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安安静静地送别了2009，又悄无声息地迎来了2010。

在病房里认识了一些人，听到一些故事，闲着无聊记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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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工老景

????? 老景是我隔壁床老才的护工，今年50多了，河南人，但却很忠厚。老景初到病房的时候不怎么说话，整天闷头干活。直到有{yt}护士让他签字的时候，我们发现老景写得一手好字，一问，原来老景是个坎坷的人。老景是个老高中生，没赶上恢复高考，也没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只好去当兵。在武汉当了4年后勤兵，老景兢兢业业，处处争先，{dy}年就入党了。那年月，在xx入个党要估计比现在读个博都难。顺理成章的，老景在超期服役的{dy}年成了干部苗子，该有的考核都过了，干部处长也找老景谈话了，成了预提干部。眼看着老景的两个兜就要变四个兜了，没曾想军委的一纸命令，从士兵中提干的做法被一刀切断，老景无奈的脱下军装回家当农民，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精干、才气统统被老景种到了庄稼地里。谈起这些往事，老景轻轻了说了句：认命！

????? 等熟络了以后，发现老景是个有趣的人，每天晚上都会给病友们讲几个笑话，他说这是他的特色护理服务，免费附送的。只是每天大家入睡以后，我总能看见老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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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友老才

?????? 才今年70了，但看起来很年轻，以致于我{dy}面就喊他叔，不过老才挺高兴我喊他叔。他告诉我他早上买菜的时候，喊他大爷的菜摊他一律不光临，喊他大哥的摊子他从来不还价。

?????? 老才是我的校友，当广播学院还叫中央广播事业局技术人员训练班的时候，老才就在真武庙一带蹦跶了。毕业后，老才守过发射台，当过地方广电局领导，泡过播音员MM（这个MM{zh1}成了老才夫人，每天给老才送饭的时候，说话都是字正腔圆的，基本功到现在还是杠杠的）。广电圈里沉沉浮浮多年以后，老才发现兜里银钱甚少，毅然下海。带着个电热杯子，一提包方便面就跑到俄罗斯做生意去了，从羽绒服到小家电，从军工机械到大宗矿产，用老才的话说，那年月就没有老毛子不敢卖的东西。靠做边贸，老才攒下了一笔丰厚的家产。

???? 退休以后，老才又赶了一回潮流，跑到深圳，成了某家外贸公司的老总。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老才见识了花花绿绿的xxx，每每说到这其中精彩的经历，老才还和我交流的不亦乐乎。

??? 老才有2个儿子，大儿子在内蒙有个牧场，我沾光吃过几回从包头专车快运过来的绿色牛羊肉，老才一边啃着肉骨头，一边给我抄手机号码，等腿脚好了，要领着我去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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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工小庞

????? 小庞是我请的护工，年龄不算小，要因为身材瘦小，大伙都喊他小庞。小庞是河南驻马店人，爱占小便宜，偶尔喜欢偷懒。但总的来说，本质不坏，我一个人住院，多亏了小庞同志跑上跑下，才保障了我的日常生活和术后康复。

???? 小庞身上也有不少故事，被我和老才每天下午闲聊的时候慢慢挖掘了出来。小庞同志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调皮捣蛋，初中毕业以后就在家里晃荡着，直到90年的某天，被县里选上送到新疆支援边疆建设。用小庞的话说，他们一到新疆就被倒卖了一遍，被卖到了偏远的农三师，在戈壁里开荒种粮。戈壁滩的日子苦，方圆几十里就他们那几个破地窝子，小庞和几个老乡就筹划着逃跑，跑了好几次都被抓回来了。等{zh1}一次成功逃跑之后，小庞回家呆了一段时间，不适应，又自己跑回新疆，在石油公路边的某个小县城谋了个差事。小庞说那是他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天山雪水养大的水果又甜又大，随便找个果园都不要钱。维族朋友很热情，天天去人家家里吃手抓饭，烤羊肉。

????? 转折出现在93年，小庞在新疆处了个对象，带回老家，家里死活不同意也就算了，还给他安排了个老家媳妇，小庞同志在命运面前没有坚持住，遵从二老的意愿和老家的姑娘结婚了，结婚后就没有回新疆了，坐着火车去了广东沿海。在广东，小庞当过电子厂的流水线工人，当过建筑工人，也在某企业当采购的时候风光过一阵子。但用小庞的话说，他终究是没有富贵的命，错过了很多机会。

????? 我把我的收音机送给了小庞，他很高兴，天天塞着耳机听广播，时常还就北京房价，普京干架之类的大事小事和我交流一下。某个晚上，他还神神秘秘的告诉我，他瞒着媳妇和他的一个老朋友，花了5万块钱在新疆某地承包了一个鱼塘20年的经营权，春节前这2年养的大鱼就该捕捞上市了。半夜的时候，我还发现小庞在呼噜不断的时候，脸上还闪现着一股狡黠但满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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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篇日记的结尾，我要说：我就是不写小护士，憋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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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机了又想起来几句，重新开机补充一下：病人每天付给护理公司85元，护工可得60元，但代价是每天除了吃饭时间以外，24小时都盯在病房里。老景给自己规定的生活费是每天不超过10元，每月不超过300元。护工们大部分时间都睡在病房，在西直门10几个人租一个简易房，平时在里头做饭，没活的时候就得睡在里头，简易房是铁皮子加石棉瓦，冬天冻死人，夏天热死人。

????? 小庞比较年轻，有一定的法律意识，一直操心自己和工友们重来没有和护理公司签订一份正规的合同，跑了多次北京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被踢了多次皮球，和公司也多次谈判无果，小庞很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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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晚上，和成都xx的几个地震时结识的“战友”在北京小聚，一壶菊花茶，几杯薄酒，把人从聚会的小院拉回四川。

????? 去年的这个时候，一身迷彩服的我每天往返于成都和震区之间，脑子里装的满满的工作，只想着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把我看到的，感受到的通过话筒让更多人听到。

??? 一年后的今天，我一个人在电脑前静静的发呆，脑子里空空的，只想安静一点，再安静一点。开始回忆在震区的每一幕景象，经过时间的沉淀，许多景象都变得异常的沉重。 现在的我，很少去翻在震区拍的照片，电视上只要有关地震的节目，我会迅速换台。

????? 12号当天，铺天盖地的各种纪念，宣传让我有些许反感，我觉得在这个时刻，沉默是对逝者{zh0}的纪念。重建一座房子，重建一座城市，我们的国力足够支撑，但重建所有震区人的内心，或许是我们今后若干年都一直要背负的重担。

????? 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上个月在一些新闻圈内的同仁在798组织了一场影展，展出一些去过震区记者拍摄的，但没有公开发表的地震照片，我开幕式上听到这个故事。讲述人是我的同事RBB。RBB同学没去过震区，但他的故事让所有在场去过震区的记者心头一酸。

?????? 故事的主角是RBB的朋友A和B，朋友A是北川人，送给朋友B一盒北川本地茶叶。在城市里忙忙碌碌的朋友B把茶叶放在车的后备箱，时间久了就忘记了。直到后来，大地震来了，朋友B开着自己的车往返于绵阳和北川无数趟，但朋友A却在大地震中被埋葬在北川的群山之中。得知消息之后，朋友B才想起后备箱的那盒茶，斯人已去，茶香仍在。

??????? 后来朋友B把一部分茶送给了RBB，RBB在影展的开幕式上，给每位来宾泡了一杯。茶很香，但我想呈现在每个人的味蕾之上和内心之中的，必然是不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