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馄饨

　　她和他两个人在天桥下的小摊上坐了下来，要了两碗馄饨。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摊主，只是十几年过去了。

　　他实在不明白，这一元钱一碗的馄饨有什么吃头，但是她还是坚持要来这儿吃上一碗馄饨。

　　十几年前，那时候他们才结婚，每天下班之后再去上夜校，下课后回家的路上顺便在这里吃上一碗馄饨。在馄饨还未端上来之前，他总是用他的那双大手紧握着她的小手，帮她取暖，那份温暖便从他的手心传至她的手心，直到她的心里。

　　在与他们同龄的人们都沉浸在安乐窝的时候，他们却用自己的勤奋去换取了知识，三年的苦学终于为他们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如今他早已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她也在单位身居要职。可是生活在衣食无忧之中的他们婚姻却要走到尽头。

　　随着职位的提高，他的身价也随之提高，在家中呆的时间却与之成了反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几乎天天都有应酬，不时有花边新闻传到她的耳朵里来，刚开始她是充耳不闻，她相信他，相信他们在贫寒之中建立起来的那份相扶相携的爱情。再说她也忙，忙得没有时间去在意他。最终女人天生的敏感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什么，可是已经晚了，他去意已定，不容更改。

　　分手之前他让她再提一个要求，这一次她说什么他都会同意。她摇了摇头，表示什么都不要。“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那我们就再去吃碗馄饨吧。”她低声地对他说。

　　他的一碗很快就下肚了，连汤带水被他一扫而光，也许是因为太辣了一点，吃得他满头大汗。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馄饨了，他竟然觉得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舒坦和惬意，抬头看坐在对面的她，那个自己提出来要来吃馄饨的人面前还是满满的一碗，丝毫没动。

　　“这些年我对你关心不够。”她幽幽地说，“你看你，四十岁还不到，白发都出来了，以后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再去透支生命了。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没柴烧呢。”

　　“是我对不住你。”他有些哽咽，竟一时语噎。以前每每看见她眼角的皱纹，就觉得她已失去了青春的魅力，不再靓丽可爱，而此刻坐在眼前她的情形竟让他有些心疼，贫寒的时候没让她过上好日子，现在日子好过了，却又这般让她伤心，她如何还能够年轻呢？他想到了身边那些围着他转的年轻姑娘，她们看中他的是他的实力、他的经济地位和他的功成名就，他和她们一起出入豪华酒店、高级娱乐场所，可是没有一个人会陪他来这小摊上吃馄饨。想到这些心中不免有一些黯然。

　　她嘴张了张，还想说些什么，他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同时将右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左手，一股温热通过他的手心传到她的手里，然后再从她的手心传到了她的心里，让她周身一颤，他感觉到了，心也为之一颤，不由自主地接口说道：“下个xx，我们仍然一起过来吃馄饨，好吗？”

　　她使劲地点了点头，一股热流顺着眼角悄悄地落了下来……

摘自《江南时报》作者 木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