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茅屋坐落在屯中央的位置，离古井只是一道之隔，属于偏房，东西朝向，自从土改落脚在此。几十年没挪窝，原是一家下屋仓房。准确说：一间半屋子，一间是卧室，半间是厨房。整个西面全是窗户，玻璃是用木制的方格子框起来的，上下分两扇开窗，如需要通风，开一扇上窗户，用木棍支撑。真的很通透。在午后的阳光里，特别是盛夏，另你无处躲藏。一面大炕被照的如火焰般烫人。可是到晚上，因窗太大，黑暗就显得更多。每晚{dy}件事就是迅速把窗帘遮盖严实。不让一丝恐惧渗进来。

老屋的山墙是土坯堆砌而成。因年久失修，墙已被风雨侵蚀露出了草芥，有的地方形成了似毒瘤一般的包块。墙上被冲刷的条条沟壑如泪痕，濒于坍塌的老墙被木头支撑着在风中摇曳。破而不败老屋，还在挺立着。洁净的柴门，整齐的栅栏，圈起的小园里种植着时令蔬菜，没有一丝杂草园子。偶尔谁家的鸡飞过，赶紧轰走，怕破坏者宁静。一株地瓜花在园内开得正绚烂，大如盘的花朵上蜜蜂微颤的翅膀，显现出它的勤劳。偶尔掠过的绿宝石般蜻蜓，轻轻点水般落在尖尖的高粱桔的栅栏上，画出美丽的弧线。蝴蝶也悠悠飘来，不带一丝感伤。只有这个时候，我用快乐的心情，奔向葡萄架下寻找是否有熟透的菇茑。新鲜地顶花带刺小黄瓜放在嘴里的清香，无法比拟。兴致高时，还会摘下一朵爬在栅栏上的牵牛花，那紫色的小喇叭里有我想听的生活奏鸣曲。

我还经常去偷看园内的酱缸，缸内一圈挂满小布袋里装着我爱吃的香瓜条，等待它出炉很漫长。都是趁外婆不再家时去，酱缸上的尖顶帽子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为防雨的盖子我总是恢复不好。进水酱会变质的。我总自信掩饰的很好，做的干净不留痕迹。但总是逃不过外婆的眼睛。我不知道茂盛的爬满牵牛花的栅栏上少一朵小喇叭花，她是怎么发现的。

灯火通明照亮了裱糊整洁的四壁，游走于墙上的年画，叠的刀切般豆腐块样的被衾，昭示着外婆良好的超出常理的素质。我试图努力了半生，只学点皮毛。窗明几亮，不算什么，农村大锅上超大的灶台，铺设的木板，被擦得油亮泛着绛紫色的光，像是被油漆刷过一样。我很喜欢手触摸上的感觉。是那么的光滑润润的冰凉瓷器的顺溜。

而不喜欢的地方，是外婆家那半间厨房，这间厨房兼仓房的夜晚，及其恐怖，水缸后面隐藏着诡异。有时我还得硬着头皮去，那里有瓜果存放。还有门槛边上鸡架里，意外鸡蛋收获很重要。提心吊胆去查看是否有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恐惧的夜晚，深深印在我记忆里，随后的岁月，梦境里常存在哪黑暗的冷屋，随风一阵阵敞开并永远插不上的门拴。身处万兽可袭来的危险暗夜中，无处可逃，想遁于无形，满头是汗滴寻找着地缝。醒来还是在默默的黑暗中，枕巾已湿一片。人类是群居动物，他们在一起生存的太久了。害怕突然被抛弃在一个荒芜的寸草不生的荒原上。

                             文{娟娟溪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