有他不谈恋爱了,不谈就不谈吧,问题是一位患了眼疾的女孩爱上了他,这让他无地自容。那天是昏昏,美丽的银杏树叶被风一片片摘下,放在那条幽深的小径,歪正大叔遇上了戴着墨镜的女同学,就在要错过的刹那间,女学同递给他一床毛巾,在黄昏若明若暗的路灯下,歪正大叔看到绣在毛巾上的花朵与小鸟。毕业的时侯,每个同学都得表演一个节目,出人意料的是,开头的{dy}个节目就有歪正大叔与那位有眼疾的女同学联缺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掌声,给点掌声吧,主持人其实不用号召,那晚歪正大叔得到的掌声是最响亮的,也充满了三年初中生活中少有的真诚。
歪正大叔回到家,高中的录取通知绕道走远,落到了同村金山同学的头上,他只能尊命地操起锄头,跟在父亲身后,扛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锄头下地,算断了这辈子与学校的机缘。他不痛苦,至少没再让落榜的事让他的脸再一次拉歪。那是大集体生产年代,出工得评工分,一级每天十个工分,二级每天九个工分,按当时算,每个工值三毛钱,歪正大叔由于身体原因,只能拿三级工分,每天流同样的汗出同样的力只能拿八个工分。歪正大叔有想法,这想法表现在他每天都得迟到半个小时,生产队长看到了,想找他麻烦,但歪正大叔家是贫农出身,要找贫农的茬还是挺难的,弄得不好会被反扣帽子,这事也就罢了,但在面子上又下不去的生产队长,不得不将歪正大叔安排到守鸟这样的活上去。
那些年人饿鸟也饿,稻花才开始飘香,小鸟就已前往,玉米还没灌浆,村子就成鸟的乐园,生产队每年都得安排一些年老体弱的人守鸟,其目的是保护行将到口的粮食不受侵害残蹋,歪正大叔想不到轮到这样的美差,那是特殊群体才能做的闲活路。所谓的特殊群体在我们村就是队干部老婆或孩子,守鸟不费力,工分照常拿,与挥汗如雨的高强度劳动相比,这简直就是闲着。也就是这闲着拿工分的秋天,歪正大叔不知用什么方式或招数让生产队长家的千金束就就擒,那还了得,一朵鲜花怎么能插到牛粪上呢,虽然歪正大叔也不至于就是一团牛粪,可人家生产队长家的千金可真是一朵鲜花啊。
歪正大叔最终娶了生产队长家的千金,这是村里村外人谈了三年的话题,想不到的是,婚后的生活居然好过着呢。随着土地承包到户,歪正大叔不知从哪里学了几招手艺,居然把自家的土地盘出了钱,盘出了让村里人眼红的大钱,买了拖拉机,农闲时进城帮人跑运输,农忙时拆下车箱安上犁头就是比几十头老牛还牛的农业机械,两个孩子聪明灵利,现在已上学了,一个小学五年级,一个在初中读书,聪明的一男一女每个学期都会拿些奖状回来,让一家人的生活添了光彩。
歪正大叔一家好过了,村里人又说了,歪正歪得很呢。意思是富了嘛,开始吊歪了,歪字在时下变成村里人形容人拽的意思,骂人都会骂:你歪个裘!其实歪正大叔一点也不吊翘,除了搞好自家生产生活,还不忘帮助邻里,有一年光帮人犁田一项就损失了五千多元,村里两个残疾人还得到他买的轮椅呢。歪正大叔不时来城里,但我没有遇到过他,只有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说他老岳父病重需要联系一个专家型的医生,一定要治好他岳父的病,你看你看,当年被当生产队长的老岳父看不起的歪正大叔,孝心好着呢,居然要找专家型的医生。但那时我出差在外,未能帮上他的忙,现在都不好意思再提起。
三、劁猪匠
村子里很多人都不叫他张顺了,大人小孩都左一声劁猪匠,右一声也是劁猪匠,他姓张,也有人叫他张劁猪,结果,在派出所办事的户口册上,年轻的民警居然不问青红皂白,把张劁猪三个字落了上去。当然后来,户口册是改过来了,但每次有人问到我们平路村的情况,派出所的同志都会说:是张劁猪那个村子吗?
劁猪匠不仅能劁猪,还能劁羊,劁狗,与劁猪比起来,劁鸡要难得多,弄不好难会死掉,这与鸡对痛苦的承受力有关。在农村,干劁猪匠这一行的人很少,很多人都认为,活生生将一个雄性睾丸摘去,且不用什么麻药,那份惨状谁也承受不到,还有的说,劁多了,会折寿,因此,劁猪匠虽然是一门手艺,但在我们老家,这算是一门最不吃香的手艺了。然而,众人看不起的劁猪匠,偏偏有饭吃,你看张家的一群仔猪全部发情,不劁行吗?邻居的小母狗一窝接一窝地怀上孩子,主人家已无力饲养,送人都没人要,还不是请张顺给动刀。劁猪匠的父亲就是干这一行的,据说他父亲的父亲曾经在国民党的xx里呆过,{zc}的一把劁猪刀背在身上,躲过了多次劫难,但他的刀没有伤过人,伤过好人。这一点村子里是再清楚不过了,因此,他家的成分仍然是中农,属于需要拉一把到革命队伍里教育的对象。劁猪匠经过生产队集体xx,被选为生产队副队长,专抓副业,我们村里的副业不多,整个村子38户人家,每年的经济收入只有几千元,都是从560棵棕树上剥下棕片、从200多棵泡核桃上摘下的果实、从饿着肚子交公粮余粮的渠道中获取,当然作为抓副业的生产队副队长,农闲时他把自己的本事也用到了大集体事业上,他走村蹿户,工具便是那把刀,五寸长的钢刀锋芒毕露从一只羊睾丸上穿过,动作迅速、准确、眼睛微闭心狠着呢。三分钟不到便把一只羊血淋淋的睾丸扔到泡着青蒿子叶的盆上,荡漾起许多丝绸般的血色。
小时侯爱跟着劁猪匠大叔到处转,并不是看上他锋利的刀片能瞬间将动物的雄性改变,将雌性的功用轻松地卸掉,是他劁完之后的副产品让我直淌口水。动物的睾丸真的好吃,放在火塘里的木炭上一烧,整只羊整只狗的美味全集中在小小的睾丸上面,抹点盐面,丢到嘴中,只轻轻一咬,不用嚼,整只睾丸就化为一嘴的美味。当然,如果白白要睾丸是不可能得到的,至少不可能天天得到,睾丸是好东西,这谁都清楚,我只好抢着帮他抬这抬哪,劁猪匠对他的手术刀爱护有加,不让我们轻易碰,每次到邻村,他就让我帮他抱那件不知哪个时代留下的黄色大衣。这件大衣在我们村只有这么一件,披在身上可神气了,弄不好民兵队长还得给些面子,说不准是那个军人赠与,在崇尚军衣的年代,这件有些掉色的军大衣帮了他许多忙。
俗话说得好:只知道羊睾丸好吃,不知道羊的死活。这话的源头就是老家平路。没有xx药帮忙,全凭一把刀与几把青蒿子,便硬生生将生将动物身上重要器器官睾丸摘下来,那种痛该是多么地严重,即便围观者,也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女的一般都不会看,看过饭也吃不下,最重要的是觉也睡不好。特别是给雌性动作做的绝育术,更惨。劁猪匠一只脚踩在猪的双脚上,一只手按住猪耳朵,另一只手从刚划开的腹部的刀口中摸进去,粗拙的五个指头依次进入里面探寻,每一个出来的手指都沾带出来淋漓不尽的血,如果不顺利的话,把猪折腾得半死,不用脚踩着猪,这猪也都不会动了。可是不劁还真的不行,谁家的母狗又起春了,谁家的母猪又在闹要找公猪,这时自然都会想到劁猪匠。我们这些孩子只要听到哪家猪叫羊叫,都会往那里狂奔,一定有美美的睾丸从动物的身下摘下来。当然小气一些的人家,这东西就轮不到我们了。
劁猪匠在我们村子里算是先富起来的人物,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也就是土地承包到户的第三年,县里评万元户,我们村上乃至我们乡上也就是他一个入选,我记得张顺是坐着生产队拍卖的拖拉机进城的,回来时却是县里某部门送到村里,人们象欢迎一位归来的英雄一样在树头的老椿树下列队,手巴掌都拍肿了,劁猪匠的讲话还没有完,后来有人给他献花,是我们同班的女同学,那阵子写作文,老师就把这事给布置了,我写了自己的理想,也都是做一个万元户之类。劁猪匠没有继续富下去,他身上有了钱就往城里跑,跑多了,就把家里的老婆弄丢,他倒没着急领了一个回来,这事让村上的人说了一年又一年,村里的人都爱把他的后老婆与前老婆比较,这一比就比出后老婆许多不适合农村的问题。后老婆与前老婆都没有给他生儿育女,这事后来被说成是报应,说他劁猪匠做了那么多绝育手术,让他没有一男半女,什么都不能让他伤心,唯有这种说法,让劁猪匠难过了许多年。后来这事让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彻底平反,邻村张花未婚新孕,怀的不知是哪个的孩子,父母正为这事找村主任的时侯,张花却自己对外宣布,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劁猪匠的,全村子的人惊骇得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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