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云云鞋”是羌族独有的，这是时下学术界流行的一种说法，但通过对“云云鞋”的形制、制作材料、装饰纹样三个方面的初步梳理，并且与其他民族的绣花鞋进行对照，可以推断出“云云鞋”只是在装饰纹样上赋予了羌族的文化内涵和审美取向。 羌族“云云鞋”，又称“绣花鞋”、“尖尖鞋”、“花鞋”、“尖勾布鞋”等，茂县曲谷一带羌语为“抓哈兰巴”，羌学专家周发成先生则认为“祝瓦辣巴”的发音更符合普通话习惯。张彝的《论羌族“云云鞋”的装饰纹样与其生存观念的联系》、罗徕的《论羌族民间刺绣和剪纸艺》、王雪梅的《羌族特色旅游纪念品的开发对策》韩锋的《浅析羌族“云云鞋”纹饰艺术》等论文中把用布料做成，形如小船，鞋尖微翘，鞋底较厚，鞋面和鞋帮绣有云纹和羊头纹的绣花鞋叫羌族的“云云鞋”。周锡银主编的《羌族词典》中也把自制的“云云鞋”作为羌族的特色服饰。资料中把羌族地区的绣花布鞋“云云鞋”又称为“绣花鞋”、“尖尖鞋”、“花鞋”、“尖勾布鞋”、“云鞋”等，本文为了论述的方便，就统一叫“云云鞋”。 是不是这种用布料制作、鞋类微翘、状如小船、鞋面绣花的绣花鞋——“云云鞋”为羌族所独有呢？我对此问题持怀疑的态度，因为笔者通过与其它少数民族，如云南的白族、彝族的传统绣花鞋，以及从大量考古发现中出土的鞋饰进行对比，发现这些鞋饰无论是其所用材质、鞋的样、制作工艺，甚至是图案纹样，与“云云鞋”都非常相似，为此，不妨将这些鞋饰与羌族“云云鞋”从形制、制作材料、装饰纹样等方面来进行探讨。 1、“云云鞋”形制源于西北，发展于中原 20世纪初晋南襄汾陶寺遗址的考古中发现有一个中型墓的墓主，脚穿橙黄色的翘头鞋。安阳小屯村的殷墟考古中发现商王武丁妻子妇好墓中有一个跪坐的玉人，脚穿翘头鞋。从春秋战国几百年的战乱中走来的秦汉王朝，秦代一般的服饰还是沿袭战国的习惯，穿方口翘头鞋的秦始皇兵马俑就是明证。这种翘头鞋在东晋顾凯之的《洛神赋图卷》中可以看到，可见，魏晋南北朝时仍是贵族的偏好，当时的鞋头非常有特色，露在衫裙的外面，可以免得前襟挡脚，又可以作为装饰。西晋末年，晋室被迫南迁，氐羌等民族趁机进入中原，胡、汉两种服饰相互影响，不断融合。唐代女子的鞋多是高翘式的，鞋的前端高高翘起。西安南郊羊头镇墓葬出土壁画(局部)《侍女图》·唐、《吹笛乐女图》·唐。公元11世纪至14世纪又一次出现了胡汉合流。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年)，羌族中的一支—— 党项族的首领元昊称帝，建国号为大夏，一直到隋唐时期，党项族还是毛皮之类的衣着，然后慢慢地学会把毛织成布。到了宋明道初年，才正式确立了衣冠制度。后来才慢慢繁多起来。敦煌莫高窟409窟壁画(局部)西夏王妃像脚穿尖勾鞋。金朝的鞋饰在继承辽国和本国传统的同时还采用了汉族的形制，黑龙江齐国王墓出土的“罗地绣花鞋”鞋面上绣的是草纹，鞋头尖尖上翘，鞋底是麻底的，比较厚，鞋底还有米色的暗花绫，工艺精良的程度非同一般。蒙古人进人中原后，衣着饰物日趋华丽，脚穿尖翘的绸鞋。明代翘头鞋用绒绵、棉布面料制作，鞋头正面绣以纹的金福字，侧面镶卷叶纹缎子滚口，一直流行至清代。依据上述对历史的梳理推测，这种鞋尖微翘的鞋形可能起源于祖国的大西北即甘肃、青海一代。接着向东、向南渗透，随着民族融合成为中原鞋中的一种。这种形制的鞋源于西北，发展于中原，在历史的进程中又从中原回到青藏高原东南边缘的文化走廊一带，并且一直沿用到现在。今天在四川茂汶羌族地区和凉山楚雄州彝族地区都发现有同样形制的鞋。如拍摄于羌族首届文化艺术节的照片和云南楚雄州博物馆的照片。 2、““云云鞋”的制作材料只是绣花鞋中的一种 从制作鞋的材料看大约有三种：一为皮革，一为草葛，一为布帛。魏晋南北朝以前的翘头鞋基本是用皮革制作。从南朝开始，翘头鞋的制作材料顺应经济、美观的原则从皮革慢慢变为布帛，布帛易于刺绣纳花，在布鞋的基础上增加刺绣、帖绣、镶饰、锁边绣等多种工艺，绣花鞋和“云云鞋”的制作程序大同小异，都是经过裱布壳、打鞋帮、剪花样、绣花装饰、压鞋底以及{zh1}上鞋等几十道工序才能完成。早期纹样的材料用獐子皮或麂子皮剪制绣上，后用彩色布料替代，现多用彩线绣成。鞋底较厚，鞋底用粗麻布粘合，再以麻线纳制，结实耐穿。羌族的“云云鞋”从制作材料上还是顺应当时的经济条件，经历从兽皮、草葛，到布帛，再到三种材料自由选择。依据上述推断，当代羌族的“云云鞋”从制作材料看只是绣花鞋中的一种。 3、云纹、杜鹃花纹是各民族共同的纹样 当代羌族“云云鞋”的装饰纹样主要是云纹、羊头纹、杜鹃花，或由它们变形的纹样。2O世纪初，安阳小屯村的殷墟考古中发现商王武丁妻子妇好墓中有一个跪坐的玉人，上衣绣有云纹。云纹可以说是各民族共同的纹样。羊头纹样大概是氐羌民族羊图腾的共同遗迹，杜鹃花纹也是其他民族共用的纹样。但是的确经过羌族妇女的艺术加工，这些纹样具有羌族人民的审美需求和羌族文化内涵，主要表现在吉祥纳福、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神话传说以及反映浓厚的亲情等诸多方面。吉祥观念是人们在长期的社会实践和特定的心理基础上逐渐形成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可以用多种形式和方法来表现，也是人类共同的心理特征。而“云云鞋”的造型、图案也是以吉祥纳福的主题来表达羌族妇女对家庭的幸福安康、富贵长寿的{zd0}愿望。这种愿望的产生有其历史的根源，因为中国千百年来的传统文化宣扬“三纲五常”、“男尊女卑”规定：“女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等封建礼教，也渗透到羌族之中。妇女被长期压在社会{zd2}层，可以说生活在封闭的文化圈里，迫使她们产生了追求自由、幸福、平安、富足的心理。这种朴素的心愿具体体现在她们的挑花、刺绣的题材和图案中。用暗喻、谐音、象征、寓意等表现方法，借物哿睛，将美好理想绣在鞋饰上。“云云鞋”是自然，图腾，神灵崇拜和神话传说的再现。羌族自古以来都有神灵崇拜的共同心理。相信“万物有灵”，认为天地间万事万物都存在着灵性，而且这种灵性似乎有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并支配和影响着人们的一切活动。大到天地万物、山川河流，小到自然界中的一草一木都能“显灵”，能驱邪避害、甚至带有xx色彩的神话和神灵崇拜的遗俗。不但在服饰上得到展现，而且在“云云鞋”中也有详细的记叙和保留。2006年首届羌族文化艺术节上参展作品的十多双尖勾绣花鞋上，绣的云纹和羊角花等自然纹样。羌族民间故事《羊角花的来历》、《羌戈大战》、《造人种》都有关于云纹、羊角花与“云云鞋”的关系，通过绣鞋图案纹样反映了羌族人的神灵崇拜的远古遗俗，同时也体现了羌族独特的文化内涵和审美取向。从以上来看，当代羌族的“云云鞋”只是在装饰纹样上赋予了羌族独特的文化内涵和审美取向。 4、“云云鞋”是形制上、材料上各民族互相融合的结果 云南白族、四川和云南的部分彝族的传统绣花鞋也和羌族制作程序大同小异，由于他们的历史背景、地理环境与羌族不同，审美意识和民族风格的差异，妇女穿的典型的绣鞋，多呈船状，尖鞋口、尖鞋头微上翘，无鞋绊，鞋帮大于鞋底，鞋帮上的图案有单独纹样、组合纹样、几何纹样等许多种，但基本是对称的。彝族青年妇女绣鞋品种更多，约1O余种。大姚式的勾尖绣花鞋特征是尖鞋头，尖鞋口，鞋帮大底小，呈船状，鞋帮面料鲜艳且绣满马樱花图案，鞋头处呈勾尖状，色彩大红大绿，对比强烈；巍山式的船形鞋'夕 形与白族绣鞋类似，但在用色绣花图案上有自己的风格，喜在黑色、蓝色底上绣花卉图案，配色协调明丽。彝族妇女喜欢将红艳艳的马樱花图案绣在鞋子上。他们认为马樱花是吉祥之花，并以马樱花为美、为贵。传说他们崇拜的祖先阿普笃慕死后变为马樱花。所以彝族为穿上绣有“马樱花”图案的鞋子等就会得到祖先的保佑，并且会把福气带给全家。如文山麻栗坡的彝族黑倮妇女穿的勾尖绣花鞋上，绣的榔树叶和荨麻叶(通体长毒刺会蜇人的植物)等自然纹样。他们认为人死后要用榔树做寿木，否则死者就走不到阴间，更不能投胎xx。因此他们都选择有榔树的地方为居住地，而妇女们也将榔树视为崇拜物，并把他的叶子绣在自己的鞋上，以求神灵护佑。关于荨麻叶的崇拜，据说黑倮人在择偶，婚配上有自己的一套程序和规范，如果男女青年违反这些规程，随便窜入林中谈情说爱，其脸、手、脚等裸露部位就会被荨麻叶蜇伤xx，而回家无脸见家人和外人。为使青年男女遵守族规，黑倮妇女将荨麻叶绣在自己的鞋上，借此警示自己不犯规矩，以免走错路而后悔一生。通过绣鞋图案纹样反映了黑倮人的神灵崇拜的远古遗俗，总之，白族，彝族的绣花鞋和羌族的“云云鞋”在制作工艺、材料，鞋的样式等方面是非常相近的，并且在装饰纹样的吉祥纳福方面都有相同的地方，不同的地方只是装饰纹样赋予的文化意蕴不同而已。 5、结语 从文化源流来看，作为氐羌一支的羌族、与云南的白族、彝族有同源异流的关系。从绣花鞋的异同来推断，羌族的“云云鞋”在形制、材料上是各民族互相融合的结果，只有在装饰纹样上赋予了羌族文化意蕴。 从以上几个方面推断：“云云鞋”不是羌族独有的，其实就是绣花鞋，只是在装饰纹样上赋予了羌族的文化内涵和审美取向。 参考文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