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杀勿论(驾志二十三)_胡大平_新浪博客
 

格杀勿论(驾志二十三)

大平

2006年12月29日 星期五 晴,农历十一月初十

“请问去观山考试场乘几路车?”苏州城里我在瞎摸瞎撞,一遍又一遍反复“请问”之后,才坐上了85路公交,至观山路口再让摩的小小地宰一下,终于与自己的队伍胜利会师了。我是一只掉队的孤雁。元旦迫近,半死不活的生意稍有起色,师弟妹们一早乘普桑学先行而去,我则偷空在店里忙了一个上午。考试场里,午后2点的二号路口,集结路考的车队早已出发,空荡荡的大门内外惟余几位待考的游兵散勇,在焦急中等待也在等待中不安着。明天的此刻,属于我的路考想必已经开始甚至结束了,尘埃落定的结果是什么呢?要是能未卜先知就好了。

 

 

今天的训练内容和方法是——浅尝辄止。何谓浅尝辄止?我的理解是浅浅地吃一口,又疾疾地吐出。各种路况,诸如:连续障碍、曲线行驶、单边桥、模拟夜间路段这些,我们大家皆驾车感受一下,但也仅是感受一下而已。屈指一算,又有七八天不曾摸车子了,普桑学于我竟有点“隔手生”了,亲爱的普大哥爱耍点小性子,{dy}次被弄熄了火;另一次是操控方向盘的手法略嫌不当,挨陈教练狠狠的一顿“刻”,惹得华启宝师弟幸灾乐祸不已,他附和着教练的训斥。挨“刻”我毫不介意,值此磨枪之时,有错不“刻”如何去临阵?至于师弟的讥嘲,我也只能受着,毕竟其技术(在他看来)要高我一截,何况又比我多练了大半天。

山旮旯里的太阳收工早,练车的我们却不敢早早歇下。倦里发红的日头在观山的西巅打哈欠了,如梦方醒的陈教练将队伍匆匆拉到观山考试场外场。刚刚得到可靠消息:常熟片区的道路考试安排在外场进行。外场位于观山山脉的西南角,如果说内场是观山环抱之中的胸部和腹地,那么外场就应该是腹地之外的一只胳膊肘。伸进浒关镇经济开发区的这只胳膊肘,是一块刚刚投入使用的机动车道路考试场。与团团转的内场相较,这里的场地条件显得狭长而开阔,新崭崭的路面给人一种耳目一新之感。暮色时分,山间的冷空气带着霜意稍稍使人发抖,一辆接一辆的教练车们却依然不知疲倦,在各种路段上络绎不绝地穿梭练习着,有的已经打开车灯了,夕阳的余晖与乍开的车灯,前者尚没下岗,后者犹未正式接任,好似一对各管一半的领导。

我们的领导人陈士明阴沉着脸,领导人对手下的六位人民太多的不满意。请允许我交待一下,不期然而然,我们的队伍里又新添了一位师妹和一位师弟。师妹朱艳红,女(废话,师妹还能是男的?),染一头淡淡金发,小圆脸儿(有豆豆),挺爱笑的(时见小虎牙);师弟沈晓波,非处男,xx,短胡须,矮个子,运动装束,叶公好龙,师弟好幽默——并不逗人的包袱大家一个不笑他自己带头大笑。僧多粥少,普桑学坐不下我们队伍的全部,我们六位人民只好分作了两拨。轮到小李她们一拔训练了,我、华师弟、沈晓波只好在一旁干站着,罚站一般地干站着,无聊加闲聊。启宝凑近我说,哼,有什么了不起,瞧他那得得的样子老子就看不惯!他指的是沈晓波。他认为年轻的小沈抢了自己的风头。沈晓波不语,他的表情一副不屑与我们语状,他在抽烟,没看错牌子的话,应该是红双喜。华师弟也开始抽了,他吞云吐雾的是中华牌。黑幕快要拉严了,华和沈一边一个,明明灭灭的烟火在无声地交战,中立如我,我在沉默。

 

 

住宿点较远,远在靠近浒关镇的一座立交桥下面。开园酒店号称星级饭店,它可能是苏州各县驾校的定点食宿地,以常熟新联驾校为例,新联在这里辟有专门的办公室。设施尚可,至少每个房间均备有空调和热水器。简单的晚餐之后,陈教练通知我们开会。开的什么会?开的是战前动员会。老空调打着长长的呼噜,壁灯座灯一律大开着,七个人坐成了横三竖四,呛人的空气是陈、华、沈三条烟枪制造的,尼古丁在十四只鼻孔和七张肺叶之间悄然出没。虽然呛的慌,却不觉着什么,聚在一起的我们感到一种融融的暖意。窗外是数九之前凛冽的寒风,室内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三省几地人,握手是缘,相聚是福,这也是一种缘,这也是一种福吗?啊咳啊咳,领导人模仿领导人开始清嗓子了。我问如此重要的动员会是否需要录音。录音算什么?{zh0}能录像呢。谁这样答。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句。于是我抖出三星牌数码相机开始录影了。录了一段,领导人陈教练要求放出来看看,他急切地想观赏一下自己的TV处女秀。然电公不作美,领导人的形象才在电视上走出一小步,便卡在了那里……可恶的三星牌电池宣告罢工。

我们领导人的演讲稍显唠叨,我归纳了一下主要是三点:一,礼待考官。对考官要有礼貌称作“老师”,要多使用礼貌语,如:“某老师,您好!”“老师对不起!”“谢谢您,某老师”,这还不够,更多地要适时拍马屁,如:“老师呀,您的普通话太棒了!”“老师您的指导很到位!”“老师您很美丽呀!”“老师您笑起来其实很迷人。”(注:此肉麻二招对付女考官;考官均配有录音笔,学员的赞美可能会为其晋级加分)二,战胜压力。心态要稳,切切不可慌乱,以放松的心态完成每一项操作。如操作已出现失误,一定不要让失误成为包袱,过去了的不要再去想,做好现在时和未来时。三,学会脸皮厚。如考试被判失败,不要立即下车,可以厚着脸皮赖在驾坐上,以歉意的手势加奉承的微笑,向考官讨要“请老师再给一次机会……”

 

 

各位学员下午好!威严的考官走近待考的车群人群,庄严地向我们宣布:苏州市第N批学员道路交通考试马上进行,下面开始点名。深色的警服,闪光的警徽,锃亮的皮鞋,严正的步态,挺拔的身姿,锐利的目光,刷刷刷,十二名路考警官威风凜凜地出场。从一号待考点到十二号待考点,腋夹、手拿黑色公文夹的警官井然走向各自区域。向六号考点走来的是一位脸庞微黑、身材壮实、眼戴墨镜的霍小兵考官。通报姓名之后,霍考官发给每位学员一张《考试员廉政监督卡》,让我们仔细阅读并随时监督,然后霍考官道,考试其实考的是心态,大家都训练差不多两个月了,技术上他相信不会有问题了,他提示不要紧张,只要把平时训练的水平发挥出来,他相信大家一定能考出全格的成绩。要言既毕,掌声四起。掌声四起里,霍小兵跨入{dy}辆教练车,道路交通考试正式开始。

吃过午饭才十一点多一些,陈教练驾驶着整洁干净的苏EC352学,率领我们捷足先登地占据了六号考点的{zj0}位置。亲爱的普桑学大哥是刚刚沐浴过的,正午阳光的照射之下,他一尘不染的枣红色身体光鉴可人。车刚停稳,一位手拎小包的中年女人就凑近了,俯身车窗向我们教练推销着什么,后者接受了,过了不一会,女人拎来几瓶脉动饮料和香烟……兜售的女人是在考场边开小卖部的,她自称自己可以帮忙打点一些事情(包括打点考官)。教练收下了,却没有付钱的迹象,他看着他的学员。于是我们争着付帐,女人最终收下我的零钱。脉动放在副驾的储物格里,接着,又变戏法似的,陈士明教练掏出一包“国烟”,拆封,搁在了副驾的伸手可及处。我问此烟的价,华启宝和沈晓波一齐说,七十几多块呢。李海霞和朱艳红师妹走下车寻寻觅觅着,小李和小朱认识才一两天,却姐妹般亲热了。一本书上说,再陌生的女人一到了陌生的地儿,即刻就会自然亲热起来的,原因是一到了生地,她们就会悄悄嘀咕着一起寻找一号。说对了,小李和小朱就是一起找一号去的。从情形看,小李今天已多次上一号了。华启宝在驾座上稳坐钓鱼台,一副舍我取谁的架势,自信的他一马当先,他昨晚自告奋勇打头阵——充当路考急先锋。华师弟的信心爆了棚,他向教练拍着胸脯保证:老师侬放心,我先上,保证不给你丢脸!沈晓波在副驾上窝着,一副小眼微闭着,他似乎在出神,又似乎并未出神。我在车外闲逛,打量一辆辆待考状态下的车,一个个待考状态下的人。更多的时候,大平愿意做一个记录者,于一个记录者而言,观察是他的必须。

老师弟陶建明一跳一跳奔过来……自昨天始我突然极其讨厌自己这条爱不释腿的牛仔裤,原因是陶建明也穿了一条,他那条是丫叉形的,低级的做工,廉劣的质地,更不能容忍那一点又一点瓦匠特色的斑斑污迹。不管怎么说,他那条劣质货也称着牛仔裤。陈教练笼统地说:陶建明,胡大平,你两个一样,都是穿牛仔裤儿的。我心里说:谁和他穿一样的牛仔裤,谁和他一样?!总有一些人让你趣味不投。至此,我理解了追求“这一个”的爱美女性。讨厌建明的讨好劲。昨晚我正打算漱洗睡下了,他怎么也不让,建明说他一定要跟师傅睡,他讨好起师傅来,连手纸也随时预备着。穿丫叉裤的陶建明一跳一跳地跑来,一走近就和小李们嘀嘀咕咕着,原来刚才他和师姑吴金晴芳一起上山去了(午饭时遇上师公一拔,师姑们将在明天路考)。陶建明上山去干嘛?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菩萨,菩萨能保佑……请菩萨花了二十块钱,建明小声对小李说,烧了香,许了愿了。小李问,有没有给我们也代请一下呀?建明说请了请了。屁用也没有!我怒道,不会开车子,那菩萨能帮你打方向盘不成?建明差点跳了起来,好似我侮辱了他的祖宗,说:你这人咋这样?你不相信就拉倒!看着吧,菩萨不会保佑你的!我想和他争执几句,想一想还是算了,求神拜佛者祈求的也许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建明远远地避我,他生怕我惊扰了他的菩萨么?

 

 

我们的“苏EC352学”里坐着华师弟、小李、小朱和陈士明教练。陈士明教练驾车,我和陶建明及小沈分乘另一辆尾随而行,直奔指定的外场集合地点。排序是昨晚动员会上定的。1华启宝,2李海霞,3朱艳红,4胡大平,5陶建明,6,沈晓波。女人在家偷人,听见丈夫回家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口,慌忙将野男人推到窗口,要他往下跳。野男人吼,亲爱的xx呀,你想要我死吗?你难道不知道这是4楼啊!女人道:4楼怎么了?你这个色鬼,到这节骨眼上了还讲什么迷信!

多数人眼里“4”是个不吉利数,选择第4个上场大平他偏不信这个邪。

从出发处到外场的集合点,短短几公里路程,灵通人士传来消息,已有三人考试完毕,结果是:两个通过,一个被杀。杀就是杀死,杀掉,驾训这个行业里的“杀”惊心动魄。得知被“杀”消息,小李说,该死,我又要拉肚子了。说着,往山头方向的野外茅厕疾疾飞奔。那间收费茅厕我享受过,茅草丛中的它四面透风不说,跟拉野屎几乎没什么两样。小李刚才红着脸向教练报告:太紧张了,一紧张就拉肚子,我今天拉了三次了……桩考时小李自诩心理素质过硬,说,不就是考试么,有什么好紧张的!今天的她这样说:不一样了,桩考惨败了以后,我的自信心就一扫而光了啊。桩考补考她是在{zh1}的一次机会里涉险过关的。

我的心理素质是最差的。我这样对大伙儿说。如此“自卑”其实是有点放烟幕弹。说不出因由,亦不知胜算来自何处,反正对路考我并不太怯,甚至还近乎有点实实在在的把握似的。但我不愿意泄出去,一出口必称“够戗,肯定不行”,一来麻痹大伙儿(尤其是教练),二来是否也在给自己预备个台阶儿?

陈教练将头伸进普桑学里,把一盒包装精美的口香糖放在副驾台上,觉得位置不够顺手,又调整一下。这时,霍小兵考官迈着矫健的步伐,向苏EC352学快步走来……上网,只要将“苏州观山”轻轻“百度”一下,就会出现以下内容:“苏州观山考试场,有xx考官,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霍小兵:  <BR>   外号“霍司令”,江湖人称“霍一刀”,看外号你该知道他的身手了吧?传说,“出手就一刀,一刀就要命”,年龄三十出头,中等个子,微胖,喜戴一副墨镜,坐在你身边,阴着脸,不说话,但满车一股杀气,让你不寒而栗。死在他手下的车坛人士事后回忆:出手太快,甚至没见他出手,我就死了。遇见他,好多人死得不明不白。目前,他在凶险指数上早已超过李琦国,俨然是年轻时的“小李飞刀”。(下附照片)  <BR>   凶险指数:★★★★☆  <BR>     <BR>  

 

 

陈士明教练远远地端上笑容,怯怯地道一声您好,拉开了车门,作一个恭敬的“请”。考官跨上副驾,考官坐定了。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看见华师弟进入了驾驶室。内衣外穿,他甩掉了红色的夹克衫,而里面的竟还是一件红色——火红色的羊毛衫,个性张扬如他,坚信红色能带来好运。“苏EC352学”的黄色牌照上又外挂了一块白色“考试1093”,礼让三先,所向披靡,场地里,所有待考车辆主动为考试车让开一条通道。现在,“考试1093”发动了,缓缓前行,应该是努力而刻意地操控吧,华师弟的起步坚实而平稳。紧随着华师弟,我们所乘的“考试1099”形影不离亦步亦趋,本车也是一辆新联驾校的参考车,驾车的白发老师傅姓徐。方便起见,还是路考之规定呢?正式考试车辆的后面必紧跟一辆备用车,备用车里一律乘坐着待考的学员。这个意义上说,后车之于前车,是供给也是输送。

 

 

无意中透露了我在写驾志,小李们便嚷嚷要看我曾经的“作品”,所谓的作品很是拿不出手,可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我带了两本刊发的杂志让他们看。小朱惊嗟,哟,师兄好厉害,还真是大作家呢!教练也凑过来,然而他并不识一些字,对这“没用”东西并不感兴趣。华师弟头伸得像辣椒一样,先是不放心地嘱咐小李们,哎,看清楚了,看看是不是真有胡大平三个字!当然有了,小李说,这还能有假?他仍不信,非要亲自捧起杂志来,细瞅落款,直到“大平”两个字千真万确了,他一声不吭地走到一旁。师弟是有些不服气的。他向朱李二位师妹吹牛:不是吹的,我,仅花了一个晚上看材料,第二次补考你们猜考了多少分,哼,98呢。我是无意中揭穿的,师弟的理考惟我最清楚。他自己先考了个42分(他向师妹们报48分),我为他当“xx”又被毙了,而后他是雇请“专业老师”胜出的。师弟记仇,接下来他寻了个机会,将大平的驾驶技术批的个“狗屎不如”,{zh1},师弟要大家说路考谁最有把握,结果大家一致共认:“当然是华师兄啦!”胜利的启宝笑了。

然而这一刻,启宝师弟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是霍小兵杀手太严厉了,亦或是骄兵必败?考生华启宝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在安全通过单边桥之后,进入连续障碍路段时,“考试1093”的后轮吃了一只大饼。再住前行了不几步,只听“嘎”的一声,“考试1093”一个紧急刹车。考试车停住了,不动了。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良久,后车上的我们看到,红衫红脸的华启宝下了考试车……只是小小地吃了一只大饼,难道就已经残忍地被“杀”?幸运的羊毛红衫映衬着主人一脸的猪肝紫,华师弟紫着脸走下“考试1093”的驾驶室,却不向我们这辆车上走。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师弟是上车签字?或者接下来他还有一次机会?但我们的“考试1099”上,久经沙场的徐老师傅摇摇头,说,这一个,是被“杀”掉了!

杀了华启宝,自有后来人。后来人是李海霞。小李师妹一上来就连吃了两只大饼,好在杀手额外开恩,并没有计较,开行了不到一圈,在“上坡定点停车”处,师妹小李,我们的师妹小李还是被无情地“杀害”了。其时我就坐在“考试1093”车内。霍小兵考官,不,霍小兵杀手牢牢地拉住手闸,冰冷地说:过了!小李想放下手闸,杀手不让,再一次冰冷地道,过了。师妹请求,说:老师,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霍杀手坚定地无情:下一个!

下一个是朱艳红。面向考官,朱师妹柔柔而献媚地叫一声“霍老师您好”,并自报姓名。考官不语,示意直行。“考试1093”在山道上跑得欢欢,中途有几个拐弯,朱师妹处理得不够稳,霍考官不以为意。进入连续障碍区域,接连六个大饼,师妹用一档的速度,一一化险为夷。考官命令“左拐弯”,遵命的朱师妹方向打得有点晚,左拐弯严重占道,考官亦未计较。接踵而来是单边桥,我们美丽的朱师妹视而不见,考官也是,他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接着又是一道单边桥,霍师妹仍然视而不见……咔嚓,我们身体一个致命的前蹿,紧急刹车了!霍小兵考官的右脚踩在副驾的刹车上。他的左手伸过来,拧车钥关闭了引擎,对朱艳红一脸严肃,道:连续两道单边桥没上,你,下车吧!于惊慌之中,朱师妹如梦方醒。然后,侧着脸向右侧,给考官一个尴尬而抱歉的微笑,再然后,轻声地说对不起。朱师妹效仿小李师妹,请老师再给她一次机会。后者答非所问:明天补考不要紧张了。下一个!

 

 

座椅上一定还残留着师弟妹们失败的体温,我想,其实我根本来不及想,就蹿进了驾驶室。紧紧地关上车门,调整好座椅位置,扣上了安全带,侧目右视。霍老师您好!用纯正的普通话向考官报名:我叫胡大平!霍教官翻开胡大平的档案,命令道:开始吧。此时,“考试1093”正陷入两道单边桥之中。请问,我请问,是否还要需要重上单边桥。不必了,考官答。拧动车钥,打左转向灯,放手闸,挂一档,鸣喇叭,半联动起步,这一连串的动作我做得格外娴熟。普桑学跑动之后,我迅速挂入二档,手法纯正。考官示意左拐弯,遵令我立即开启左转向灯。这是个急弯,尚未拐到位,前方另一辆考试车急刹占了道,几乎叫我措手不及,刹车稍重差点熄了火。记得陈教练说过,拐弯熄火是可以判不及格的。好在我及时分离了离合器,普桑学活了过来,我极快地减至一档。霍小兵教官适时安慰我:你,不要太紧张了。我说:对不起,我就是太容易紧张了。接下来顺风顺水,顺得以至于考试的过程此刻回想起来,简直没有更多的细节可写。六个大饼扑来,大平用一档加半联动,加到位的方向操控,把一块又一块的大饼子一一碾在了普桑学的脚下。大饼,好吃的大饼儿,让肚饥的家伙抱着你而去啃吧(比如华师弟),大平不需要你,大平过你如走泥丸。

走罢泥丸,接着左拐,霍小兵清晰地指令:上单边桥。何谓单边桥?前文已述,顾名思义,单边的桥梁也。在窄窄突起的“半边桥”上,车身在侧斜的状态下,一轮骑“桥”通过,不得掉落。这单边的桥儿在我眼里温柔极了,我甚至以为它女孩的一条好看的单辫子,练车以来,这条“单辫子”很少给我造成麻烦。考试也不能例外。我甚至敢用二档加半联动,轻松“飘”过。几道险阻被我轻松拿下,霍小兵正低头看材料,他不语,却也是在给我一种考验。点名的时候,霍考官有言在先(我们陈教练也曾再三强调):“如果我没有发出任何指令,不须多问,请照直行驶就是了。”此刻他不发出任何指令,我当然照直行驶了。过叉形路口变道时遇一辆来车,我立即减速换二档,稳稳当当。上了直道,前无遮拦,一览无余。推三档,变四档,再挂五档,普桑飙起来,惬意之极。丁字路口,出现红灯,早早地预见性地,减速减档,老道而娴熟。我以为就是这一连串迅捷的反应打动了霍考官,打动了冰冷的霍杀手。冬阳温煦,树绿山青,一路好景,我明显地感觉到一种来自右侧的认可。果然,过了红绿灯不久,右侧命令道:靠边,停车。列位看官,你知道路考之中的“靠边,停车”往往意味着什么吗?我们百战沙场的陈教练如是说,当考官叫你“靠边,停车”了,十有八九意味着及格了,也就是说你的小本儿就要到手了。打右转向灯,减速,减档,温柔地靠入路边,出空档,拉手闸,熄火,挂一档,激动之中的我激动而规范完成了全部动作。天气早已多云转晴了,杀手的脸色却依然冰冷着。他把考试成绩单放在驾台上,递笔让我签字,刷刷刷,“胡大平”三个字,胡大平签得甚为潦草。同时,胡大平的右手感觉到,笔是暖的,带着杀手体温的签字笔竟暖暖的。杀手并不冷,杀手也是人。我,激动地重复了两遍:霍老师,谢谢您!

走下“考试1093”,大平重重地带上车门,双脚踏上平坦而坚实的大地,一种胜利的喜悦不可言传。向着乘坐着陈老师和师弟妹们的备用车,他酷酷地做了一个庆贺造型,大大而长长地发一声吼:嗨——!陈教练向他招手,待他上了车,指责道:对侬说过几遍了,无论及格不及格,关门的动作一定要轻,侬知道么?惹恼了考官,会连累下一位……但陈教练还是向大平笑了,他是很少向大平笑的。不管怎么说,大平的及格,大平在他的学员连“杀”三个之后的及格,于他,于大平都是一个严正的证明:陈士明的弟子绝非个个窝囊!

 

 

来接我回旅店的路上,陈教练接了谁的一个问候电话:是呀,下半天考的。考得咋样?唉,就别提了,非常地难为情!今朝的考官是他妈的霍小兵。六个人考的,只及格了两个,你说丢人不丢人呀……“苏EC352学”拉我到了开园酒家门口,陈教练说:胡大平,你一个人先回去吧。你就乘徐师傅的车吧,到了练塘再打个的,就到常熟了……

随我其后考试的是老师弟陶建明,他有可能是肚子饿了,一上来就吞了两个大饼,前轮吞一个,后轮吞一个。规则是吃一个饼就可以判不及格,霍杀手对建明高抬贵手。然而还是不行,上坡定点停车时偏离了一大截。沈晓波接着建明,他向后车上的我们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意思是陶建明也被“杀”了,我们陈教练的脸色顿时一片漆黑。革命者头颅杀不尽,考试者也是。按说被“杀”也算不了什么,明天可以接着来,问题被杀不仅关乎面子,甚至还关乎经济利益。路考的补考费据说是410元,这补考费应该谁来掏呢?是师傅掏还是我们掏?午饭时小李小朱和华师弟热烈地讨论过,但没有结果。

陈教练说他们今晚仍将留住在这里,如我一同胜出的师弟沈晓波,万事大吉本也可以回常熟了,但他主动留下来陪伴朱艳红师妹,朱师妹昨晚动员会上这样要求他:哎,我不及格你也不能及格噢,你必须陪着我!那口气不容置疑,又温柔又霸道。

冬日的斜阳,它带来的温暖并不长久。我坐上了老徐教练的车,窗是大开着的,很感到一些冷。再一次,我再一次向窗外的陈教练挥手。“苏EC352学”在我的视线里发动,它往西而去,像一头倔强而辛苦的老牛。上午,陈教练说他的“后面”疼的很,痔疮非小病,疼起来真要命。这东西是坐出来的,这东西越坐越厉害。教练陈士明被“绑”在了副驾上,哪一刻敢不坐……

我的视线里,普桑学怅然往西而去,启宝建明小李们在巴巴地等着。为了明天的补考,脖颈上悬刀的人们,埋头苦修是{wy}的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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