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脑袋隐隐地疼起来的时候,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中了手电筒的招。
(一) 办公室有一支充电式的手电筒,是专为值夜班的同志准备的。 单位的院子很大很大,差不多近百亩的占地面积,前部广场上有路灯,左右各一盏,每盏都是九九八十一盏小灯,每到夜间,院子里总是灯火通明的,因此手电筒很少派上用场,只是备偶而停电之需。 这手电还亮吗?搁这么久了也没用过,该溃电了吧?心里想着,手便推开了电门,手电筒发出蓝莹莹的光,很刺眼。怎么会有灯管不亮呢?数了数,整整九根细小的灯管,却只有五根灯管亮着,呈梅花状。关了电门,拧下灯头,仔细地瞧过,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拧上,推上电门,“卡卡”两声,居然全亮了,恍然大悟,原来手电筒是强弱两种光线的,不觉心如手电的光束般彻亮,随手将它插在电源上,仍坐回到电脑桌前浏览网页。电脑显示屏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又像是有水被风轻拂了,毫无规则的,不分方向的流动,网页上满是水印,看上去有点炫晕,摘下眼镜,用纸巾擦拭了镜片,轻揉了眼角眼眶,如做眼保健操一样的反反复复,作用不大。眺望窗外,不远处攀爬在花墙上的紫藤枝蔓缥缥缈缈,院子里草坪上的石雕像,马路上疾驰的汽车,远处矗立着的成排的楼房,全部像被轻纱罩了起来,似隐非隐似现非现的。 “我的眼睛有点花,让手电筒的光给晃了。”我对办公室的几位同事煞有介事地说,心里并不以为意。过一会儿,视力应该就会复原了,我心里这样想着,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到了院子里,在透明温和的阳光里变换一下视角和观望的距离,让眼睛尽量的放松。 然而,我最终没能如愿,眼前越发的不清晰,我便努力地调整,脑袋却隐隐地疼了起来。
(二) 终于,我意识到,这次头疼并不是简单的看手电筒的光束的问题了,光,充其量不过诱因而已。我的头胀的厉害,脑浆沸腾了似的,似乎要撑裂了额头冲出来。 我双手抱紧了脑袋,将额头平贴在凉丝丝的办公桌上,脑浆似乎涌得更厉害了。我把身子矬了下去,尾椎紧靠着椅面的前端,整个身体深深的埋在皮革裹着海绵的厚厚的椅背里,后脑勺枕着椅身的上沿,微合上依然朦胧的双眼,手指按压着青筋“突突”跳的太阳穴,平静的呼吸,尽力使自己的大脑不再活跃,让翻江倒海般的脑浆子尽快沉淀下来。 “你这是摆的啥造型?”主管疾步走了进来。 我腾地站起来,“有点儿头疼,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头疼?脸色确实有点儿不好看。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注意劳逸结合,受不了不能硬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更是居家过日子的本钱,该请假就请假,一定要注意形象。”主管扫视了办公室的每个人,扭头出去了,走廊里渐远了“卡卡”的稳健而有节奏的步点声。这么悦耳的声音,来的时候我怎么没听见呢? “看来,领导不信!”小许笑吟吟地说。 “我也不信。”我说。 我一屁股坐下去,椅子“咯吱”地一声,像是散了架,脑袋“翁翁”地响。主管进来的时候,起得太猛了。
(三) 妻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折腾了将近一个钟头了。 我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既吃不得苦也耐不得疼,没等到下班,就做了逃兵,回到家,便一头扎到了床上,抓了个枕头,把头狠劲地拱在上边。 妻回到家看到我的时候,我的形象一定远远没有办公室的“儒雅”。妻问,你怎么了?我说我头疼,没等下班,早退了。她说,很厉害吗?还能开车吗?我说,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不想活动。她说,我去找个人开车,拉着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我说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说得很轻松,但感觉到她很紧张,我在床上的形象可能太不雅观了,我的不雅观容易让人紧张。我坚持不去,妻没再强求,找了两粒止痛片给我服下,又找了体温表递给我。我没有发烧,经验告诉我这样的症状并不像是感冒。这种莫名其妙的不能定论的头疼让妻提心吊胆,我也是,毕竟我已经不是活蹦乱跳的小年轻。妻说去找白大夫过来,便出去了。白大夫和我家同住一个小区,是妻的同事的丈夫,在这个小区里算得上知名人士,大家一直很熟,小区里不管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总是首先想到他。白大夫人很随和,只要在家,随叫随到,属于“义诊型”。 白大夫摸了我的额头,看了我的眼底和喉咙,按压了眼眶……望闻问切了一番,确定我没有感冒,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不碍事,用不着担心,建议买20片脑清片吃吃看看。 妻送白大夫出去,前后脚地去药店买了满满一瓶脑清片回来,“药店不零卖”,妻说,“我倒水去,吃了吧。” 中午的饭没有吃成,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妻和叶子在客厅中吃饭,隐隐约约听到叶子在关心我的病情,谈话中听出很担心的样子。这孩子打小就是她妈妈的小棉袄,家庭中但凡有丁点儿风吹草动,便与她妈妈站到一个战壕里,以与我为“敌”为乐事。 叶子自上中学以后,在穿着打扮方面眼瞅着比以前讲究多了,春节到现在已经感冒了三次,基本上是为了追求美丽动人的效果而“爱好不穿棉”惹的,因为这,我没少对她吹胡子瞪眼。这次给她提供了这么好的反戈相击的机会,她居然没有落井下石,我有点感动。
(四) 妻与叶子走动的声音让我心烦意乱。 叶子终于上学去了,家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我对妻说,你尽管去上班吧,我睡一觉,醒了自然就好了,不要给我打电话,免得吵醒我,更难受。 妻上班去了。我想着入睡的事,尽量地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左侧卧、右侧卧,仰着、趴着,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换了一个又一个睡姿,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睡姿,睡不下去。 妻没有给我打电话,中间却回来了,我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她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不再是一胀一胀的疼,好多了,你上班去好了,用不着担心我,等你下班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复活了。
(五) 妻要把饭端到床前,我说,我感觉身体轻快多了,还是起来吃吧,活动一下也能长点儿力气,好人卧床久了也会生出毛病来的。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几口饭吃下去,竟然胃口大开,精神也一下子上来了,吃饱了,头也不怎么疼了。 妻说,后悔没有学开车,自家有车却开不走,如果会开车,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一定会强行把你拉上车,去医院检查一下,心里也有个数,看你疼得那个样,都吓死人了。 以前,我多次劝妻学车。表妹是驾校的校长,去年我就曾与表妹提起过,表妹让妻去跟车,先练练手,熟悉一下,妻跟了半天,回家后说自己胆小反应慢,不是开车的料。 “这回知道会开车的好处了吧?暑假里学吧,我现在就给表妹打电话。” “又想让我给你当司机了吧?我才不给你提供开车喝酒的机会呢。还是爱惜好你自己吧,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好好地活着是一家人的福。”妻的眼神始终在电视上。 电视上正在演电影,片名《好好过》,大山、小山、张莉、石榴等几个小人物正在演绎一个由假离婚而引发的啼笑皆非的故事,荒诞的而又充满喜剧色彩的情节耐人寻味,一个又一个的误会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悬疑,引出一个接一个的笑料,跌宕起伏的冲突让人忍俊不禁。电影里的事儿好像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妻的情绪xx的融入到了电影中角色的悲喜之中,随着故事情节的跳跃开心地笑。 “看你笑的样子,简直就是熟透的菜花!” 妻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怎么没把你疼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