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宿
文/李丛
2001年,我考入澄海华侨中学,由于老家在偏远的农村,所以只得寄住学校的内宿,这是我平生{dy}次长期离开父母,在外面过着集体生活的经历。
侨中的学生宿舍楼位于教学楼后方,左右分别与学校的篮球场和食堂相接壤。宿舍后面是一片工业基地,偶尔会听到“乒乒乓乓”的嘈杂声。我当时入学时住的宿舍是701室,到了高二之后才迁移到501室,一直住到毕业为止。刚来到侨中读书时,就听一些师兄说宿舍后方以前是一片乱葬岗,解放后才被清理掉,因此一到夜里,经常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鬼火”。这些传说令人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确,侨中的宿舍,确实是有一种凄凉的气氛。曾几何时,当一个人在宿舍独处的时候,特别是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总会有一种难以表达的阴森恐怖之感。那呼呼呼的刮风声,那嗒嗒嗒的雨点声,那沙沙沙的树叶声,总会让人联想起杜甫笔下“无边落木萧萧下”之凄凉意境。即便在风平浪静的晚上,也很少会出现柳永笔下那“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恬静画面。
当然,以上所说的全都是一个人独处之时才会感觉到的现象。当人气较旺的时候,特别是夜自修结束后,整栋宿舍楼都亮起了光怪陆离的灯光时,那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盛况了。回想起来,我在侨中读书期间,几乎最期待的时光,就是夜自修结束后回到宿舍的那段时光。
宿舍对于我们内宿生来说,是一个嬉戏和放松的重要场所。特别是我们宿舍这几位整蛊精英,更是将搞恶作剧的本领发挥得{qwgr}、后无来者的地步。每当宿舍熄灯后,就会有宿管到每间宿舍查房。当时有一位宿管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长得膀粗腰圆,像个肉球,背有点驼,所以我给他取个外号叫“骆驼”(也有人叫他‘地雷’)。骆驼来查房时,总是穿着拖鞋,迈着沉重的脚步声,手持一只手电筒,时不时会咳嗽几声,每到一间宿舍就会停下来考察“军情”,如发觉尚有说话声,就发出拖拉机般的声音:“奴(潮汕方言,一般用于对孩子的称呼)啊!早点睡啊!明天还要上课啊!在外面读书可要争气啊!别丢了父母的脸啊!”说完后,当他觉得没有什么可疑情况,就将目标转移到下一间宿舍。
在刚踏入侨中校门的{dy}天晚上,我就在宿舍里体现出惊人的搞恶天赋。那天骆驼查完房刚走后,我也学着他拿着一只手电筒,蹑手蹑脚走到其他各间宿舍门口,故意将手电筒在窗外扫了一圈,然后学着骆驼的语气说道:“奴啊!你们还不睡觉啊!再不睡我明天就报告给学校啊!”那些人本来还在小声说话,一听到外面有人在警告他,还真以为宿管来了,竟吓得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我觉得整蛊成功了,于是把目标转移到下一间宿舍。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发觉背后似乎有个黑影,转身一看,一束刺眼的手电光朝我脸上照了过来,我定睛一看,原来真正的宿管出现了,这下可人证物证俱在,被他抓了个正着。于是,开学的{dy}天晚上,我就在内宿出了名,并且从此被宿管列入内宿生重点打击的对象之一。
渐渐的,我们在内宿玩的花样也增多了。例如,我们会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学猫叫。一般情况下,这件事是由我和同宿舍的陈敬跃合作完成的。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乱叫,等宿管赶来了,我们立刻躲到被窝里,然后整个宿舍的人全都故意大声地假装大声地打呼噜。当宿管在外面唠唠叨叨时,同宿舍的陈才喜就会假装被人吵醒,迷迷糊糊地问道:“谁啊?谁在外面啊?谁把我吵醒啊?”这下可把宿管忽悠得团团转,一时不知所措,而我们却躲在被窝里笑得差点抽筋。到了后来,我们还变本加厉地将猫叫声改为叫床声,这下宿管更是气得暴跳如雷,这时候同宿舍的陈楠就笑着说道:“你们看,你们看,他(指宿管)听到叫床声之后就已经忍不住了,他等下回去肯定要自己手淫了。”我们听了又哄堂大笑起来。
到了高二,我们宿舍又来了宋顺熔、林贵章、杜芒几位同学,这下子就更加热闹了。宋顺熔喜欢弹吉他,我们都习惯叫他老兄。当宿舍一熄灯,大家就对他说:“老兄,来,one, two ,three, four, ——music!”此时老兄就抱起吉他,疯狂地扫了起来,我们就跟着高歌一曲。当时同宿舍的彭启俊,经常将歌词和旋律张冠李戴,也闹出不少令人喷饭的笑话。记得有一次,宿舍熄灯后我们还在拼命唱歌,不知什么时候,管内宿的主任陈瑞彪(绰号笑面虎)已经“随风潜入夜”,悄悄溜入到我们房间,而我却全然不知。突然有一束耀眼的灯光照到我的脸上,我顺嘴骂道:“他妈的!干嘛?谁啊?”可当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内宿主任,吓得连忙把被子盖到了头上,一边忍不住在被窝里偷偷发笑,一边心想这下可完了,这次不被学校处分才怪。但令我出乎意料的是,笑面虎那次竟然显得十分平静,只是边摇头边叹气,嘴里沉重地吐出一个字:“唉!”然后就默默走开了。那次笑面虎没有指责我,这倒令我觉得有些内疚。
刚开学不久,高二有个师兄叫李奕峰,我们都叫他阿峰,是同宿舍李承喜的老乡,他经常跑到我们宿舍睡觉。有一次,我们宿舍几个人很无聊,于是在纸上胡乱画了一些男性的生殖器官图,阿峰说我画得最像,最逼真,建议我将它折成纸飞机扔到女生宿舍楼里,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我们当时的男女生宿舍刚好相接壤,中间只隔着一道牢固的铁闸门,但在走廊边,还是可以通过铁丝网的缝隙把东西扔过去的。于是,阿峰把我那幅“杰作”折成纸飞机扔过去后,大家都捧腹大笑,立刻一窝蜂跑开了。第二天,我在班里无意中听到了坐在我前面的女生李继爽,正在和另一个女生陈秀玲对话,当时李继爽不好意思地说:“我昨天在宿舍门口捡到一张纸,打开一看,我一开始还以为画的是一条蛇呢!后来才知道那是……”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我一听差点笑得掉泪,没想到那只纸飞机竟飞到了班里的女同学宿舍门口。我极力强忍着即将爆发出来的笑声,拼命跑出教室外面终于忍不住狂笑了起来。事隔多年后,每当想起这件事来,总觉得当年大家玩得真是太狂了!
有时候,我们心血来潮,还会在宿舍玩起“打仗”来了。这种玩法一般由同宿舍的詹浩然主持。我们兵分两路,各自拿着所谓的“武器”,在宿舍里拼命“厮杀”。有时玩疯了还跟隔壁宿舍打起水仗来。等到宿管来查房时,当他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气得面如土色,破口骂道:“怎么搞的!还不快点给我收拾干净!”谁知道我们宿舍个个都是出了名的懒虫,在玩耍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可一提到要收拾房间,个个都装作若无其事,熟视无睹。于是经常一连两三个星期,我们宿舍都从没打扫过一次卫生。这一点也经常让宿管挠破了头皮。
有时侯我们还跟宿舍后面工厂的工人“大战”起来。当时由于工厂在加工一些产品,偶尔会发出一些震耳欲聋的噪音和令人窒息的臭味,将我们这些内宿生被搞得无法忍受,于是整栋宿舍楼的男生全都一起谋反,从窗口上对着后面楼下工厂的工人和机器泼水,甚至还有人砸玻璃瓶。后来对方还投诉到学校里来,但由于双方在处理过程中都有不妥之处,最终也没什么结局就不了了之。
最刺激的要算“xx”。侨中的内宿每当到晚上十一点,宿舍大门就关闭起来。可我们这些夜猫子有时玩得太晚了,难免饥渴难耐。于是,xx出外吃宵夜,也是我们经常干的事情。有时甚至整个宿舍的人都一起xx跑到外面的网吧上网。令我最难忘的一次xx,是在我高一入学不久的时候。那一次刚好是平安夜,我们都在宿舍点蜡烛庆祝节日,边吃糖果边玩得发疯。突然间我想起了读小学时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因为那个女孩刚好在圣诞节过生日。可令人xx的是,她刚刚搬了新家,新家的电话却记在我的笔记本里,如果要打电话给她,就必须到教室里找到那本笔记本才行。当时已是晚上十一点42分了,只要过了几分钟十二点正时,就刚好是那个女孩的生日。于是,全宿舍的人都鼓励我到教室里拿回那本笔记本。可是我们当时宿舍住在七楼,楼下又隔了一道大门,大门外的对面才是教学楼,教学楼外面又隔着一道大铁门,进入教学楼之后还要爬上三楼才是我们的教室,也就是说,我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就必须完成这项极其重大的“田径项目”,并且总共要跑两次来回。我现在都忘记当时是凭着什么勇气和力量,最终超额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的。当我回到宿舍时,已是十一点57分了。我由于太过于紧张和激动,一连拨错了好几次电话,其他同学则在一旁为我加油,嘱咐我别太着急。好不容易,电话终于接通了,可接听的却不是我的意中人,而是那个女孩的父亲,他父亲在电话里跟我说他女儿已经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然后就挂了电话。这难免令人感到有些遗憾。此时宿舍的同学全都为我鼓起掌来,欢呼道:“阿丛,好样的!没事了,反正已经说出来就好了。”这件事,可谓是我在侨中读书三年间,最值得骄傲的光辉事迹之一。
记得当时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凌晨出现了流星雨,几乎引起了全校内宿生的轰动。我们宿舍八人当然也跟着出来凑热闹观看流星,但看完后还觉得意犹未尽,于是趁着人群混乱,xx逃出校外上网去了。当时整栋宿舍楼都看到我们八人在xx外逃,于是都站在走廊上一边起哄,一边拍手叫绝,那场面十分壮观。记得那时正值冬天,我们八人躲在网吧里,冷得浑身发抖,我{zh1}累得不行,于是趴在凳子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到被他们叫醒时,才发现已经是早上七八点了。由于玩得太累,我们那{yt}也不去上课了,干脆在外面逛街游荡。
像我们这样另类的宿舍,一般人是无法忍受的。曾经就有过一个名字叫蔡野的插班生,被安排到我们宿舍里,结果只在我们宿舍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立刻就落荒而逃。后来又来了一个叫林俊杰的,当时他看到我床头摆放着一根臂力器,他出于好奇,也学着我拿起来把玩,结果一失手被弹到鼻梁上,立即晕倒过去。当时吓得我们全宿舍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彭启俊还自告奋勇背他上医院检查。幸亏经检查后身体没什么大碍,大家才松了一口气。那{yt}刚好发生在十月十日,因此我们都把他被臂力器击晕的那{yt},戏称为“双十日臂力器事件”。结果他也是在我们宿舍呆不到一个星期,就要求赶快转移宿舍。
当时我们就算同宿舍的同学之间,也会有玩得过火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对陈警跃有些偏见,于是大家联合起来整蛊他一顿。我们趁他不在,用一张超大的白纸贴在墙上,在上面抬头处写上“黑名单”三个字,然后在纸上写满了陈警跃的个人档案以及一连串罪证(我们为了搞恶,胡编了一大堆诸如xx、放火、强奸等等的罪证),写完后每个人都在后面联合签名,为了起到一定的搞笑效果,还用手指蘸了一点浓墨,印在右下角的空白处,当做是陈警跃自己供认“罪行”的手指印。我们还觉得不过瘾,找来一些红色的尼龙绳编成几个红花的形状,然后我跟彭启俊两人各拉住一边站在两旁,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宿舍室长陈才喜慢慢走上台(其实是站在睡床的上铺),清了清喉咙,然后装作郑重其事地发表讲话(大意说如何如何处决陈警跃之类),当时还请来了其他宿舍的学生前来围观,我们都称他们为“室外侨胞”,这些“室外侨胞们”也跟着站在下面欢欣鼓舞,{zh1}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陈才喜终于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剪刀,将我和彭启俊拉住的那根绳子剪成两截,算是“剪彩仪式”圆满结束。当陈警跃回来后,看到眼前的一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擦眼泪。我们见事情好像闹得过分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面面相觑,立刻神不知鬼不觉地解散了。我当时见陈警跃如此伤心,想过去安慰他几句,但没想到他开口对我说:“我姑姑下午去世了。”说完就啜泣起来。我听后低下了头,也跟着默不作声了。后来,我们全宿舍都把这次疯狂的搞恶称为“701室黑名单事件”。
上了高三之后,我们就变得更加“老油条”了。学校本来规定内宿生在早上六点半都要起来做早操,这对于我们这些懒虫来说,明摆就是想与睡神过不去。为了对付学校的政策,我们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办法。我们把床底下打扫得干干净净,即使睡在地板上打滚,衣服都不会弄脏。当时全宿舍只有杜芒同学一人最尽忠职守,每次做操他都逢场必到。于是,在他出门之前,我们个个都躲到床底下睡觉,然后拜托他帮忙把床底下的连锁柜推进去,将我们档在里面,这样就制造了一种宿舍没人的假象。结果全校就只有我们宿舍的人见不到人影。可当宿管和学校领导进入宿舍检查时,却总是抓不到人,这令他们气得差点用头去撞墙。而我们这些捣蛋鬼,却一个个躲在床底下,正睡得不亦乐乎呢!
后来,我们发展到无论什么课间操、什么升旗仪式、什么重大会议都一概不去参加。所以,我在侨中读了整整三年书,除了出席了一两次内宿会议和高考前的报考志愿指示会议外,还真从没去参加过一次所谓重大会议,包括开学典礼和结业典礼。
由于我们宿舍的恶名早以驰名校园,可谓臭名昭彰,于是很早就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每当在召开内宿会议时,校长总在会上强烈地呐喊道:“701室已被列为内宿重点打击的对象!希望内宿管理员要进行强加管理!”就这样,我们在侨中读书的短短三年间,宿舍就被学校教务处用铁链和锁头封锁了两次,全宿舍也集体被记过了好几次。至于个人的检讨处分和口头警告,那可就无从算起了。这种盛况在历届的内宿史上实属罕见,堪称“{qwgr},后无来者”。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我们是多么的疯狂,多么的放纵,像我们这群“无恶不作”的坏家伙,想必无论被哪个老师碰到了,都足以令其精神崩溃且大喊救命吧!
2009.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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